第4部分-憨山老人夢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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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支持骨立。寸心寂寞寒空。獨有綿綿一息。龜毛線系長風。

  卻說百年如夢。誰曾兩眼睜開。縱是機關使盡。到頭總是癡騃。

  可惜清涼心地。無端迸出貪嗔。霹靂心中火起。燒殘自性天真。

  身是眾緣假合。四大圍一虛空。動作呼為真宰。不知誰在其中。

  陷阱機關自造。刀林火鑊誰當。隻道目前慶快。安知身後苦長。

  貌是超塵儀表。衣為出水蓮華。試看胸中何物。莫教妄想輕遮。

  蠶繭自生纏縛。燈蛾誰使焦然。將謂投明用巧。豈知業力相牽。

  名是假名非實。毀譽入耳如風。試聽呼為賊草。猶人漫罵虛空。

  荊棘林中掉臂。是非場裡抽身。落得無窮冷澹。者般全不饒人。

  偈二(三百八首)

  圜中讀圓覺經四相章

  我相

  鐘鼓鈴鑼不斷聲。聲聲日夜說無生。可憐醉夢傷生者。鏡裡相看涕淚傾。

  人相

  突兀巑岏聳鐵城。刀林劍樹冷如冰。誰知火向冰山發。燒盡冰山火不生。

  眾生相

  鐵門緊閉杳難開。關鎖重重亦苦哉。可怪呻吟長夜客。不知因甚此中來。

  壽者相

  一條血棒太無情。觸著須教斷死生。痛到徹心酸鼻處。方知王法甚分明。

  出圜中過長安市四首

  長安風月古今同。紫陌紅塵路不窮。最是喚人親切處。一聲雞唱五更鐘。

  體若虛空自等閑。纖塵不隔萬重山。可憐白日青天客。兩眼睜睜嘆路艱。

  飄風聚雨一時來。無限行人眼不開。忽爾雨收雲散盡。太虛原自絕塵埃。

  空裡幹城楙馬人。目前仿佛似煙邨。直須走入城中看。聲色原來不是真。

  過吳山經堂寺遇明通禪人禮華嚴因示

  到處山河即本真。大千經卷一微塵。閑來剖破輕拈出。莫道文殊是智人。

  過鐵佛庵贈鄒爾瞻給諫

  江上青山不斷春。門前流水凈無塵。開門忽見庵中主。恰是金剛不壞身。

  示沙彌照理

  出傢本意緣何事。割愛辭親豈等閑。不向袈裟求解脫。松門翻作鐵圍關。

  題東山寺壁

  咫尺東山入翠微。深林晴日雨霏霏。市廛流水聲相和。觸目分明向上機。

  中盤旅邸壁閑見達師偈並題

  君到曹溪我不來。我到曹溪君已去。來來去去本無心。誰知狹路相逢處。

  避難石

  無端一念惹膻腥。從此形骸累不輕。十載獵叢張網處。石頭滿眼盡無生。

  命小師大義讀楞伽

  玉線金針不易穿。休從明月問青天。玄關路斷無消息。爾去逢人莫浪傳。

  問丁右武大參病

  舉世誰知病裡身。維摩獨坐見偏真。從教大智懸河辯。一默昭回萬象春。

  示果弘福堂二侍者歸故山

  萬水千山枉問人。腳跟一步最為親。莫教錯落懸崖去。縱出頭來已失真。

  彌茫煙水望何孤。底事逢人問有無。回首萬山清徹骨。尚餘春色滿平蕪。

  贈蔭亭上人請藏經歸南雄延祥寺

  一自南能度嶺時。曹溪禦墨尚淋漓。於今重載瑯函至。[佇-丁+一]看炎荒雨露垂。

  送誥禪人歸慈化

  杯浮一葉淼無垠。煙水茫茫苦問津。歸去傢山生意滿。百花深處鳥啼春。

  示查汝定

  涉水登山亦壯哉。芒鞋遙自敬亭來。入門一笑忘賓主。莫道維摩口不開。

  題雪山苦行佛

  萬山冰雪連根凍。一片身心徹骨寒。不是死中重發活。如何能得識情幹。

  無端棄卻金輪位。特爾令生大地疑。自是九重深密事。從來不許外人知。

  輕拋兜率入王宮。一顧回頭思不窮。走向萬山千丈雪。埋身八面不通風。

  心似冰霜骨似柴。六年凍餓口難開。誰知忽睹明星上。落得盈盈笑滿腮。

  答定齋賀明府

  函蓋乾坤一句新。晴空霹靂凈煙塵。箭鋒拄處難回互。狹路相逢是故人。

  青獅白象駕雲中。金色銀光出處同。若問無生端的意。空山風雨吼長松。

  示歐生羽仲傳經訶林

  斯道幽微若一絲。全憑信力以維持。茍非一片金剛地。難使菩提葉葉輝。

  送樂天法師還匡廬

  山色湖光一鏡開。曼殊誤落此中來。莫教獅子輕彈舌。恐震當年舊講臺。

  贈西來梵僧

  十萬西來碧眼胡。渡江曾折一莖蘆。隻今石室猶留影。試問前生是有無。

  挽本來和尚

  五年三度叩禪關。此日尋師去不還。不是白椎兜率院。多應聽法五臺山。

  送如證禪人造旃檀像還五臺

  火雲赤日滿炎荒。金色光含古道場。不是曼殊親出現。誰知隨處是清涼。

  海岸旃檀凈法身。無邊相好隱微塵。分明剖出諸人看。覿面當機一句新。

  寄大千法師

  三十年前同法席。別來消息斷他鄉。忽聞近住千峰裡。想已心空聞妙香。

  示曹溪塔主

  香火千秋似一朝。兒孫終夜守寥寥。茶湯宛若生前供。不負當年石墜腰。

  勉曹溪諸弟子十首

  千僧和合似靈山。大眾依歸豈等閑。不是曾蒙親囑付。如何得入祖師關。

  肉身現在即如生。朝暮茶湯出志誠。鐘鼓分明常說法。不須苦口再叮嚀。

  福田種子要深栽。因果如臨明鏡臺。親到寶山千萬次。者回不可又空回。

  辛勤作務莫辭勞。可想當年石墜腰。一息不來千萬劫。善根不種苦難消。

  莫教輕易過平生。如箭光陰實可驚。隻恐氣銷三寸後。幾時再到寶山行。

  功德園林不可輕。腳跟步步要分明。莫教錯落隨他去。免使盲人又夜行。

  寸椽片瓦眾緣成。信施脂膏不可輕。切莫貪他驢糞橛。等閑換卻一雙睛。

  信心膏血重須彌。粒米莖薪不可欺。但看披毛並戴角。酬償夙債苦泥犁。

  幸生中國蚤離塵。身著袈裟遠六親。受用空門清凈福。如何能報祖師恩。

  少小能存向上心。毫芒終長到千尋。隻須歷盡冰霜苦。始得成材出鄧林。

  示曹溪沙彌能新智融達一凈洗通文方覺書華嚴經七首

  剖破微塵出大經。無邊剎海遞相形。松風鳥語分明說。隻在當人著意聽。

  佛境重重不可量。毫端三昧豈尋常。須知舉手通身現。觸處全彰海印光。

  行行雁影落寒空。直豎橫斜但信風。莫問普賢求妙行。先須識取主人公。

  毗盧樓閣幾時開。彈指感須待善財。頓見閣中無盡藏。重重佛境甚奇哉。

  福城東畔禮文殊。知識遙參到海隅。五十三人同一調。不勞遠涉費程途。

  海波為墨亦須幹。筆若須彌舉不難。描寫毗盧華藏界。最初一字許誰看。

  紙墨文言總不真。真經全在剖微塵。但能字字光明現。莫道文殊是智人。

  挽萬固寺一山和尚

  二十年前問起居。相逢猶是在生初。隻今遙望中條月。獨有清光照竹廬。

  寄高常侍

  憶昔長安話別時。雪中把臂立臨歧。而今萬裡炎荒外。一念清涼君獨知。

  贈訶林裔公

  菩提樹下久棲遲。時復經行繞樹思。遙想當初栽樹日。曾經親手一封泥。

  贈顏杏園醫士

  雪山眾草鬱菁蔥。信手拈來用得工。不是等閑醫國手。肯教狼藉怨春風。

  贈太和老人

  金剛堀裡舊相逢。雪鬢鬔松氣更雄。一盞玻璃茶尚醉。依稀猶記放牛翁。

  送暹侍者遊五臺兼訊空印法師

  遙從火宅入清涼。萬裡休言道路長。儻見文殊問消息。堀中今空幾禪林。

  過法性寺菩提樹下禮六祖大師

  菩提樹下舊相逢。千載重來氣尚同。鐘鼓聲沉香不斷。兒孫何故覓玄蹤。

  送離際禪人參方

  汝持一缽曹溪水。遍灑諸方五味禪。莫道老憨無法說。而今不直半文錢。

  送若惺炯公禮普陀

  波流不動白華山。滿月寒空大士顏。若向巖前相見處。瞻依須聽普門還。

  喜法侄行廣至

  憶昔離傢別祖年。爾應猶是未生前。今從萬裡相看處。一笑還追夙世緣。

  問遊石陽病

  借問毗耶病裡身。就中檢點孰為真。隻須剝盡重陰後。始見陽和大地春。

  送惺來裔公行腳

  彌漫煙水淼無窮。回首山城歷百重。隻為尋師參底事。德雲不在妙高峰。

  懷大都千佛寺

  憶昔千花七寶臺。一花一葉一如來。不知近日花閑佛。可似當年震法雷。

  示能哲禪人

  爾到曹溪路不差。眼前行腳未為賒。試看初出門前望。芳草漫漫何處傢。

  寄王居士

  清涼雪夜共談禪。一別於今二十年。常憶毗耶真面目。寒空明月幾回圓。

  再過法性寺喜炯公禮普陀歸

  三年不坐菩提樹。一念常懸般若燈。莫謂頭陀慵說法。道緣不似獵叢僧。

  詠楞伽室寄天與孔居士

  滔滔毒海渺無涯。夜剎羅叉此是傢。獨有楞伽無價寶。光明日夜照恒沙。

  八面光明體最圓。金剛雖利不能穿。時時安置心王殿。照破三千及大千。

  曹溪雪茶寄金山珍公

  摘得先春葉一枝。寄將鶴骨病阿師。試烹一盞親嘗過。可似初參趙老時。

  甲辰春奉檄還戍舟泊支江逸炯二公啟南羽仲仲遷諸子過訊因示

  暫系孤舟傍柳陰。端居恰似逝多林。菩提樹下常隨眾。怪道能來問法音。

  示堪輿梁生

  山河大地一微塵。法眼圓明始見真。自是要求歸著處。肯教埋沒世閑人。

  示羅浮山主印宗

  羅浮山下繞恒河。河畔祇林似普陀。若問華中觀自在。試看明月墮清波。

  贈周相士

  落魄江湖一蒯緱。相心神術自壺丘。逢人若問榮枯事。一段真光在兩眸。

  示性如濟禪人

  底事南遊學善財。為尋知識久徘徊。妙高峰頂無蹤跡。莫道文殊錯指來。

  示普陀勝林禪人

  普陀山下白華邨。日夜潮音說普門。試問庵居何所有。但聞鸚鵡報黃昏。

  聞惺來裔公於雲棲受具歸以偈訊之

  一條拄杖活如龍。相伴曾登天竺峰。自向雲棲聞法後。諸緣可頓一時空。

  山中夏日

  竹床瓦枕足松風。午睡沉酣夢想空。四體百駭俱作客。不知誰是主人公。

  靜夜鐘聲

  鐘聲清夜響寒空。一擊如吹萬竅風。不是閑催龍聽法。多應喚醒主人公。

  示泰和周生

  大道從來在目前。卻於死處覓枯禪。誰知日用頭頭事。盡是無生最上緣。

  道力何如業力強。就中生熟好思量。臨機遇境能回互。頓息迷途演若狂。

  示圓通總持長老

  西江一派自曹溪。馬祖頭疼孰可醫。若向圓通覓生藥。死貓頭話最堪思。

  示龔生伯起

  數千裡外訪知音。隻為從人覓此心。及至相逢親見面。始知昔日費追尋。

  示慈明賢禪人

  一錫遙從多寶來。南詢煙水獨浮杯。歸途若過曹溪路。路滑休行雨後苔。

  戊申夏日重過羊城偶成

  仙城已度十三載。人世今過六十年。回首塵寰如夢事。不知究竟屬何緣。

  當年一缽歷諸方。到處名山是道場。吃盡檀那無米飯。至今酬價費商量。

  五臺千尺雪蒙頭。隻道寒灰死便休。誰想一星星火種。焚燒大地更橫流。

  東海曾沖萬裡濤。奔雷破石浪頭高。輕乘一葉隨風去。直踏三山釣六鰲。

  示正位侍者

  極盡懸崖百尺竿。動移一步最為難。隻教撒手翻身去。不作貍奴白牯看。

  示悅禪人誦華嚴經

  百城煙水望如天。何處相逢問普賢。想向妙峰山頂過。不知曾說此因緣。

  示飯頭

  德山托缽幾時來。去米長沙莫浪猜。休向上方香積借。火爐邊事亦奇哉。

  寄五臺妙峰師

  玻璃世界水晶宮。金色銀光處處同。獨跨金毛獅子步。遊行八面不通風。

  冰霜鶴骨發如銀。誰識曼殊最後身。一自堀中相別後。至今不隔一微塵。

  拄杖橫挑剎海遊。無邊剎土一塵收。閑來擘破微塵看。落盡空花剩兩眸。

  千丈寒巖百尺冰。當年相對坐崚嶒。即今火宅清涼界。一個維摩一個僧。

  寄五臺空印師

  遙思遊戲雜花林。獨坐旃檀寶樹陰。不動舌根常說法。萬人時聽海潮音。

  一自拋身瘴海瀾。蠻煙毒霧盡加餐。歸來渴飲曹溪水。不減清涼徹骨寒。

  示曹溪紫筍莊莊主

  一夕東風紫筍肥。無邊春色到柴扉。桃花滿眼。無人問。誰薦當陽向上機。

  寄枝隱

  白門深隱一枝安。山水娛情世念殘。曾入維摩方丈內。百千三昧一毫端。

  示杲禪人閉關

  六窗緊閉不通風。何事藏身入此中。試向文殊彈指處。直教拶破太虛空。

  贈融禪人住持泰和大司馬郭公忠孝寺

  脫體原從瘴癘天。三生又結宰官緣。維摩丈室渾無語。莫道無言不是禪。

  示懷愚修堂主

  向上三玄動步疑。言前一句許誰知。若非撒手懸崖去。辜負娘生兩道眉。

  寄靈山桂峰師

  靈山一會儼然存。松柏雲棲滿鹿園。自是法身常說法。分明鐘鼓報黃昏。

  寄東海劫外法師

  親受靈山付囑來。法筵今向海濱開。楞伽山頂魔羅眾。幾度聞經到講臺。

  示南禪人

  為問毗耶病裡身。不知誰是病中人。二時粥飯三餐藥。吃得分明意最親。

  寄賴古軒居士

  長齋一室事空王。心地時焚般若香。遙想日長趺坐處。靜聽鳥語出山光。

  寄謝青蓮居士

  常憶青蓮居士身。夢魂時對鏡中人。知君深得無生意。自信居塵不染塵。

  鼎湖山居

  歷盡風波總是非。此心久已習忘機。翻身直入千峰裡。坐看閑雲白晝飛。

  寄明宗法師

  曾從兜率白椎來。一受金篦法眼開。會向今時傳露佈。隻教平地凈塵埃。

  寄蘊法師

  江頭促膝別君時。回首青山入夢思。為問花臺千百眾。言前一句幾人知。

  寄巢法師

  披雲帶月飽風霜。清夜迢迢鶴夢長。讀罷楞伽香篆細。知君無物可思量。

  寄雨法師

  久從鷲嶺現當機。誰問雲興花雨飛。莫道法筵今寂寞。堀中君作眾歸依。

  示中孚表禪人

  世緣看破解歸來。火裡蓮花不易開。直把根塵都洗盡。莫教再入者胞胎。

  示無知鑒禪人

  明明佛性本無遮。自是從前一念差。失腳久沉生死海。者回切莫負蓮花。

  示微密禪人

  缽囊遙自伏牛來。度嶺寒梅花正開。若問曹溪親切句。菩提無樹鏡非臺。

  示凝知瀚禪人

  圓頂方袍八寶身。出傢本意要超塵。若為煩惱輕埋沒。再出頭來已失真。

  寄湛禪人住伏牛

  曾持一缽到曹溪。跋涉寧辭獨杖藜。聞道萬山深隱處。夕陽斜照鳥爭啼。

  寄題郭次公如是院

  舍衛曾開祇樹林。君今重擬佈金心。法王如是全提處。獨許文殊是賞音。

  答郭允叔

  曾向曹溪問上乘。西來密意屬南能。莫言杜口維摩詰。不是當年有發僧。

  寄題郭叔子太乙囊泉亭

  清池明月影沉沉。囊水江湖濟度心。試問遊魚真榮處。濠梁未必是知音。

  示弘范禪人

  禮謝千華寶座前。卻從臨濟覓三玄。今來更問曹溪路。雲滿青山月滿天。

  寄衲雲法師

  當陽剖破一微塵。拄杖閑提用處親。明月夜深崖下虎。歸依猶似昔時人。

  送僧造旃檀像歸茶陵

  南海旃檀香一枝。法身隨處現雙眉。迎歸寂寂松陰下。猶似拈花不語時。

  贈郭生凌舄

  長齋繡佛禮空王。火宅翻為選佛場。夜剔明燈心寂寂。蓮花不必想西方。

  將之南嶽留別嶺南法社諸子十首

  一落風塵二十年。相逢須信是前緣。自從衣缽南來後。今日重拈直指禪。

  底事分明在己躬。不須向外問窮通。但能觸處回光照。莫被塵勞困主公。

  大道從來絕本真。多因分別強疏親。直須看破娘生面。方是塵中特達人。

  瘴煙飲盡齒猶寒。不記從前道路難。此去萬山深密處。雲霞五色座中看。

  廿載驅馳走瘴鄉。年來不覺鬢如霜。今乘一葉扁舟去。蹤跡應從萬壑藏。

  塵勞混跡久和光。隻為拈提此事忙。千尺釣竿幾斫盡。海天回首更茫茫。

  一自歸依繞法壇。時時為乞此心安。莫言別去三千裡。明月中天覿面看。

  時把綸竿見素心。竹枝唱罷幾知音。扁舟歸去霜天夜。明月蘆花何處尋。

  寒空歷歷雁聲孤。蹤跡從今落五湖。無限煙波寄愁思。片[馬*凡]天際是歸途。

  為法寧辭道路賒。豈雲瘴海是天涯。頻將一滴曹溪水。灌溉西來五葉花。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三十七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三十八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偈一

  示鄒生子胤十首

  此事明明絕覆藏。普天匝地露堂堂。男兒不突金剛眼。覿體相看若面墻。

  見聞知覺總空花。翳未除時見轉差。隻待晴空清凈眼。方知別有好生涯。

  聲色場中豈偶然。自將荊棘苦參天。何人一擲翻身出。始信隨緣自在禪。

  妙性圓明自本真。從來皎潔絕纖塵。不教妄染輕遮障。便是超凡大力人。

  道心原不離尋常。待客迎賓底事忙。試看個中關捩子。何曾移動一毫芒。

  五蘊山中寂滅場。六窗虛敞夜生光。隻須喚醒庵中主。莫使昏沉自蓋藏。

  湛湛心光本不迷。隻因情想自暌攜。但看起處無消息。一任猿聲日夜啼。

  性天雲凈月輪孤。身世何須問有無。但得塵緣蹤跡斷。不勞名字掛江湖。

  世緣逐逐幾時休。棄卻傢山向外求。衣底明珠任埋沒。長途空自抱窮愁。

  太虛閃電不留情。憎愛何容逐隊行。擘破娘生真面目。肯教埋沒過平生。

  寄袁生

  曾將書札寄南能。問法遙參最上乘。三昧知從文字入。不知可記昔時僧。

  示水天禪人

  知識相逢豈易哉。個中消息口難開。妙高峰頂經行處。不是平空賺善財。

  示譚復之

  曾從授記向靈山。今日重來一扣關。為問拈華當日事。頭陀不是易開顏。

  示鐘生衡穎

  曾過曹溪已十年。相逢知識總前緣。阮生何必窮途哭。自有西來最上禪。

  示方生覺之

  心光獨露形骸外。祖意能參機語前。想聽匡山蓮漏熟。故來重理舊因緣。

  示常達禪人

  南嶽曹溪一脈來。相傳明鏡亦非臺。金剛正眼人人共。須向磨磚一句開。

  示宗玄禪人

  幻成五蘊本來空。必欲求之似捕風。試向渾身消散後。應須識取主人公。

  示南嶽庸質山主

  萬山深處一茅庵。朝暮雲霞當小參。最是溪聲關不住。廣長日夜語喃喃。

  南嶽山居

  七十年來夢裡過。江湖蹤跡總蹉跎。而今喜得閑田地。莫問從前事若何。

  腳跟踏遍水雲鄉。未離清涼古道場。筋力漸衰心已倦。安眠飽食是行藏。

  大休歇處不尋常。妄想消時世已忘。都向別求真極樂。誰知當下是西方。

  但見無生寂滅心。瞭無妄想敢來侵。根塵總是空花影。佛祖何須向外尋。

  觀心生處瞭無生。閃電光中眼倍明。為問西來成底事。今人都隻解貪程。

  示廬陵僧密潔公

  廬陵米價近如何。問著休全舉似他。一粒但能輕嚼破。始知佛法總無多。

  示杜言禪人

  西江一派馬師禪。聞道而今久失傳。莫謂磨磚堪作鏡。自然不墮路途邊。

  示定水禪人

  久依華座覓真詮。鐘鼓分明句句玄。若問西來端的意。從前佛祖未曾傳。

  示量空禪人接待武昌

  聞開梵剎向江湄。來往風[馬*凡]正渡時。為問華亭垂釣者。離鉤三寸幾人知。

  題方覺之離垢庵

  一芥庵中絕點塵。從來無物可相親。靜觀寂滅清涼地。頓見如來妙法身。

  題羼提庵

  物我如空不可求。無邊大海一浮漚。但看起處無蹤跡。苦樂從教當下休。

  示天淵禪人

  己躬下事甚分明。不用尋師費遠行。隻向目前親薦取。是誰見色與聞聲。

  示六義禪人

  死生大事莫商量。說起愁心可斷腸。無量劫來都錯過。者回豈忍負空王。

  寄若昧法師

  蓮華峰下住庵人。日與雲中五老親。瀑佈從空霏玉屑。恍如賓主對談論。

  示雲居常元禪人

  出世原為究此心。非圖名字掛叢林。頭話參到無心處。不向他傢外面尋。

  寄海會庵主

  十方海會此為傢。來往經過路不差。香飯飽餐回首去。出門煙水更無涯。

  答雨法師寄法華新疏

  靈山一會費商量。四十餘年久覆藏。今日通身全吐露。分明隻在一毫芒。

  閣門緊閉不通風。多少躊躇嘆路窮。不是輕勞彈指力。安知裡許量如空。

  窮子歸來見父時。此心相委信無疑。縱將寶藏全分付。若不掀翻總不知。

  無邊剎海總蓮華。可嘆從前盡數沙。君向毛頭親點破。自今常禦白牛車。

  示素璞禪人(有引)

  禪人向參予於曹溪。尋歸吳門。頃巢雨二法師。以予與若師雪浪。為法門兄弟。命禪人持書。遠走南嶽。迎予終老。予感二公高誼。念禪人遠勞。因成二偈。用以志懷。

  曾禮曹溪走瘴鄉。歸依三匝繞禪床。分明一句無生話。莫道當時有覆藏。

  遙持一紙故人書。特向空山問卜居。一片身心全付托。餘生不必問何如。

  答巢雨二法師

  法門義氣信非常。自是青山骨肉香。擬向通玄峰頂上。忘言相對一繩床。

  吳門山水最幽清。二朗高峰久著聲。儻得煙霞期共老。安眠飽食遂餘生。

  示浮剎禪人

  遙向千峰問懶殘。口邊寒涕未曾幹。火中黃獨初煨熟。把似君前不易餐。

  示大智禪人

  竹杖芒鞋過萬山。遠從南嶽扣松關。石頭路滑難移步。莫道參方是等閑。

  題別峰相見卷

  百城南望盡煙波。峰頂相逢事若何。不是善財無面目。隻緣知識信誵訛。

  訊專愚衡公病

  四大久觀如泡影。病魔何處可潛蹤。古人自有安閑法。隻在無生一念中。

  示若拙禪人

  行遍天涯覓此心。從來都向外邊尋。縱然未出門前路。須信漫漫草更深。

  寄徐菶莪

  時問維摩病裡身。門開不二露天真。飽餐香飯忘言後。方信離情道始親。

  示心聞禪人

  本來自性量如空。見色聞聲樹過風。但使浮雲消散盡。幾曾一物著其中。

  示三昧真禪人遊峨嵋

  歷遍諸方好歇心。不虛名字掛叢林。歸來滿面峨嵋雪。雲白山青何處尋。

  示徑山靜主

  電光石火豈為真。瞥地相逢未可親。若是本來消息斷。大千隨處現全身。

  若野音禪人從黃梅走南嶽復參雙徑示之以偈

  遠行南嶽覓行蹤。喜得黃梅一線通。別向五峰相見處。萬山雪擁白頭翁。

  示無瑕禪人

  策杖遙來雙徑深。別峰相見是知音。故人若問餘生事。萬疊雲山一片心。

  示念西居士

  南詢煙水百城過。知識相逢事若何。更向五峰深處覓。須知佛法本無多。

  示勤如禪人禮峨嵋

  遠從雙徑禮峨嵋。涉水登山為阿誰。儻見普賢真面目。莫教辜負一雙眉。

  示徑山堂主

  雙徑單傳佛祖心。蒼崖翠竹古叢林。應知正令常新處。鐘鼓時宣妙法音。

  挽幻予師

  寒巖凍餓有誰知。絕後重蘇賴阿師。今日五峰窺塔影。恍然猶對坐談時。

  示仁安法師

  身心一片似冰壺。試看其中是有無。妄想不來消息斷。何須此外覓工夫。

  過菩提庵喜逢智河禪友

  原是菩提樹下人。到來恍忽見前身。溪聲常說無生法。可惜時人聽不真。

  樹下相逢舊有緣。別來不記幾生前。入門一笑心相契。始信無言是秘傳。

  示詢南禪人看病

  出世何為最勝因。目前看破病中身。知他痛癢相關處。萬行無如此念真。

  示德門禪人校經

  海眼從來絕點塵。大光明藏可安身。隻須仔細從頭看。才著纖塵便失真。

  示非玄曉禪人

  曾向慈恩理教綱。釣竿拋卻歷諸方。於今若識娘生面。不必將心問法王。

  過甘露接待寺

  登山涉水總迷途。未審前邨是有無。驀直忽逢甘露灑。才沾一滴破焦枯。

  示承拙禪人持明密行

  烈火炎炎妄想流。醍醐須灌頂門頭。會教一滴周毛孔。始是持明秘密修。

  澹泊齋示雲山居士

  廛中一室冷如冰。趺坐長明午夜燈。來往應真時滿座。人人知是在傢僧。

  示蓮西居士

  妄想生時當下休。瞭無一念掛心頭。忘機便是真安養。極樂何須向外求。

  題達大師書經墨光亭

  聞道蓮華筆底生。墨光猶自照虛明。閑來為問華中主。滿耳秋濤說法聲。

  示曹生錫卿

  丈夫立志豈尋常。刺股懸梁苦備嘗。但使六根無垢濁。管教心地自生光。

  遊浮山於妙高峰下聞智燈禪人誦法華經因題於壁

  水上蓮華舌上經。一庵深鎖萬峰青。松風日夜常宣說。可惜時人不解聽。

  示真嗣沙彌

  生死無常一息閑。好將心志在青山。但能不作紅塵業。嬴得終身物外閑。

  匡山喜陳赤石大參過訊

  萬疊青山一片心。目前處處是雲林。不須更問西來意。水鳥時宣妙法音。

  示修六逸公掩關金輪峰

  萬仞峰頭獨坐時。身心放下是全提。銀山鐵壁須鉆透。徹底分明不許知。

  送悟心融首座還京口

  空山擬伴老餘年。何意東歸上法船。好待海門孤月上。話頭一為老僧圓。

  示達本禪人

  勘破塵凡萬劫心。歸來遙向白雲深。金輪峰下松濤急。日聽無生妙法音。

  示本懷禪人

  身心久在白雲中。何事隨緣任轉蓬。收拾歸來全放下。萬山高臥日頭紅。

  示行素侍者

  拋卻身心禮法王。前程不必問行藏。但能識得娘生面。草木叢林盡放光。

  示頓利禪人遊五臺

  一條拄杖曳單瓢。參禮休辭萬裡遙。儻遇曼殊齋會日。休教惡水驀頭澆。

  示寂知慧林二禪人

  學人不必苦馳求。妄想消時得自由。但自披衣閑處看。心心不斷是誰流。

  空山寂寂絕諸緣。不學諸方五味禪。參者不須求向上。但能放下自天然。

  示恒一禪人

  此事從來不外求。見聞知覺有來由。但知日用頭頭現。莫落隨緣第二籌。

  示克文禪人

  空華起滅本無端。爭奈人人翳眼看。須信晴空無處覓。丈夫切莫被他瞞。

  示巨壑禪人

  坐斷千峰不問禪。爐香經卷是生緣。但能此外無餘事。自是塵中極樂天。

  若惺炯首座遠來相訊因示

  苦海相從二十年。重從廬嶽禮枯禪。相看莫問餘生事。五老雲霞在目前。

  念雲禪人遵乃祖命接待吳江今逢六十初度偈以壽之

  塵中覺路敞雲堂。遍佈身心滿十方。一片祖翁常住地。願教永劫作津梁。

  示眉子

  火宅炎炎不易清。六根銷爍可憐生。但能一念如冰冷。便是超凡第一程。

  送昧法師應講維揚

  偶乘一葦截江流。法鼓雷鳴彼岸頭。無數群生開大夢。歸來毫相不曾收。

  示鄭白生居士

  一片身心放下時。直教內外似琉璃。其中無著纖塵處。日用頭頭隻自知。

  示曹溪堂主俯無昂公

  常想新州戴發僧。不知一字有何能。肩頭柴擔腰閑石。博得西來無盡燈。

  道場不必向他求。隻在當人一念頭。自性但能全體現。何愁法海不橫流。

  示見空禪人

  出塵本意在山林。四十無聞愧此心。今喜腳跟絲線斷。萬峰深處更宜深。

  示禪人禮峨嵋

  無邊法界以為身。觸處相逢意最親。若向峨嵋峰頂上。雲霞滿目更迷人。

  西望峨嵋雪似銀。普賢端坐一微塵。無邊剎海都含攝。應現隨緣喜見身。

  示冶師鑄鐘成

  天地為爐萬象銅。鎔成眾竅吼長風。一聲響徹三千界。喚醒人閑大夢中。

  示李生

  浮世光陰苦不多。己躬下事竟如何。今生若不求歸宿。依舊從緣墮愛河。

  示樸行者乞食

  市遠山深乞食遙。單持一缽路迢迢。莫因曲折生疲厭。應想黃梅石墜腰。

  示無隱法師

  昔依華座繞空王。文字時生般若香。今向一毛觀剎海。逢人不必細商量。

  示幻宗老衲印造華嚴經

  剖破微塵出大經。法門珠網遞相形。分明托出蓮華藏。觸處令人夢眼醒。

  贈堪輿響山老衲

  大地山河入眼空。一條拄杖活如龍。分明指出無生路。直與西來一派通。

  示體具禪人

  趙州無字死生關。鐵壁銀山冷眼看。但向未生前覷破。自然不被舌頭謾。

  示悅禪人清涼庵舍茶

  楊枝甘露灑焦枯。一滴才沾熱惱蘇。直指西來端的意。相逢但問吃茶無。

  寄博山無異來公

  襟期不隔一毫端。千裡雲山覿面看。最是思君親切處。夜深明月照人寒。

  示壽昌長老

  瓦礫翻成大道場。祖翁田地莫教荒。應思冒雨沖寒句。粒米莖薪可斷腸。

  示壽昌[[email protected]]然謐禪人

  堀中師子久調兒。轉擲翻身未易知。莫使野狐蹤跡近。叉牙切記在當時。

  示頑石禪人

  埋身八面不通風。死盡偷心始見功。但向未生前著力。方知海底日頭紅。

  示碧霞老衲

  他方行遍久歸來。梵剎傢山坐地開。衲子入門無別事。吃茶洗缽亦奇哉。

  示玄樞禪人

  己躬下事要分明。一念單提莫記程。但使妄情消盡處。管教心水自澄清。

  示蘄陽歸宗老衲

  觸目明明般若光。六門常放未遮藏。若能當念根塵斷。日用端居大道場。

  示慧鏡禪人

  心見光明不在根。從來諸暗不能昏。三千世界如觀果。那律親登此法門。

  示六如坤公掩關

  收攝身心緊閉關。塵中不異在深山。好將妄想都拋卻。從此勤求出世閑。

  示戒深浚侍者

  憶昔攜瓶逐杖藜。幾回為法到曹溪。今來直入千峰裡。更向堂前乞指迷。

  示有明瞭重禮五乳

  昔年參罷禮清涼。一見文殊返故鄉。不識三三多少眾。故來重請為敷揚。

  鄭白生重參五乳因示

  昨來問法過匡廬。一句全提會也無。但隻不忘歸去路。自然超出聖凡途。

  聞沈朗倩掩關城中寄示

  廛居一室豁如空。凡聖交參落此中。獨有主人常寂寂。十方坐斷不通風。

  示丹陽觀音山慧空禪人

  祇園門外即迷津。來往風波過客頻。高揭慧燈常不昧。直須照破一微塵。

  示岸度禪人

  幻海無涯浪未收。全憑智楫駕慈舟。中流高桂輕[馬*凡]去。直到菩提彼岸頭。

  寄金貞度

  同坐祇園飯食時。別來每憶善思惟。法緣應似維摩詰。不二相談近是誰。

  寄普陀昱光禪人

  白花山下久跏趺。水月光中一念孤。正使十方俱坐斷。海枯石爛恰如無。

  酬心光法師

  空山一室白雲封。鳥道玄微入萬重。不是直通霄外路。安知步步絕行蹤。

  示深光侍者省親

  爾別慈親已廿年。要明父母未生前。而今復作思歸夢。此去應須斷愛緣。

  示姚星陽居士

  心在塵中願出塵。直須不昧本來人。時時常想歸依處。八寶花閑有後身。

  示瞭此老衲增臘

  濁世浮生莫問年。法身三際不能遷。但須一念常光現。華藏莊嚴在目前。

  示護關侍者

  擎茶奉水要真知。動靜周旋看是誰。須向目前三喚處。莫教辜負一雙眉。

  犀牛扇子骨皮全。急喚將來不解拈。一語痛如三頓棒。幾能脅下會還拳。

  示新安仰山本源禪人

  割愛應知出世因。肯教心地著纖塵。直須念念回光照。莫昧當人凈法身。

  圓明一念沒遮藏。觸處逢緣盡寂光。拈起一塵含法界。更於何處覓西方。

  寄雞鳴寺沖虛上人

  湖光山色照床前。樓閣渾如出水蓮。遙憶故人行樂處。花中白日坐安禪。

  寄黃檗山瞭心上人

  禪從黃檗最難參。才著言詮落二三。唯有風光當一掌。至今山水語喃喃。

  寄樊山主

  隨緣示現小王身。心似蓮花不染塵。宴坐深宮常說法。直教不昧本來人。

  寄袁居士

  一向此身都是客。而今掉臂始歸傢。回看奔走紅塵道。何似棲心白藕花。

  示明海禪人

  袈裟之下豈尋常。不自求心最可傷。曠劫漂流至今日。者回真是好商量。

  示心悟禪人閉關九年

  閉關枯坐九年期。好似嵩山面壁時。縱有齊腰三尺雪。安心一語幾人知。

  示性通行人

  負舂腰石似黃梅。夜半何曾正眼開。但信本來無一物。方知明鏡亦非臺。

  送克文禪人少林禮祖

  斷臂巖前雪尚紅。西來一脈許誰通。此行但得安心法。便振當年鼻祖風。

  挽巢松法師

  原從兜率白椎來。此去還應坐講臺。若待慈尊下生日。知君重理舊胚胎。

  寄融首座

  西江不斷往來船。別後音書竟杳然。唯有床前松上月。夜深影落在君前。

  寄孫圖南居士

  久落江湖不定蹤。別來今已臥千峰。誰知破盡人閑夢。唯有空山靜夜鐘。

  示深愚字以訥

  大道西來本絕言。好從愚訥溯真源。直須參到忘緣處。方信毗耶不二門。

  寄三白禪人

  何時杖錫過東林。入室重論出世心。莫負千峰秋夜月。清光獨照影沉沉。

  示廣鎧侍者持法華經

  一自親聞墨劫前。是時已結大因緣。從今重理多生句。字字心開舌上蓮。

  示海藏行人禮法華經

  多寶如來舊法身。從空湧出示諸人。若能當處無生滅。法法原來總是真。

  示江州孝子左福念

  佛本多生孝道人。常持一念奉慈親。若將孝道求成佛。萬行無如此念真。

  示鳴明禪人

  遙來為法到匡山。幾度晨昏一叩關。若問西來端的意。白雲飛去又飛還。

  示明華禪人字道果

  一葦西來五葉花。從茲道種自生芽。但將智水勤澆灌。果證菩提定不差。

  示歸宗堅音長老

  荷擔正法古叢林。須用金剛護法心。但得光明全體現。頭頭物物盡知音。

  示王居士

  父子傢傳凈業禪。曾從瘴海問真詮。而今重入匡山祉。見面還如未別前。

  武夷默初禪人遠來禮請病不赴因示

  遙來為法到匡山。瞻戀殷勤重往還。莫道老僧慵說法。白雲不放出松關。

  莊嚴華座擁諸天。隻待光臨啟法筵。莫謂法身曾不動。舌根蚤已遍三千。

  寄示觀智雲禪人

  遠持一缽走他方。到處隨緣是道場。莫謂塵勞非佛事。原從苦海泛慈航。

  示鏡玄禪人

  當體圓明般若光。六根門首沒遮藏。若能念念無生現。觸處無心解脫場。

  示禪人八首

  當人一念要精持。歷歷孤明不昧時。獨有未生前一著。從來不許老胡知。

  死生大事最堪悲。急下功夫蚤是遲。但向自心求解脫。不須此外更尋思。

  往來生死久伶俜。未悟無生不暫停。誓向此身應度脫。莫教回首再沉冥。

  圓明一性絕纖塵。隻為從前錯認真。但使斷除煩惱障。自然得見本來人。

  欲海波騰無盡流。誰將彼岸一回頭。直須高掛輕[馬*凡]去。不到窮源未肯休。

  世緣無盡苦無涯。一念回頭便到傢。識得本來真面目。方知不負此袈裟。

  此心不必外邊求。隻在當人一念休。身世但從空處看。恰如湛海一浮漚。

  六根門首六塵多。舉世人人沒奈何。但肯心心常照破。自然日用不隨他。

  示修凈土六首

  眾緣消盡絕疏親。老眼何容著點塵。莫使六時蓮漏斷。華中已有未來身。

  初因愛念感娑婆。凈土應須出愛河。要得蓮華為父母。全憑念念見彌陀。

  見聞知覺盡常光。心地蓮華暗吐香。若使六根無染著。自然觸目是西方。

  眉閑一道白毫光。諸佛眾生總覆藏。但得現前常不昧。蓮華心地暗生香。

  五濁塵勞可厭離。西方凈土是歸期。直須念念光明現。便見華開七寶池。

  凈土原來不外求。當人一念要知休。回觀妄想消融處。便是西方第一籌。

  大雪

  萬山冰雪連根凍。一片身心徹骨寒。回想六年饑餓處。令人不覺鼻頭酸。

  答劉三畏大參

  千裡雲山見此心。聊將一語寄東林。儻君不負蓮華約。白社幽期尚可尋。

  華宇居士持華嚴經令甥覺之來請因寄

  華藏莊嚴妙絕倫。無邊佛剎一微塵。若能念念光明現。便是隨緣解脫人。

  示在珍行童

  生死途中苦最長。好從知識覓良方。若能掉臂安然去。須向空門禮法王。

  蘊真禪人時從從五臺來參雙徑

  金剛堀裡舊行蹤。別後雲山隔萬重。今夜長空千裡雪。當年曾把洞門封。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三十八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三十九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說

  雜說

  滾滾紅塵。漫漫世路。多少英雄。盡被擔誤。賞心樂事。詩酒忘憂。琴書雖雅。猶讓一籌。金谷蘭亭。於今荒矣。縱有虛名。與人俱已。竹下逢僧。目中何有。豈但偷閑。徒為借口。是知出世。最上一著。可惜時人。昧而不覺。五欲場中種種惡緣。如沸湯裂火。能發一念為生死心。如火中生蓮。甚難得也。茍不深生厭懼。求出離道。難免燒煮。

  世之聰明之士。生來但知世閑功名富貴。妻子愛戀之樂。以為人生在世。止此而已。不知大有過於此者。古之豪傑之士。直出生死者無他。特看破此耳。

  佛言。我於然燈佛所。實無授記。若有授記。即為著我。作佛猶恐著我。況生死事業乎。

  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此語不獨為老龐傢傳之秘。佛祖皆然。

  前聖所知。轉相傳授。妄想無性。若妄有性。則佛祖無出頭處。剎那剎那。生滅之稱也。悟無生者。方見剎那。此語疑殺天下人。

  如幻三摩提。金剛王寶覺。彈指超無學。此法神速若是。仰山夢升兜率天白槌。與文殊貶入鐵圍山公案。是同是別。世尊偏向魔王宮中。說心地法門。可笑別無凈土耶。

  一切諸病。從癡愛生。癡愛不生。顛倒想滅。名為涅盤。一切法不生。我說剎那義。當生即有滅。不為愚者說。是可與愚者說耶。

  夢幻泡影。露電陽焰。鏡像水月。幹城芭蕉。此十種喻為入道基本。知之者希。

  妄想興而涅盤現。煩惱起而佛道成。此法唯五眼圓明。方許知見。

  三寸氣消誰是主。百年身後漫虛名。此語。如來二十年破執之談。無以過之。

  真歇瞭禪師臥病詩雲。病後始知身是苦。健時多為別人忙。誠哉是言也。

  性本非水火。寒熱自然生。此予昔居海上時。病中詩也。今寄居海外。故病忽作。宛若舊態。蓋病不因地異。情不為境遷。而趣味自別。難以語人。

  東坡雲。凡有所好。必有所蔽。餘讀居儋耳集。覺范後至海外。就舊館訪其遺事。有老嫗答曰。蘇相公無奈好作詩。何老嫗尚知其好。豈非蔽耶。

  東坡初被放。至嶺外。食荔枝美。因雲。日啖荔枝三百顆。不妨常作嶺南人。餘始誦之。將謂其矯。餘居此幾六年矣。每遇時新一度。不覺誦此什伯過。

  餘平生愛書晉唐諸帖。或雅事之。宋之四傢。猶未經思。及被放海外。每想東坡居儋耳時。桄榔庵中風味。不覺書法近之。獻之雲。外人那得知此語。殊有味也。書法之妙。實未易言。古來臨書者多。皆非究竟語。獨餘有雲。如雁度長空。影沈秋水。此若禪傢所說。徹底掀翻一句也。學者於此透得。可參書法上乘。

  昔人論詩。皆以禪比之。殊不知詩乃真禪也。陶靖節雲。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末雲。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此等語句。把作詩看。猶乎蒙童讀上大人。丘乙己也。唐人獨李太白語。自造玄妙。在不知禪而能道耳。若王維多佛語。後人爭誇善禪。要之豈非禪耶。特文字禪耳。非若陶李。造乎文字之外。

  餘少時。讀陳思王洛神賦。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隻作形容洛神語。常私謂驚鴻可睹。遊龍則未知也。昔居海上時。一日侵晨。朝霞在空。日未出紅。萬裡無雲。海空一色。忽見太虛片雲乍興。海水倒流上天。如銀河掛九天之狀。大以為奇。頃見一龍。婉蜒雲中。頭角鱗甲。分明如掌中物。自空落海。其婉蜒之態。妙不可言。世閑之物。無可喻者。始知古人言非茍發。因回思非特龍也。佛之利生。威儀具足。故稱大人行履。如龍象雲。

  知止

  吾師佛聖人。出傢學道。乃止雪山修行。及成正覺。即據菩提場中說法。蓋雪山清涼處也。意其眾生。同處五欲。都為煩惱之火。晝夜燒煮。熾然不息。而吾人獨欲出離。非夫置於盡絕之地。埋此身心。於萬仞冰雪之中。使之徹骨嚴寒。以之凍餓。大死而復蘇者。又何以止烈焰。免銷鑠哉。哉吾師止此而修行。菩提覺場。且曰。其地金剛所成。乃極堅固處也。其所說法。乃性海法門。原夫智海無性。迷之而為業為識。故曰藏識海。常住境界風所動。悟之而為覺為智。故曰覺海性澄圓。圓澄覺元妙。意顯眾生。同此法性之原。妄有動靜迷悟之別。欲令吾人。即動以觀靜。即迷以照悟。不為魔外之惑所傾。不為境界之風所動。非夫據乎最極堅固之地。又何以摧邪外。建大業哉。故吾師據此而說法。由是觀之。吾師之所據。欲吾人之共據也。故予有意於那羅延。那羅延。堅固也。處臨大海。儼乎法門。居名海印。炳乎三昧。語曰。於止知其所止。吾人止此。可謂止其所止矣。又曰。裡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又曰。綿蠻黃鳥。止於丘隅。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吾將三復斯言。

  安貧

  語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驕則失富。諂則獻貧。是故未若貧而樂也。貧而樂。則無不樂。是以顏子之陋巷。原憲之環堵。子路之缊袍。榮公之帶素。豈無所樂而樂哉。茍得其樂。則雖天下不易已也。噫。宜乎許由務光。嚙缺披衣。而荷決絕之行焉。孔子亦曰。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學要

  嘗言為學有三要。所謂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此三者。經世出世之學備矣。缺則一偏。缺二則隘。三者無一。而稱人者。則肖之而已。雖然不可以不知要。要者。宗也。故曰。言有宗。事有君。言而無宗。則蔓衍無統。事而無君。則支離日紛。學而無要。則渙散寡成。是故學者。斷不可以不務要矣。然是三者之要在一心。務心之要在參禪。參禪之要在忘世。忘世之要在適時。適時之要在達變。達變之要在見理。見理之要在定志。定志之要在安分。安分之要在寡欲。寡欲之要在自知。自知之要在重生。重生之要在務內。務內之要在顓一。一得而天下之理得矣。稱理而涉世。則無不忘也。無不有也。不忘不有。則物無不忘。物無不有。物無不忘。物無不有。則無入而不自得矣。故曰。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會萬物而為己者。其唯聖人乎。噫。至矣盡矣。妙極於一心。而無遺事矣。是故學者。固不可以不知要。

  牧心

  安心在乎虛。持心在乎平。用心在乎照。悟心在乎忘。心體本虛。物欲交錯。妄想集積。瞭無一隙。是以氣蒸體昏。熠熠炎炎。而不安矣。故曰。物撤疏明。不撤則不虛。不虛則不明。不明則不安。故安心在乎虛。心本如如。內外平等。其不平者。由乎重輕。是以愚者重其外。智者重其內。聖人重兩忘。重外者墜。重內者矯。兩忘者平。平則無不中。故持心在乎平。心體本明。無所不照。由其汩昏。故有所不照。觀夫世人。日益其汩昏。雖用卒無以自鑒耳。故用心在乎照。心本不迷。由失照故迷。迷祛則照泯矣。故悟心在乎忘。

  觀心

  觀心。第一微妙法門也。夫心為一身之主。萬行之本。心不明。欲身正而行端者。鮮矣。是故世閑一切種種苦惱。皆從妄想顛倒所生。若顛倒不生。則生無生矣。無生則雖生而無生。生而無生。則念亦無念。無念則顛倒何起。有起則非正觀也。正觀則無不正。

  讀莊子

  真宰本無形。超然塵垢外。忽爾一念迷。闖入者皮袋。如被裹猿猴。左右不自在。起坐要奉承。饑渴索管待。名利為他忙。田園盡典賣。更有一種癡。將臉要人愛。脂粉摸臭皮。恰似精鬼怪。個個都為他。惹下來生債。傷嗟今古人。誰肯自驚駭。惟有漆園生。此味少知解。

  圓扇說

  予己醜夏日。偶為狂士所黷。寓墨之東郭。有出扇索書者。因信口為說。以記之。

  大火橫流。銷金鑠石。甕牖兩閑者。鮮不為其燒煮矣。嗟乎人者。茍得吾皮骨以自持之。則食息起居。唯命是聽。使清涼之樂。頓生於肘腋。炎蒸之狀。即解於肌膚。蚊蚋之隊。指揮而立退。嘬噆之苦。擘畫而潛消。又何誇生羽翩以禦泠風。乘飛雲而遊六合。悲夫。涼飆一至。委成棄捐。霜露才興。視為長物。是豈非為而不宰。功成而不居者。夫何以與此哉。

  寂寞說

  寂寞之為言易。而履之為難。其自得於心。尤難於履行焉。即淴淴世故。無論其低昂。然在古豪傑士。或出或處。行顯而心隱。誠難以概跡見。非夫具超力之眼。而持圓照之鑒者。又何以壯其形容哉。噫。宜乎楚狂行歌於仲尼。許由掉頭於堯舜。雖然。豈二子之是。而三聖之非耶。是各是其是。而以是為得者。原於大道皆影響耳。惡影而和響者。其難語寂寞之旨。向道君子。有寢處焉。

  誠心說示曇支

  心不誠不明。性不靜不定。精不聚不完。神不凝不逸。志不壹不篤。氣不養不和。忿不懲不平。欲不窒不寡。學不講不博。問不辯不通。節不立不堅。操不持不勁。是故君子之學。在重其人所輕。益其人所損。取其人所棄。得其人所無。故道大德弘。身裕名貴。超然而無對者也。

  澤山說

  聞之莊生有言曰。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固矣。然有力者。負之而趨。昧者不覺。蓋言有所藏。則有所負。無藏則無負矣。雖然以無藏為至。愚意有所藏。則較不藏者勝焉。故曰。山懷玉而草木潤。川貯珠而岸不枯。豈非內有所藏。而外有所光者耶。是故君子貴藏器於身。待時而後用也。且夫山之積也厚。故高而眾美具。澤之積也深。故下而眾德歸。取象君子。又有以焉。

  覺夢說

  幻人方乘一葉。而泊幻海之[陟*頁]。將與窈淼之眾。居廣漠以休焉。適有浮遊先生者。觸而問曰。嘻。異哉。吾睹子之難窮也。望其形也飄若雲。目其容也淒若冰。叩其中也空空。即之也溫。繹之而淵且深。緘乎若悶。泛乎若乘。擬之而似人非人。何居何事。而至此乎。幻人無以應。唯唯默默。無知無識。無示無說。與之寢息。坐臥飲食。起居寤寐。無閑者旬日。先生心爍意消。而將與之俱化。先生且行。有請於幻人曰。予風波之民也。願假舟楫。即浮遊而之彼岸者以憑。師無意乎。曰居。是何說也。子獨不見夢人乎。方其長夜之寢也。必沉酣顛瞑。精神惛瞀。魂慮變懾。形若屍解。而心若魍魎。居不移席。而百怪生焉。時不加頃。而千載邈焉。至其冥冥漠漠。彷徨四顧。或登無極之顛。或臨不測之淵。毒龍在前。猛兕在後。進之而履危。卻之而迫險。入之而無罅。升之而若墜。且將攀枯枝而挹朽藤。加以蜂[蠢-春+萬]攢眸。蛇蠍系足。當是時也。窮心困智。出之而無方。脫之而無術。救之而無人。呼之而誰與為親。是何惶惶業業。現諸形色。而發乎呻吟。即有覺者。竟何以寧。惟其猛然叱吒。躍然而起。一覺而大寤之。回視夢事。若依稀仿佛。然求之而不得。語之而不及也。是必將與覺者。一笑而釋之矣。噫。豈獨夢人哉。世盡然也。先生試將持此自覺。以覺諸夢者。

  醫說贈李高士

  餘被放之八年。癸卯冬。偶自曹溪。隨緣乞食於凌江水西。適有丈人。龐眉皓髯。訪餘於旅泊。睹其狀貌偉然。知為隱者也。扣其業。則曰岐黃。餘是知為達士也。或曰。昔人有言。達則為良相。不達則為良醫。餘謂不然。蓋達為醫。而不達為相耳。何者。夫相之任。燮陰陽而葆元氣。劑眾物而仁群生。致人君於泰定。措天下於又安。此其職也。而未必盡。即盡而功未必忘。以其先己後物。因利輸忠。且必外假人主之權。資眾多之手。以濟其事。況兢兢於得失是非榮辱之場。終身卒業。而道未必光。日夜營營。勞神焦思。以至戕生傷性。老死而不悟者眾矣。奚其達。若夫醫則反是。其職也。以命為任。以仁為心。以義為質。以物為己。以去邪為務。以正氣為理。以經為度。以權為用。故其治也。必致心君於晏然。措四肢於調適。凡遇危履困。運獨斷之智。持特立之操。不惑於眾口。不避其群邪。多方緩急。進退合宜。以大中為準。以至靜為先。及其奏效也。不計其利。不伐其功。斯豈為而不宰。功而不居者耶。非天下之至達者。又何以與於此。由是觀之。忘己之功大。忘利之名高。不忘者。顯報而幽罰。兼忘者。先微而後著。足知忘功者。後必大也。嗟乎人者。茍能操良醫之心以治國。則何國不治。持忘己之心以禦物。則何物不容。物容則並包。國治則兼善。此聖人之成功。丈夫之能事也。斯則術異而功一。名異而實同。又何以顯晦計其等差。貴賤擬其神明者哉。以丈人高其行而神其醫。餘因論醫之秘。以贅丈人之行李。冀觀者。不獨知丈人之醫。且因醫以進君子之業。將施之於天下國傢。共睹軒黃之化也。丈人。達者也。知丈人之心。則無往而不達矣。

  此光樓說

  曲阿曰鶴溪。為紫柏大師演化地。居士賀氏。聚族而奉師最謹。有雲峰長者。先於丁亥歲。建樓一區以奉三尊。越丙申。大師過而眉之曰。此光。又二十年。大師入滅。已一紀。老人自嶺外。走雙徑。會大師入塔期。取道溪上。諸長者居士。見老人如見師。悲喜交集。齋款連日。有長者子懋謙。得承此光。未達本有。作禮乞說。志不忘也。老人欣然謂曰。此大師以斯樓作廣長舌也。且盡十方是常寂光。一切眾生。用此光於六根門頭。照天照地。是故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芥人畜。鱗甲羽毛。無不從此光中顯現。斯則樓即此光。光即此樓。包含萬象。無不融攝。居此樓者。敬事三寶。禮念歸依。磬聲佛號。乃至妻子團圞。食息起居。十二時中。折旋俯仰。戲笑譏呵。一切動容。無非此光之妙用。雖夢想顛倒。猶是此光之所發揮。茍能一念知歸。則此光固是吾傢本有。天然自在。不從外得。如是現成。一切受用。豈可自昧。甘為光外之人耶。懋謙日用真見。善能應用。不孤本有。不唯大師法身常住。說無盡法門。盈耳洞心。即可不出塵勞。端居極樂矣。又何於光外別見此樓耶。即老人此說。大似日下挑燈。畫蛇添足耳。士其識之。

  無情佛性義說

  予養疴匡山。閉關謝緣。空一子扣關而請曰。某甲乞食人閑。聞士君子談佛性義。有不信無情說法者。有謂眾生佛性。各各分具。如大海漚。不信圓滿具足者。願請大師為決所疑。予曰。固哉。此義甚深。難解難入。非夙具上根種子者。未易信也。即其所見。亦佛所說。但非瞭義之談耳。茍不證信瞭義大乘。參請明眼知識。未悟唯心之旨者。則鮮有不作如是解也。無情說法。教有明言。華嚴經如來出現品雲。辟如諸天。有大法鼓。名為覺悟。若諸天子。行放逸時。於虛空中出聲告言。汝等當知。一切欲樂。皆悉無常。虛妄顛倒。須臾變壞。但誑愚夫。令其戀著。汝莫放逸。若放逸者。陊諸惡趣。後悔無及。諸天聞已。生大憂怖。慚愧改悔。且天鼓音豈有情耶。而能說法覺悟諸天。至若光明雲臺寶網。各出妙音。說偈贊佛。乃至塵說。剎說。此又誰為舌相耶。即光音天人。全無覺觀語言。但以光中出音。各各辦事。且光中之音。豈從口出耶。是皆無情說法之實證也。又若宗門。香嚴聞擊竹以明心。靈雲睹桃花而悟道。又從何善知識口門而入耶。又雲。眾生佛性。各各分具。此亦教中有說。但為三乘劣機。覆相之談。非究竟一乘極則語也。即如華嚴經雲。我今普見於一切身中成等正覺。且毗盧遮那一佛也。一切眾生非一人也。若眾生佛性。各各分具。則一切眾生各成一佛。是則齊成有多佛矣。若止一佛。且是各具。又何言一切眾生。身中成正覺耶。又雲奇哉。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然如來德相。法身全體也。眾生具有。豈分具耶。三祖雲。圓同太虛。無欠無餘。此言人人與佛同體。非但言佛也。圓覺經雲。一切眾生皆證圓覺。非特具也。故阿難雲。我與如來。寶覺明心各各圓滿。所謂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還共如來合。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一室千燈。光光交映。如此圓滿廣大法門。昔二乘在座。如盲如聾。宜乎曲見。驚怖其言而不信也。惜乎俗諦。學佛法者。多習口耳知見。未有真參實究工夫。未悟廣大圓明之體。即有所見。但認昭昭靈靈識神影子。把作實事。且又執定血肉之軀。封為我相。其實未開隻眼。故生種種分別。以權說為瞭義。以己見為究竟耳。今不必論無情說法不說法。佛性各具不各具。豈不聞法界觀頌雲。若人欲識真空理。心內真如還遍外。情與無情共一體。處處皆同真法界。但將此偈蘊在胸中。一切日用六根門頭。見色聞聲處。一印印定。久久純熟。自然內外一如。有情無情。打成一片。一旦豁然瞭悟。是時方知山河大地。共轉根本法輪。鱗甲羽毛。普現色身三昧。心外無法。滿目青山。到此方信趙州有時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用。有時將丈六金身作一莖草用。古德示眾雲。大眾見麼。即今十方諸佛。歷代祖師。一齊向老僧拂子頭放光動地。斯乃稟明於心。不假外也。又何向含元殿裡覓長安耶。空一子聞說。歡喜踴躍。作禮而退。

  四願齋說

  四願者。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之四者。乃吾佛弟子。修菩薩行者之所發也。然菩薩非別人。乃大心凡夫。於塵勞中。有志上求作佛者。承教有言。若要上求佛果。必須下化眾生。欲化眾生。必先志斷煩惱。欲斷煩惱。必先廣學法門。故此四事相與而有。眾生乃佛之對也。煩惱者。眾生之本也。法門者。治煩惱之藥也。以眾生無邊者。因煩惱無盡也。以煩惱無盡。故法門亦無量也。難度者願度。難斷者願斷。難學者願學。三者既能。則佛道雖無上。亦可成矣。是所謂四弘誓願。有大心者。方能發此大願。具大願者。方能建大業。立大功。成大名。是皆以大行資願。非虛願耳。是四者。非假外求。乃求諸己而已矣。何以明之。以吾人自心本來是佛。與眾生原無二體也。因一念有我。我一立。則敵我者皆人。人又一我。眾我聚而眾生成矣。眾生所本。本乎煩惱。煩惱堅執。則我相益固。我相固。則人不亡。我喪則人不立。人不立。則煩惱空。是則我心煩惱若盡。則返觀人我。如空花耳。我若空花。則覓眾生。若邀空花而結空果。彼此求之。瞭不可得矣。所謂煩惱盡。而眾生空。斯則不度而自度矣。是相與而無也。然舉世之人。莫不有我。有我者。皆以煩惱。煩惱用事。非真心也。然煩惱者。情也。若斷煩惱。而以煩惱之心斷之。是借賊兵而齎盜糧也。以情入情。如以火投火。名曰益多。求欲斷之。不可得也。故不得不學法門耳。法門者。乃出情之法。為消煩惱之具。所謂空法也。空法者。佛之心也。所明之事。佛之行也。學佛者。以吾人之心。體佛之心。以日用之事。效佛之行。是以自心之佛心。學自心之佛行。斷自心之煩惱。度自心之眾生。則如湯消冰。不勞餘力矣。是則四願固難。若返求之。吾心中無不具足。自不假於外也。若知不假於外。則吾人現前此身。是有我也。近而一傢之兄弟妻奴。遠而天下國傢生民物類。皆眾生也。返求自心現前日用。若以煩惱之心而為之。然於自身六鑿相攘。況傢齊而國治天下平乎。茍即此一念現前。以空法而用事。則念念煩惱轉為智光。照瞭眾生。同歸自性。則與佛同體。此則煩惱空而眾生盡。眾生盡而佛道成。民胞物與。浩然大均。又豈願為徒設哉。由是觀之。出世之法。在即世而成。吾人自今已往。凡所作為。無論致君澤民。未嘗一事一行。不出四弘誓願。無非成佛之行。豈特為操虛尚事。耳目寄與而已哉。某以此見志。其有得於此乎。

  感應說

  佛說一切世閑善惡因果報應。如影隨形。毫不可爽。而世人不信者。謂為虛談。孔聖安命之說。世有信者。每每推算。但求福利勝事則喜。而惡聞其災患。此惑之甚也。殊不知死生晝夜。三世輪回。如昨日今朝之事耳。請以近事喻之。譬夫請客。凡設席之物。無論精粗豐儉。色色預備現成。則臨時陳列。一一具足。若少有欠闕。必不全美。此一定之事也。人生一世。正報身命延促。依報傢產資財。功名貧富貴賤。秋毫皆是前生修定。今生所受用者。不從外來。盡是自作自受耳。故曰。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未來果。今生作者是。世人自恃智能才技。可以致功名富貴。殊不知功名富貴。非才智可致。以吾前世修定。今世偶因才智會合而然。故得之而喜者。惑也。又吾固有之富貴功名。而為人之所破壞者。則疾怨其人。深恨其事。殊不知我之福量所包者止此。其破壞者。皆非我分之所宜有。亦或少欠彼人而失之。以為憂者則反怨天尤人。以致結冤而不解者。過也。是知孔聖之安命。即吾佛之因果。若知安命。則貧富得失。一切委之前定。皆我自造。則窮達壽夭。皆吾命之固然。若明信因果。則今生受用一切。皆我前世修成。原非他人之可與。亦非智力之可能。即有才智而致之者。亦是我分之固有也。如此。又何計較得失。而勞苦心慮。妄積恩怨於其閑哉。若明智之士。的信因果報應。不必計其前之得失。但稱今生現前所有。以種未來之福田。如世之農者。擇良田而深耕易耨播種及時。則秋成所獲。一以什伯計。此又明白皎然者。但在所種之田。有肥瘠之不同耳。佛說供養佛法僧三寶為勝田。孝事父母為敬田。濟貧拔苦為心田。吾願世之智士。不必計已往之得失。但種未來之福田。茍能省無益過度之費。節身口侈靡之財。種之於三田之中。不惟增長未來福德莊嚴。則將現世。亦身安心樂。為第一福人也。若能種福於三田。再能留心於佛法。以念佛而消妄想。以慈悲而轉貪嗔。以軟和而化強暴。以謙光而折我慢。如此則是大心菩薩之行也。居士果能信此。當稱最勝勇猛丈夫。

  張孝子甘露說

  餘嘗讀方外志。謂混沌初分。而人始生。體有光明。蜚行自在。吸風飲露。不產五谷。泉湧露降。凝結如脂。名曰地肥。味若醍醐。人食之甘。嗜而無厭。其體漸重。不能自舉。故地肥薄而五谷生。五谷生而地肥絕矣。人始谷食而情竇鑿。欲火生。故醇氣澆而露不甘。泉不醴。俟聖帝明王出。天德合而醇氣守者。故甘露降。醴泉湧。時則為禎為祥。為靈為瑞。感於人而應於天。由是觀之。今之瑞。古之常也。堯舜之世數致焉。三代無紀。春秋不載。至西漢武帝降。始以為年。嗣是代有之。我明洪武八年。 聖祖詣齋宮。祀上帝。甘露降於圜丘之松杪。凝枝垂懸。其狀如珠。其甘若飴。乃敕群臣采而啖之。命為詩歌制論以紀之 世廟亦然。是知甘露之瑞。皆見於王者之德。而未聞降於野。今龍山張子鳴球。以篤孝。感甘露降庭槐。香美異常。經旬不散。其故何哉。嘗試論之。孝者。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孝德至而中和之氣育。中和育而醇氣守。醇氣守而天德合。天德合而禎祥應。故甘露降。醴泉湧也。夫孝一也。自天子以至庶人。本無二致。第心圓而氣足者。應之速。久近亦然。餘故謂張子之孝。自有所不知。故禎祥應之如此久。而說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嗟乎。人心之溺也久矣。然靡不有此形。有此形。靡不有此性。性既盡而孝德全。而禎祥應。而人有若張子者。一孝興於傢。百孝興於鄉。千萬億兆興於國。以及於天下。則人不減聖。事不減古。而天下國傢可登於太上。混茫均享華胥之樂。吾將必謂露皆甘。泉皆醴而飲啖隨宜。不俟謳歌鼓腹。又何以瑞應為哉。

  不遷字說

  門人梁四相。稽首作禮。乞表其字。餘字之曰不遷。意取肇公論旨也。餘少讀肇論。至旋嵐偃嶽而常靜。江河競註而不流。野馬飄鼓而不動。日月麗天而不周。茫然莫知所指。萬歷甲戌行腳至河中。與道友妙峰結冬於山陰道院。因校刻此論。恍然有所悟入。及揭簾。睹風吹樹葉。飄颺滿空。乃自證之曰。肇公真不吾欺也。每以舉似於人。咸曰。遷中有不遷者。餘笑曰。若然則為理不遷。非肇公所謂物不遷也。然既曰。即物不遷。豈舍物以求理。釋動以求靜哉。梁生諱四相。然萬物靡不為此四相所遷。而不遷之物。非常情所可測識。獨肇公洞見肺肝。今梁生歸心法門。其有志於此乎。茍得不遷之妙。則日用現前。種種動靜閑忙。逆順苦樂。得失勞逸。利衰毀譽。以至富貴貧賤。大而禍患死生。則瞭不見有纖毫去來相也。即釋迦之分身。觀音之隨應。普賢之萬行莊嚴。乃至世出世法。一口吸盡。又奚止於現宰官身而說法者乎。由是觀之。堯舜以之垂拱。伊呂以之救民。顏子以之簞瓢。孔子所以無入而不自得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嗟乎。夫子此語。真長夜夢中木鐸也。肇公引而伸之。老人以此字梁生。能無負此語。可稱聖門的骨子。況法門乎。

  黃用中字說

  黃生元衡。餘字之曰用中。因為之說。夫中非有體。安可用耶。以衡視之。其中自見。然衡為天下平。萬物之準也。人之所必信。可不言而喻。惜乎。人知衡之可信。而不知其用中在是。猶凡人知食之可飽。而不知可飽者味耳。以味精而食粗也。故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不知味則不知精。不知中則不善用。能用其中。始稱大用。黃生志之。

  歐嘉可字說

  歐生興際。遠來謁餘。少年勤苦。餘見而嘉其志。因字之曰嘉可。凡曰可者。訓為僅可。僅則有所未盡。非也。夫人之欲於心者。可則嗜之。不可則厭之。且心之嗜欲。不盡不止。亦有欲盡而不止者。豈曰僅哉。是古今之人。雖在可中。而不知其可也。獨禪門向上一路。以心印心。謂之印可。在聖人則曰無可不可。然無不可者。則無有不可者矣。故舉世之人與物。世與時。時與命。皆有確然不易之可。茍知其不易之道。則窮達一際。險夷一致。出處一時。如斯則無不可者矣。人能洞見此可。則無往而非所遇也。歐生知此之際。名為實際。實際豈小可哉。

  士修字說

  鄭生尚志問字於予。予字之曰士修。蓋志於道。非修不足以盡道。然道在吾人。本來具足。無欠無餘。良由物欲葑蔽。而失其固有。以致六鑿相攘。六官失職。此愚不肖者所不及。即有志者。又或賢者行之過。智者知之過。聖人所以折衷之。抑其太過。引其不及。歸於大中至正之體。以完其本有。不失其天真。故謂之修耳。非舍此之外別有修也。故曰。修道之謂教。是知聖人教人。非有益於人也。但就其所賦而裁成之。因其所志而引發之。以至於日用見聞知覺之閑。起居食息之內。無非本明獨露之地。苦於夙習而障之。故即其所明以通其蔽。如目為色蔽。即色以通之。耳為聲蔽。即聲以通之。舌為味蔽。即味以通之。鼻為香蔽。即香以通之。身為觸蔽。即觸以通之。意以知蔽。即知以通之。洗其夙習。而發其本明。譬如磨鏡。垢凈明現。然鏡明本具。非因磨洗而增益之也。以其所習者道。故用志以啟之。茍無專一不拔之志。必為習染所奪。而日流於顛瞑。邈然而不知返。不足以為人矣。又足以稱士哉。故予曰。士貴乎志。志貴乎修也。為士修說。

  徐子厚字說

  徐生天載作禮請字。餘字之曰子厚。因為之說曰。天乃吾性之本然者。而言載者。義取性能載物也。傳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蓋中乃性之體。和乃性之德也。吾人能致盡其性。則體周而德廣。則能位天地。育萬物。此特性分之固然。第止性雖本具。茍非所養。則不能極廣大以盡精微。故餘取其厚者。意欲深其所養。以重其厚。方能持載而不遺。故曰。風之積也不厚。則負大翼也無力。水之積也不厚。則負大舟也無力。然吾人本具性德。雖天然廣大。自非積養深厚。則負大任也無力。是故古之豪傑之士。賦特達之才者。靡不刻苦勵志。以淬其利器。以待天下國傢之大用。以建千載不朽之大業。所以光照百世。澤流無窮。所謂源遠而流長。厚之至也。以其性為天地萬物之本。故能盡其性。則可與天地參。方盡丈夫之能事。能事畢。則可名為人。否則與物同腐朽。又何以稱丈夫哉。是以聖人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去華取實。厚之道也。故餘字之曰。子厚。子其勉之。

  容我字說

  天地至大。萬物無所不容。而且曰容我。豈我獨不能見容哉。雖然必有說矣。昔人有雲。誰雲天地寬。出門惟有礙。是亦有不能見容者。非天地不能容我。由我不能容於天地耳。是以聖人並包萬物而不為己有。不為己有是無我。無我則無物。無物則無物與敵。無物與敵。則物我忘。物我忘。則物皆我。物皆我。則我混於萬物矣。以其混同。故能容我。此聖人之能事也。唯忘機者似之。故以此字李丈人。

  謝汝忠字說

  章貢孺子。名曰上嘉。請餘為字。字之曰汝忠。謂移孝於忠。固上之所嘉者也。以孺子得丙而生。丙火象君德也。陽明而剛正。外剛而中柔。德之實也。故曰柔嘉。謂陽剛而陰柔。君剛而臣柔。此上下之正。天地之和也。以大來而小往。陽求陰。陰入陽。故在卦為離為火。在人為心為目。心精而溢於目。目視而主於心。內外一也。故君之求臣。如心之於目。臣之事君。若目之於心。是則內外一而用不異。德合而功成。故可嘉也。否則殆已。所謂耳視而目聽。則天君失守。五官失職。求其嘉也。詎不難乎哉。是知人臣之事君。若目之聽命於心者。忠之至也。故予因其嘉而益嘉之。以忠固可嘉也。予觀孺子神邁而骨駿。氣和而心泰。大人之質也。語曰。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也。其實則預秉大人之象。業已見乎儀容體貌之閑。即仲尼之為兒戲。陳俎豆。設禮容。豈非天有所授。而人有以成之耶。先生以是月。送孺子進小學。即詺此名。予字之曰以忠。先生欲予書此。藏之珍襲。將為孺子之左劵雲。

  覺之字說

  方遺民氏。從父宦遊衡。禮予問出世法。因請法名。詺之曰福心。以心為福田之本。眾善之所歸。如膏壤而生百谷也。復請字。字之曰覺之。以佛者覺也。古德雲。即心即佛。以此心本來是佛。因迷之而為眾生。是迷覺之變也。吾人日用現前一念。覺則一念佛。念念常覺。則為常住佛。不覺則永墮迷途。失其故有。如人有目而居暗室。一無所見。所謂顛瞑而不自覺者也。以心是福田。以覺為種子。日用不覺。如有田不耕。安可以望有秋乎。吾故曰覺之。覺之者。種福之本也。方子能覺。則不辜本有。乃福之大者也。

  讀達師洞聞字說

  洞聞之語。則遵文殊擇圓通。以觀音耳根為勝。又以普賢心聞洞十方為準則。一以耳圓。一以心洞也。若在老憨分上。看他虛空與眉毛廝結。比比說法。萬象皆聞。則三大士一場懡[怡-臺+羅]。而紫柏此語。亦無地可寄矣。此處透得。方稱洞聞。

  與堂主天香更字無隱說

  堂主明桂。舊字天香。請海印老人易之。以其近於俗也。老人笑而應曰。名是假名。況真非可名。凡可名者皆俗耳。因而罷去。一日偶詣丈室白曰。弟子夜來夢師為更其字。及問字。何乃忘之矣。老人復大笑曰。生死涅盤皆如昨夢。然所可名字者。皆夢語也。善知諸法如夢。則一切名字語言。無非夢事。茍觀法如夢。則佛法常現前。因詺之曰無隱。意取分明目前。六根相對。無非佛事。且如靈雲見桃花而悟道。香嚴聞擊竹以明心。此皆即聲色門頭而實證者。山谷道人。依晦堂和尚。乞指捷徑處。堂曰。隻如仲尼道。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太史居常如何理論。公擬對。堂曰不是不是。一日。侍堂山行次。時巖桂盛放。堂問曰。聞木樨華香麼。公曰聞。堂曰。吾無隱乎爾。公釋然即拜曰。和尚恁麼老婆心切。此乃者俗漢從香塵而得悟入者。堂主莫道從香塵而入者。可字無隱。其它又有隱耶。仲尼又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參。

  虛懷字說

  五臺竹林大師。入滅之明年戊午。門人大謙遠來匡山。求予為塔銘。公受業京都。西山碧雲寺。碧雲為王城勝剎。四事之豐。第一享僧中最勝欲樂者。公能舍此。而之寒巖冰雪中。親近知識。潛心佛法。竹林門人以千百計。獨公以末後光明不朽為念。其存心重本可知已。及予與坐談。扣其所蘊。專註理觀。謹於律行。則其所趨。又非世諦碌碌者比。予甚嘉之。先字愈光。予嫌其炫也。乃為更之曰虛懷。蓋取其虛心而能受益也。良以眾生長寢生死而不寤者。直以沈瞑五欲積習濃厚。煩滿胸襟。故凡所舉措。皆為業資。以其執而不化其所有。則積垢益深。垢益深而業益重。積迷不已。而苦道愈長。終無返省。何光之有。究其所以。其心不虛之過也。聖人虛己以遊世者。以能舍其所執耳。所執既舍則心自空。心空則境自寂。心空境寂。則物我兼忘。我忘則無能執之心。物忘則絕所執之境。斯則心境求之瞭不可得。虛之至也。其懷若此。則超然獨立而與道同遊。又何一物之可拘。纖塵之為累乎。然以無有入無有。妙行冥符。橫身為物。所謂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此至人涉世之能事。又豈止勞謙而已哉。蓋光而不耀者也。

  聶應如字說

  聶生遊於達觀禪師之門。師字曰應如。予觀其字。因知師所以授生者。最上法門也。乃為之說。夫如非相似之說。蓋直指吾人本體而言。所謂真如者。乃一心之異稱也。然真則不妄。如則不變。故名真如。以其心光明廣大。湛若虛空。其體寂然。乃至日往月來。昏明相代。雲行鳥飛。風動塵起。四時循環。日夜無隙。種種變幻。起滅不停。而空體凝然寂然不動。吾人稟此真如之性。賴以成形。而為妄想遷流。榮辱憂喜好惡喜怒疾病禍患。乃至死生代謝。種種變幻而為遮障。是則自體本如。而今不如矣。故禪師因其固有而導之曰。子應當如。故曰應如。謂本來自如。而今不如。欲復本有。不必外求。但當如耳。茍如其本如。更何如哉。是知吾人聖凡不隔。端在迷悟如與不如之間。不如則凡。如則聖矣。般若雲。所言如來者。即諸法如義。由是觀之。不獨心體本如。而一切諸法。近取諸身。則四大六根。細而披剝。則三十六物。內外皆如。遠取諸物。則山河大地。鱗介羽毛。草木微塵。極盡世閑一切相狀。靡不皆如。故曰。青青翠竹。總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以此而觀。則諸法本自如如。諸法既如。又何好惡當情取舍。而為生死之業所留礙哉。所謂萬境本閑。而人自鬧。若人轉物即同如來。物轉則心境皆如。物我兼忘。聖凡平等。生死去來。如夢如幻。與吾靈覺之體。有何交涉。是故吾人有志出生死者。應當如也。故曰應如。子其識之。

  何希有字說

  何生字希有。篤志向道。人能向道。誠希有也。若真能見道。則更為希有。餘嘗讀金剛經。至空生嘆世尊曰。希有。餘甚疑之。及尋其未嘆以前。並無甚奇特。亦無玄妙語。惟言世尊著衣持缽。飯食經行。洗足敷座而已。更無別奇特也。空生何所見而驚嘆若是。此語千載上下佛祖註解不破。忽被空生看破世尊行履處。不覺失聲乃爾。何生希有。果何所見而希有耶。茍如空生看破世尊處。看破自傢屋裡。此蓋傢常日用過活事耳。更指何法為希有法。何事為希有事耶。儻未著眼。但以文字相而爭誇贊嘆之。恐他日回頭一覷。則見又不希有矣。何生乞法語。以老人無法可說。故因其說。而說之以此。

  香林字說

  大都慈善長老。名真孝。達師字之曰。香林。請餘為說。餘居五羊時。見西洋番舶載旃檀至。詢其所產。則曰產香之國。最毒熱而多巨蛇。其蛇自毒。熱莫可解。獨賴此香以解之。故盤附其上。以得清涼。香因蛇毒而亦盛。且其樹孤生。生處不生眾草。獨香成林。故古德雲。旃檀內絕凡材。今達師以香林美孝。字豈無謂哉。惟我釋迦本師出世。說戒定慧三學。獨專於戒。戒品甚多。獨尊梵網大戒。此戒乃是教菩薩法。非金剛心不能持之。伏睹經開戒品。以孝為本。故經雲。孝名為戒。謂孝順父母。孝順師僧三寶。孝順至道之法。孝順一切眾生。且律載戒品。粗列五百。細則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佛獨指孝字為本。意謂佛子能盡此孝。則一切戒品。一心具足。此豈非若旃檀孤生。三毒熱惱燒炙身心。無可解救。至依於戒。乃得清涼。豈非若旃檀能消蛇之大毒耶。孝生於眾生熱惱心地。自體清凈以消煩惱。煩惱逼而戒光圓。豈非若旃檀生於毒熱之地。自體清涼。而因熱毒以成其香耶。一孝全而眾戒滿。戒滿而孝愈真。如栴檀林。故曰香林。以之為名。不亦宜乎。此乃達大師不說而說也。餘說為贅。

  堅白字說

  壽公為京都住持。雅志向上。喜近知識。雖未遊歷百城。而諸方名行尊宿至者。無不隨喜。可稱坐參。往親吾法兄古梅法師。師深器重。嘗以堅白字之。予因為之說曰。佛性之在纏。如摩尼之墮溷。蓮花之處泥。不為煩惱穢濁所昏。不為五欲淤泥所污。蓋其自性天然。本然清凈光明皎潔若此也。而人者。見穢濁而不知摩尼之光明。見淤泥而不知蓮花之香潔。是以汩汩塵勞。而不知自性之圓明也。公生長塵中。矯矯有出塵志。心期極樂。厭離生死。是果一念孤明。應緣常照。方且即塵勞作佛事。轉穢邦成凈土。又豈直以堅白同異目之哉。雖然志不磨不堅。心不洗不白。吾人志不堅磨以忍。心不白洗以戒。若忍至無生。戒歸自性。自性清凈。即所謂磨之不磷者是也。若磨之不磷。則涅亦不緇矣。堅則不壞。白則不渝。不壞不渝。實相常住。凈土無量壽。義在是乎。公果以吾言觀自心。則懷中之物。當自現前。是不負其親友也。不然則不獨負他人。抑且自負。公其勉旃。是為說。

  自性說

  嘗謂人生而主之者性。性一而品不一。至有聖賢之分者。以有生知學知困知之不同。由夫習之厚薄。故成有難易。生知之聖。故不世見。學困之知。正在習之厚薄耳。故曰。性近習遠。其是之謂乎。吾人多在學地。其用力之功。不必向外馳求。當知自性為主。於此著力。不能頓見自性。當驗習氣厚薄。切磋琢磨。於根本處著力。譬如磨鏡。塵垢若除。光明自現。吾人日用工夫。最簡最切。無過於此。故曰。學道之要但治習。習盡而性自盡耳。以其自性本明。更無增益。唯在人欲障蔽。貪嗔癡愛而為種子。沉湎其中。故為所困。是知困非窮困之困。蓋為惡習所困耳。孔子曰。不為酒困。此特被困之一端。凡厥有生。所困非一。不為諸障困。便稱大力量人。故學道人。第一先具勇猛根骨。如一人與萬人敵。大似李廣單騎。出入虜庭。吾人果於聲色貨利物欲場中。單刀出入。足稱雄猛丈夫。以此言學。但於不困處便見自性。非是離困之外。別求學知之功也。所以禪傢言立地成佛者。乃頓見自性而已。非是別有一佛可成。佛者覺也。即自己本有光明覺性。能見此性。立地便是聖人。到此則不見有生學困知之異。始是盡性工夫。此性一盡。則以之事君為真忠。以之事親為真孝。以之交友為真信。以之於夫婦為真和。施之於天下國傢。凡有所作。一事一法。皆為不朽之功業。所謂功大名顯者無他術。由夫真耳。己酉冬暮。予舟次芙蓉江上。章含黎子見訪。睹其光儀瑩然冰玉。溫厚和雅。是其多生遊心性地。習氣消磨。故發現於形儀之表者如此。即從此增進用力不已。直至私欲凈盡之地。聖賢不期至而自至耳。若夫功名事業。如響應聲。似影隨形。猶欬唾之餘耳。故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緒餘以為天下國傢。是皆自性之真光。非分外事也。君其志之。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三十九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疏

  五臺山造沉香文殊菩薩像疏

  伏以清涼勝境。為萬聖之道場。大智文殊。乃七佛之師表。跡垂震旦。道化娑婆。作眾生之福田。開人天之眼目。歸依者福等恒沙。禮贊者德超塵劫。況復鏤形范像佈施莊嚴者哉。山僧某濫叨形服。幸托靈山。居中臺之極嶺。開十方之梵剎。感大士之威光。裂多生之業網。由是發心。願造沉香菩薩一軀。請置本山供養。前來南粵。時歷三秋。吊影南遊。途經萬裡。愧福輕而緣薄。且事重而人微。荏苒因循。向無寸效。今日幸逢南華之勝會。仗六祖之慈光。攝四眾之高人。結十方之善果。伏願貴官長者。達士名流。頓開智眼。剖破慳囊。舍心香一寸而價重三千。嚴法身一毛而福延萬劫。儻三十二相而多人共成。則百千億身而一時頓現。如是則人人盡歸金色界。個個同熏般若香。功德難思。福緣無量。謹疏。

  廣城西小福園募齋糧疏

  切以出塵離俗。不妨跡系人閑。借假修真。自信心超世表。但以五行現在。四事應須。無能感動天人。必欲仰資檀越。山僧某掛錫五羊城外。藏修小福園中。六時禮誦。刻白社之蓮華。三業精勤。揭青林之貝葉。惟以杜緣日久。時值歲兇。貴賤同災。賢愚一劫。閉門連日。獨看瓦釜生塵。兀坐經旬。誰問香廚絕粒。既難分衛。未免循方。是以不惜千裡辛勤。普化十方長者。幸生歡喜。大破慳貪。即一粒而至百千萬粒。共積須彌。以一人而引百千萬人。徑歸寶所。即搏食而為法食。功德難量。變熱惱而作清涼。福田無盡。金剛種子。普佈人天。般若舟航。齊登彼岸。逆來順受。虛往實回。若能滿載而歸。不負望風而至。勝緣儻遇。嘉會不常。願隨發心。諒無虛棄。謹疏。

  造旃檀香佛疏

  伏以法身非相。托有相以明心。妙行無為。在即為而見諦。茍非藉假修真。何以轉凡成聖。惟我如來應世。道化無方。舍己從人。隨緣利物。建言靈鷲。開優缽之名華。遺范閻浮。刻旃檀之瑞緣。遂使見聞瞻仰。同出迷途。禮念歸依。共登寶所。爰自金光東曜。白馬西來。睹像教以興心。用莊嚴而表法。所以琳宮遍支那之境。紺像滿祇樹之園。尊崇者。自天子以至庶人。悟道者。若王公及乎群匯。靡不佈金殷重。割愛投誠。修行八萬四千門。作福第一。南朝四百八十寺。靈隱居先。山從西竺飛來。猿向洞門呼出。境同兜率。勝出人寰。山僧某蚤離塵俗。托跡名山。樂蘭若之清修。志頭陀之苦行。但以根機下劣。未副上乘。仰蓮社之高風。效優填之故事。敬刻旃檀香像。安供菩提道場。借以熏修。依為凈業。像高尺六。表丈六之法身。普化十方。植三祇之佛種。然雖人人即佛。須見佛而發心。縱使個個有緣。必遇緣而成就。山僧不辭萬裡。遠至五羊。跋涉艱難。辛勤勞頓。顧茲南粵。嶺表名區。奇珍畢集。乃商賈之稠林。山水鬱盤。實文章之淵藪。況此殊勝功德。計所費不多。豈無英靈豪傑。脫體承當。定遇勇猛丈夫。全身擔荷。由一人而勸十人百人。眾擎易舉。從一分而至百分千分。聚少成多。雖因一佛以化多人。多人各成一佛。伏願貴官長者。達士高流。共生歡喜。各發誠心。直須打破慳囊。勿使當面錯過。舍身外之浮雲。作自心之真佛。但能一念肯回光返照。便見四八妙相端嚴。優曇華再現三千。菩提果頓超曠劫。功非虛設。福不唐捐。惟決信不疑。徑登寶所。

  修南華寺祖塔疏

  佛土莊嚴。雖是人天善果。凈土佈施。即為般若根基。若非推果尋因。須要求田下種。但看目前世事。豈有我作他收。何勞分外馳求。定是自修己得。千年田地。曾言八百主人。三寸氣消。始恨一生空過。何如六祖真身。直至而今未壞。十方常住。應知歷劫不磨。香煙塞漢。顯自性之光明。寶塔凌空。現唯心之凈土。但以煙雲幻化。誰保精色窮年。風雨摧殘。頓見柱根破敗。若不乘時急救。誠恐異日難支。茍能革故鼎新。便見轉凡成聖。切念功非一力。假眾力以合成。事屬多人。種各人之福果。一磚片瓦。皆為最上良因。粒米文錢。盡是菩提種子。隻願隨心。原無定法。儻有勇猛丈夫。亦任一肩擔荷。將小就大。接短補長。同成一味醍醐。圓滿十方海會。便見七層妙塔。湧現在於空中。多寶全身。入禪定於座上。人天歡喜。鬼神欽崇。祝 聖壽以無疆。鎮 皇圖於億載。頓使西來祖意。重拈出於天南。東粵宗風。再闡揚於嶺表。優曇華現於三千。金剛種培於百億。功勛莫算。福利何窮。願智者早發誠心。冀功果速完當下。敬持短疏。普告十方。儻遇有緣。請題芳姓。

  重修曹溪祖庭殿堂疏

  伏以如來出世。從兜率而降王宮。法運開基。自竺幹而來華夏。菩提樹下。為成道之場。祇陀林中。乃說法之所。黃金佈地。開檀度之門。白馬馱經。辟昏衢之路。開三寶之良謨。設一乘之軌范。雖雲極則。猶在半途。既乎跋提示滅。化緣將終。乃偃建立之旗。翻系塗毒之鼓。驀爾拈華。發揮要道。直指當人之覿體。頓見自心。播揚向上之傢風。發明本性。禪道由此興焉。佛法因茲備矣。西天四七。般若之道大通。東土二三。達摩之宗始著。自嵩少以浚源。至嶺南而衍派。從此道被寰區。化沾海宇者。皆我曹溪六祖大鑒禪師之力也。恭惟禪師德秉生知。道光前聖。遠自跋陀懸讖。菩提樹植於宋朝。智藥尋流。寶林山開於梁代。曹叔良效佈金之遺事。梵剎聿興。陳亞仙舍坐具之福田。叢林大振。由是天王降紫泥之詔。光昱林泉。名儒施彩筆之文。翰垂竹帛。華夷瞻睹史之天。龍象蹴經行之路。偉哉勝事。駕曠劫之津梁。壯矣雄模。立萬年之香火。真天下之奇觀。實寰中之勝概也。自爾慧燈高照。破永夜之重昏。法鼓長鳴。醒群生之大夢。從來歸依如市。崇祀若神。歷代相沿。千秋一日。奈何盛衰有數。興廢由人。法化寢微。道緣漸墜。僧徒遭魔障以壞清修。殿宇被風雨而隳壯麗。柱根腐敗。梁棟摧斜。慨將傾之大廈。殊非一木所能支。嗟未合之良緣。必假多人而可就。寺僧某等生叨盛世。早入空門。托跡名山。忝承未裔。朝參夕禮。奉真像於當年。暮鼓晨鐘。繼香火於晚歲。真睹生龍白象。風氣宛然。悲此破瓦敗椽。殿堂頹毀。使大士飲煙嵐之瘴癘。如來披霧露之衣裳。山色靄清凈之身。鳥語說無窮之偈。青蘚遍長廊。豈是莊嚴佛土。蒼鼠竄古瓦。難雲極樂道場。境雖觸事而真。人乃即真而俗。若不亟其乘屋。將恐倏爾傾湫。茍能革故鼎新。便見轉凡成聖。是以弘發誓願。運廣大心。特重開寶地。新佛日於中天。冀再轉法輪。駕慈航於苦海。是以謹擇二十六年十月望日。先啟華嚴勝會。選戒僧五十三人。坐千日之長期。次化當代名公。修殿堂一十二座。祝萬年之 聖壽。使處處盡是道場。願人人盡成佛果。竊念非常之事。須待非常之人。希世之功。必有希世之哲。是以敬持短疏。遍告大檀。同修清凈之因。共結菩提之果。但以法無定相。弘之由人。財不拘多。施之在己。嘗聞一滴之水。與渤海之潤性無差。芥孔之空。與太虛之容納匪別。離相者福報難思。滯跡者功德不廣。儻歡喜發心。頓見一毫端頭現寶王剎。若謦欬彈指。即能一微塵裡轉大法輪。如是則使曹溪涸而復漲。慧燈暗而又明。優曇華現於三千。般若種培於百億。寶林倍價於當年。鷲嶺重新於此日。贊助者。福壽等於高深。護持者。功德同於帶礪。佈皇風於八表。灑甘露於十方。見聞隨喜。齊登仁壽之鄉。禮念歸依。共到菩提之岸。願心既廣。福德無邊。仰望仁慈。同聲唱和。謹疏。

  修曹溪五代祖師影堂疏

  南華禪寺寶林道場。六祖真身現在。達摩衣缽儼存。由二祖以至黃梅。五代之傳至此。自唐以至於今日。一派之水隨流。爰立五祖之堂。用表授受之緒。茲者年歲既久。苦被風雨摧殘。月化日遷。頓見柱根腐敗。若不乘時亟救。誠恐異日難支。茍能革故鼎新。便見煥然奪目。莊嚴樓閣。湧現在於目前。五祖全身。入禪定於座上。人天歡喜。鬼神欽崇。祝 聖壽以無疆。鎮 皇圖於永固。功勛莫算。福利何窮。願智者蚤發誠心。冀功果速完當下。

  書華嚴經接待十方疏

  不動一步。而心遍十方。謂之坐參。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名為妙行。是在當人自信。不須向外馳求。恭聞華嚴大經。乃毗盧根本之法輪。曹溪古剎。為六祖禪宗之正脈。法界是眾聖之玄都。叢林作十方之歸宿。自古及今。雲水高流。禮祖而至者。無時不有。終年竟歲。飲食安居。因人而施者。一向全無。顧我老朽。自到茲山。最初以此為念。於山門外立十方堂一座。資以接納四來。其飲食所需。皆出禪堂常住。奈何一向。執事不得其人。混集庸流。翻成穢士。不唯有負初心。抑且虛消信施。茲者弟子明中。發廣大心。修普賢行。願就本堂安居。書寫華嚴尊經一部。借此法恩。收攝身心。即以接待十方賢聖。老朽聞之。贊嘆歡喜。而謂之曰。昔善財童子。參五十三諸善知識。猶歷百城。今子不離跬步。而普禮十方世界諸來賢聖。可謂最勝功德。何幸生此末法。住如是道場。書如是大法。修如是妙行。積如是勝因。可謂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矣。所願見聞隨喜者。福等恒沙。贊助稱揚者。功超曠劫。何況施七寶而作莊嚴。列四事而為供養者。其福又不可得而思議矣。

  高州電白縣苦藤嶺建施茶庵疏

  伏以人天路上。全憑作福為先。生死途中。唯以濟人第一。嘗聞侯門似海。獨愛富而不敬貧。聖道如天。但周急而不繼富。所以饑者易食。故一飯而感千金之酬。渴者易飲。故壺漿而致扶輪之報。此但有情人事。尚乃感報如斯。何況無為福田。功德豈可思議者乎。茲者。高州之北。神電之南。崇山插漢。峻嶺橫霄。為海外之咽喉。乃羅旁之門戶。當年客旅車軌。不得並行。今日經商足跡。焉能獨往。誠名利之畏途。實盜賊之淵藪。所賴嘉隆之歲以後。王師破賊以來。變險道而為坦道。易頑風而向 皇風。雖往來有跋涉之勞。且進止無豺狼之戒。第以炎方赤徼。瘴癘煙嵐。加之以毒氣蒸蒸。又值溫泉滾滾。以致天涯行客。如蹈火而赴湯。遠戍征人。若錯焚而履鑊。摩肩接踵。聊乘袂以成雲。陟巘攀林。誠揮汗而若雨。唇幹舌燥。思勺水如大旱之望雲霓。咽焰腸枯。得涓滴若消渴而飲甘露。況百裡而傳一舍。窮日而得半餐。仆夫汗血。輿馬沾濡。舉目無親。此苦莫告。斯皆貪名逐利。見得忘形。隻知拈土作金。誰解拋磚引玉。況夫邊地下賤。及蔑戾車。俗好鬼而尚淫祠。民輕生而喜殺盜。雖尺佈鬥粟而妄取於人。豈粒米文錢而樂施於己。此其菩提種子。轉見焦枯。善根萌芽。日嘆腐敗。是故惡者愈惡。而貧者愈貧。迷轉積迷。而化更難化。比者幸逢當道諸大宰官。博愛施仁。濟人利物。以斯道而覺斯民。繼往聖而開來學。創浮屠於郡邑。樹最勝之法幢。建赤幟於祇園。作難思之佛事。可謂不世之舟航。迷津之寶篾者也。山僧某。因弘法而罹難。蒙 恩遣於雷陽。投萬裡之遐荒。乃荷戈於電白。爰登苦藤之嶺。渴乏高原。因思甘露之漿。低回險道。偶見苾芻二眾。築室道旁。乃持香茗一盂。盡恭馬首。某也欣然飲泣。愴爾興悲。誰知瘴癘之鄉。偶值天臺之伴。即稍憩於林閑。遂勒銘於石上(比時有茶庵銘書之於壁)由是發願。願於此地。大建精藍。將即事以明心。欲藉茶而演法。自爾歲月雲徂。倏經二載。乃於戊戌之夏。遇高州司理萬公。邂逅仙羊之城。對談靈鷲之緒。言及至此。大嘆奇哉。遂乞為護法之津梁。敢請作慈悲之檀越。期重建其化城。引眾歸於寶所。且欲就穢邦而變凈土。將瓦石以易草茅。縱不勞金碧交輝。亦要使法食兼濟。但念功非一力。必須緣結多人。是以敬修短疏。普告十方。托善男某某。稽首貴官。問訊長者。經商客旅。士宦高人。伏願發廣大心。作難遭想。且人人是佛。隻要自肯承當。法法皆真。何物而非佈施。不拘多寡。無論精粗。墜露可以添流。輕塵而能足嶽。雖權設門外三車。假名引導。使直透向上一路。實是慈悲。但能打破慳囊。頓見莊嚴佛土。往者過而來者息。聊進一盂。趙老盞中。泛輝輝之白雪。渴者飲而饑者餐。強吞七碗。盧同腋下。起習習之清風。除熱惱而得清涼。解疲勞而消困頓。且以法水而溉菩提之種。增長靈苗。將善根而栽般若之田。克成聖果。從此襟懷灑落。去住翛然。可謂極樂之道場。名為歡喜之佛事。佈慈風之浩蕩。掃盡瘴海之嵐煙。懸佛日之圓明。照破昏衢之幻夢。使闡提之輩。消除殺盜之邪淫。蔑戾之儔。不墮羅剎之鬼國。一人善而多人善。善滿邊邦。一傢安而大傢安。安攘海宇。同躋仁壽之鄉。共睹熙皞之化。以斯功德。祝 聖壽以無疆。將此身心。酬 君恩之罔極。福非虛設。事豈妄談。惟願贊成。無勞顧佇。謹疏。萬歷戊戌仲秋朔旦。書於仙城之旅泊齋。

  重修南雄府太平橋普濟寺疏

  伏以嶺表名區。一線引華夷之命脈。太平古渡。飛虹鎖百粵之咽喉。寰中商旅。何莫由斯。海外珍奇。必經於此。悲夫迷津浩劫。寶筏誰憑。苦海狂瀾。慈舟可渡。恭惟太平鎮橋普濟寺者。創規往代。事仰前修。面迎凌水。儼舍衛之恒河。背負梅魁。宛迦維之祇樹。搤南海之源頭。據雄關之勝概。誠終古之津梁。實長途之利涉也。但以日來月往。雨薄風殘。世異時遷。梁摧棟腐。幻華易謝。陽焰難留。使三寶閟而不彰。眾心歸而靡托。今者幸逢仁人在位。欲革故而鼎新。君子存心。將救偏而補弊。山僧某敢執鐸以揚聲。士庶高人。冀承風而接響。惟其人性皆善。必待感而遂通。然雖佛化有緣。豈不求而自應。是以敬持短疏。普告十方。伏望富貴者竭力。用酬前世之恩。貧賤者施工。希植未來之果。但願慳囊破處。金剛種子露光明。愛水幹時。般若舟航登彼岸。不拘過往。無論經商。菩提種個個圓成。極樂國人人可到。休言福比河沙。且喜心歸寶所。功超有漏。德載無疆。祝 聖壽於河山。播流光於日月。普願霜露所降。咸服慈風。舟車所通。齋瞻慧日。如斯利益。贊莫能窮。請註芳名。冀垂不朽。

  重建祇園寺疏

  伏以十方世界。處處盡是道場。具眼者能見。八萬塵勞。種種無非佛事。達心者自知。況有佈金之規范。遵為古佛傢風。嘗思留帶之嘉謨。正是宰官令則。但以事隨機會。道假人弘。時節難逢。良緣偶合。茲者祇園古剎。創自唐朝。志載分明。尊崇典祝。恨山靈之不守。倏墮荊蓁。仗護法之有知。忽開茅塞。向遭五逆之子。佛祖幾以無依。今賴三尺之天。神人幸而有托。但以殿宇傾頹。金像淒淒風雨。香燈泯沒。梵音寂寂朝昏。山僧如鑒。偶來乞食。掛錫凌江。開精舍於恒河。敞竹林於負郭。但虞大廈。非一木之可成。必假高賢。合眾力而易舉。拈寸草而作梵剎。自是天帝之爐錘。剖微塵而出經卷。除非普賢之作略。伏望共出手眼。各賭神通。聚少成多。由小至大。直使鬼神輸運。不讓須彌。頓見金碧交輝。宛成凈土。轉變隨心。受用在己。感報以此為征。功德共垂不朽。

  湖心寺重建放生普願成佛塔疏

  佛大慈悲。普度十方。盡法界眾生。悉皆成佛。故曰。如一眾生未成佛者。誓不取菩提。此佛度生之願也。般若雲。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俱得滅度。實無有一眾生得滅度者。此眾生成佛之實證也。古今修行。願成佛者多。而現在度無邊之眾生者少。以各各作念。待成佛後。方才度生。殊不知即今現在。能以佛心而度眾生者。乃真成佛之妙行也。廣度眾生之行。無逾放生一門。在昔天臺大師。次則永明大師。嘗為吏時將。官錢買生放。以致不死。此目前眾人皆知者。自後至今。唯雲棲大師能效二師之行。其西湖古為放生池。今但浚三潭。築堤作池。取多分之一耳。且西湖從昔以來。為歌舞地。實酒池肉林之所。今湖中有此三池。所放眾生。充滿其中。是從業海中變出極樂佛國也。而樓船歌舞。過其池者。曾不返省一觀。是猶然醉夢中也。一心凈穢。苦樂以之。如唯與阿。相去幾何哉。其池有湖心寺。寺有三塔。寺已建。塔未造。堤未能防水也。予隨喜池上。贊嘆玄津法師之慈悲。慨其功未底績。大有憾焉。歸夜臥。夢行堤上。其沙襯足。粒粒方面皆有佛字。比隨行者。不敢措足。予曰。爾等知大地是佛。無下足處。此正是汝修行時也。因論眾曰。若聚此沙為佛塔。則施者與所施。共登極樂凈土矣。覺而思之。遂發普度之想。謂彼所放之生。願彼脫苦成佛也。且彼蠢蠢。以佛視之。況現在人人最靈最明者。豈可以眾生視之乎。何不願目前易度之眾生。先作成佛之想。以眾多之願。度彼多多之眾生。如是不唯所度更廣。以合眾心守此池。則所守益堅。如此行願。豈非心佛眾生。等無差別之觀乎。故設普化之方。人施十錢。一錢念佛百聲。合眾心於一佛。集多人成三塔。所施者小。所成者大。是為福聚功德之海。此則以沙數之佛。度沙數之眾生。其力更大。豈不為最勝之佛事乎。若由此而興起。意將來盡此湖為蓮池。則此方眾生。無論富貴貧賤。一齊同生極樂佛土矣。豈不為妙行哉。

  重修龍華寺疏

  古杭山水靈秀。有宋建剎星列。鐘鼓相聞。而龍華居南屏之西南。蓋梁朝傅大士開創。千餘年矣。司馬溫公。昔有祠於此。今皆廢矣。其地不唯居山水之勝。而為普陀天臺之要沖。十方雲遊。必過之所。惟錢塘剎竿相望。求行腳息肩之地。不易有也。前伏牛三空和尚。至而愍焉。江幹居士。洪雲泉延之於此。創未成。而集者常滿。居頃尋罷。禪者廣坤。發廣大心。志願興建為接待道場。丁巳春。予偶過此。見佛像微妙莊嚴。重生渴仰。徘徊形勢。背禦寨而面錢塘。最勝處也。十方行腳至此。正力倦神疲。求一暫息而不可得。茍獲住足安身。滴水沾唇。如灌醍醐而飲甘露。結此功德最勝緣也。且見禪人慈悲慨切。一時發心善男等。各各踴躍。乃最勝因也。但寺功大而費鉅。日月長而眾多。若非廣大檀那。作難思佛事。未易滿禪者之本願也。予感而贊仰。為之開導。凡宰官長者居士善男女等。果能發希有心。生難遭想。割破慳囊。莊嚴佛土。是以不堅之財。作不朽之業。即捐身舍宅。而龍神守之。萬世不絕。較之塵世之業。千年田地。八百主人者。何啻天壤哉。況作凈土之因緣。成當來之佛種。冀彌勒下生。龍華三會中。為上首眷屬。豈不為出世第一最勝功德哉。以人人有佛性。各各具夙因。定見今日之緣。不肯當而錯過。豈忍寶山赤手歸乎。是在諸有智者。頓發無量歡喜。快著勇猛之力耳。

  刺血和金書華嚴經發願文

  稽首遍法界。十方及三際。蓮華妙莊嚴。清凈微塵剎大覺無上尊。分身遍一切。演說清凈海。圓滿修多羅性相瞭義詮。離諸文字相。七處九會中。文殊諸大士。剎塵數知識。清凈賢僧眾。我今佈三業。敬禮畢竟空。惟以無緣慈。照我真實願。念我無始來。流浪諸生死。展轉處苦趣。猶大旋火輪。舍身與受身。不可思議數。所作諸惡業。唯佛自知見。今承三寶力。儻來人數中。六根賴完具。心識多闇冥。以宿微善根。早出恩愛海。猶入俗稠林。如避溺投火。內假善力熏。心心願遠離。外得法雨潤。忽生清凈芽。塵習熾盛故。時復見幹枯。良哉大善友。與我如天授。以此大因緣。得出離熱惱。同歸清涼界。覲禮曼室尊。樂住阿練若。最深寂靜處。心想如猿猴。轉見攀緣相。般若力微弱。難敵生死軍。以是因緣故。見行諸事行。稽首蓮華藏。圓妙最上乘。誓發歸敬心。盡形頂戴受。曾聞普賢行。廣大不思議。六種受持中。書寫為第一。骨筆血為墨。經於微塵劫。積累如是經。量等大千界。我聞如是願。難可與等倫。但取血為墨。與金共和合。書寫大經卷。一字法門海。以此殊勝因。苦海為舟楫。願我此身血。滴滴稱法性。融入華藏海。普潤眾生界。我以手書持。點畫心自在。願此虛幻身。恒得金剛體。身似紫金山。端嚴最無比。聞名及見形。心生大喜悅。手如大寶聚。恒出世資財。七寶及四事。種種皆充滿。十方法界中。所有諸眾生。貧窮及病苦。所求皆如意。願我成佛時。國中極清凈。純一上乘人。無諸惡道苦。恒演此法輪。極盡塵界劫。我生末法中。信心力微少。恒與癡蓋俱。難逃生死業。善根未成熟。儻落輪回中。仗此殊勝因。不墮諸惡趣。常生凈佛土。不離三寶前。早悟自性空。頓超諸有漏。凡所作所為。永離三毒障。我以願力持。直至未來際。願我此經卷。三災不能壞。彌勒將下生。光從此經出。普照十方界。六種大震動。彌勒下生已。初坐龍華樹。此經從地出。踴在虛空中。字字出妙音。說我本所願。天人百萬眾。咸稱希有事。我時在會中。為演真實義。佛佛出世閑。最初三七日。咸演大華嚴。我當機第一。我身雖幻妄。從父母所生。依此虛妄根。作成真實事。願父如凈梵。母如耶夫人。諸佛下生時。依我父母出。師長度脫我。法恩最上尊。願諸佛會下。我師為導師。我友最誠諦。提挈行正道。願友如文殊。作第一知識。檀那大信力。廣施大資財。願此諸智人。永離慳愛苦。諸佛出興世。最初請說法。不惜身命財。廣修眾善業。我作如是行。仗諸執持者。願此諸賢聖。生生常不離。隨在何佛國。共興揚佛法。凡諸見聞者。贊嘆及稱揚。纖悉善因緣。同歸華藏海。我發如是願。廣大不可窮。極盡未來時。究竟心圓滿。

  放生文

  生自生矣。何以放為。又何以放生為佛事耶。裴休有言曰。血氣之屬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體。故曰。蠢動含靈。皆有佛性。以性即佛故。殺生者。即為殺佛。非曰殺佛。然殺生者。無慈悲心。即為斷佛種性矣。然彼蠢蠢之生。將謂可殺。殊不知自己本有明明佛性。豈可斷耶。以不殺之心。慈悲心也。慈即名仁。悲即不忍。不忍之心。仁之端也。故見生不忍見死。聞聲不忍食肉。聖賢之首唱。奚獨佛氏哉。儒以素位故。但遠庖廚。佛以平等行慈故。普及一切。第放生者。有執相忘相之差。而效之者。不無放生殺生之弊。故法重忘相。妙在隨緣。宗本無住。功嫌有漏。果能遇緣即宗。則觸目生機。逢場佛事。物物頭頭。皆喜舍之門。念念心心。盡慈悲之境。又何必拘會約以執功勛。設限期以嚴規則哉。明禪人久含此願。願以此行之。則慈悲日溥。化境日寬。持之十年。當有無量童子而作供養。復何疑哉。

  祭陸太宰五臺居士文

  嗚呼。受靈山之密囑。來濁世以利生。其來也不來。故不露本來之面目。即其去也不去。唯留生鐵之心腸。八十餘年。逢場作戲。恒沙妙德。遇佛即宗。以佛心而事君。唯君為佛。以真心而愛物。惟物即真。故生平向上事。不離幞頭角邊。臨行末後句。委付兒女子輩。惟公現宰官非宰官之身。愧我作比丘非比丘之相。然雖道路各別。其實養傢一般。感公將行未行之際。飛半紙嶺南之書。令我於空不空之中。引一滴曹溪之水。作甘露之供。獻灌頂之尊。嗚呼。平湖滿月。睹清凈之法身。天樂盈空。吐廣長之妙舌。納斯法味。用鑒蓬心。尚饗。

  祭大中丞順庵胡公文

  嗚呼痛哉。公其生耶。死耶。反復求之。而不得其故也。忽聞公訃。適言公死。及讀公易簀詩。則公明以不死告人。而人不知。唯我明明知公不死。言之而恐人之莫我信也。嗚呼悲哉。顧我與公偶爾值於大化之中。三十餘年如一日。蓋亦奇矣。始而遇公於首陽之野。一見而心莫逆。驟爾語公以一禍福。齊生死。時則公已怡然。有當於心。既而再索我於清涼之山。跏趺於千尺寒巖之下。談笑於萬年積雪之中。嚼堅冰而餐[米*屈][米*畾]。浩劫一息。時公已有登天撓霧之思。超然遐舉之想矣。第未知其秘也。未幾。餘因訪公於雁門。坐轅門如處空谷。連床共被。三月不違。日夜發以緒言。時則公已瞭然。默契於心。由是而知。視軒冕如塵垢。身世如蜩翼也。遂相期我於東海之上。餐朝霞而結樓居。已而公果以我脫塵鞅。我則以公忘去就。當是時也。與公遊戲於海印光中。萬裡長波。皎然一碧。儼若臨寶鏡而履琉璃。坐蓮華而居凈土。不知此身之在天地。外物之在此身。其樂殊未央也。俄爾天帝怒我以輕鑿混沌。散樸澆淳。乃罰我於九死。放我於瘴鄉。時與公永訣矣。公以我為必死。將托處些以招之。忽爾十年如一息。時時知公。思我結想於寒雲。哭我積淚如長河。而殊不知我之與公遨遊如宿昔。居然眉睫寤。寐無間於毫發也。嗚呼悲哉。是歲五月。公走尺素。慰我於萬裡。我遣侍者。訊公於七月。我樂懷公詩則曰。酷似維摩病裡身。書至而公已示疾矣。公把我書。誦我詩。時公在口。期月而逝。是我慰公以生平。公永訣我如對面。斯亦奇矣。我昔訣公。不若公今訣我也。使我思公哭公。豈不若公之思我哭我耶。公之生也不偶。然負高明之見。抱不世之才。忠在社稷。心在蒼生。公之世有盡。而才未盡。形化而心不化也。如公之臨終詩曰。靈根常傍月華明。以此觀之。視死生如夜旦。千古如一日也。惟公神遊太漠。聽鈞天而居廣府。侶飛仙而壽無極。其視昔也如糞壤。孰知公今之樂。殊絕勝於疇昔耶。公既樂矣。餘復何悲。嗚呼哀哉。尚饗。

  祭達觀大師文

  維萬歷四十四年。歲次丙辰。十一月庚子朔。越十有九日丙戌。前海印沙門辱教德清。謹陳香積之供。致祭於紫柏尊者達觀大師之靈曰。嗚呼。惟師之生也不生。乘願力而來。師之死也不死。順解脫而去。去來不落常情。生死豈同世諦。以師之住世也。秉金剛心。踞堅固地。三十餘年傢常茶飯。脊骨純鋼。千七百則陳爛葛藤。鼻孔殘涕。推倒彌勒釋迦。不讓德山臨濟。為人極盡慈悲。臨機絕無忌諱。誓護法若惜眼睛。求大事如喪考妣。不與世情和合。便是真實行履。晏坐水月光中。獨步空華影裡。初訪予於東海也。頓脫形骸。既再晤於西山也。搜窮骨髓。當予禍之未形也。備告以隱微。及予難之既發也。將為我以雪洗。且酬宿約於曹溪。將扣閽於帝裡。冒炎蒸於道路兮。望影響而進止。乃設法以多方。冀出予於九死。嗚呼。師之為法門也。實抱程嬰杵臼之心。師之為知己也。殆非管鮑陳雷之比。予荷 皇仁之薄罰兮。在師心猶未已。予被放於嶺表兮。師[佇-丁+一]候於江沚。一見悲歡而交集兮。如九原之復起。予與師作永訣兮。甘為炎方之厲鬼師囑予以寧志兮。冀幽扄之再啟。予揮涕以臨長路兮。師執手含悲而不語。維時關山一別兮。日月若矢。心知師之不我忘兮。每丁寧其無以。師以願力所持兮。誓不負其本始。乃斂太阿之光焰兮。不願放於塵滓。冀和璧之必信兮。不惜隋珠之輕抵。將扣君門兮九重。倏飆風兮四起。陸海波騰。龍蛇披靡。玉石俱焚。法幢傾圮。師登八道之康衢兮。忽遇長蛇與封豕。皇天實鑒其衷腸兮。唯見逞於庸鄙。幸此心之一白兮。聊以發其蘊底。師實曠然。何憂何喜。逆順隨宜。死生遊戲。何夙負之相尋兮。信前緣之固爾。悲五濁之不堪。直一行之可恃。乃盥漱以趺坐兮。遂寂然而長往矣。嗚呼痛哉。師既不以禍患攖寧。又何以去來為事。撒手便行。全無議擬。惟師以金剛為心。故留不壞之體。有予弟子奉師以旋兮。就雙徑以歸止。予聞訃以摧心兮。望長安而殞涕。欲親禮於龕室兮。奈業系之羈縻。擬生還以慰師靈兮。忽星霜之逾紀。匪此心之暫安兮。第因緣之不我與。頃幸遂其本懷兮。始得陳辭而致誅。嗚呼痛哉。師何死兮我何生。我不來兮師不寧。形骸異兮共此心。幽冥隔兮終合並。誓同歸兮踐深盟。寂光朗兮師安住。我頂禮兮展哀慕。陣香積兮灑甘露。師臨機兮願來赴。光明兮照曜。翹勤兮延[佇-丁+一]。哀哉尚饗。

  祭雲棲大師文

  嗚呼。師本不生。亦無所去。以力持身。順因緣故。欲海波騰。火宅焰熾。師展願輪。特來救濟。出示塵勞。早歸慈父。一登覺路。如白牛步。視愛如唾。觀親若冤。彼蠅聚者。孰不瞿然。法界為傢。含靈是宅。物我等觀。無二無別。開甘露門。指歸凈土。鱗甲羽毛。一齊頓赴。悲正法眼。翳彼戒根。以金剛篦。刮垢剔昏。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於二六時。悉令清凈。身為眾目。心為大宅。十方來者。癡狂頓歇。四十餘年。法幢高豎。一雨普滋。藥草諸樹。才沾一滴。枝葉並茂。但有得者。畢竟成就。我觀吾師。如獅子王。高臥堀中。群走慞惶。我又觀師。如藥王樹。凡有親者。必瘳沉痼。嗟我末法。慧日久沈。師於長夜。持大智燈。佛本無心。心付在師。薩埵無行。行托師持。故師應世。一味無我。即住百劫。於何不可。嗚呼。師以緣現。緣滅即去。悲此群盲。失所依怙。我數千裡。遠持瓣香。展佈五體。敬禮寂光。師悲同體。以我知音。願鑒我誠。來格來歆。嗚呼尚饗。

  祭金竹續芳聯公文

  嗚呼。公秉願輪。生堪忍界。蚤遇明師。頓離恩愛。發堅固心。償慈悲債。放身空山。饑寒是耐。敬守師訓。躬身負戴。志供十方。平等無礙。翦荊棘以成叢林。驅狐兔而揚梵唄。衲子雲臻。天龍拱衛。飯積如山。來者飽餐。如量如空。居者無外。具精進力。至老不懈。一身如寄。毫無沾帶。擬將攜手同歸。何期先行不待。撩起便行。何等慶快。遺金剛幢。常住不壞。法身湛然。寂光自在。惟靈不昧。鑒。此感慨。嗚呼哀哉。尚饗。

  結社念佛修四十八願同生凈土文

  伏以惟心凈土。處處道場。自性彌陀。人人具足。隻為塵勞遮障。人我是非。故感土石諸山。穢惡充滿。使本來清凈之體。昧卻當人。圓滿智慧光明。一毫不現。終朝業識茫茫。逐日境風浩浩。但知受用目前。誰解修因身後。故我樂邦教主阿彌陀佛。因地發心。厭斯堪忍。立四十八願。願願度生。修十六觀心。心心作佛。令人人知心是佛。豈向外求。使個個瞭願即真。盡歸自性。推倒人我之高山。感寶地一平如掌。打破塵勞之幻夢。生蓮華廣大如輪。我心清凈。彼土現成。休教過後追思。隻在現前結果。不分男女。總證菩提。但是有緣。皆登寶地。但以天生彌勒。猶須授記靈山。自然釋迦。也要莊嚴佛土。痛念生居五濁。命不保於須臾。罪業多端。苦難逃於長劫。雖父慈子孝。隻顧各人。兄愛弟恭。豈能相代。縱有富貴榮華。到底總成一夢。深思至此。實可悲酸。是以發願修因。必欲一生取辦。既知諸行無常。豈可仍前貪戀。已悟自心是佛。隻須直下承當。攪長河為酥酪。原在當人。變大地作黃金。實由自己。伏望願心如佛。即是佛心。因果皆真。必成真果。發一願而四生九有。同出苦輪。施一滴而八難三途。通歸樂土。花開見佛。如母子之馨香。妄盡還源。似冰霜之皎潔。一心清凈。萬德交歸。大地山河。總成極樂者矣。

  祭匡廬徹空師文

  惟師之來也。何事何為。惟師之去也。何心何慮。現比丘身。坐斷乾坤。作師子吼。驚走狐兔。當索我於清涼也。雲滿溪山。復歸師之舊隱也。月圓蓬戶。尚把九曲之珠。擬待師而暗度。何其一旦長行。哀音忽訃。嗚呼。使我有口難開。含冤莫訴。以其同生而不同死。同歸而不同住。賴有匡廬山高。法身遍覆。彭湖水清。三昧昭著。然雖倒卻剎竿。且幸扶起露柱。頓令五老長呼。千峰率舞。白鹿悲風。黃龍泣雨。愈卷恒舒。欲隱彌露。是則可贊而不可嘆。可笑而不可哭。嗚呼。師且暫休。聽末後句。打破寂光。掀翻凈土。再來撞著惡辣阇梨。拖住定不放師歸去。惟靈尚饗。

  對曾九龍居士靈幃小參文

  萬歷三十六年五月廿六日。當曾居士五七之辰。同社友各擎香作禮。請憨山和尚為居士小參。居士聽麼。佛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居士會麼。居士住世三十七年。所作諸行。正當作時。是無常耶。作後是無常耶。直至今日是無常耶。若言今日是無常。則墮斷滅。若言作後是無常。則不待今日。若正當作時是無常。則舉世皆無常矣。何獨居士。居士會麼。若瞭作是無常。則無常無性。誰為生滅。無生滅者。又何得而生死哉。居士瞭此。則今日正受寂滅樂時。此則悲居士者。皆生滅見也。

  為達師茶毗舉火文

  性火真空。性空真火。狹路相逢。定沒處躲。恭惟紫柏尊者。達觀大和尚。偶來人世。誤落塵寰。赤力力脫盡娘生佈衫。光爍爍露出本來面目。荷擔正法。純剛煉就肩頭。徹底為人。生鐵鑄成肝膽。死生路上。直往直來。今事門頭。半開半掩。六十餘年。松風水月襟懷。千七百則。兔角龜毛拄杖。饒他末後風流。未免藏頭露尾。撇下賊私。誰料落在憨山道人手中。今日特為人天眾前。當陽拈出。大眾還見麼(以火把畫○相雲)拄杖挑開雙徑雲。通身湧出光明藏。珍重諸人著眼看。者回始信無遮障。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四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大學綱目決疑題辭

  餘十九棄筆研。三十入山絕文字。五十被譴。蒙 恩放嶺外。於今十四年矣。往來持缽五羊。諸子謬推為知言。時時過從問道。餘卒無以應。若虛來實往。愧矣愧矣。間有以禪視者。餘則若啞人吃黃檗耳。己酉秋日。偶乞食來。諸子具香齋於法社。餘得捧腹。是諸子果我也。食訖。請益。餘但吐粥飯氣耳。含羞而別。舟還曹溪。思諸子飽我。非一日矣。竟莫酬嘗。有以顏子問仁章請者。餘咿嗚而已。即有言不能遍。遍亦不能盡。而求悅可眾心者。談不易也。以諸子之食難消。腹猶果然。舟中睡足。聞侍者讀大學。聒我疑焉。因取經一章。按綱目。設問答以自決。且引顏子問仁章。以參會之。如鼓刀然。兩半餉而卒業。讀之不成句。非文也。諦思自幼讀孔子書。求直指心法。獨授顏子以真傳的訣。餘則引而不發。向不知聖人心印。盡揭露於二百五言之間。微矣微矣。豈無目耶。嗟嗟。餘年六十四矣。而今乃知。可謂晚矣。恐其死也。終於泯泯。故急以告諸子。諸子年或過餘半。未半者。幸而聞此。可謂蚤矣。如良馬見鞭影。一息千裡。有若鵝王擇乳。豈不以此為粥飯氣耶。是特有感於一飯而發。願諸子持此以餉天下之餓者。非敢言博施也。己酉中秋前二日。方外德清書於須陽峽之舟中。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大學者。謂此乃沒量大人之學也。道字。猶方法也。以天下人見的小。都是小人。不得稱為大人者。以所學的都是小方法。即如諸子百傢。奇謀異數。不過一曲之見。縱學得成。隻成得個小人。若肯反求自己本有心性。一旦悟瞭。當下便是大人。以所學者大。故曰大學。大學方法不多些子。不用多知多見。隻是三件事便瞭。第一要悟得自己心體。故曰在明明德。其次要使天下人。個個都悟得與我一般。大傢都不是舊時知見。斬新作一番事業。無人無我。共享太平。故曰在親民。其次為己為民。不可草草半途而止。大傢都要做到徹底處。方才罷手。故曰在止於至善。果能學得者三件事。便是大人 兩個明字。要理會得有分曉。且第二個明字。乃光明之明。是指自己心體。第一個明字。有兩意。若就明德上說自己工夫。便是悟明之明。謂明德是我本有之性。但一向述而不知。恰是一個迷人。隻說自傢沒瞭頭。馳求不得。一日忽然省瞭。當下知得本頭自在。原不曾失。人人自性本來光明廣大自在。不少絲毫。但自己迷瞭。都向外面他傢屋裡討分曉。件件去學他說話。將謂學得的有用。若一旦悟瞭自己本性光光明明。一些不欠缺。此便是悟明瞭自己本有之明德。故曰明明德。悟得明德。立地便是聖人。此就工夫為己分上說。若就親民分上說。第一個明字。乃是昭明之明。乃曉諭之意。又是揭示之義。如揭日月於中天。即是大明之明。二意都要透徹 問。如何是至善。答。自古以來。人人知見。隻曉得在善惡兩條路上走。隻管教人改惡遷善。此是舊來知見。有何奇特。殊不知善惡兩頭。乃是外來的對待之法。與我自性本體。瞭不幹涉。所以世人作惡的可改為善。則善人可變而為惡。足見善不足恃也。以善不到至處。雖善不善。故學人站立不住。以不是到傢去處。非可止之地。以此看來。皆是舊日知見習氣耳。今言至善。乃是悟明自性本來無善無惡之真體。隻是一段光明。無內無外。無古無今。無人無我。無是無非。所謂獨立而不改。此中一點著不得。蕩無纖塵。若以善破惡。惡去善存。此猶隔一層。即此一善字。原是客塵。不是本主。故不是至極可止之地。隻須善惡兩忘。物我跡絕。無依倚。無明昧。無去來。不動不搖。方為到傢時節。到此。在己不見有可明之德在民不見有可新之民。渾然一體。乃是大人境界。無善可名。乃名至善。知此始謂知止。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  一節

  定字。乃指自性本體。寂然不動。湛然常定。不待習而後定者。但學人不達本體本來常定。乃去修習強要去定。隻管將生平所習知見。在善惡兩頭。生滅心上求定。如猢孫入佈袋。水上按葫蘆。似此求定。窮年也不得定。何以故。病在用生滅心。存善惡見。不達本體。專與妄想打交滾。所謂認賊為子。大不知止耳。茍能瞭達本體。當下寂然。此是自性定。不是強求得的定。隻如六祖大師。開示學人用心雲。不思善。不思惡。如何是上座本來面目。學人當下一刀兩段。立地便見自性。狂心頓歇。此後再不別求。始悟自傢一向原不曾動。此便是知止而後有定的樣子。又雲。汝但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見心體。此便是知止的樣子。所以學人貴要知止。知止自然定 靜字與定字不同。定是自性定體。此靜乃是對外面擾擾不靜說。與定體遠甚。何也。以學人一向妄想紛飛。心中不得暫息。隻管在知見上強勉遏捺。將心主靜。不知求靜愈切。而亂想益熾。必不能靜。何以故。蓋為將心覓心。轉覓轉遠。如何得一念休息耶。以從外求入。如人叫門不開。翻與守門人作鬧。鬧到卒底。若真主人不見面。畢竟打鬧不得休息。若得主人從中洞開重門。則守門者亦疾走無影。而求入者真見主人。則求見之心。亦歇滅無有矣。此謂狂心歇處為靜耳。若不真見本體。到底決不能靜。故曰定而後能靜 安字。乃是安穩平貼之義。又如安命之安。謂自足而不求餘也。因一向求靜不得。雜念紛紛。馳求不息。此心再無一念之安。而今既悟本體。馳求心歇。自性具足。無欠無餘。安安貼貼。快活自在。此等安閑快活。乃是狂心歇處而得。故曰靜而後能安 慮字不是妄想思慮之慮。亦不是憂慮之慮。乃是不慮之慮。故曰。易無思也。無慮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又曰百慮而一致。又曰。不慮而遍。正是者個慮字。謂未悟時。專在妄想思慮上求。即一件事。千思萬慮。到底沒用。也慮不到。多思多慮。於心轉見不安。今既悟明此心安然自在。舉心動念。圓滿洞達。天下事物瞭然目前。此等境界不是聰明知見算計得的。乃是自心本體光明照耀。自然具足的。故曰安而後能慮 得字。不是得失之得。乃是不滲漏之義。聖人泛應曲當。群情畢照。一毫不謬。徹見底原。一一中節。故謂之得。非是有所得也。初未明明德時。專用妄想思慮。計較籌度。縱是也不得。何以故。非真實故。今以自性光明。齊觀並照。群情異態。通歸一理。故能曲成而不遺。此非有所得。蓋以不慮之慮。無得之得。故曰慮而後能得。言非偶爾合節。特由慮而合故。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  一節

  此釋上本末先後之序。以驗明明德親民之實效也。就成己工夫上說。則以明明德為本。新民為末。蓋從根本說到枝末上去。今就成物上說。故從枝末倒說到根本處來。以前從一心知止上。做到慮而能得。到此則天下事物。皆歸我方寸矣。今欲要以我既悟之明德。以揭示天下之人。願使人人共悟。蓋欲字即是願力。謂我今既悟此明德之性。此性乃天下人均賦共稟者。豈忍自知而棄人哉。故我願揭示與天下之人。使其同悟同證。但恐負此願者。近於迂闊。難取速效。且天下至廣。豈可一蹴而遍。故姑且先從一國做將去。所謂知遠之近。若一國見效。則天下易化矣。昔堯都平陽。舜宅百揆。湯七十裡。文王百裡。皆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之君也。孰不從願力來。餘故曰。欲願力也 身為天下國傢之本。經文向後。總歸結在修身上。可見修身是要緊的事。而此一件事。最難理會。豈是將者血肉之軀。束斂得謹慎端莊。如童子見先生時。即此就可治國乎。豈是身上件件做得模樣好看。如戲場上子弟相似。即此可以平天下乎。故修身全在心上工夫說。隻如顏子問仁。孔子告以克己復禮為仁。此正是真正修身的樣子。隨告之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此便是真正治國平天下的實事。若不信此段克己是修身實事。如何顏子請問其目。孔子便告之以四勿乎。且四勿。皆修身之事也。克己乃心地為仁之工夫也。克己為仁。即明明德也。天下歸仁。即新民也。為仁由己。此己乃真己。即至善之地。故顏子隳聰明。黜肢體。心齋坐忘。皆由己之實效。至善之地也。夫人之一身作障礙者。見聞知覺而已。所謂視聽言動。皆古今天下。人人舊有之知見。為仁須是把舊日的知見一切盡要剷去。重新別做一番生涯始得。不是夾帶著舊日宿習之見。可得而入。以舊日的見聞知覺。都是非禮。雜亂顛倒。一毫用不著。故剜心摘膽。拈出個勿字。勿是禁令驅逐之詞。謂隻將舊日的視聽言動。盡行屏絕。全不許再犯。再犯即為賊矣。此最嚴禁之令也。顏子一聞。當下便領會。遂將聰明隳瞭。將肢體黜瞭。一切屏去。單單坐。坐而忘。忘到無可忘處。翻身跳將起來。一切見聞知覺。全不似舊時的人。乃是從新自己別修造出一個人身來一般。如此豈不是新人耶。自己既新。就推此新以化民。而民無不感化而新之者。此所謂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正修身之效也。不如此。何以修身為治國平天下之本耶 心乃本體。為主。意乃妄想思慮。屬客。此心意之辨也。今要心正。須先將意根下一切思慮妄想。一齊斬斷。如斬亂絲。一念不生。則心體純一無妄。故謂之賊。蓋心邪由意不誠。今意地無妄。則心自正矣。故曰。欲正其心。先誠其意 知與意。又真妄之辨也。意乃妄想。知屬真知。真知即本體之明德。一向被妄想障蔽。不得透露。故真知暗昧受屈。而妄想專權。譬如權奸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今要斬奸邪。必請上方之劍。非真命不足以破僭竊。故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知乃真主。一向昏迷不覺。今言致者。猶達也。譬如忠臣志欲除奸。不敢自用。必先致奸邪之狀。達於其主。使其醒悟。故謂之致。若真主一悟。則奸邪自不容其作祟矣。故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 物即外物。一向與我作對者。乃見聞知覺視聽言動所取之境。知即真知。乃自體本明之智光。此一知字。是迷悟之原。以迷則內變真知為妄想。故意不誠。不誠故不明。外取真境為可欲。故物不化。不化故為礙。是則此一知字。為內外心境。真妄迷悟之根宗。古人雲。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眾禍之門是也。今撥亂反正。必內仗真知之力。以破妄想。外用真知之照。以融妄境。格即禹格三苗之格。謂我以至誠感通。彼即化而歸我。所謂至誠貫金石。感豚魚。格也。且知有真妄不同。故用亦異。而格亦有二。以妄知用妄想。故物與我相捍格。此格為鬥格之格。如雲與接為構。日與心鬥是也。以真知用至誠。故物與我相感通。此格乃感格之格。如雲格其非心是也。且如驢鳴蛙噪窗前草。皆聲色之境。與我作對為捍格。而宋儒有聞驢鳴蛙噪。見窗前草而悟者。聲色一也。向之與我捍格者。今則化為我心之妙境矣。物化為知。與我為一。其為感格之格。復何疑 問。真知無物可對。如何感格於物。答。真知其實內外洞然。無物可對。而感物之理。最難措口。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寂然不動。知體也。天下之故。外物也。感而遂通。格物也。感通雲者。不是真知鉆到物裡去。以真知蕩然。無物當前故也。真妄心境。不容兩立。外物如黑暗。真知如白日。若白日一升。群暗頓滅。殆約消化處說感通耳。以暗感明。則明成暗。今以明感暗。則暗自謝而明獨立。故雖感而本不相到。而重在明也。物體本虛。以妄取著。故作障礙。今以真知獨照。則解處洞然。無物可當情矣。以寂然不動之真知。達本來無物之幻物。斯則知不待感而自照。物不待通而自融。兩不相解。微矣微矣。故學人獨貴在真知。真知一立。則明德自明。元無一毫造作。大學工夫。所以言明。言知。而修齊治平。皆是物也。

  問。始綱領。說明德。親民。止至善。分明是三件事。今條目上。隻說明明德於天下。終歸到致知格物上。若一件事。是何意。答。聖人此意最妙。千古無人會得。此中八件事。單單隻重在一個知字。此知字即明德。乃本體也。前雲。第一個明字。有二意。吾向所解致知格物。乃用前悟明一意。工夫已在知止中。止字即寂然不動之知體。知止知字。即第一個明字乃工夫。此一段已知致至極處。知體既極。則誠意正心修身之能事畢矣。如此則明德與新民。分明兩事。今欲明明德於天下。乃用第二揭示昭明之意。則致知格物。亦可就新民上說。且知止而後有定。是已立。謂知所止。則自己腳跟已立定矣。慮而後能得。是已達。謂已於一切事物。通達而不遺。目前無一毫障礙。則法法皆真。豈非已達耶。其所以立。所以達。皆仗真知之力也。故今做新民的工夫。就將我已悟之真知。致達於萬物之中。萬物既蒙我真知一照。則如紅爐點雪。烈日消霜。不期化而自化矣。故雲。致知在格物。物自化。故謂之格。彼物既格。則我之明德。自然照明於天下。民不期新而自新矣。所謂立人達人也。如此則明德新民。隻是一事。三綱領者。一而三。三而一也。故此八事。隻瞭明明德於天下一句。且從傢國而後及天下者。知遠之近也。明甚 問。如何格物。就能平得天下。答。且道所格之物是何物。即天地萬物。盡在裡許。豈除瞭天地萬物外。別尋個物來格耶。若格物平不得天下。如何孔子說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且道天下又是何物。歸仁畢竟歸向何處去。參參 問。致知格物。與克己復禮天下歸仁。如何消會。答。克己即致知。復禮即格物。天下歸仁即物格 問。學人不會。答。己是物。克是致知。復禮則己化。化己豈非格物耶。天下歸仁。何等太平氣象。是謂物格 問。正心致知。何辨。答。正心乃四勿。先將視聽言動。絕其非禮。但可修身正己。不能化物。若致知專在格物。則達人。其功最大。所以大學。重在致知 問。格物物格先後之旨。答。前八事著先字。總歸重在末後致知上此是說工夫。今從物格說至平天下。著後字。亦是提起知字。要顯向後七事。都是知字的效驗耳。學人要在此知字上著眼。前雲。致知格物者。是感物以達其知。此格字。乃感格之格。今言物格而後知至者。是藉物以驗知體。意謂彼物。但有一毫不消化處。便是知不到至極處。必欲物消化盡瞭。才極得此真知。如此則物格之格。乃來格之格。所謂神之格思的格字。正是天下歸仁之意。物都來格。方是知之效驗。所以格物。物格。學人須要討分曉。若物都來格瞭。則一路格去。直到天下平方才罷手。聖人意旨瞭然明白。隻是要真實工夫做出。乃見下落 問。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既雲隻一知字。如何歸到修身上。答。不從修身上做起。不道向虛空裡做。所以聖人分明示汝。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以己即己身。乃是我最親之一物。比外物不同。克己乃是我致知先致在己身一物上。若將自己此物格瞭。然後格天地萬物。何難之有。故通以修身為本 問。格有三義。謂捍格。感格。來格。答。三義通由一人而發也。請以喻明。昔杞梁之妻善哭。夫死哭之。初哭則裡人惡其聲。厭其人。故聞其哭則掩耳。見其人則閉目。以其哭。異乎人之哭也。其妻亦不以裡人厭惡而不哭。哭之既久。裡人不覺而哀痛之。亦哭。哭則忘其厭惡也。厭惡忘。則心轉而憐之矣。其妻亦不以其人憐己而不哭。終哭之不休。久則通裡人人皆善哭矣。人人皆善哭。則忘其哀痛。而不見若人之為哭者。人人善哭。哭久則通裡以成俗。俗成則人人皆謂自能哭矣。人人自能哭。則視杞梁之妻。猶夫人也。不異己而與之周旋密邇。則無不忘也。且杞梁之妻之哭。非哭其夫也。哭其天也。天乃終身所依賴者。失則不容不哭也。慟則終天之恨也。以知天不容己。故哭亦不已。奚以人厭惡而可已耶。藉使通裡之人。日日而詢之。哭更哀也。殆非有意欲人憐己也。豈詢而能止之。即自刃在前。鼎鑊在後。威而止之不能也。何耶。以此天外無可哭者矣。初哭而人惡之者。以哭之痛。特異於人也。捍格也。哭久而人人皆痛者。以哭之痛。切於人心。故人人皆自痛。非痛杞也。感格也。蓋久而通裡善哭以成俗。則不知哭痛自杞出。抑視梁妻直類己焉耳。斯則來格也。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此 憨山大師所著大學綱領決疑也。大師居曹溪。章逢之士。多負筆問道。大師現舉子身而為說法。今年過吳門舉似謙益曰。老人遊戲筆墨。猶有童心。要非衲衣下事也。子其謂何。益聞張子韶少學於龜山。窺見未發之中。及造徑山。以格物物格宗旨。言下扣擊。頓領微旨。晚宋稱氣節者。皆首子韶。繇今觀之。子韶抗辨經筵。晚謫橫浦。執書倚立雙趺隱然。視少年氣節。殆如雪泥鴻爪。非有得於徑山之深。而能然乎。今之為子韶者。願力不同。其以世諦而宣正法。則一也。扁鵲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今世尚舉子。故大師現舉子身而為說法。何謂非衲衣下事乎。子韶嘗雲。每聞徑山老人所舉因緣。如千門萬戶。一踏而開。今之舉子。能作如是觀。大師金剛眼睛。一一從筆頭點出矣。

  萬歷丁巳四月虞山幅巾弟子錢謙益焚香敬題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四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五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觀老莊影響論

  敘意

  西域諸祖。造論以破外道之執。須善自他宗。此方從古經論諸師。未有不善自他宗者。吾宗末學。安於孤陋。昧於同體。視為異物。不能融通教觀。難於利俗。其有初信之士。不能深窮教典。苦於名相支離。難於理會。至於酷嗜老莊為文章淵藪。及其言論指歸。莫不望洋而嘆也。迨觀諸傢註釋。各狥所見。難以折衷。及見口義副墨。深引佛經。每一言有當。且謂一大藏經皆從此出。而惑者以為必當。深有慨焉。餘居海上枯坐之餘。因閱楞嚴法華次。有請益老莊之旨者。遂蔓衍及此以自決。非敢求知於真人。以為必當之論也。且慨從古原教破敵者。發藥居多。而啟膏肓之疾者少。非不妙投。第未胗其病源耳。是故餘以唯心識觀而印決之。如摩尼圓照。五色相鮮。空谷傳聲。眾響斯應。茍唯心識而觀諸法。則彼自不出影響閑也。故以名論。

  論教源

  嘗觀世之百工技藝之精。而造乎妙者。不可以言傳。效之者。亦不可以言得。況大道之妙。可以口耳授受。語言文字而致哉。蓋在心悟之妙耳。是則不獨參禪貴在妙悟。即世智辯聰治世語言。資生之業。無有一法。不悟而得其妙者。妙則非言可及也。故吾佛聖人說法華。則純譚實相。乃至妙法。則未措一詞。但雲如是而已。至若悟妙法者。但雲善說法者。治世語言。資生業等。皆順正法。而華嚴五地聖人。善能通達世間之學。至於陰陽術數。圖書印璽。醫方辭賦。靡不該練。然後可以涉俗利生。故等覺大士。現十界形。應以何身何法得度。即現何身何法而度脫之。由是觀之。佛法豈絕無世諦。而世諦豈盡非佛法哉。由人不悟大道之妙。而自畫於內外之差耳。道豈然乎。竊觀古今衛道藩籬者。在此。則曰彼外道耳。在彼。則曰此異端也。大而觀之。其猶貴賤偶人。經界太虛。是非日月之光也。是皆不悟自心之妙。而增益其戲論耳。蓋古之聖人無他。特悟心之妙者。一切言教。皆從妙悟心中流出。應機而示淺深者也。故曰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是故吾人不悟自心。不知聖人之心。不知聖人之心。而擬聖人之言者。譬夫場人之欣戚。雖樂不樂。雖哀不哀。哀樂原不出於己有也。哀樂不出於己。而以己為有者。吾於釋聖人之言者。見之。

  論心法

  餘幼師孔不知孔。師老不知老。既壯。師佛不知佛。退而入於深山大澤。習靜以觀心焉。由是而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既唯心識觀。則一切形。心之影也。一切聲。心之響也。是則一切聖人。乃影之端者。一切言教。乃響之順者。由萬法唯心所現。故治世語言資生業等。皆順正法。以心外無法。故法法皆真。迷者執之而不妙。若悟自心。則法無不妙。心法俱妙。唯聖者能之。

  論去取

  吾佛經。盡出自西域。皆從翻譯。然經之來。始於漢。至西晉方大盛。晉之譯師。獨稱羅什為最。而什之徒。生肇融睿四公。僧之麟鳳也。而什得執役。然什於肇。亦曰。餘解不謝子。文當相揖耳。蓋肇尤善老莊焉。然佛經。皆出金口所宣。而至此方。則語多不類。一經而數譯者有之。以致淺識之疑。殊不知理實不差。文在譯人之巧拙耳。故藏經凡出什之手者。文皆雅致。以有四哲左右焉。故法華理深辭密。曲盡其妙。不在言。而維摩文勢宛莊。語其理自昭著。至於肇四論。則渾然無隙。非具正法眼者。斷斷難明。故惑者非之。以空宗莊老孟浪之談宜矣。清涼觀國師。華嚴菩薩也。至疏華嚴。每引肇論。必曰肇公。尊之也。嘗竊論之。藉使肇見不正。則什何容在座。什眼不明。則譯何以稱尊。若肇論不經。則觀又何容口。古今質疑頗多。而概不及此。何哉。至觀華嚴疏。每引老莊語甚夥。則曰。取其文不取其意。圭峰則謂二氏不能原人。宗鏡辟之尤著。然上諸師。皆應身大士。建大法幢者。何去取相左如此。嘗試論之。抑各有所主也。蓋西域之語。質直無文。且多重復。而譯師之學。不善兩方者。則文多鄙野。大為理累。蓋中國聖人之言。除五經束於世教。此外載道之言者。唯老一書而已。然老言古簡。深隱難明。發揮老氏之道者。唯莊一人而已。焦氏有言。老之有莊。猶孔之有孟。斯言信之。然孔稱老氏猶龍。假孟而見莊。豈不北面耶。閑嘗私謂。中國去聖人。即上下千古。負超世之見者。去老。唯莊一人而已。載道之言。廣大自在。除佛經。即諸子百氏。究天人之學者。唯莊一書而已。藉令中國無此人。萬世之下。不知有真人。中國無此書。萬世之下。不知有妙論。蓋吾佛法廣大微妙。譯者險辭以濟之。理必沉隱。如楞伽是已。是故什之所譯稱最者。以有四哲為之輔佐故耳。觀師有言。取其文不取其意。斯言有由矣。設或此方有過老莊之言者。肇必舍此而不顧矣。由是觀之。肇之經論。用其文者。蓋肇宗法華。所謂善說法者。世諦語言資生業等。皆順正法。乃深造實相者之所為也。圭峰少而宗鏡遠之者。孔子作春秋。假天王之令。而行賞罰。二師其操法王之權。而行褒貶歟。清涼則渾融法界。無可無不可者。故取而不取。是各有所主也。故餘以法華見觀音三十二應。則曰應以婆羅門身得度。即現其身而為說法。至於妙莊嚴二子。則曰汝父信受外道。深著婆羅門法。且二子亦悔生此邪見之傢。蓋此方老莊。即西域婆羅門類也。然此剛為現身說法。旋即斥為外道邪見。何也。蓋在著與不著耳。由觀音圓通無礙。則不妨現身說法。由妙莊深生執著。故為外道邪見。是以聖人教人。但破其執。不破其法。是凡執著音聲色相者。非正見也。

  論學問

  餘每見學者披閱經疏。忽撞引及子史之言者。如攔路虎。必驚怖不前。及教之親習。則曰彼外傢言耳。掉頭弗顧。抑嘗見士君子為莊子語者。必引佛語為鑒。或一言有當。且曰。佛一大藏。盡出於此。嗟乎。是豈通達之謂耶。質斯二者。學佛而不通百氏。不但不知是法。而亦不知佛法。解莊而謂盡佛經。不但不知佛意。而亦不知莊意。此其所以難明也。故曰。自大視細者不盡。自細視大者不明。餘嘗以三事自勖曰。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知此。可與言學矣。

  論教乘

  或問。三教聖人。本來一理。是果然乎。曰。若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而觀。不獨三教本來一理。無有一事一法。不從此心之所建立。若以平等法界而觀。不獨三聖本來一體。無有一人一物。不是毗盧遮那海印三昧威神所現。故曰。不壞相而緣起。染凈恒殊。不舍緣而即真。聖凡平等。但所施設。有圓融行佈。人法權實之異耳。圓融者。一切諸法。但是一心。染凈融通。無障無礙。行佈者。十界五乘五教。理事因果淺深不同。所言十界。謂四聖六凡也。所言五教。謂小始終頓圓也。所言五乘。謂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也。佛則最上一乘矣。然此五乘。各有修進。因果階差。條然不紊。所言人者。即蓋載兩閑。四海之內。君長所統者是已。原其所修。以五戒為本。所言天者。即欲界諸天。帝釋所統。原其所修。以上品十善為本。色界諸天。梵王所統。無色界諸天。空定所持。原其所修。上品十善。以有漏禪。九次第定為本。此二乃界內之因果也。所言聲聞所修。以四諦為本。緣覺所修。以十二因緣為本。菩薩所修。以六度為本。此三乃界外之因果也。佛則圓悟一心。妙契三德。攝而為一。故曰圓融。散而為五。故曰行佈。然此理趣。諸經備載。由是觀之。則五乘之法。皆是佛法。五乘之行。皆是佛行。良由眾生根器大小不同。故聖人設教。淺深不一。無非應機施設。所謂教不躐等之意也。由是證知。孔子人乘之聖也。故奉天以治人。老子。天乘之聖也。故清凈無欲。離人而入天。聲聞緣覺。超人天之聖也。故高超三界。遠越四生。棄人天而不入。菩薩。超二乘之聖也。出人天而入人天。故往來三界。救度四生。出真而入俗。佛則超聖凡之聖也。故能聖能凡。在天而天。在人而人。乃至異類分形。無往而不入。且夫能聖能凡者。豈聖凡所能哉。據實而觀。則一切無非佛法。三教無非聖人。若人若法。統屬一心。若事若理。無障無礙。是名為佛。故圓融不礙行佈。十界森然。行佈不礙圓融。一際平等。又何彼此之分。是非之辯哉。故曰或邊地語。說四諦。或隨俗語。說四諦。蓋人天隨俗而說四諦者也。原彼二聖。豈非吾佛密遣二人。而為佛法前導者耶。斯則人法皆權耳。良由建化門頭。不壞因果之相。三教之學。皆防學者之心。緣淺以及深。由近以至遠。是以孔子欲人不為虎狼禽獸之行也。故以仁義禮智援之。姑使舍惡以從善。由物而入人。修先王之教。明賞罰之權。作春秋以明治亂之跡。正人心。定上下。以立君臣父子之分。以定人倫之節。其法嚴。其教切。近人情而易行。但當人欲橫流之際。故在彼汲汲猶難之。吾意中國。非孔氏。而人不為夷狄禽獸者幾希矣。雖然。孔氏之跡固然耳。其心豈盡然耶。況彼明言之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觀其濟世之心。豈非據菩薩乘。而說治世之法者耶。經稱儒童。良有以也。而學者不見聖人之心。將謂其道如此而已矣。故執先王之跡以掛功名。堅固我執。肆貪欲而為生累。至操仁義而為盜賊之資。啟攻鬥之禍者。有之矣。故老氏愍之曰。斯尊聖用智之過也。若絕聖棄智。則民利百倍。剖鬥折衡。則民不爭矣。甚矣。貪欲之害也。故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故其為教也。離欲清凈以靜定持心。不事於物。澹泊無為。此天之行也。使人學此。離人而入於天。由其言深沉。學者難明。故得莊子起而大發揚之。因人之固執也深。故其言之也切。至於誹堯舜。薄湯武。非大言也。絕聖棄智之謂也。治推上古。道越羲皇。非漫談也。甚言有為之害也。詆訾孔子。非詆孔子。詆學孔子之跡者也。且非實言。乃破執之言也。故曰寓言十九。重言十七。訶教勸離。隳形泯智。意使離人入天。去貪欲之累故耳。至若精研世故。曲盡人情。破我執之牢關。去生人之大界。寓言曼衍。比事類辭。精切著明。微妙玄通。深不可識。此其說人天法。而具無礙之辯者也。非夫現婆羅門身而說法者耶。何其遊戲廣大之若此也。秕糠塵世。幻化死生。解脫物累。逍遙自在。其超世之量何如哉。嘗謂五伯僭竊之餘。處士橫議。充塞仁義之途。若非孟氏起而大辟之。吾意天下後世左衽矣。當群雄吞噬之劇。舉世顛瞑。亡生於物。欲火馳而不返者眾矣。若非此老[跳-兆+屈]起。攘臂其閑。後世縱有高潔之士。將亦不知軒冕為桎梏矣。均之濟世之功。又何如耶。然其工夫由靜定而入。其文字從三昧而出。後人以一曲之見而窺其人。以濁亂之心而讀其書。茫然不知所歸趣。茍不見其心而觀其言。宜乎驚怖而不入也。且彼亦曰。萬世之後而一遇大聖。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然彼所求之大聖。非佛而又其誰耶。若意彼為吾佛破執之前矛。斯言信之矣。世人於彼尚不入。安能入於佛法乎。

  論工夫

  吾教五乘進修工夫。雖各事行不同。然其修心。皆以止觀為本。故吾教止觀。有大乘。有小乘。有人天乘。四禪八定。九通明禪。孔氏亦曰。知止而後有定。又曰。自誠明。此人乘止觀也。老子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又曰。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莊子亦曰。莫若以明。又曰。聖人不由而照之於天。又曰。人莫鑒於流水。而鑒於止水。惟止。能止眾止也。又曰。大定持之。至若百骸九竅。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又曰。咸其自取。怒者其誰耶。至若黃帝之退居。顏子之心齋。丈人承蜩之喻。仲尼夢覺之論。此其靜定工夫。舉皆釋形去智。離欲清凈。所謂厭下苦粗障。欣上凈妙離。冀去人而入天。按教所明。乃舍欲界生。而生初禪者。故曰。宇泰定者。發乎天光。此天乘止觀也。首楞嚴曰。一切世閑所修心人。愛染不生。無留欲界。是人應念身為梵侶。又曰。欲習既除。離欲心現。是人應時能行梵德。名為梵輔。又曰。清凈禁戒。加以明悟。是人應時能統梵眾。為大梵王。又曰。此三勝流。一切煩惱。所不能逼。雖非正修真三摩地。清凈心中。諸漏不動。名為初禪。至於澄心不動。湛寂生光。倍倍增勝。以歷二三四禪。精見現前。陶鑄無礙。以至究竟群幾。窮色性性。入無邊際。名色究竟天。此其證也。由是觀之。老氏之學。若謂大患。莫若於有身。故滅身以歸無。勞形莫先於有智。故釋智以淪虛。此則有似二乘。且出無佛世。觀化知無。有似獨覺。原其所宗。虛無自然。即屬外道。觀其慈悲救世之心。人天交歸。有無雙照。又似菩薩。蓋以權論。正所謂現婆羅門身而說法者。據實判之。乃人天乘精修梵行。而入空定者是也。所以能濟世者。以大梵天王。為娑婆主。統領世界。說十善法。救度眾生。據華嚴地上菩薩。為大梵王。至其梵眾。皆實行天人。由人乘而修天行者。此其類也。無疑矣。吾故曰。莊語純究天人之際。非孟浪之談也。

  論行本

  原夫即一心而現十界之像。是則四聖六凡。皆一心之影響也。豈獨人天為然哉。究論修進階差。實自人乘而立。是知人為凡聖之本也。故裴休有言曰。鬼神沈幽愁之苦。鳥獸懷獝狖之悲。修羅方嗔。諸天耽樂。可以整心慮。趣菩提。唯人道為能耳。由是觀之。舍人道無以立佛法。非佛法無以盡一心。是則佛法以人道為鎡基。人道以佛法為究竟。故曰。菩提所緣。緣苦眾生。若無眾生。則無菩提。此之謂也。所言人道者。乃君臣父子夫婦之閑。民生日用之常也。假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識不知。無貪無競。如幻化人。是為諸上善人。俱會一處。即此世界。為極樂之國矣。又何庸夫聖人哉。奈何人者。因愛欲而生。愛欲而死。其生死愛欲者。財色名食睡耳。由此五者。起貪愛之心。構攻鬥之禍。以致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先王之賞罰。不足以禁其心。適一己無厭之欲。以結未來無量之苦。是以吾佛愍之曰。諸苦所因。貪欲為本。若滅貪欲。無所依止。故現身三界。與民同患。乃說離欲出苦之要道耳。且不居天上。而乃生於人閑者。正示十界因果之相。皆從人道建立也。然既處人道。不可不知人道也。故吾佛聖人。不從空生。而以凈梵為父。摩耶為母者。示有君親也。以耶輸為妻。示有夫婦也。以羅睺為子。示有父子也。且必舍父母而出傢。非無君親也。割君親之愛也。棄國榮而不顧。示名利為累也。擲妻子而遠之。示貪欲之害也。入深山而苦修。示離欲之行也。先習外道。四遍處定。示離人而入天也。舍此而證正遍正覺之道者。示人天之行不足貴也。成佛之後。入王宮而升父棺。上忉利。而為母說法。示佛道不舍孝道也。依人間而說法。示人道易趣菩提也。假王臣為外護。示處世不越世法也。此吾大師示現度生之楷模。垂誠後世之弘范也。嗟乎。吾人為佛弟子。不知吾佛之心。處人閑世。不知人倫之事。與之論佛法。則儱侗真如。瞞頇佛性。與之論世法。則觸事面墻。幾如檮昧。與之論教乘。則曰枝葉耳。不足尚也。與之言六度。則曰。菩薩之行。非吾所敢為也。與之言四諦。則曰。彼小乘耳。不足為也。與之言四禪八定。則曰。彼外道所習耳。何足齒也。與之言人道。則茫不知君臣父子之分。仁義禮智之行也。嗟乎。吾人不知何物也。然而好高慕遠。動以口耳為借資。竟不知吾佛救人出世。以離欲之行為第一也。故曰。離欲寂靜。最為第一。以餘生人道。不越人乘。故幼師孔子。以知人欲為諸苦本。志離欲行。故少師老莊。以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知十界唯心之影響也。故歸命佛。

  論宗趣

  老氏所宗。虛無大道。即楞嚴所謂晦昧為空。八識精明之體也。然吾人迷此妙明一心。而為第八阿賴耶識。依此而有七識為生死之根。六識為造業之本。變起根身器界生死之相。是則十界聖凡。統皆不離此識。但有執破染凈之異耳。以欲界凡夫。不知六塵五欲境界。唯識所變。乃依六識分別。起貪愛心。固執不舍。造種種業。受種種苦。所謂人欲橫流。故孔子設仁義禮智教化為堤防。使思無邪。姑舍惡而從善。至若定名分。正上下。然其道未離分別。即所言靜定工夫。以唯識證之。斯乃斷前六識分別邪妄之思。以祛鬥諍之害。而要歸所謂妙道者。乃以七識為指歸之地。所謂生機道原。故曰生生之謂易。是也。至若老氏以虛無為妙道。則曰谷神不死。又曰死而不亡者壽。又曰生生者不生。且其教。以絕聖棄智。忘形去欲為行。以無為為宗極。斯比孔則又進。觀生機深脈。破前六識分別之執。伏前七識生滅之機。而認八識精明之體。即楞嚴所謂罔象虛無。微細精想者。以為妙道之源耳。故曰。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其以此識乃全體無明。觀之不透。故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以此識體。不思議熏。不思議變。故曰。玄之又玄。而稱之曰妙道。以天地萬物。皆從此中變現。故曰。天地之根。眾妙之門。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故莊稱自然。且老。乃中國之人也。未見佛法。而深觀至此。可謂捷疾利根矣。借使一見吾佛。而印決之。豈不頓證真無生耶。吾意西涉流沙。豈無謂哉。大段此識。深隱難測。當佛未出世時。西域九十六種。以六師為宗。其所立論。百什。至於得神通者甚多。其書又不止此方之老莊也。洎乎吾佛出世。靈山一會。英傑之士。皆彼六師之徒。且其見佛。不一言而悟。如良馬見鞭影而行。豈非昔之工夫有在。但邪執之心未忘。故今見佛。隻在點化之閑。以破其執耳。故佛說法。原無贅語。但就眾生所執之情。隨宜而擊破之。所謂以楔出楔者。本無實法與人也。至於楞嚴會上。微細披剝。次第征辯。以破因緣自然之執。以斷凡夫外道二乘之疑。而看教者。不審乎此。但雲彼西域之人耳。此東土之人也。人有彼此。而佛性豈有二耶。且吾佛為三界之師。四生之父。豈其說法。止為彼方之人。而此十萬裡外。則絕無分耶。然而一切眾生。皆依八識。而有生死堅固我執之情者。豈隻彼方眾生有執。而此方眾生無之耶。是則此第八識。彼外道者。或執之為冥諦。或執之為自然。或執之為因緣。或執之為神我。即以定修心。生於梵天。而執之為五現涅盤。或窮空不歸。而入無色界天。伏前七識生機不動。進觀識性。至空無邊處。無所有處。以極非非想處。此乃界內修心。而未離識性者。故曰。學道之人不識真。隻為從前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認作本來人者。是也。至於界外聲聞。已滅三界見思之惑。已斷三界生死之苦。已證無為寂滅之樂。八識名字尚不知。而亦認為涅盤。將謂究竟寧歸之地。且又親從佛教得度。猶費吾佛四十年彈訶淘汰之功。至於法華會上。猶懷疑佛之意。謂以小乘而見濟度。雖地上菩薩。登七地已。方舍此識。而猶異熟未空。由是觀之。八識為生死根本。豈淺淺哉。故曰。一切世閑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及成外道。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涅盤元清凈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正此之謂也。噫。老氏生人閑世。出無佛世。而能窮造化之原。深觀至此。即其精進工夫。誠不易易。但未打破生死窠堀耳。古德嘗言。孔助於戒。以其嚴於治身。老助於定。以其精於忘我。二聖之學。與佛相須而為用。豈徒然哉。據實而論。執孔者涉因緣。執老者墮自然。要皆未離識性。不能究竟一心故也。佛則離心意識。故曰。本非因緣。非自然性。方徹一心之原耳。此其世出世法之分也。佛所破正不止此。即出世三乘。亦皆在其中。世人但見莊子。誹堯舜。薄湯武。詆訾孔子之徒。以為驚異。若聞世尊訶斥二乘。以為焦芽敗種。悲重菩薩。以為佛法闡提。又將何如耶。然而佛訶二乘。非訶二乘。訶執二乘之跡者。欲其舍小趣大也。所謂莊詆孔子。非詆孔子。詆學孔子之跡者。欲其絕聖棄智也。要皆遣情破執之謂也。若果情忘執謝。其將把臂而遊妙道之鄉矣。方且歡忻至樂之不暇。又何庸夫憒憒哉。華嚴地上菩薩。於塗灰事火臥棘投針之儔。靡不現身其中。與之作師長也。茍非佛法。又何令彼入佛法哉。故彼六師之執幟。非佛不足以拔之。吾意老莊之大言。非佛法不足以證向之。信乎遊戲之談。雖老師宿學。不能自解免耳。今以唯心識觀。皆不出乎影響矣。

  此論創意。蓋予居海上。時萬歷戊子冬。乞食王城。嘗與洞觀居士夜談所及。居士大為撫掌。庚寅夏日。始命筆焉。藏之既久。向未拈出。甲午冬。隨緣王城。擬請益於弱侯焦太史。不果。明年乙未春。以弘法罹難。其草業已遺之海上矣。仍遣侍者。往殘簡中搜得之。秋蒙 恩遣雷陽。達觀禪師。由匡廬杖策候予於江上。冬十一月。予方渡江。晤師於旅泊庵。夜坐出此。師一讀三嘆曰。是足以祛長迷也。即命弟子如奇。刻之以廣法施。予固止之。戊戌夏。予寓五羊時。與諸弟子結制壘壁閑。為眾演楞嚴宗旨。門人寶貴。見而嘆喜。願竭力成之。以卒業焉。噫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此區區片語。誠不足為法門重輕。創意於十年之前。而克成於十年之後。作之於東海之東。而行之於南海之南。豈機緣偶會而然耶。道與時也。庸可強乎。然此蓋因觀老莊而作也。故以名論。萬歷戊戌除日。憨山道人清。書於楞伽室。

  病後俗冗。近始讀 大制曹溪通志。及觀老莊影響論等書。深為嘆服。所謂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及孔子人乘之聖。老子天乘之聖。佛能聖能凡。能人能天之聖。如此之類。百世不易之論也。起原再稽顙。

  道德經解發題

  發明宗旨

  老氏所宗。以虛無自然為妙道。此即楞嚴所謂分別都無。非色非空。拘舍離等。昧為冥諦者是已。此正所雲。八識空昧之體也。以其此識。最極幽深。微妙難測。非佛不足以盡之。轉此。則為大圓鏡智矣。菩薩知此。以止觀而破之。尚有分證。至若聲聞不知。則取之為涅盤。西域外道梵志不知。則執之為冥諦。此則以為虛無自然妙道也。故經曰。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諸天外道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習。猶如煮沙。欲成佳饌。縱經塵劫。終不能得。雲何二種。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涅盤元清凈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此言識精元明。即老子之妙道也。故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由其此體。至虛至大。故非色。以能生諸緣。故非空。不知天地萬物。皆從此識變現。乃謂之自然。由不思議熏。不思議變。故謂之妙。至精不雜。故謂之真。天地壞而此體不壞。人身滅。而此性常存。故謂之常。萬物變化。皆出於此。故謂之天地之根眾妙之門。凡遇書中所稱真常玄妙虛無大道等語。皆以此印證之。則自有歸趣。不然。則茫若捕風捉影矣。故先示於此。臨文不煩重出。

  發明趣向

  愚謂看老莊者。先要熟覽教乘。精透楞嚴。融會吾佛破執之論。則不被他文字所惑。然後精修靜定。工夫純熟。用心微細。方見此老工夫苦切。然要真真實實。看得身為苦本。智為累根。自能隳形釋智。方知此老真實受用至樂處。更須將世事一一看破。人情一一覷透。虛懷處世。目前無有絲毫障礙。方見此老真實逍遙快活。廣大自在。儼然一無事道人。然後不得已而應世。則不費一點氣力。端然無為而治。觀所以教孔子之言可知已。莊子一書。乃老子之註疏。故愚所謂老之有莊。如孔之有孟。是知二子所言。皆真實話非大言也。故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而世之談二子者。全不在自己工夫體會。隻以語言文字之乎者也而擬之。故大不相及。要且學疏狂之態者有之。而未見有以靜定工夫而入者。此其所謂知我者希矣。冀親二子者。當作如是觀。

  發明工夫

  老子一書。向來解者例以虛無為宗。及至求其入道工夫。茫然不知下手處。故予於首篇。將觀無觀有一觀字。為入道之要。使學者易入。然觀照之功最大。三教聖人。皆以此示人。孔子則曰知止而後有定。又曰明明德。然知明即瞭悟之意。佛言止觀。則有三乘止觀。人天止觀。淺深之不同。若孔子乃人乘止觀也。老子乃天乘止觀也。然雖三教止觀。淺深不同。要其所治之病。俱以先破我執為第一步工夫。以其世人。盡以我之一字為病根。即智愚賢不肖。汲汲功名利祿之場。圖為百世子孫之計。用盡機智。總之皆為一身之謀。如佛言諸苦所因。貪欲為本。皆為我故。老子亦曰。貴大患若身。以孔聖為名教宗主。故對中下學人。不敢輕言破我執。唯對顏子。則曰克己。其餘但言正心誠意修身而已。然心既正。意既誠。身既修。以此施於君臣父子之間。各盡其誠。即此是道。所謂為名教設也。至若絕聖棄智。無我之旨。乃自受用地。亦不敢輕易舉似於人。唯引而不發。所謂若聖於仁。則吾豈敢。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至若極力為人處。則曰克己。則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此四言者。肝膽畢露。然己者我私。意者生心。必者待心。固者執心。我者我心。克者盡絕。毋者禁絕之辭。教人盡絕此意必固我四者之病也。以聖人虛懷遊世。寂然不動。物來順應。感而遂通。用心如鏡。不將不迎。來無所黏。去無蹤跡。身心兩忘。與物無競。此聖人之心也。世人所以不能如聖人者。但有意必固我四者之病。故不自在。動即是苦。孔子觀見世人病根在此。故使痛絕之。即此之教。便是佛老以無我為宗也。且毋字。便是斬截工夫。下手最毒。即如法傢禁令之言毋得者。使其絕不可有犯。一犯便罪不容赦。隻是學者不知耳。至若吾佛說法。雖浩瀚廣大。要之不出破眾生粗細我法二執而已。二執既破。便登佛地。即三藏經文。皆是破此二執之具。所破之執。即孔子之四病。尚乃粗執耳。世人不知。將謂別有玄妙也。若夫老子超出世人一步。故顓以破執立言。要人釋智遺形。離欲清凈。然所釋之智。乃私智。即意必也。所遺之形。即固我也。所離之欲。即己私也。清凈則廓然無礙。如太虛空。即孔子之大公也。是知孔老心法。未嘗不符。第門庭施設。藩衛世教。不得不爾。以孔子專於經世。老子顓於忘世。佛顓於出世。然究竟雖不同。其實最初一步。皆以破我執為主。工夫皆由止觀而入。

  發明體用

  或曰。三教聖人教人。俱要先破我執。是則無我之體同矣。奈何其用。有經世忘世出世之不同耶。答曰。體用皆同。但有淺深小大之不同耳。假若孔子果有我。是但為一己之私。何以經世。佛老果絕世。是為自度。又何以利生。是知由無我。方能經世。由利生。方見無我。其實一也。若孔子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用也。明則誠。體也。誠則形。用也。心正意誠。體也。身修傢齊國治。天下平。用也。老子無名。體也。無為而為。用也。孔子曰。唯天唯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又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且經世以堯舜為祖。此豈有名有為者耶。由無我。方視天下皆我。故曰。堯舜與人同耳。以人皆同體。所不同者。但有我私為障礙耳。由人心同此心。心同則無形礙。故汲汲為之教化。以經濟之。此所以由無我而經世也。老子則曰。常善教人。故無棄人。無棄人。則人皆可以為堯舜。是由無我。方能利生也。若夫一書所言。為而不宰。功成不居等語。皆以無為為經世之大用。又何嘗忘世哉。至若佛則體包虛空。用周沙界。隨類現身。乃曰。我於一切眾生身中。成等正覺。又曰。度盡眾生。方成佛道。又曰。若能使一眾生發菩提心。寧使我身受地獄苦。亦不疲厭。然所化眾生。豈不在世間耶。既涉世度生。非經世而何。且為一人而不厭地獄之苦。豈非汲汲耶。若無一類。而不現身。豈有一定之名耶。列子嘗雲。西方有大聖人。不言而信。無為而化。是豈有心要為耶。是知三聖。無我之體。利生之用。皆同。但用處大小不同耳。以孔子匡持世道。姑從一身。以及傢國。後及天下。故化止於中國。且要人人皆做堯舜。以所祖者堯舜也。老子因見當時人心澆薄。故思復太古。以所祖者軒黃也。故件件說話。不同尋常。因見得道大難容。故遠去流沙。若佛則教被三千世界。至廣至大。無所揀擇矣。若子思所贊聖人。乃曰。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是知孔子體用未嘗不大。但局於時勢耳。正是隨機之法。故切近人情。此體用之辯也。惜乎後世學者。各束於教。習儒者拘。習老者狂。學佛者隘。此學者之弊。皆執我之害也。果能力破我執。則剖破藩籬。即大傢矣。

  發明歸趣

  愚嘗竊謂孔聖若不知老子。決不快活。若不知佛。決不奈煩。老子若不知孔。決不口口說無為而治。若不知佛。決不能以慈悲為寶。佛若不經世。決不在世閑教化眾生。愚意孔老。即佛之化身也。後世學佛之徒。若不知老。則直管往虛空裡看將去。目前法法。都是障礙。事事不得解脫。若不知孔子。單單將佛法去涉世。決不知世道人情。逢人便說玄妙。如賣死貓頭。一毫沒用處。故祖師亦雲。說法不投機。終是閑言語。所以華嚴經雲。或邊地語說四諦。此佛說法。未嘗單誇玄妙也。然隨俗以度生。豈非孔子經世之心乎。又經雲。五地聖人。涉世度生。世閑一切經書技藝。醫方雜論。圖書印璽。種種諸法。靡不該練。方能隨機。故曰。世諦語言資生之業。皆順正法。故儒以仁為本。釋以戒為本。若曰。孝弟為仁之本。與佛孝名為戒。其實一也。以此觀之。佛豈絕無經世之法乎。由孔子攘夷狄。故教獨行於中國。佛隨邊地語說四諦。故夷狄皆從其化。此所以用有大小不同耳。是知三教聖人。所同者。心。所異者跡也。以跡求心。則如蠡測海。以心融跡。則似芥含空。心跡相忘。則萬派朝宗。百川一味。

  憨山緒言

  有物者。不可以語道。夫萬物紛紜。非有也。有之者。人也。人不有。則萬物何有。凡有物者。必殉物。殉物者。幾亡人。人亡矣。孰與道哉。物與人也。甚矣夫。

  忘物者。不足以致道。夫不有物者。達物虛。物虛則不假忘。而忘矣。而雲我忘物已。我忘物已。有所可忘。非真忘。故雲不足以致道。

  淪虛者。未足以盡道。夫心不虛者。因物有。物虛而心自虛矣。心虛物虛。則心無而有。物虛心虛。則物有而無。如斯則又何滯哉。而必以虛為虛。取虛為極。是淪虛也。何盡道。

  忘與不忘俱忘。忘忘矣。而必拘俱。忘忘矣。而不拘俱難。噫。至矣哉。安得無忘。而無不忘。無俱而無不俱者。而與之言忘俱耶。

  今夫致道者。在塵必曰動易體。出塵必曰靜易造。以動易者。如實石火。以靜易者。如可急流。石火似有。急流似停。易此者。是不達動靜之原。生滅之本也。

  被物動者。我之招也。不有我。孰能動哉。觀夫長風鼓於天地。木折。而竅號。於太虛何有焉。故至人無我。虛之至也。以其虛。故不動。

  心體原真。習染成妄。故造道之要。但治習。治習之要。純以智。嘗試觀夫融冰者焉。火勝則冰易消。智深則習易盡。

  我信人不信。非人不信。信不及也。人信我不信。非我不信。不足信也。故我信信心。人信信言。言果會心。則無不信矣。

  銖兩移千鈞之至重。一私奪本有之大公。私也者。圓明之眚。生死之蒂也。是以得不在小。失不在大。聖人戒慎恐懼。不睹不聞之地。

  勞於利。勞於名。勞於功。勞於道。其勞雖同。所以勞。則異也。是以有利不有名。有名不有功。有功不有道。有道者。道成無不備。

  陸魚不忘濡沫。籠鳥不忘理翰。以其失常思返也。人而失常。不思返。是不如魚鳥也。悲夫。

  趣利者急。趣道者緩。利有情。道無味。味無味者。緩斯急也。無味。人孰味之。味之者。謂之真人。

  心本澄淵。由吸前境。渾濁其性。起諸昏擾。悶亂生惱。推原其根。其過在著。

  一翳在眼。空華亂起。纖塵著體。雜念紛飛。瞭翳無華。銷塵絕念。

  至細者大。至微者著。細易輕。微易忽。眾人不識。聖人兢兢。由乎兢兢。故道大功著。萬世無過。

  物無可欲。人欲之。故可欲。欲生於愛。愛必取。取必入。入則沒。沒則己小而物大。生輕而物重。人亡而物存。古之善生者。不事物。故無欲。雖萬狀陳前。猶西子售色於麋鹿也。

  吾觀夫狎虎狼者。雖狎而常畏。恐其食己也。故常畏。色欲之於人。何啻虎狼哉。人狎而且玩。食盡而心甘。恬不知畏。過矣乎。虎狼食身。色欲食性。

  色欲之於人。無敵也。故曰。賴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無能為道者。吾意善敵欲者。最以智。助智以厭。厭則懼。懼則遠。遠則淡。淡則忘。忘之者。望形若偶人。視味如嚼蠟。何欲哉。

  難而易。易而難。眾人畏難而忽易。聖人畏易而敬難。是以道無不大。德無不弘。功無不成。名無不立。

  世之皆以功名為不朽。謂可以心致。故勞心。謂可以形致。故勞形。且夫盡勞。而未必樹。樹而未必固。籲。去聖人孰能固哉。不固則朽。何固哉。吾謂不朽者。異夫是。知吾之不朽不朽矣。

  榮名者跂名。榮位者跂位。既跂矣。辱何加焉。故曰。跂者不立。不立者無本。無本而名位之兢兢乎得失也。何榮哉。

  富不大。以其蓄。有蓄則有亡。故不大。貴不至。以其高。有高則有下。故不至。是知達人無蓄。故富莫大焉。無高。故貴莫至焉。

  藏跡者非隱。跡隱而心未必忘。馮名者非顯。名顯而道未必著。故隱非正。顯非大。吾所謂隱顯者。異乎是。吾所謂隱顯者。隱於體而顯於用也。體隱則廓爾太清。萬境斯寂。用顯則森然頓現。一道齊觀。如斯則逆順隨宜。窮通一致矣。噫。處此者。博大真人哉。

  君父之命不可逃。況大命乎。嘗試觀夫負小技。而不達大命者。居常為失意。當分為棄時。故踔踶之心。憤激托言。而要乎世。噫。過矣。夫達士觀之。猶人酣酒夜行。而射顙於柱。抱佈鼓而號救於天也。雖然。佈鼓存焉。知命者不取。

  以機為密。非密矣。以道為密。密也。夫吾嘗觀夫弄弩者。岌岌然百發而數獲。此善者也。而況不善者乎。善為道者。能宥物。不發而物無所逃。故密莫大焉。勁莫至焉。

  天地循環。千變萬化。死生有常。人莫之測。不測其常。狥物而忘。聖人返物。故乃昌。

  人棄我取。故人之所有。我不有。我之所有。人不有。人非不有。以其不知有。故不有。設知有。我何異哉。

  塵垢污指。必濯而後快。貪嗔害德。而不知祛。是視德不若一指也。指污有生。德害失性。

  負重者累。多知者勞。累久則形傷。勞極則心殆。殆已。所以殆者。事外也。是以重生者。事內不事外。循己不循人。志存不志亡。

  變通。難言也。人莫不以趣利避害為然。而吾實不然。亦有夫利害置前。而不可卻者。變也。何通耶。眾人隨之。君子審之。聖人適之。適之則不有。以其不自有。故不有。

  人謂之盜物者為盜。非盜也。吾謂之盜心者為盜。確已夫。夫盜。盜物未必盡。有禦必不入。設入必獲。獲則死無容。既死矣。奚盜哉。夫盜。盜心必盡失。禦急而愈入。設獲且生。而多又縱之。尤有誨之者。慎之哉。

  道盛柔。德盛謙。物盛折。是以柔愈強。謙愈光。折愈亡。古之不事物者。故乃長。

  密於事者心疏。密於心者事達。故事愈密。心愈疏。心愈密。事愈達。心不洗者。無由密。是以聖人。貴洗心。退藏於密。

  一刺在膚。側掉而不安。眾刺在心。何可安耶。刺膚膚潰。刺心心亡。

  大威可畏。觀夫天地肅殺者。大威也。萬物雖眾。靡靡然孰能當之。故夫人有威者。承天也。天威至公。人威效公。天威愛物。人威主生。

  化人無功。化己有功。己果化。而人不化自化矣。征夫觀德人之容。使人之意也消。信夫。

  治逆易。治順難。逆有對。順無知。故有知者。遇逆如甘露。畏順如鴆毒。慎之至也。以其慎。故守不失。慎也者。成德之人歟。

  心體本明。情塵日厚。塵厚而心日昏矣。是以聖人用智不用情。故致道者。以智去情。情忘則智泯矣。忘情者。近道哉。

  智鉅事微。善達事者。莫若智。故智之器。挫銳解紛無不利。嘗試觀夫片雪點紅爐。清霜消烈日。以其勝之也。故自勝者。孰能禦之。

  人以大巧。我用至拙。人巧以失。我拙以得。故善事道者。棄巧取拙。無不獲。

  順我者喜。逆我者怒。喜怒迭遷。好惡競作。日益其過。推原其由。本乎不覺。不覺。即忘返也。

  恣口體。極耳目。與物镢鑠。人謂之樂。何樂哉。苦莫大焉。隳形骸。泯心智。不與物伍。人謂之苦。何苦哉。樂莫至焉。是以樂苦者苦日深。苦樂者樂日化。故效道之人。去彼取此。

  天地不勞而成化。聖人以勞而成功。眾人因勞而遂事。事遂者逸。功成者退。故曰。功成事遂身退。天之道。多財者驕。高位者慢。多功者伐。大志者狂。勝才者傲。厚德者下。實道者隨。

  不瞭假緣。橫生取舍。識風鼓扇。浩蕩不停。如海波澄。因風起浪。風若不起。波浪何生。識若不生。萬緣何有。故致道者。不瞭即生。瞭即無生也。善哉。

  源不遠。流不長。道不大。功不固。是以聖人德被群生。功流萬世。以其道大也。有大道者。孰能破之。

  目容天地。纖塵能失其明。心包太虛。一念能塞其廣。是知一念者。生死之根。禍患之本也。故知幾知微。聖人存戒。

  自信者。人雖不信。亦信之矣。不自信者。人雖信。亦不信之矣。故自信敦誠。人信易欺。誠者曰精。欺者曰淪。智照識惑。惑起千差。照存獨立。故致道者。以照照惑。貴智不貴識。

  觀夫市人莽行。失足於窪。然必惕然揮臂以自誓者。為嫌其污屨也。今夫人者。處下德而晏然。不惕不誓。是自短於市人。而土苴其道德也。悲夫。

  人皆知變之為變。而為之變。而不知變有不變者存焉。茍知其不變。則變不能變之矣。茍不知其不變。雖無變何嘗不變哉。請試觀夫聖人。身循萬有。潛歷四生。紜紜並作。而無將無迎者。是處其不變而變之也。何變哉。若夫人者。形若槁木。而心若颺塵。物絕跡而猶呻吟。是無變也。何嘗不變哉。

  寢息坐臥。所以逸身也。止絕攀緣。所以逸心也。身逸者志墮。心逸者志精。故養道者。忘形師心道乃貞。

  天地大。以能含成其大。江海深。以善納成其深。聖人尊。以納污含垢成其尊。是以聖人。愈容愈大。愈下愈尊。故道通百劫。福隆終古。而莫之爭。

  視民為吾民。善善惡惡。或不均。視民為吾心。慈善悲惡。無不真。故曰。天地同根。萬物一體。此之謂同仁。

  見色者盲。見見者明。聞聲者聾。聞聞者聰。是以全色全見。盡聲盡聞。無不融。聲色俱非。見聞無住。此之謂大通。

  眾念紛紛不止。無以會真。若以眾念止眾念。則愈止愈不止矣。若以一念止眾念。則不止而自止矣。吾所謂一念者。無念也。能觀無念。不妨念念。而竟何念哉。雖然。實無念者。贅也。夫曾不知其為橛也。

  心體元虛。妄想不有。若瞭妄不有。雖有而不有也。不瞭妄不有。雖不有猶有之也。故妄想如空花。其根在眼眚。瞭眚花不無。空體常寂滅。

  夫平居內照似有。及涉事即無者。直以心境未融。前塵未瞭。而為留礙也。故造道者。不瞭前塵。縱心想俱停。猶為趣寂。故於至道不取。

  體寂用照。用不失體。即照而寂。體不離用。即寂而照。是以體寂若太虛。用照如白日。故萬變無虧。無幽不鑒。

  前無始。後無終。萬劫一念。六合一虛。人物齊軌。大小同狀。晝夜不變。死生不遷。此之謂常。然體此者。似人而天。誰為之愆。

  事小理大。事有千差。理唯一味。善理者。即事無外。隱顯存亡莫之二。是以至人。愈動愈靜。無不寓。

  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有心求。有心執有。無心著無。是二俱非。則超然獨立。所以大人無對者。以其無可當情也。

  念有物有。心空法空。是以念若虛鎔。逢緣自在。心如圓鑒。來去常閑。善此者。不出尋常。端居妙域矣。

  大忘不忘無不忘。用意忘者。愈忘愈著。執著者。未喻道。果喻道。何不忘耶。故曰魚相忘於水。人相忘於道。

  遊魚不知海。飛鳥不知空。凡民不知道。藉若知道。豈為凡民哉。吾意善體道者。身若魚鳥。心若海空。近之矣。

  一動一靜。一語一默。揚眉瞬目。或飲與啄。左之右之無時不察。察久念裂。劃然自得。自得者自知。人莫之識。

  天地之功。不舍一草。滄海之潤。不棄一滴。圓明之體。不離一念。是知一念之要。重矣夫。

  真心至大。此身至微。是以明真心者。返觀此身。猶若片雲浮於太清。任往任來。翛然無寄。由無寄故。處世若寄焉。

  為有為。無能為。為無為。能有為。是以聖人無為而無不為也。吾所謂聖人無為者。蓋即為而不有其為。非若寒灰枯木。而斷然不為也。

  太虛遊於吾心。如一漚在海。況天地之在太虛乎。萬物之在天地乎。此身之在萬物乎。外物之在此身乎。嘻。[耳*少]小哉。以其小故大。

  天地寂。萬物一。守寂知一。萬事畢。處此道者常不忒。以其不忒。故作做雲為俱不失。不失者。謂之真人。

  超然絕待大同也。夫不同。則物我二。物我二。則形敵生。有形敵者。侍莫甚焉。何絕哉。吾意善致道者。貴兩忘。兩忘則物我一。物我一。則形敵忘。形敵既忘。誰待哉。絕待故大。大故同。大同者。謂之聖人。故曰。會萬物而為己者。其唯聖人乎。

  山河大地。一味純真。心若圓明。天地虛寂。故達此者。外觸目無可當情。中返觀瞭無一物。如斯則空。空絕跡。物物徒雲。身寄寰中。心超象表矣。

  靜極則心通。言忘則體會。是以通會之人。心若懸鑒。口若結舌。形若槁木。氣若霜雪。嘻。果何人斯。願與之遊也。

  其形似拘拘。其中深而虛虛。眼若不見。耳若不聞。昏昏悶悶。人望之而似癡。若亡人而不知偶誰。吾請以為師。

  世閑所有。杳若夢存。夢中不無。覺後何有。故不覺何以超有。不超有何以離世。吾所謂離世者。非離世。離世在即世而離世也。即世而離世者。謂之至人。

  知有為始。極盡為終。策知以智。運極以權。權也者。涉有也。涉有處變。古有萬變而不失其正者。根本存焉。今夫不本而誇善變者。是由自縛而解人。人見而必唾。雖孺子大笑之。

  直達謂之頓。密造謂之漸。直達詣真。密造除偽。真不詣。偽不除。偽不除。真不極。由是觀夫偽也者。真之蔽歟。道之害歟。德之累歟。

  圓融該攝。廣大交徹。全事全理。隱顯莫測。一多互含。多一互入。舉一通收。不妨羅列。小大不殊。凡聖不隔。常泯常照。常起常寂。心不可思。言不可議。日用尋常。曾無欠闕。常在其中。不勞途涉。此之謂至極。

  大言載道。小言載名。至言忘言。載名者近。載道者遠。忘言者通。是故近則易親。遠則易毀。通則莫測。以其至。故莫測。居莫測者。謂之神化。

  孤掌不鳴。不虛無響。絕待無言。由是觀之。言者有待而然也。雖然。言言於無言。言即無言矣。無言者。言之不及也。吾意善得無言者。在遺言。言既遺。而無言者得矣。何言哉。

  聊城傅光宅曰。世之謂子書者。則老莊非其至乎。老言簡而意玄。莊語奇而思遠。後之談道者歸焉。荀楊而下。未足擬也。茲緒言將非老莊之倫耶。其為文俊偉明潔。而其意旨。難以名言。或老莊猶有所未及耶。疑者曰。子是過矣。老莊何可及也。餘曰。老莊誠不可及也。乃所稱谷神和同。與疑始玄珠之類。則似有言而未盡。又似欲言而難於言者。道信無窮極也。西方聖人。無法可說。而有說法。言之盡矣。故觀老莊。而知諸子未盡也。觀西方聖人。而知老莊未盡也。緒言。則旨出於西方聖人。而文似老莊者也。故曰。或老莊猶有所未及也。然是亦有言也。有言則緒也。故以緒言名。即其言。而求其所不言。是存乎人矣。不然。謂憨山今人也。緒言何奇哉。豈唯不及老莊。亦復不及諸子。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五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六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徑山雜言

  師在徑山。與諸弟子接見。散口而談日出。皆證後利生最親切者。不宜散落。某生平能領旨。不能記誦。師言波浪深闊。而某又十日後方起此念。不復能憶全語。始次標目。記其大略。前話並續別開示者。一一綴入為徑山法話。以便刻施普及。不枉大師唾沫之慈。澹居師。及大眾。同此一心。

  弟子朱鷺記

  此一大事。須平實商量。方得受用。第一不得好玄妙。唇舌波浪。謂之弄精魂。

  此事不從參究入者。不得力。不向教上印證者。不得正知見。不從境緣上打煉者。亦隻是光影門頭事。及臨逆順八風境界。便被搖奪將去。都透不過。以宗入。以教印。以日用境緣為驗。但於境上輕脫。無滯著心。即是用心得力處。能以境緣自勘。亦不必全靠善知識說話為實法耳。

  咬定話頭。不是要明話頭。隻借話頭發疑。斬截妄想。其參究須離話頭處參究。下得疑。方得力。古德雲。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前人志之矣。疑至情識不到。語言不通時。拶逼極處。迸出些子光影。謂之電光三昧。正好進步。不得歡喜。若認此為是。則得少為足。貼體都被者點光覆住。不復能出。過後發出。都被所使矣。八識中含藏。尚有多生習氣。微細種子忽現前。用力不得處。須借咒力以消之。

  問智識不同處。但最初一念現量即是智。才轉第二頭。便是比量落情想矣。又曰黏帶情來底是識。不黏帶情來底是智。咬住話頭。正是把住情識來路。不起第二念。

  參悟亦非甚難事。三個月一住氣。定見下落。第一不得先存待悟心。才待悟即為等待他悟。即此便是攔頭板。則工夫再不得入矣。又曰。者事須是勇猛漢子做。

  利根人多生得夙慧。今生遇緣。當下便瞭。有不從參入者。但要保任去。透脫去。如六祖便是其人。鈍根人如何。隻要自肯。鈍根不巧。就從鈍處得力。

  咬定話頭。一切時中都用得著。便刀山火聚上去。也用得著。者便是得定力處。若有絲毫回避。便全身墮落矣。

  參禪人不得坐在潔白地上。此是千生萬劫陷坑。我欲為眾說破。故作擔板歌。

  教眼宗眼。原無二眼。永明師提宗。全摭教語印入。恐人一向無義路邊錯下腳。若不得教眼。便落邪見。我註金剛法華楞伽楞嚴等經書。從情識不到處。沒義路邊迸出者拈取。卻欲以教印宗。學者當自得之。

  在東海時。一夕坐入。身世俱空。海印發光。河山震動境界。得相應慧。有頃悟入楞嚴著緊處。恍然在目。急點燭書之。手腕不及停。盡五鼓漏。而楞嚴懸鏡已竟矣。侍者出候。見殘燭在案。訝之。

  菩薩全以利生為事。若不透過世閑種種法。則不能投機利生。

  學佛先發大悲心。破我執為主。

  舊公案。在今時人以妄想量度。則針鋒不對矣。縱會得說得。亦於己分上無力。

  動中會易入。靜中入無力。

  從外知見入者無力。自性內會入者得力。

  問從緣薦得者如何。緣有二。見聞緣有退失。境界緣無退失。虛實不同故。

  眾生欲忍。二乘生忍。菩薩無生忍。佛寂滅忍。

  隻一佛知見是正。卻有菩薩知見。二乘知見。眾生知見。外道知見。諸皆淆訛。所以世尊種種方便。隻要瞭一心。入正知見。名佛知見。

  瞭得生滅心寂滅。即瞭得生死。

  如何是向上。隻有個放下。

  祖師語。句句活。學人當實法。則句句死。

  日用工夫。隻消看破妄念。不被他使。無別用心處。

  一切空不下時如何。隻瞭知是假。一切能空。一切能輕。

  菩薩住在極樂。做甚事。我要扯他出來。

  念阿彌陀佛句。原同一話頭。今人卻便會到西方去也。

  一切是幻。人人曉得。須有主張幻的作用。方不為幻轉。在海印時。偶想六祖夜半人來斫頭公案。便欲學其定力。每夜開門習觀想。假若有人來要借頭。便歡喜舍之。今夜然。明夜亦然。久之覺有定見力在。忽一夜報盜入。予曰。第呼來。明燭正坐。無怖怯心。其人及門。乃匍匐不敢入。一長大漢也。予呼謂此閑無所有。命取庫中二百錢與之。若先無主張。便惶遽瞭也。

  住五臺山中。喧聲如百萬鏖戰。無有一息能安者。一日聽泉極沖激處。頃之忽然不聞。才舉念。何故又聞。乃向極沸處坐若幹日。坐久之。水聲寂然。自此水聲不斷。如不聞也。此後安住山中。不復為喧嚷動矣。

  在東海時。值 皇太後遣內官齎銀若幹至。弗敢拒也。度不可濫承當。念地方饑荒。可借以普 太後之施。內官不可。予告以各縣。該地方受施者。造一冊還報。如之。其後 兩宮聞而大喜。及至被難時。竟得此一事力。乃知臨財不可茍也。

  在嶺南時。人情未熟。崖岸在。不能使人狎。無可親者。有小孩兒欲近之。輒畏我去。一日學獅子調兒法。勉自倒身眤狎之。與之果蓏。日狎一日。遂不我畏。自此人不我避忌。日來親也。

  初參謁某總府。持揭庭下。移時不命起去。心解得應自呼名稟見耶。顧不能出諸口。如千鈞重。無可奈何時。奮自稱名。某稟見。乃得起去。明日參謁復然。竟一歲不少假借。旁謂武人。何知破常格待善知識也。最後約同謁撫院日。總府備一舟。裝齋飯果品。如賓席。邀請過舟。作禮。揖上坐曰。非我不能假借公。知公有傲骨。聊以相成也。歡談促膝以別。乃嘆宰官中大有深心人在。何問武耶。

  讀書不細心體認。不得其用。予註老子。至天之道其猶張弓乎。更數日。思其合處不可得。乃從他借一弓並弦。張而懸之壁閑。坐臥視之。又二日。忽悟張字對弛字說。弓弛時。弣高而有餘。弰下而不足。則無用也。及張而用之。則抑高舉下。損弣補弰。上下均停。可以命中。天道全以動為用。主施而不主受。適合之也。重為輕根二句。亦稽數年。不敢草草解。正當南行之日。孤坐舟中。情景無聊。輕重靜躁之解。恍然目前。始悟太上語旨。蓋身試之而後見。未可謂紙上陳言無真味也。故道德一註。歷十三年乃脫稿。非草草也。

  予著經。必是凝神入觀。體契佛心。機倪忽自迸出者。方副之紙。若涉思議。即不中用。

  化生儀軌

  語曰。聖人不出世。萬古如長夜。故我本師釋迦文佛。示現王宮。出傢雪山。六年苦行。悟道成佛。於鹿苑說法度生。當佛未出世時。西天外道有九十六種。各立門庭。皆稱師長。及佛成道說法之時。諸外道一一歸依出傢。為佛弟子。依教修行。證阿羅漢果。故今靈山一會。一千二百五十餘人。皆是外道之儔也。當是時也。有信佛者。則歸依佛法。依教奉行。其不信者。則生驚疑。乃至種種魔害毀謗。墮惡道者。不可勝數。是知今之佛法未行之地。皆以佛未出世之時。智愚賢不肖。雖有疑信之不一。是皆不知我佛出世之本懷。及度生漸次方便之軌則也。故今略述化生方便之次第。使未聞未信佛法者。知我等為僧。化生之法門。非是一事一行一門而可入也。故曰。方便有多門。歸源性無二。要之四十九年。皆隨機大小淺深之序。所謂教不躐等也。幸宜委悉。勿謂常談一佛以一大事因緣出現世閑。所謂開示眾生佛之知見。使其悟入。惟此一事。更無餘事。所雲。一大事者。謂要眾生。知生死為一大事也。佛知見者。乃眾生各各本有之佛性也。由迷此佛性而成生死。今要出生死苦。必以悟佛知見為第一義。如此豈非佛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而出世閑。是則禪道悟心一路。不待達摩西來。然佛特為此事而出世也。爭奈眾生歷劫以來。貪嗔癡愛。煩惱惡見。迷之已深。不堪頓示悟心之大法。故將一乘法。分別說三。以此故有三乘漸次之設。所謂小乘中乘大乘也。至有不堪小乘之法者。則設五戒十善。為人天善果。且免墮三途地獄餓鬼畜生之苦。故曰五戒不持。人天路絕。今為佛弟子。遵奉佛教。以度生為事業。若不漸次方便。誘引入道。一旦示之以大法。則反使橫生疑謗。自取三途之苦。是以醍醐為毒藥矣。乃不善導之過也。故今遵佛所制。在傢善男子名優婆塞。善女人名優婆夷。當持五戒以修人天善果。在傢五戒者。

  一不殺生(此戒感將來長壽。及如意眷屬和合。現在子孫昌盛之報)。

  二不偷盜(凡不與而取。皆名為盜。此戒感來世得大富饒。衣食豐足。所求如意之報)。

  三不邪淫(非己妻妾。妄生淫欲。名為邪淫。此戒感來世得妻妾貞良。父慈子孝。眷屬六親和合之報)。

  四不妄語(凡言不實。鬥構兩傢。名為妄語。此戒感來世智慧過人。言語真實。聞者皆信。依教而行之報)。

  五不飲酒(酒能昏迷亂性。發狂生禍。為眾惡之本。此戒感未來智慧明達。識見超越之報)。

  右上五戒。乃我佛出世。初為世閑在傢之人。特設此教。令人依戒修因。則不負此生。免墮惡道。能感來世。不失人身。得長壽大富子孫。傢道豐盛。文明特達之報。凡今高官尊爵。富厚豐盈。聰明利達之人。皆從修持五戒中來。然此五戒。即儒門五常。不殺。仁也。不盜。義也。不邪淫。禮也。不飲酒。智也。不妄語。信也。故佛法有裨王道者。以五戒化人。則無詞訟。省刑罰。傢治而風淳矣。此吾佛最先所設。化生之儀也。今世俗之人。不知佛法。全無好善之心。而返生謗佛謗法謗僧之見。是自甘愚迷。自取苦趣耳。又有一等之人。雖能吃蔬。而不知佛法正修行路。聽從無為外道邪人。不敬佛祖天地。不孝父母。不燒香禮拜三寶。專一味邪行邪說。盲盲相引。相聚妄談。以為傳法。全不知有正修行路。而返謗佛法僧。堅執不化。此乃最愚癡人。是可憐者。即今奉詔旨。所當禁者是也。唯願當世高明君子。辯白邪正是非。凡遇此輩。即當開示。令其舍邪歸正。不但護佛法。是亦有助於王化也。然學邪學正。總是一念善心。可惜不知是邪而誤墮。今若知非。又何不舍彼邪徒。而為真正善人。為聖世之良民乎。

  右上五戒。乃佛教修人道之因果。又設十善業道。為人天之因果。所言十善者。

  一身三惡業。謂殺。盜。淫。若斷此三惡。則名三善道。

  二口四惡業。謂妄言。綺語。兩舌。惡口。若斷此四。名四善道。

  三意三惡業。謂貪。嗔。癡。若斷此三。名三善道。

  如上十惡。乃常人日用而不知者。今若能斷此十惡。則名十善。為生天之因。是為純善之人。此十善法。即儒門正心誠意修身之道也。若果能修此。則現世為聖為賢。則定感來世生在天宮。受勝妙樂。此萬萬真實之行。世人何故愚迷不知。而專向邪道為得。豈不辜負此心哉。

  如上五戒十善。乃吾佛特為世閑在傢之人。所設之教。要人依此修因。不失人天之福。此金口所宣。不妄之談。若不遵此修。總是邪道。非正行也。總肯苦心修行。都無利益。反增苦果。是謂以苦舍苦。吾佛已深痛之矣。今世閑五部六冊之說。乃外道邪人。妄稱師長。偷竊佛祖言句。雜集世俗鄙俚之言。以惑愚民。所謂邪道亂真者。即今聖旨所禁。皆此輩也。在傢之人。既有好善之心。何不歸依三寶。而必墮此邪法。豈智人哉。

  又觀今世好善男子。已能歸依三寶。以自恃世智聰明伶利之見。便生下劣魔心。薄五戒十善而不為。以好禪為上乘。三業不修。乃以祖師現成公案。看瞭幾則。記在胸中。便逞利口。動使機鋒。當自己妙悟。以此為是。全不知非。又且誹謗大乘經典。為文字不足取。又笑真修實行之僧為小乘。妄起種種邪見。全不信有因果罪福。甚至慢佛慢法慢僧。殊不知自墮愚迷業障坑中。妻子聚首。眾苦熱惱交煎。且妄指目前是道。如此愚癡之人。是為大可憐憫者。既有一念向上之心。何不真真實實。做些著落工夫。所謂說得十分。不若行得一分。如此妄談。譬如貧人。妄稱帝王。自取誅戮。可不哀哉。奉勸世之善士。聰明利根。有志出生死者。當自量根器。參禪固是向上一著。以此乃佛祖專為上上根人說。在諸人試自點檢。果是上上根人否。果能一一頓悟否。果能當下便瞭百劫生死否。如其根非上上。即宜量自己力。專心修凈土門。回向西方。願生極樂。永舍娑婆之苦。此一法門。從古修因。僧俗依之出生死者。不可勝數。所謂萬修萬人去。最是穩穩當當。一毫不錯之大法門也。祖師雲。唯有徑路修行。但念阿彌陀佛。以此法門。全不誤人。若能放下身心。依此修行。所有應行規則。略示於後。

  一凈土一門。往往士大夫談說。專為中下根設。殊不知此門。三根普攝。無機不收。最為廣大。且又簡而易行。即古之祖師。悟道之後。回心向凈土者不少。如永明中峰諸大祖師。非一人也。但修行念佛。有上中下三根不同。故凈土九品。亦因根有別也。

  然凈土有三種者。一常寂光土。二實報莊嚴土。三方便有餘土。此即凡聖同居土。且此三土修因不同。故所感各別。試略言之。

  一常寂光土。即圓覺經所雲大光明藏。此中聖凡平等。依正不分。唯佛法身湛然常寂。乃諸佛所證法身境界。此唯從上諸祖。一念頓悟法身。妙契同體。入佛境界者所居。此正上上根人之凈土。豈可輕視為中下人設也。

  二實報莊嚴土。此即二十重華藏世界。乃我盧舍那佛。曠劫修行。感稱法界量無盡莊嚴之妙土。即華嚴經所說。重重無盡世界莊嚴者。此乃報身佛所居。單為十地菩薩。轉大法輪之凈土。即二乘聲聞。不見不聞。此即法華會上諸授記之人。待多劫修因。將來所感此中一分之凈土。此殊非尋常易易可到也。

  三方便有餘土。亦名凡聖同居土。此正九品分別。乃阿彌陀佛之化土也。以華藏世界有二十重。從第一重有一佛剎微塵數世界圍繞。下小上大。如倒浮屠。從此以上。倍倍加增。至第十三重。然此娑婆世界。乃十三重之中心主剎。其極樂土與娑婆正等。從中至西。花葉邊際。故雲過十萬億佛土之外。與娑婆並列者。以十方佛土。獨有娑婆為穢惡。土石諸山。雜穢充滿。三途八難。眾苦所聚。名為堪忍。眾生剛強。最難調化。故我釋迦文佛。縱以十善化導人天。亦在生死之中。未出輪回。若參禪悟心。又難頓悟。故設念佛求生凈土一門。名橫超三界。以仗阿彌陀佛因中願力。雲十方世界眾生。有能念我名號。不生我國者。誓不成佛。以仗此願力。凡念佛者。彌陀定來接引。生彼凈土。故易生耳。然此凈土。開有九品者。若參禪悟心。未能忘心境者。則生上上品。有念佛一心不亂者。則生上中品。有參禪未悟。持名精純。萬行莊嚴。則生上下品。若修萬行。持大乘經。專持名號。志願往生。則生中三品。有精持五戒十善。專心念佛。發願回向。不論僧俗。多生下三品。此雖未斷煩惱。以但得生彼國。見佛聞法。居不退地。永不落三界生死。從此發願。再來三界度生。則來去自在。不被生死苦惱羈留。所以永明禪師說。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是也。此一法門。一生精誠可辦。一得生彼。頓脫生死。永出輪回。如此直捷法門。又何患而不修。且薄之耶。然參禪瞭生死難。念佛瞭生死易。隻要當人一念真實肯切苦心耳。從古生凈土者。無量無數。皆世人眼見而不信。又有何法可信耶。今奉勸高明智士。當信自心。不可謬信邪說也。即在法門中。有禪凈兼修之士甚多。如永明所說念佛參禪。參禪念佛。所謂有禪有凈土。猶如帶角虎。現世為人師。將來作佛祖。此亦最上之行也。與夫妄稱悟道。墮大妄語者。天淵也。

  惟夫一切眾生。自迷本有之佛性。墮落三界生死。輪回六趣苦難之中。長劫沉淪。不得出離者。皆因貪嗔癡愛。以資淫殺盜妄諸惡之業。舍身受身。皆以淫欲而正性命。生生世世。父母妻子六親眷屬。恩愛牽纏。三界大火所燒。無有一人能免之者。故我本師釋迦文佛。於常寂光土。興起大悲救苦之心。舍自性法樂。從兜率。降皇宮。入母胎。舍父母妻子。割斷世閑深重恩愛。頓棄金輪王位。走入雪山。剃除須發。六年凍餓。苦行修持。乃至悟道成佛。此乃是第一個為生死出傢之樣子也。及成佛後。又遭魔害。受金槍馬麥之難。種種堪忍。拌舍身命。受盡無量魔怨之難。說法四十九年。隻是一念慈悲。為度眾生。救令出苦而已。惟此一事。更無餘事。故靈山會上弟子。一千二百五十人。皆一時英靈豪傑之士。學佛所行。各各舍離世閑父母妻子恩愛。依佛修行。瞭悟恩愛。得出生死。證阿羅漢果。如阿難為佛之弟。亦隨出傢。隨眾受苦。此乃吾佛所度弟子出傢之榜樣也。佛在世時。投佛出傢之弟子。不知修行之法。故佛因事設戒。令其止惡防非。得正熏修。故初出傢者。名為沙彌。則設有十戒。及至比丘。則設有二百五十戒。女人出傢。名比丘尼。則設有五百大戒。乃至國王大臣宰官居士。與在傢出傢四眾人等。進修菩薩大戒。則有梵網經。說十重四十八輕戒。此諸戒律。乃吾佛法門之傢法也。故雲。若人受佛戒。即入諸佛位。若為僧不受戒者。名為禿賊。盜佛袈裟。裨販如來。非佛弟子。此為僧奉法之不易也。然佛在世時人壽百歲。佛當壽百年。以念末法弟子無福。止住世八十年。留二十年未盡之福。與後世兒孫。故今之弟子。供養四事。皆受用吾佛白毫光中一分功德。即施主粒米莖菜。分毫之施利。皆 佛所留之福田。今入在法門為僧者。竟不知 佛是何人。亦不知己為何事。不知為何舍父母。棄妻子。剃除須發。不在俗傢而住寺中。亦不知不耕不織。衣食從何而來。隻道是自己有能。化得施主供養。更不知施主信心。膏血難消。將來拖犁拽耙。銜鐵負鞍。酬償之苦。此其大傢一齊迷悶而不知者。若是如此受用。有能粗守戒行。持經念佛。守本分者。猶自可也。況又全不知僧體。不受戒行。縱放身心。攀緣俗親。出入不忌。不避譏嫌。乃至違法犯禁。全不知非者。又非一種矣。竟不知為何出傢。為何舍俗。為何剃除須發也。不但不知修行之事。即燒香禮佛。敬奉三寶之心。絕然忘之。混混一生。醉生夢死。全不知有出傢正修行路。即有見者。返以為非。此為最可憐愍者矣。佛言。三途地獄未是苦。向袈裟下失卻人身。始為苦也。總之不知僧為何物耳。故四十二章經雲。

  佛言。汝等比丘。每於晨朝。當自摩頭。若肯自摩頭。則返省自己。為甚無須發也。以不知佛法出傢規矩。故師不成師。而弟子亦不成為弟子。上下絕分。鳥獸同群。但知衣食為急。全不知有生死之事。不怕將來有三途之苦。世閑以此習俗成風。以為常事。至有離鄉行腳操方者。亦止知有叢林粥飯。茫不知有佛法禪道。此又大可憐愍者矣。嗟乎。去聖時遙。法門頹獘。一至於此。不可救也。雖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惟今在在諸山。豈無英靈豪傑之士哉。每於一方。但有一二肯發心興起者。自然有轉化之機矣。故今惟望住剎有志之士。各宜思省回頭。當念生死大事。痛改前非。發起一念向道之心。發心之初。先要參請善知識。秉受沙彌十戒。若持十戒無犯。則進比丘二百五十戒。一一戒條。委細檢點。乃至進受梵網菩薩大戒。以佛設教。以戒定慧三學為成佛之本。所謂因戒生定。因定生慧。是為三無漏學。其諸戒相。具載戒經。請自檢閱。不必細列。既能受戒之後。不論獨居隨眾。定要半月半月。對佛誦念戒品。有毀犯者。對眾懺悔。改過自新。則身心清凈。業障消除。乃為出苦之要也。既能持戒。為修行之本。則當親近佛法。縱不能出門。他方聽講。亦當自己發心。專一持誦大乘經典。或華嚴法華圓覺楞嚴諸大乘經。以種般若因緣。或有志專修西方凈土一門。則以念佛為正行。誦大乘經為助行。六時發願回向。求出生死苦趣。如此方不負出傢之莫大因緣。亦不虛度此生矣。若有上上根人。發心脫離俗業。操方參請知識。志究己躬下生死大事者。隻須單提一念。更不外求。此又最上一乘之根器。然但發肯心。定有發明瞭悟之時。是在各人根器志向何如耳。如上所說持戒修行誦經念佛。雖不能頓悟自心。亦不空過時光。亦不負出傢之緣耳。若夫悠悠縱情。至死無成。可不大哀也哉。空過今生。墮落三途。則將來又不知何時出頭也。

  如上所說在傢出傢修行之法。雖淺深不同。乃我佛出世。初二十年所說之法也。然佛說法四十九年。所說之法有三乘。謂小中大。初二十年。但說有教。名為小乘。謂有三界生死之苦可出。有二乘涅盤可求。有善道人天因果。有惡業三途之因果。一切諸法皆是實有。故雲四諦之法。諦者。實也。四諦者。乃苦。集。滅。道。四法也。謂實實有苦可受。集者。貪嗔癡愛煩惱也。言此煩惱。為諸苦之因。能招苦果。故謂實實有煩惱之集可斷也。滅者。出三界外二乘偏空涅盤。以出生死證此涅盤樂。故謂實實有涅盤可證也。道者。乃修行之方法。乃二乘人所修。厭苦。斷集。慕滅。修道。謂八背舍。五停心觀。謂觀身不凈。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又有總相念別相念等觀。此名小根所修出苦之法也。名小乘教。又有一等根器少利者。名為中乘。即廣前四諦。說十二因緣之法。謂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苦惱。是名十二有支。此十二支。該三世因果。謂過去二支因。乃無明行。現在五支果。乃識至受。現在三支因。謂愛取有。未來二支果。謂生老死憂悲苦惱。緣者。引也。謂三世輪回因果。相緣引而有也。以中根人。觀此十二因緣。有流轉還滅二門。謂從無明至老死等。為流轉門。若無明滅。則十二有支齊滅。為還滅門。逆順觀之。則悟無生。證辟支佛獨覺之果。為中乘之法也。此二乘法。說二十年。以根機鈍劣。不堪受大。故為權耳。從此二十年後。機漸通泰。方說大乘菩薩。所修六度之法。所謂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此六乃大乘菩薩所修。名為大乘。若修此六度。單為下度眾生。上求佛果。此六度法。以般若為主。故佛第二時說般若經。有二十二年。其經最多。來此方者。有八部般若。共六百卷。此經純談般若真空智慧。破前二乘生死涅盤之有見。廣說六度。乃至四諦十二因緣等法。皆以般若真空為極則。淘汰前執有之見。即如金剛心經。皆般若之宗極也。以前二乘所執之空。乃偏空。所謂斷滅之空。今此般若。乃實相真空。以佛說空假中三觀。乃成佛之妙門。惟此般若經一部。單說一空觀。故為入大乘之初門。為菩薩修行之妙法。梵語般若。此雲智慧。故菩薩利生。以智慧為首。所謂無慧方便縛。有慧方便解。然此空觀一門。雖載八部般若之中。其實捷要。隻在心經一十四行。業已該盡。心經一卷。又單在照見五蘊皆空一句。已盡其義。此一句之中。若下手做工夫。又隻在照之一字而已。此最簡最要之法門。然禪門修行。最初用心工夫。隻一照字。即此一字法門。在吾佛直待三十年方說。以此看來。修心之法。豈是尋常凡夫易說易行哉。此一字法門。是謂教菩薩。乃大乘之法也。惟佛出世本懷。直是要令一切眾生成佛。更無別事。即四十九年所說一代時教。今為一大藏經。總是學成佛之法門。成佛之方便。雖有六度萬行。種種多門。正意隻是三觀為成佛之本。三觀者。乃空。假。中道。三觀也。一代教中。總隻說個三觀。若從前來說到般若。方才說瞭空觀一門。以此故知法不易說。亦不易入也。然般若會上。其在會聞法二乘之人。皆以般若非己智分。全不餐辨。況親受佛教。三十年。尚且不信不入。如今惡業凡夫。口口談空。妄說空法。無佛無祖。無修無證。便自稱為上上根人。豈非大妄誕人也。惟佛已說般若真空觀。然後才說假觀。此一觀門。所說之經乃解深密經。所說唯識法門。所謂迷如來藏。名阿賴耶識。依此賴耶。具有三分。變起根身器界。一切山河大地眾生。世界之假法。乃唯識所變之影。如鏡中像。如水中月。有而不實。故名為假。問曰。然佛因何而說假觀耶。答曰。由前二乘之人。執涅盤以為實有。是墮偏空。故佛說般若真空。以破執有之見。故令觀般若實相真空。又有一類樂空增勝菩薩。執但空而不能涉有。不肯度生。故佛說一切眾生身心世界。皆唯識變現。全是假法。以此唯識法門。和會空有。要顯即空之有。即有之空。直觀唯識以證真如。此乃教前菩薩出空入假度生之法門也。故此一觀門。在經有深密密嚴等經。當說此經時。在菩薩大根。已能信受。其小根二乘。畢竟不敢入俗利生。故佛說維摩一經。以凈名居士示現處俗。有妻子眷屬。假托問疾因緣。與文殊對談不二法門。以呵斥二乘。激發入俗度生之心。其教名為彈偏斥小。嘆大[〦/(口*(丞-一))/衣]圓。為小不思議法門。以祛二乘狹劣之見。此乃吾佛深慈大悲。為小根人種種方便權巧。引入大乘之意也。是知菩薩涉俗利生之事。誠非小根劣檞之所能堪。已經四十餘年教化之功。尚費如此方便神力。如今現在五濁。煩惱生死苦海之人。口口談空。談禪說道。動以向上一著為己任。蔑視正法。不懼因果。不知揣己。妄自狂誕之如此耶。以觀吾佛利生之方便權巧。費瞭多少苦心。不敢輕易說教人成佛一字。今人動說超佛越祖。非妄而何。可不懼哉。

  唯吾佛出世說法四十九年。所集諸經。有一大藏。始終隻說瞭八個字。所謂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從初至此。已經四十年。才說破萬法唯識一句之義。然猶未敢顯示唯心之旨。以唯心乃萬法之極則也。從上以來。諸大弟子已聞唯識法門。故此以後。乃說楞伽經。顯示三界唯心法門。直欲令人悟此一心。以為極則。若攝前二空假。泯絕二諦。總歸一心。然後圓滿一心。融歸中道。為理究竟。故楞伽經雲。寂滅者。名為一心。一心者。名如來藏。謂識藏。即如來藏。非空非有。直指一心。離名絕相。泯絕聖凡。不屬修證階差。頓觀藏性。名為自覺聖智境界。直離一切攀緣妄心。但瞭妄想無性。即悟無生。是為頓教法門。達摩祖師。傳二祖可大師。以此經為心印。故此經獨被上上根人。其二乘絕分。祖師門下。故初學參禪。要離心意識參。離妄想境界求。出凡聖路學。是乃純以此經為宗極也。此教乃說一心之極則。已經四十餘年。多方開示。歷過多少法門。今方說此經。小根尚爾絕分。而今之僧俗。教眼未明。修行無路。盲然無知。自己心中妄想攀緣。全然不知起滅頭數。日夜未嘗一念清涼。即以向上離心意識一著。以為己任。話頭亦未夢見。便開大口說禪。其自欺之心何如哉。可謂大無慚愧人也。可不懼哉。且今不但俗人無知妄談。即吾法門後學僧徒。全未聞佛教修心法門。全不知用心工夫。但隻妄想幾時。全無正見。便稱悟道。自以為足。此又誰之欺。誰之誤耶。戒之戒之。慎之慎之。在佛過此四十年後。方示一心法門。足見法不易說。不易修。不易悟也。

  唯吾佛世尊。特為一大事因緣故。出現世閑。一大事者。所謂眾生佛之知見也。以眾生本具佛之知見。今迷之而為妄想生死之知見。歷劫以來。迷而不知。譬如窮子持珠作丐。枉受辛勤。故佛興同體大悲。特特出世而為開示。眾生本有佛之知見。使其悟入。猶如指示窮子衣裡之珠。令其自知得受用耳。然佛知見者。即是楞伽所說一心。名自覺聖智是也。一向不敢頓說。以觀眾生根鈍。不堪受此法故。久默斯要。不務速說。直至四十年後。多方淘汰。根機已熟。且化緣將畢。故說楞伽經。示一心法門。以為顯理究竟。此後即說法華經。示諸法實相。以顯事究竟。此佛說法之次第也。以理事究竟。方盡一心之極則。故諸二乘人。到此始信佛心決定不疑。亦悟各各自己本有佛性。一向不失。譬如窮子。久逃他國。今始歸來見父。亦信父傢業。原是己有。心相體信。堪紹傢業。故長者委付。嘗謂此法華一經。如長者委付傢業之囑書。乃佛利生究竟之本懷。故佛謂諸弟子。一一授記。將來必定成佛。且雲。凡有聞法者。無一不成佛。此一大事因緣已畢。故為終教。過此不久。即入涅盤。然在法華一時。已盡吾佛出世利生之本懷。至於涅盤一經。顯佛性義。以收法華未盡之機。以破前來弟子未盡之疑。以佛說凡有聞法者。無一不成佛。此恐弟子前聞闡提無信之人。不許成佛。於此生疑。故此經說闡提亦有佛性。故假廣額屠兒。放下屠刀便作佛事。此則的信。凡有知者。畢竟成佛。決定無疑。如此方盡如來出世一番。化利眾生之能事。至此已畢。故此即入涅盤也。如上所說。乃吾佛出世一代始終化生之儀軌。漸次修因之法門。雖觀眾生本有佛性。各各具足。無不願成佛者。但以煩惱障厚。罪業根深。不堪頓示大法。故將一乘法。分別說三。此乃一乘三乘之所由設也。故楞伽以前。乃三乘之權教。楞伽法華。乃一乘之實教。故天臺判為開權顯實之教。是知四十年前所說。皆為權設故。為根機不等故也。

  此上所說。頓漸不一。通為教義。然楞伽頓示一心為如來清凈禪。而教豈非禪宗也。至若世尊自雲。我四十九年未說一字。末後拈花示眾。人天百萬。罔然不知。獨迦葉一人。破顏微笑。

  世尊乃雲。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用付於汝是為教外別傳之旨。從此二傳阿難。以至西天四七。東土二三。達摩西來。目為禪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謂之單傳法門。故自曹溪以下。二派五宗。傳燈所載千七百人。皆悟心大士。凡有言句稱為公案。以禪本離言。但留此一言半句。為心印之證據。如世公庭之案牘。非是要人以此為實法。口耳流佈。以當自己之玄妙知見也。然吾佛業已說瞭一大藏教。至若一心法門。何所不具。而必以拈花為心要者。以一心之旨。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以從前聞者雖悟本心。然有未能離相。故假末後拈花。為遣執言說之習氣。乃治執名言之病。以此為金篦耳。今人不知教禪一心之旨。乃吾佛化度眾生之方便。各人妄執一端。以為必當。故執教者非禪。執禪者非教。然執教非禪者。固已自誤。而執禪非教者。又誤之更甚也。以執禪者。執愚自是。妄認己見。以為自誤。非毀大乘瞭義為文字。以致究竟無成。更可憐者。觀今末法之世。講席已微。無大師匠。故伶俐少年。無多聞慧。至有志向上參禪。又無決定久遠之志。以無明眼知識。但隻循情欺狂。以致誤墮者多。此可大為流涕者也。且又有僧徒。妄自以為悟道者。誑惑世俗愚夫。貪求供養。有歸依者。即開示參禪。為向上一著。有信之者。話頭未熟。妄想縱橫熱沸。便以印正。以為有悟八處。以致誤墮邪見。如此。為害更甚。此尤不可不知懼而自省也。愚見不是不要參禪但說參之不真。又無久遠決定之志。妄自為悟。誤人甚多。愚意假若看教。不能參禪。與參禪之無決定者。總不若專心凈業。且不空過一生也。智者自能鑒之。請各自思。幸無自欺自誤為望。

  竊觀宰官士大夫。參禪瞭悟者。從古不少。歷歷傳燈所載。非一人也。今世宰官中。有志外護法門。多以參禪為向上者。此不比尋常一概。固自有說。蓋昔有法門參禪之士。未大悟徹。即發願護持佛法者。亦有諸祖有大願力度生。及菩薩示現救世者。亦有昔在僧中參究未透。而以習業牽引。故今出世者。雖在俗諦塵勞之中。而宿習一念般若種子。光明透露。不能自掩。故發為文章功名事業。以為外護法門者。種種方便。作用不同。其行門亦非一種。有專向上者。有專功行者。有建立三寶證願護法者。有單為自己生死者。有發而為忠孝者。種種所行。皆菩薩道。不可以僧中行門。一概視之。然在僧中不知禪教二宗。亦有苦行頭陀者。亦有專修凈業者。亦有真實行門者。亦有隨緣佛事助揚法門者。亦有持誦書寫經典為求行門者。此皆在佛白毫光中。種種因緣而求佛道者。亦不可以一概而取。故宰官中凡有護法深心者。但取僧中一行為得。亦不必定要個個參禪。方為正行耳。然參禪雖妙。其實非小根所能。然在佛世。人天百萬。獨迦葉一人。達摩西來。隻得二祖。黃梅七百餘人。唯六祖一人印心。豈細事哉。若在僧中。但有一行。可以為法門正事。可以教化眾生。即是菩薩。故曰。種種所行。皆菩薩道。茍一事可取。則已超乘粥飯常流。空過時光者萬萬矣。所謂短中取長。則無棄人。長中取短。則無全人。自古世出世閑。全人之難得也。如上葛藤乃至佛化生儀軌之次第。在佛豈不要人頓悟自心。當下成佛。但眾生根鈍。不得不施權接引耳。古人雲。僧徒不能瞭悟自心。且於教法留心。時光亦不空過。予則謂今之僧徒。縱不能參禪看教。有能持戒誦經作福護法者。亦說勝尋常魔種萬萬矣。在居士中。但能持齋念佛助揚三寶者。皆真實行也。是在諸佛之所望也。顧諸方高明達士。當自信之。慎無以愚言為妄也。

  化儀之餘

  示宜華眾道人

  老人於癸醜冬日。自粵東杖策來南嶽。道經宜章。善男子鄺紹楨等二十餘輩。迎老人於經堂。殷勤頂禮而作供養。求請開示。略說法要。一宿而行。既而老人隱寓靈湖蘭若。建諷誦。

  華嚴道場。乙卯夏六月。紹楨等遠來瞻禮。正值老人為眾講說金剛般若。隨喜聽聞。大生歡喜。拈香請示。在傢修行捷要。老人因示之曰。宜章當深山僻地。無善知識經過。在傢善信雖多。未聞正法。今眾等各宜精持五戒。以為正行。此五戒者。乃吾 佛專為在傢善男子說。此五戒。即儒傢五常。仁。義。禮。智。信也。故曰。五戒不持。人天路絕。是故在傢善士。應當奉持。既持五戒。不可聽信邪師邪教。妄說法空。撥無因果。斷滅佛種。造地獄業。隻當專依 佛教。修西方凈土法門一味。以念佛為正行。然凈土一門。接引眾生。利益最廣。古今念佛得往生者甚多。但以專精為主。不是一月一兩會。念佛幾千聲。如此便作正行也。第一要發心。深厭娑婆是苦。志求舍離。存想西方凈土。蓮花化生。念念定要往生彼國。親見 彌陀。以為本願。每日早晚要刻定功課。或持金剛經。或持彌陀經。或持往生咒。定要念佛。回向西方發願往生。以此為定規。二六時中。無論閑忙動靜。將一聲阿彌陀佛。持在心中。念念不忘。心心不斷。乃至睡夢之中。亦不忘失。如此打成一片。無有閑斷。名為一行三昧。此念純熟。一切境緣不被打斷。開眼合眼。一聲阿彌陀佛。明明現前。將一切世閑父母妻子。種種恩愛妄想業念。都被一聲佛號消磨清凈。如此即得自心清凈。經雲。心凈則佛土凈。如此念佛。如此用心。念到臨命終時。單單隻有一聲阿彌陀佛現在目前。一心不亂。自然得見阿彌陀佛親來接引。一念之頃。即得往生凈土。從此即得永脫生死之苦。高登極樂。蓮華化生。便是一生念佛之效驗也。如此精專。若不往生。則諸佛墮妄語矣。若是悠悠歲月。口說念佛。心無實行。是為自瞞自欺。豈有效驗之時耶。善男子等。既發信心。當行實行。萬勿自欺。

  湧泉寺湖心寺十二時念佛規制

  佛說眾生生死。長時以積日夜。以至劫數輪轉。不休不息。由念念妄想攀緣。曾無一念之暫已者。以妄想不斷。故生死無窮。長劫迅輪。無暫停寢。職此之由也。佛說種種制心之法。皆止輪之墊耳。法門雖多。以眾生垢重識昏。難以攝入。故唯念佛一門。最為捷要。所謂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以眾生一切妄見。皆屬生死。獨許見佛之見。為出生死法。然見佛必從憶念而至。妄念日夜無閑斷時。特以念佛斷之。此遠公之匡山蓮社。六時刻漏所由作也。是時社中百二十人。稱高賢十八而已。斯則真實念佛者。又不多得。今之視念佛為末品。豈真知也哉。近代唯牛山以念佛為行。且以煉魔為名。則苦於鉗錘太緊。雖日夜不斷。歲止三冬。而人非一律。亦難於長久。頃雲棲力主念佛。雖日以四時。然於夜有睡眠。又費呼喚警醒。法欠微密。今法師佛石玄津。各發心以十二時為請。此法固綿密。而動靜飲食。似難歸一。若調理有度。設法得宜。此又古今之良規也。請益老人。因為創立規制庶事不繁。而人心一致。此乃微密妙行也。乃為之制。條牒如左。凡念佛會建立。隨人隨願。廣狹不一。若力大則堂多。力微則堂一。人亦如之。但人不論多少。均派六班。晝夜班各二時。照香輪流。出班禮誦。行道懺悔。而餘皆靜坐。隨聞默念。或習觀門。願者隨之。此則靜多動少。不繁不亂。而佛聲不斷。則妄想不生。如相呼相喚。不昏不散。入則動靜一如。自他不二。寤寐恒常。此則不起於座。頓見彌陀。是為第一如意妙行。至若飲食。亦宜如法調之。務使內外一如。則人我兩忘。是非俱泯。而道場之安恬寂漠。亦無如此之妙者。老人深思此法。愧腳跟未措。尚未遂心。故特示之。代為前驅。他日觀聽者眾。必處處建立。而凈土將遍震旦矣。是有望焉。

  宗鏡堂結修證道場約語

  佛說一大藏教。備列眾行。總歸修證。以為究竟。所謂依一心以建立萬行。以萬行還證一心。故雲。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原夫法界。不屬迷悟聖凡。良由無明不覺。迷此一心。從迷積迷。造種種業。自取輪回生死之苦。所言修證者。但以凈除自心之三障。復還自心之本體。故名為證。非離修外別有證也。是以佛祖教人修行之訣必先瞭悟一心。凈除三障。以心難悟。故設觀以通之。障難除故設懺以凈之。即華嚴法界圓宗。尊普賢為毗盧長子。而十種願王。以懺悔業障。為前列也。是以從昔以來。若天臺親悟法華三昧。猶尊懺法為妙行。設有儀軌。即永明大師。乃凈土中人。尚謹遵而力行之。況其它乎。嗟哉末法。去聖逾遠。眾生垢重。積迷逾深。既無瞭悟參究之功。又乏懺摩悔罪之行。將何法可望出生死乎。唯永明大師。鎔一大藏。歸唯心之旨。著書百卷。名曰宗鏡。至今堂存凈慈。其書廣明一心。如揭日月於中天。朗萬法之幽邃。學者茍能親習。則徹見自心。不俟更悟。證入之要。無出此矣。大師生平自行。日課誦念法華經一萬部。秉天臺法華懺儀。依法修持。率以為常。故現住世時。則冥府帝君。圖其像以瞻禮之。以其行超生死實證唯心者。乃其人也。今也。其書現行。堂具存。孰能過而問焉者乎。茲玄津壑法師。乃其的嗣。自幼出傢。於其寺剃發之日。即問大師之名。何如人。遂發心願禮其塔。是豈往曾親近為侍者乎。大師塔已湮。堂已圮。公能力起而恢復之。大師之眉光。復放於山川草木之閑者。非無因也。今諸緣小集。公願暢明宗鏡之旨。精懺悔修證之業。將結真實法侶一十二人。效圓覺之軌。則誓為長期。歲分四時。每時撥二十一日。為懺法。遵法華懺儀。餘則日披宗鏡錄。瞭悟唯心。疑則為眾發明的旨。不假枝葉。但取直捷為本參。冀其實證。其以入期之眾為表率。將引本山弟子為禪雛。調其羽翼。雙舉飛騰。法性空遠。登覺天而朗慧日。在斯舉矣。其結制規約。因事施設。務簡而易行。真而無偽。以踐實地。然四事所需。力不自持。以安居不能效如來逐日行乞之軌。又不敢覬天人送供之儀。而核名取實。發心供給。則有望於發心之檀越。今有居士譚孟恂力任先登。則一切有緣。靡不歡呼響應矣。以諸法從緣生。佛種從緣起。是則今日之緣雖近。而成佛之遠蹈。實借此為最初之方便也。諸人聞而歡喜。遂破其端。則究竟之果。是在諸同緣。同行。同事。同心。一發勇猛之力耳。若以世閑生死之心。而易出世之心。以滋罪之財。而養定慧之命。諸有智者。何慮而不為耶。茍生一念疑心。則當面錯過百千萬劫矣。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六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四十七

    侍 者  福 善 日錄

    門 人  通 炯 編輯

    嶺南弟子 劉起相 重較

  夢遊詩集自序

  集稱夢遊。何取哉曰。三界夢宅。浮生如夢。逆順苦樂。榮枯得失。乃夢中事時。其言也。乃紀夢中遊歷之境。而詩又境之親切者。總之皆夢語也。或曰。佛戒綺語。若文言已甚。況詩又綺語之尤者。且詩本乎情。禪乃出情之法也。若然者。豈不墮於情想耶。予曰不然。佛說生死涅盤。猶如昨夢。故佛祖亦夢中人。一大藏經。千七百則。無非[穴/(丬*臬)]語。何獨於是。僧之為詩者。始於晉之支遠。至唐則有釋子三十餘人。我 明國初。有楚石。見心。季潭。一初。諸大老。後則無聞焉。嘉隆之際。予為童子時。知有錢塘玉芝一人。而詩無傳。江南則予與雪浪創起。雪浪刻意酷嗜。遍歷三吳諸名傢。切磋討論無停晷。故聲動一時。予以耽枯禪。蚤謝筆硯。一缽雲遊。及守寂空山。盡唾舊習。胸中不留一字。自五臺之東海。二十年中。時或習氣猛發。而稿亦隨棄。年五十矣。偶因弘法罹難 詔下獄。濱九死。既而蒙 恩放嶺海。予以是為夢墮險道也。故其說始存。因見古詩之佳者。多出於征戍羈旅。以其情真而境實也。且僧之從戍者。古今不多見。在唐末則谷泉。而宋則大慧。覺范。二人。在明則唯予一人而已。谷泉卒於軍中。所傳者。唯臨終一偈。曰。今朝六月六。谷泉受罪足。不是上天堂。便是入地獄。言訖而化。大慧徙梅陽。則發於禪語。有宗門武庫覺范貶珠崖。則有楞嚴頂論。其詩集載亦不多。顧予道愧先德。所遭過之。而時且久。所遇亦非昔比也。丙申春二月。初至戍所。癘饑三年。白骨蔽野。予即如坐屍陀林中。懼其死而無聞也。遂成楞伽筆記。執戟大將軍轅門。居壘壁間。思效大慧冠巾說法。構丈室於穹廬。時與諸來弟子。作夢幻佛事。乃以金鼓為鐘磬。以旗幟為幡幢。以刁鬥為缽盂。以長戈為錫杖。以三軍為法侶。以行伍為清規。以納喊為潮音。以參謁為禮誦。以諸魔為眷屬。居然一大道場也。故其所說。若法語偈贊。多出世法。而詩則專為隨俗說也。雖未升法堂。踞華座。拈槌豎拂。而處塵勞。混俗諦。頓入不二法門。固不減毗耶。特少一散花天耳。其說不純。以對機不一。乃應病之藥。固無當於佛祖向上關。其實為上下千載法門。一段奇特夢幻因緣。及蒙賜還初服。之南嶽匡廬。又若夢遊天姥也。二十餘年。侍者福善。日積月累。門人通炯。從居五乳。編次成帙。向有求者。未敢拈出。恐點清凈界中。新安仰山門人海印。請先以詩次第梓之。予知醒眼觀之。如寒空鳥跡。秋水魚蹤。若以文字語言求之。則翳目空華。終不免為夢中說夢也。天啟元年。歲在辛酉春王正月上元日。匡山逸叟。憨山老人。釋德清。書於枯木庵中。

  征途述懷十章章四句

  矯矯冥鴻。載飛且鳴。哀哀求侶。悲此遠征。(一)火雲若流。白日如矢。遐征不歸。誰其念隻。(二)濯泉洗耳。采薇充饑。我豈無心。彼何人斯。(三)紫芝英英。白石燦燦。邈矣懷人。夜以達旦。(四)誰雲滴水。可以穿石。孰雲忘憂。我心如織。(五)曰亦可冷。風亦可系。憂從中來。不知所自。(六)亭亭長松。猿鶴依隻。悠悠白雲。我心逝矣。(七)載饑載渴。易餐易飲。嗟彼醉夫。難以獨醒。(八)有酒有旨。寔為友朋。惟玄惟漠。尊罍久空。(九)嗟彼行人。往來相顧。扣其所以。莫知其故(十)。

  感時詩十五章章四句(有序)

  頃聞四方。連年水旱。加以蝗災。民生惶惶。朝不待夕。有司請告 皇慈愍之。內外公府。齊發金谷出賑。百僚仰德。各捐俸一年以助。昔所未有。感之以詩。

  上天好生。胡為其愆。斯民逑安。曷為不然。(一)滔滔洪水。禹則治之。淫雨橫流。孰能禦之。(二)甘露瀼瀼。時雨如漿。片雲不興。我民惶惶。(三)雨澤愆期。民之瘁矣。矧此旱魃。為祟甚矣。(四)蝗飛蔽天。胡為而然。唼膏食脂。使民睊睊。(五)民之所親。食逾父母。易子而食。斯言良苦。(六)維皇之天。斯民是愛。斯民之命。皇天是賴。(七)皇仁浩浩。施金與谷。誰能噀水。使天雨粟。(八)以敬其天。雨暘時若。以哀其民。所施逾博。(九)報功之資。上天所司。匪曰同胞。孰能畀之。(十)邈矣上古。嘉禾自生。哀哉末運。播植不登。(十一)蠢蠢之生。予寔同之。皇皇上天。予共戴之。(十二)安得地肥。不勞民力。安在軒皇。任其食息。(十三)康衢之民。無時不有。陶唐之化。孰雲匪久。(十四)時之往矣。不可挽也。民生苦矣。不可緩也(十五)。

  詠懷(園中作)

  大塊總微塵。滄溟一滴水。茫茫宇宙間。代謝無停止。達人縱大觀。上下千萬紀。歷覽在目前。賢愚可屈指。美惡不足稱。是非安可擬。仲尼重知命。老聃貴忘己。惟我大雄尊。超然出生死。世界等浮漚。身心類塵滓。幻化隻如斯。榮辱何憂喜。顛倒任空華。吾視此而已。

  廬陵凈土庵受王性海諸居士齋因懷汪使君

  廬陵一粒米。價重過須彌。須彌尚可碎。此粒無壞時。化為香積飯。轉作凈土資。拈來信口餐。一飽忘百饑。如食金剛屑。終竟透出皮。此土多蓮華。眾妙香芬披。一人坐一華。左右相追隨。光明映日月。彈指超僧祇。華中少一人。悠悠勞我思。

  廬陵喜再逢王塘南翁(有引)

  餘二十五歲。曾遊青原。晤翁時年五十。今復晤之。又過半矣。宛然在昔。以翁精心白業。色若嬰兒。感故念今。喜而賦贈。

  人生一百歲。四分二十五。初逢半之半。再會十之五。君已過三分。宛然似初睹。面如嬰兒色。骨似金剛股。心想入蓮華。音聲出天鼓。端坐七寶臺。經行眾香樹。不離五蘊身。便是清凈土。打破頻伽瓶。即見華中主。與君雖別離。恰是相逢處。

  六詠詩

  心

  金翅鳥命終。骨肉盡消散。唯有心不化。圓明光燦爛。龍王取為珠。照破諸黑暗。轉輪得如意。能救一切難。如何在人中。日用而不見。

  無常

  法性本無常。亦不墮諸數。譬彼空中雲。當體即常住。聖凡皆過客。去來無二路。是生不是生。非新亦非故。智眼明見人。此外何所慕。

  苦

  夢入大火聚。怕怖多慞惶。正當苦惱時。滴水便清涼。水盡火復然。念慕何慨慷。及至醒眼觀。向者誰悲傷。

  空

  須彌橫太虛。大地浮香海。六塵蔽性天。四大遍法界。劫火洞然時。此個壞不壞。何必待燒盡。然後無障礙。

  無我

  一水作眾味。酸醎苦辣具。以本淡然故。而能成眾事。若實不隨者。安肯隨他去。唯有不隨者。誰能識此趣。

  生死

  生死不流轉。流轉非生死。若實不流轉。生死無窮已。諦觀流轉性。流轉當下止。不見流轉心。是真出生死。

  苦熱行

  人世苦炎熱。餘心何清涼。直以無可觸。故能安如常。譬若火浣佈。得之愈增光。視彼區區者。錯然誰敢當。

  月夜過三峽

  扁舟載明月。隨流競奔頹。帆影似轉變。月光無去來。心境本寂滅。死生安在哉。所寓即常樂。此外俱塵埃。

  懷凈土詩四首

  嗟哉堪忍土。多慮而為人。憂來百念結。綢繆役其形。眾苦集微軀。臭腐搏青蠅。憒憒不自知。營營竟朝昏。明潔日以虧。汩沒疲精神。安能滌情垢。一旦返而真。長揖大火宅。從此謝囂塵。逍遙清凈土。其樂方無垠我聞至西極。有國名極樂。妙嚴飭宮殿。寶網珠絲絡。天人普集會。光明相映奪。園林敷雜華。空中散天樂。蓮開八德池。香浮七寶閣。微風吹簷端。雲間響金鐸。眾鳥相和鳴。法音恣宣說。凡情一經耳。眾若當下脫極樂本非遙。駕言十萬億。但能一念凈。觸目現前是。蓮華生欲泥。清涼發焰熾。瓦礫等瓊瑤。寶林出荊刺。念結阻山河。想銷破幽滯。險道登坦途。情根證初地。誰知微密中。凈穢苦樂具。試觀空中華。起滅瞭無際苦因憎愛生。樂從清凈得。譬若夢中人。貴賤匪外覓。情想本無端。苦樂非預設。瞻彼晴空雲。倏忽多變滅。愚者執為真。逐境勞欣戚。達人貴朗照。瞭罔凈陳習。一悟永不迷。靈淵常湛寂。願乘白毫光。端居極樂國。

  采珠行

  灼灼明月珠。產向深淵底。從空撈捷之。魚龍盡驚起。鮫人相抱泣。灑淚忽成雨。腥風撲遠岸。鯨波奔萬裡。密網垂天雲。輕帆展鵬翼。一擘川後愁。再擊海若徙。盡剖蚌蛤腹。不補蒼赤髓。安得如意珠。持歸報天子。神光發中夜。龍顏大欣喜。七寶隨所求。四時盡豐美。展轉濟孤貧。利樂無窮已。用賞戰勝功。傳為灌頂祉。罷此批鱗役。聊以釋附髀。滄海不揚波。溝瀆清塵滓。願祝吾皇壽。量同東海水。

  詠龍

  變化無端倪。噓吸作雲雨。膏澤潤蒼生。滂沱沾下土。倏忽遍九垓。頃刻被寰宇。豈若沙中蟲。與物同臭腐。

  詠虎

  長嘯發山空。悲風振林木。颯颯秋雨寒。淒淒夜鬼哭。腥膻徒自矜。皮毛甘可服。何如偃鼠安。飲河期滿腹。

  贈曹溪行腳僧(有引)

  南韶觀察祝公。下車之初。痛念祖庭荒廢。極意整頓且自號為曹溪行腳僧。感而賦贈。

  曹溪行腳來。元自曹溪去。久假而不歸。忽憶曹溪路。即墮宰官身。依然無所住。任運大化中。褦襶安能韄。猶記別時言。菩提本無樹。以是不迷人。觸目多感悟。隨緣到故鄉。萬山滿煙霧。未入曹溪門。此心已如故。況見昔時人。淒然瀝情素。提起屈眴衣。宛若初分付。椎碎墜腰石。打開寶藏庫。掇出如意珠。獨誇長者富。三車隨所施。諸子忽驚怖。一喝泣鬼神。片言逐狐兔。魍魎頓潛蹤。龍蛇喜交錯。經行寂滅場。往來憑杖屨。穿破澗底雲。踏幹草頭露。瓦礫盡生輝。靈源永不涸。誰知先後身。主賓自相顧。願執漚和鞭。長驅白牛步。

  酬董國博崇相過訪曹溪

  君向曹溪來。直入曹溪路。溪上忽逢君。乍見已如故。一笑心眼開。主賓忘禮數。促膝坐更深。歷歷披情素。高懷皎冰雪。清言振金玉。俯視六合空。長軀千裡步。歲暮事遠遊。理冥無去住。把手送君行。溪橋獨延[佇-丁+一]。

  綠槐社諸子過訊予時掩關未面而去示之以此

  炎炎火宅中。一片清涼地。雖從長者施。實系 君王賜。法侶喜相過。高懷發幽秘。洞見未語心。直達無生意。何必問毗耶。此中真不二。

  董太史玄宰寫山圖贈予之雷陽賦答

  五臺三伏天。江南臘月樹。孤蹤空裡雲。餘生草頭露。寒熱本無端。南北任去住。隨地足清涼。此中何所慕。

  癸卯初度自五羊之曹溪舟中作

  今朝五十八。明日五十九。未來不可思。過去何所有。世相空裡花。毀譽鏡中醜。不推羊鹿車。喜隨牛馬走。自愧膝穿蘆。卻怪肘生柳。發散少冠束。面厚多塵垢。戰退生死軍。打碎無明臼。使盡老婆心。笑破虛空口。兩岸既不容。中流非所守。來往任風波。去住絕偕耦。天際望長安。寒空一回首。回首問時人。誰是儂傢友。

  遊方廣寺

  朝披南嶽雲。暮宿方廣寺。岧嶢一徑深。千峰鎖幽秘。儼坐青蓮華。頓入清涼地。流泉和松聲。如對談不二。但絕世間心。莫問西來意。安能結枝棲。以滿居山志。休息芭蕉身。涕唾空華事。從此謝塵氛。永絕生人累。

  遊南嶽登祝融峰

  我懷南嶽山。夢想四十年。天際七十峰。居常在目前。自愧無羽翰。況為形纏牽。頃踐故人約。始得恣遊盤。攝衣登祝融。一望空楚天。湘流引疋練。星鬥如腰纏。去天不盈尺。恍惚隨飛仙。睥睨萬象小。世界如彈丸。身已入空虛。足底浮雲煙。若禦泠風去。從此超塵寰。回首思古人。三生竟何緣。曹溪一滴水。化為霖雨沾。焦枯發靈芽。法鼓醒瞑顛。如何獅子窟。今令狐兔潛。梵宇空寥寥。慧燈昏不然。誰秉照天燭。一破長夜眠。徘徊轉淒惻。飲泣如流泉。安得巨神通。彈指變大千。頓成七寶土。遍地敷金蓮。一睹空中雲。普集諸聖賢。

  別南嶽山人鄺慕一

  我從曹溪來。擬向山中老。山靈不我欺。滿目雲霞好。歷覽古道場。金沙墮叢筱。懶殘煨芋處。幽蹤莫可考。遙想磨磚師。成佛苦不早。獅子窟中王。誰能犯牙爪。法雨久不潤。靈苗竟枯槁。嗟我來何遲。臨風增懊惱。幸遇餐霞人。相期出世表。欲與坐深巖。玄言窮要眇。愛此高尚心。真能謝紛擾。蓮華社未開。又取東歸道。良以天屬情。日久縈懷抱。今暫辭雲山。此心終未瞭。我登江上舟。君隱山中豹。因思李鄴侯。君閑恐不保。但留窗前雲。待我歸來掃。

  從南嶽東遊江上留別方覺之

  與子江上逢。擬結山中好。相期臥白雲。可共終休老。山靈不我留。拽杖辭窈眇。子亦倦遊人。志在煙霞表。潛神眾妙門。久欲辭紛擾。衷情系所天。未即恣懷抱。今我駕慈航。揚帆涉浩渺。與子雖別離。因緣猶未瞭。假我未窮年。重拈一莖草。遲爾婚嫁畢。歸來時尚早。

  別衡山解嘲

  空林臥不堅。復理東歸桌。縹緲辭雲山。繾綣縈懷抱。衡嶽七十峰。久欲恣幽討。適來即便去。返遺山靈誚。歸來既已遲。言別亦何早。我本山中人。丘壑宿已飽。杖屨煙霞生。坐臥麋鹿繞。眼耳不容塵。心光離昏曉。四大如空谷。六根絕紛擾。到處即深山。何必戀枯槁。試問山中人。靜縛何時瞭。打破琉璃瓶。始識隨緣好。

  武昌逢石浪岷嶽二禪人還蜀省親因示

  我本行腳僧。忽逢行腳客。借問行腳事。相視無言說。匡廬一片雲。峨嵋千尺雪。個是行腳心。去來水中月。因思母子情。念念不相隔。今歸承歡顏。恰似未曾別。奉旨不奉甘。問冷不問熱。劈破娘生面。乃見不生滅。方是行腳人。到傢之時節。

  示聞子與病中

  病從有我生。我因煩惱集。煩惱癡愛滋。生死輪不息。情根如機梭。妄想相交織。織成幻妄身。眾苦皆叢積。求出苦方便。慧劍急揮斥。斬斷妄想絲。根境當下寂。一念瞭無生。四大各歸一。求我不可得。病從何處覓。

  歸匡山(有引)

  餘少志遠遊。三十住山。倏二十年。忽被業風吹入幻海。二十餘年。而此一念。未離寒巖冰雪中也頃幸晚歸匡山。以遂投老。蓋年七十二矣。嗟嗟浮世。人生幾何。視此餘生。如西山落日。浮光瞬息。乃為詩以紀之。

  浮世無百年。夢遊七十餘。幻海渺洪波。彼岸無方隅。一葦隨天風。飄飄任所如。歷覽周八荒。險阻非一途。神疲力已倦。削跡為遠圖。煙霞結夢想。巖穴心久辜。垂老方遂志。拂袖歸匡廬。一超濁世緣。眾念悉已枯。千峰抱幽壑。邈與人世殊。七賢列雲中。五老頻招呼。眉目時相對。嘯傲多歡娛。明月有時來。一鏡懸空虛。清光入蓬蓽。照我顏色舒。白發對青山。形影如冰壺。頹然踞石床。日夜雙跏趺。返觀未生前。本來一物無。瞭知幻化緣。胡為有生拘。從此脫紛糾。高登常樂都。

  寄錢太史受之

  匡廬列雲霄。江湖邈天際。地湧青蓮華。枝葉相鮮麗。眷彼華中人。超然隔塵世。夢想五十年。良緣圖未遂。偶乘空中雲。隨風至吳會。東南美山水。醒藉多佳士。一見素心人。精神恍如醉。未語肝膽傾。清言入微細。相對形骸忘。瞭然脫拘忌。精白出世心。太虛信可誓。苦海方洪波。願言駕津濟。把別向河梁。遂我歸山志。長揖返匡廬。藏蹤杳深邃。五老與七賢。日夜常瞻對。誅茅臥空山。煙霞為衣被。視此芭蕉身。一擲如棄涕。緬想未歸人。馳情勞夢寐。安得駕長虹。凌風倏然至。暫謝塵世緣。入我真三昧。

  歸宗登金輪峰禮舍利塔

  我登金輪峰。一覽乾坤窄。眾山如蟻奔。彭湖小如楪。萬壑吼長風。吹落天邊月。夜靜俯下方。燈火自明滅。身一入空虛。諸想頓消歇。遙念救世尊。法身遍一切。舍利自西來。至人佈三業。峰頭立浮屠。莊嚴以金鐵。爰感大丈夫。建剎舍居宅。遂為光明幢。法緣從此結。上下千餘年。清涼解炎熱。嗟彼眾生界。四相轉成劫。禪宮委荊榛。金碧成瓦礫。叢林遭斧斤。孤松獨挺特。根株半剝斷。枝柯將夭折。何期至人來。咒願施膏澤。以此卜重興。法雷震前哲。皮骨日夜長。密茂返生色。果滿金剛心。荒蕪從此辟。法藏自天來。龍光照巖穴。梵宇如雲興。四眾增歡悅。始知凈穢土。轉變隨心別。

  東林懷古

  少耽遠遊志。夙慕東林師。青山開白社。高賢畢在斯。惜晷刻蓮漏。清修禮六時。凈念絕塵想。極樂為歸期。高風振千載。翹首結遐思。光容如在眼。夢寐相追隨。垂老始攀陟。撫景增餘悲。荒林翳頹垣。草莽重紛披。徘徊三笑處。莓苔露華滋。影堂列群彥。仿佛見芳規。古砌鎖寒煙。白蓮開污池。香谷發清響。地籟天風吹。邱陵有遷變。至道無改移。師有未瞭願。重來亦何遲。開林儻如初。高蹤尚可追。山靈久呵護。神運常在茲。我已畢命待。濁世從此辭。

  感遇詩奉酬南康袁使君(有引)

  九漈袁使君。治郡南康。匡南湖山。盡歸化育。不唯斯民戴德。即巖穴之士。儼若端居白毫相中也。棲賢古剎。久墮荒榛。一旦舉而新之。又架籋雲橋。以濟險道。此名山不朽勝事。法雲開創。實感護法精心。承惠寺記。一言足垂千載。勒石告成。俚言致謝。

  匡廬高入雲。乾坤鐘秀氣。千峰列重霄。青蓮擁天際。往多餐霞人。藏形養幽秘。一自遠公來。開林結真契。高賢集如雲。清修期出世。山色映湖光。人境兩相媚。憶昔龍象儔。法幢列如市。眷彼棲賢老。舌根如鼎沸。拈槌豎拂間。直指西來意。誰知千載下。造化潛更替。寶階墮荒榛。諸天委荊刺。長者一莖草。雖拈未見諦。況復野幹鳴。難同獅子戲。鐘磬寂無聲。山空神鬼泣。天假至人來。靈山親授記。示現宰官身。隨緣作佛事。法雨潤焦枯。甘霖澤群卉。一片金剛心。廣佈如大地。斯民若嬰兒。慈母相盼睇。吐哺不啜甘。調劑剔所忌。凡在指顧間。鮮不為生計。千裡坐春風。荒村無犬吠。頓置含齒氓。儼在葛天氏。政暇多幽況。尋山探靈異。睹此祇陀林。慨發重興志。一舉運斤手。丹榱若雲翼。不日梵宮成。恍忽如天至。神力尚有餘。莊嚴若未備。絕壑架飛梁。長虹帶蒼翠。玉淵臥虯龍。形影如顧視。五老與七賢。須眉雲中墜。慈航設險道。往來無困躦。緬懷利濟恩。豈特居方內。每接欬唾餘。玉屑灑肝肺。琬琰勒佳章。片石鐘鼎寄。功德載名山。匡君應列祀。樵歌接梵音。誦祝千萬祀。空谷積雲霞。盡為供奉器。感此希世緣。短吟寫胸臆。願言保遐齡。永錫天人類。

  有所思

  與君一別數千裡。思君不斷如流水。流水東馳去不還。我心如環之無端。舉首望長空。長空杳無涯。揮手邀明月。明月有來時。光影縱相顧。可望不可攀。安得君容如滿月。使我一見開心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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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無·阿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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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阿 拉 巴 扎 那 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