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雲棲法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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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

  竹窗隨筆目錄僧無為人命呼吸間古今著述儒釋和會楞嚴(一二)禮懺功德螯蠣充口東門黃犬為父母殺生鹿祀求名心喻換骨洪州不得珠體墳墓菩薩度生悟後孚遂二座主實悟出傢父母反拜生愚死智莊子(一二三)養老書心得祀神不用牲好樂世智當悟時不可蹉念佛鬼敬鬼神東坡(一二)憎愛靜之益(一二)華嚴不如艮卦韓淮陰誦經雜話平心薦亡對境去障以苦為樂二客對弈思惟修諍友鼓樂道人重輕佛經不可不讀蕭妃泰首座睡著無夢時主人佈施尚直尚理編戒殺建立叢林僧俗信心損己利人良知心之精神是謂聖寂感來生(一二)棄舍所長二種鼠僧習古今人不相及物不遷論駁碧巖集兜率悅張無盡宗門問答醉生夢死真道人難空所空盡教外別傳發真歸元道話楚失弓湯厄(一二三四)經教語錄聞謗愚之愚預瞭廣覽求人過謀斷禪佛相爭武夷圖談宗念佛僧定空行腳妙宗鈔出神(一二)聞訃齋素輪回根本病者眾生之良藥蛇成龍名利臨終正念花香人虎傳六道互具智慧外學靈裕法師行腳住山楞嚴房融所作果報(一二)塞翁神通大豪貴人天臺清涼(一二)栯堂山居詩山色見生夢禮懺僧南嶽止觀韓昌黎惺寂道原菩薩不現今時如來不救殺業增減古人文字毒蛇喻食肉(一二)曹溪不斷思想四知四大五行世界年劫學道莫先智道場放赦水陸儀文見僧過心不在內生死根本齊人至誠感人親善知識念佛不專一伎樂身者父母遺體出谷喻(一二)丸餅誑兒憂樂根原枝葉想見昆侖禪餘空諦辯偽種種法門

  竹窗隨筆

  明雲棲寺沙門袾宏著

  僧無為

  吳江流慶庵無為能公。齒先予。德先予。出傢先予。予蚤歲遊蘇湖間。與同堂坐禪。及予住雲棲公來受戒。求列名弟子。予謝不允。則固請曰。昔普慧普賢二大菩薩尚求入匡廬蓮社。我何人斯。自絕佳會。不得已。如董蘿石謁新建故事。許之。以賢下愚。有古人風。筆之以勸後進。

  人命呼吸間

  一僧瘵疾經年。久憊枕席。眾知必死。而彼無死想。語之死。輒不懌。予使人直告。令速治後事。一心正念。彼謂男病忌生日前。過期當徐議之耳。本月十七日乃其始生。先一日奄忽籲。人命在呼吸間。佛為無病人言之也。況垂死而不悟。悲夫。

  古今著述

  予在傢時。於友人錢啟東傢。一道者因予語及出傢。渠雲不在出傢。祇貴得明師耳。予時未以為然。又一道者雲。玄門文字。須看上古聖賢所作。近代者多出臆見。不足信。予時亦未以為然。今思二言皆有深意。雖未必盡然。而未必不然也。以例吾宗。亦復如是。因識之。

  儒釋和會

  有聰明人。以禪宗與儒典和會。此不惟慧解圓融。亦引進諸淺識者不復以儒謗釋。其意固甚美矣。雖然。據粗言細語皆第一義。則誠然誠然。若按文析理。窮深極微。則翻成戲論。已入門者又不可不知也。

  楞嚴(一)

  天如集楞嚴會解。或曰此天如之楞嚴。非釋迦之楞嚴也。予謂此語雖是。而新學執此。遂欲盡廢古人註疏。則非也。即盡廢註疏。單存白文。獨不曰。此釋迦之楞嚴非自己之楞嚴乎。則經可廢也。何況註疏。又不曰。自己之楞嚴遍一切處乎。則諸子百傢。乃至樵歌牧唱。皆不可廢也。何況註疏。

  楞嚴(二)

  不獨楞嚴。近時於諸經大都不用註疏。夫不泥先入之言。而直究本文之旨。誠為有見。然因是成風。乃至逞其胸臆冀勝古以為高。而曲解僻說者有矣。新學無知。反為所誤。且古人勝今人處極多。其不及者什一。今人不如古人處極多。其勝者百一。則孰若姑存之。喻如學藝者。必先遵師教以為繩矩。他時後日神機妙手超過其師。誰得而限之也。而何必汲汲於求勝也而況乎終不出於古人之范圍也。

  禮懺功德

  姑蘇曹魯川居士為予言。有女在夫傢。夏坐室中。一蛇從墻上逐鴿。墮庭心。傢人見而斃之。數日後。蛇附女作語。魯川往視。則雲。我昔為荊州守。高歡反。追我至江滸。遂死江中。我父母妻子不知安否。魯川驚曰。歡六朝時人。今歷隋唐宋元而至大明矣。鬼方悟死久。並知為蛇。曰。既作蛇。死亦無恨。但為我禮梁皇懺一部。吾行矣。乃延泗洲寺僧定空禮懺。懺畢索齋。為施斛食一壇。明日女安隱如故。懺之時義大矣哉。

  螯蠣充口

  晉何胤。謂鱔蟹就死。猶有知而可憫。至於車螯蚶蠣。眉目內缺。唇吻外緘不榮不瘁。草木弗若。無聲無臭。瓦礫何異。固宜長充庖廚。永為口食。噫。是何言歟。此等雖無眉目唇吻。榮瘁聲臭。寧無形質運動乎。有形質而能運動者。皆有知也。汝不知其有知耳。況眉目等實無不具。特至微細。非凡目所見。而欲永為口食。胤之罪上通於天矣。

  東門黃犬

  李斯臨刑顧其子曰。吾欲與汝復牽黃犬臂蒼鷹出上蔡東門逐狡兔。其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斯蓋悔今之富貴而死。不若昔之貧賤而生也。寧思兔逢鷹犬。不猶己之罹斧鉞乎。兔滅群。汝夷族。適相當耳。不知其罪而反羨之。至死不悟者。李斯之父子歟。

  為父母殺生

  錢塘金某者。齋戒虔篤。以疾卒。附一童子雲。善業日淺。未得往生凈土。今在陰界。然亦甚樂。去住自繇。一日呵其妻子雲。何故為吾墳墓事殺雞為黍。今有吏隨我。稍不似前之自繇矣。子婦懷妊。因問之。則曰。當生男無恙。過此復當生男。則母子雙逝。予謹記之。以候應否。俄而生男。復妊。復生男。男隨斃。母亦隨斃。乃知一一語皆不謬。然則為父母殺生。孝子豈為之乎。

  鹿祀求名

  士人有學成而久滯黌校者。禱於文昌。設遂鄉科。當殺鹿以祀。俄而中式。既酬願已。上春官。復許雙鹿。未及第而卒。噫。殺彼鹿。求己祿。於汝安乎。

  心喻

  心無可為喻。凡喻心者。不得已而權為仿佛。非真也試舉一二。如喻心以鏡。蓋謂鏡能照物。而物未來時。鏡無將迎。物方對時。鏡無憎愛。物既去時。鏡無留滯。聖人之心。常寂常照。三際空寂。故喻如鏡。然取略似而已。究極而論。鏡實無知。心果若是之無知乎。則冥然不靈。何以雲妙明真體。或喻寶珠。或喻虛空。種種之喻亦復如是。

  換骨

  陳後山雲學詩如學仙。時至骨自換。予亦雲。學禪如學仙。時至骨自換。故學者不患禪之不成。但患時之不至。不患時之不至。但患學之不勤。

  洪州不得珠體

  洪州者。馬大師也。圭峰敘如來傳法。迦葉而至曹溪。曹溪之道。惟荷澤為正傳。諸宗皆屬旁出。如摩尼珠。唯荷澤獨得珠體。其說析理極精。而品人不當。夫馬祖親承南嶽。南嶽親承曹溪。自後百丈。黃檗。臨濟。南泉。趙州。不可勝數諸大尊宿。皆從馬祖而出。而獨推荷澤。何以服天下。圭峰以荷澤表出知之一字為心。而諸宗於作用處指示。遂謂是徒得珠中之影。然古人為人解黏去縛。隨時逐機。原無定法。其言知者。正說也。其言作用處者。巧說也。巧者何。欲人因影而知現影者誰也。如執知之一字。則世尊拈花。曾無知字。將世尊不及荷澤耶。況諸宗直出知字處亦不少。豈專說作用耶。圭峰平日見地極高。予所深服。獨此不滿人意。

  墳墓

  予既老病。眾為擇地作塔。數易之。予嘆曰。世人極意營圖風水。冀子孫長永富貴耳。爾輩望蔭出紫衣國師耶。古人有言棄諸林莽以飼禽獸。幸不置我於鴉腸狐腹足矣。餘非道人所知也。

  菩薩度生

  經言菩薩未能自度。先能度人。愚夫遂謂菩薩但度眾生。不復度己。不知己亦眾生數也。焉有度盡眾生。而獨遺自己一眾生乎。何得借口菩薩。逐外忘內。

  悟後

  溈山和尚雲。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凈。須教渠凈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別有法教渠修行趨向。溈山此語。非徹法源底者不能道。今稍有省覺。便謂一生參學事畢者獨何歟。

  孚遂二座主

  太原孚上座。於揚州孝先寺講涅槃經。廣談法身妙理。有禪者失笑。孚講罷請禪者茶。白雲。某甲狹劣。依文解義。適蒙見笑。且望教誨。禪者雲。不道座主所說不是。然隻說得法身量邊事。實未識法身在。孚曰。既如是。當為我說。曰。座主還信否。曰。焉敢不信。曰。請座主輟講旬日。端然靜坐。收心攝念。善惡諸緣。一時放卻。孚一依所教。從初夜至五更。聞角聲。忽大悟。又良遂座主參麻谷。谷荷鋤入園。不顧。便歸方丈閉卻門。次日復求見。又閉卻門。遂乃敲門。谷問是誰。遂方稱名。忽大悟。此二尊宿。祇緣是虛心下賢。不存我慢故。今人自高。焉得有此。

  實悟

  妙喜雲。若是幹屎橛如是說得落時。如鋸解稱錘麻三斤。狗子佛性等。皆可如是說得。既不可如是說須是悟始得。你若實得悟。師傢故言不是。亦招因果不小。學者當切記妙喜此語。息卻口頭三昧而求實悟。

  出傢父母反拜

  予作正訛集。謂反者還也。在傢父母。不受出傢子拜。而還其禮。非反拜其子也。一僧忿然曰。法華經言。大通智勝如來既成佛已。其父輪王向之頂禮。是反拜其子。佛有明訓。因刻之經末。予合掌雲。汝號甚麼如來。僧謝不敢。又問汝既未是如來。垂成正覺否。僧又謝不敢。予謂曰。既不敢。且待汝垂成正覺。更端坐十劫。實受大通如來位。納父母拜未晚。汝今是僧。未是佛也。佛為僧立法。不為佛立法也。且世人謗佛無父無君。吾為此懼。正其訛謬。息世譏嫌。冀正法久住。汝何為不畏口業。甘心乎師子蟲也。悲夫。

  生愚死智

  洛陽伽藍記雲。史書皆非實錄。今人生愚死智。惑亦甚矣。蓋言史多溢美。不足信也。但皆非二字立言太過。古號史為直筆。則焉得非實。夫子言文勝質則史。則容有非實。當改皆非作未必耳。夫古人慎重許可。一語品題。芳播千古。而今乃視為故事。等為人情。虛諛浪褒。取笑識者。可嘆也。故洛陽記有激而發此論。切中末世之弊。不如是道破。傳燈錄前代真善知識。與今安排名姓插入祖圖者何辨。爾後為吾弟子。毋妄千名公大人。裝點吾之未到也。

  莊子(一)

  有俗士。聚諸年少沙彌講莊子。大言曰。南華義勝首楞嚴。一時緇流及居士輩無斥其非者。夫南華於世書誠為高妙。而謂勝楞嚴。何可笑之甚也。士固村學究。其品猥細不足較。其言亦無旨趣。不足辨。獨恐誤諸沙彌耳。然諸沙彌稍明敏者。久當自知。如言鋀勝黃金以誑小兒。小兒既長。必唾其面矣。

  莊子(二)

  或曰。莊子義則劣矣。其文玄曠疏逸。可喜可愕。佛經所未有也。諸為古文辭及舉子業者咸靡然宗之。則何如。曰。佛經者。所謂至辭無文者也。而與世人較文是陽春與百卉爭顏色也。置勿論。子欲論文。不有六經四子在乎。而大成於孔子。吾試喻之。孔子之文。正大而光明。日月也。彼南華。佳者如繁星掣電。劣者如野燒也。孔子之文。渟蓄而汪洋。河海也。彼南華。佳者如瀑泉驚濤。劣者如亂流也。孔子之文。融粹而溫潤。良玉也。彼南華。佳者如水晶琉璃。劣者如玟珂碔砆也。孔子之文。切近而精實。五谷也。彼南華。佳者如安南之荔。大宛之葡萄。劣者如未熟之梨與柿也。此其大較也。業文者宜何師也。而況乎為僧者之不以文為業也。

  莊子(三)

  曰。古尊宿疏經造論。有引莊子語者何也。曰。震旦之書。周孔老莊為最矣。佛經來自五天。欲借此間語而發明。不是之引。而將誰引。然多用其言。不盡用其義。仿佛而已矣。蓋稍似而非真是也。南人之北。北人不知舟。指其車而曉之曰。吾舟之載物而致遠。猶此方之車也。借車明舟。而非以車為舟也。

  養老書

  有集養老書。日用服食。多炮炙生物。至於曰雀。曰雁。曰雉。曰鴛鴦。曰鹿。曰兔。曰駝。曰熊。曰貒。多豪貴少年所未及染指者。先德有言。饒君善將息。難與死魔爭。胡為老不息心。反勤殺害。誤天下老人並其子弟俱陷地獄者是書也。孔子曰。老者安之。定不教渠殺生為安。孟子曰。七十食肉。亦定不教渠遍食眾生肉也。作俑者其思之。

  心得

  以耳聽受而得者。不如以目看讀而得者之廣也。以目看讀而得者。不如以心悟明而得者之極其廣也。以心為君。以目為臣以耳為佐使。可也。用目當心。斯下矣。用耳當目。又下之下矣。

  祀神不用牲

  杭俗歲暮祀神。大則刲羊蒸豚。次則用豬首雞魚之屬。予未出傢時。持不殺戒。乃易以蔬果。傢人雖三尺童子無不愕然。以為必不可。予燃香秉燭。高聲白神雲。某甲奉戒不殺。殺生以祭。不惟某甲之過。亦非神之福。然此意某一人獨斷。其餘皆欲用牲。儻神不悅。凡有殃咎。宜加予身。若濫無辜。非所謂聰明正直者。傢人猶為予危之。終歲合宅無恙。遂為例。

  好樂

  人處世各有所好。亦各隨所好以度日而終老。但清濁不同耳。至濁者好財其次好色。其次好飲。稍清則或好古玩。或好琴棋。或好山水。或好吟詠。又進之則好讀書。開卷有益。諸好之中。讀書為勝矣。然此猶世間法。又進之。則好讀內典。又進之。則好凈其心。好至於凈其心。而世出世間之好最勝矣。漸入佳境。如食蔗喻。

  世智當悟

  智有二。有世間智。有出世間智。世智又二。一者博學宏辭。長技遠略。但以多知多解而勝乎人者是也。二者明善惡別邪正。行其所當行而止其所當止者是也。僅得其初。是謂狂智。當墮三塗。兼得其後。是謂正智。報在人天。何以故。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也。出世間智亦二。一者善能分別如來正法四諦六度等。依而奉行者是也。二者破無明惑。如實瞭瞭。見自本心者是也。僅得其初。是出世間智也。名為漸入。兼得其後。是出世間上上智也。乃名頓超。何以故。但得本不愁末。得末者未必得本也。今有乍得世智初分。便謂大徹大悟者。何謬昧之甚。

  時不可蹉

  凡人初出傢。心必猛利。當趁此時一氣做工夫。使有成立。若悠悠揚揚。蹉過此時。日後或住院。或受徒。或信施繁廣。多為所累。淪沒初志修行人不可不知。

  念佛鬼敬

  海昌村民某。有老媼死。附傢人言平生事。及陰府報應甚悉。傢人環而聽之。某在眾中忽攝心念佛。媼謂曰。汝常如此。何患不成佛道。問何故。曰。汝心念阿彌陀佛故問何以知之。曰。見汝身有光明故。村民不識一字。瞥爾顧念。尚使鬼敬。況久修者乎。是故念佛功德不可思議。

  鬼神

  或問有鬼神歟。無鬼神歟。曰。有。鬼神可信奉歟。不可信奉歟。曰。亦可亦不可。何謂也。曰。夫子不雲乎。敬鬼神而遠之。蓋一言盡其曲折矣。敬之雲者。有也。遠之雲者。信奉而不信奉也。祀之以時。交之以禮。如是而已耳。過信而諂奉焉。冀其報吉兇。降福佑獲靈通。則駸駸然入於邪矣。噫。有可敬而不可遠者諸佛諸菩薩是也。胡弗思也。

  東坡(一)

  洪覺范謂東坡文章德行炳煥千古。又深入佛法。而不能忘情於長生之術。非唯無功。反坐此病卒。予謂東坡尚爾。況其餘乎。今有口談無生。而心慕長生者。有始學無生。俄而改業長生者。蓋知之不真。見之不定耳。故道人不可剎那失正知見。

  東坡(二)

  元禪師與東坡書雲。時人忌子瞻作宰相耳。三十年功名富貴過眼成空。何不猛與一刀割斷。又雲子瞻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為何於自己性命便不知下落。以東坡之穎敏。而又有如是善友策發。何慮不日進。今之縉紳與衲子交者。宜講此誼。

  憎愛

  語雲。愛其人及其屋上之烏。言愛之極其至也。忽緣變而情遷。轉愛為憎。憎而又憎。向之愛安在哉。轉憎為愛。亦復如是。是故愛不必喜。憎不必怒。夢事空花。本非實故。

  靜之益(一)

  日間有事。或處分不定。睡去四五更起坐。是非可否忽自瞭然。日間錯處於此悉現。乃知爾來不得明見心性。皆繇忙亂覆卻本體耳。古人雲。靜見真如性。又雲性水澄清。心珠自現。豈虛語哉。

  靜之益(二)

  世間釅醯醇醴。藏之彌久而彌美者。皆繇封錮牢密。不泄氣故。古人雲。二十年不開口說話。向後佛也奈何你不得。旨哉言乎。

  華嚴不如艮卦

  宋儒有言。讀一部華嚴經。不如看一艮卦。此說高明者自知其謬。庸劣者遂信不疑。開邪見門。塞圓乘路。言不可不慎也。假令說讀一部易經。不如看一艮卦。然且不可。況佛法耶。況佛法之華嚴耶。華嚴具無量門。諸大乘經。猶是華嚴無量門中之一門耳。華嚴。天王也。諸大乘經。侯封也。諸小乘經。侯封之附庸也。餘可知矣。

  韓淮陰

  淮陰佐漢滅楚。既王矣。召漂母與之千金。召辱己少年亦與之千金。夫報恩者人情之常也。不報怨而反酬以恩。可謂有大人之量。君子長者之風矣。而卒不獲以壽考終。千古而下。猶可扼腕。雖然。其故有二。一者仁有餘而智不足。二者多殺人不免於自殺。理固應然。無足怪者。

  誦經雜話

  總戎戚公。素持金剛經。其守越之三江也。有亡卒致夢雲。明當遣妻詣公。乞為誦經一卷。以資冥道翌日。果有婦人悲泣求見。詰之。如夢中語。公諾之。晨起誦經。夜夢卒雲。荷公大恩。然僅得半卷。以於中雜不用二字。公思其故。乃內人使侍婢送茶餅。公遙見揮手卻之。口雖不言。心謂不用。次早。閉戶誦經。是夜夢卒謝雲。已獲超拔。此予親聞於三江僧東林。東林誠篤有道行。不妄語者。噫。誦經僧可不慎歟。

  平心薦亡

  杭郡多士坊有東平廟。郡之窘人死。致夢其妻雲。諒汝無力修薦。縱多方修薦。不若東平廟廟主某公施一飯斛足矣。妻詣廟主求請。主雲。我至期有七員主行醮事。奈何。然我寧辭彼就汝。遂為施食。妻夢夫雲已超脫矣。此公平日臥榻上供王靈官像。像前置一瓶。凡得經嚫目不視。即貯瓶中。隨取隨用。不欲較計厚薄也。一念平等。亡魂賴以津濟。噫。心平即有如是威德。況心空者乎。釋子當自勉矣。

  對境

  人對世間財色名利境界。以喻明之。有火聚於此。五物在傍。一如幹草。才觸即燃者也。其二如木。噓之則燃者也。其三如鐵。不可得燃者也。然而猶可鎔也。其四如水。不惟不燃。反能滅火者也。然而隔之釜甕。猶可沸也。其五如空。然後任其燔灼。體恒自如。亦不須滅。行將自滅也。初一凡夫。中屬修學。漸次最後。方名諸如來大聖人也。

  去障

  修行去障亦有五等。喻如一人之身。五重纏裹。最外鐵甲。次以皮裘。次以佈袍。次以羅衫。又次貼肉極以輕綃。次第解之。輕綃俱去。方是本體赤 自身也。行人外去粗障。去之又去。直至根本無明極微細障皆悉去盡。方是本體清凈法身也。

  以苦為樂

  廁蟲之在廁也。自犬羊視之不勝其苦。而廁蟲不知苦。方以為樂也。犬羊之在地也。自人視之不勝其苦。而犬羊不知苦。方以為樂也。人之在世也。自天視之不勝其苦。而人不知苦。方以為樂也。推而極之。天之苦樂亦猶是也。知此而求生凈土。萬牛莫挽矣。

  二客對弈

  二客方對弈。有哂於傍者曰。吾見二肉柱動搖耳。客曰。何謂也。曰。二君形存而神離。神在黑白子中久矣。相對峙者非肉柱而何。客默然。

  思惟修

  禪那者。此雲思惟修。故稱禪思比丘。是貴思也。經又言有思惟心終不能入如來大涅槃海。又言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及。是病思也。所以者何。蓋思有二。一正思惟。一邪思惟。無思之思。是正思惟也。有思之思。是邪思惟也。又思有二。一從外而思內。背塵合覺者也。一從內而思外。背覺合塵者也。從內思外者。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無盡而真彌遠也。從外思內者。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盡而還源也。繇思而入無思。即念佛者。繇念而入無念也。

  諍友

  予初出傢時。皋亭茶湯寺老僧。以誕日延予齋。時大嶺有立禪。北人也。戇直無諂。顧予曰。彼延予為佛法耶。人情耶。彼以人情重子耳。何往為。予大慚。又友古溟者謂予言。子以後不出世為妙。予告以素所願。願終身居學地而自鍛煉。溟笑曰。子卻有出世日在。未免也。今思如二友者不可復得。淒然傷感者久之。

  鼓樂

  秋榜出。新舉子有鼓樂而過上方之門者。二僧趨而往覘之。甲雲善哉。不亦樂乎。乙雲善哉。不亦悲乎。甲問故。乙曰。子徒知今日之鼓樂。而不知有後日之鼓樂也。甲不解。嘆羨如故。

  道人重輕

  古所稱道人。以世所重者彼輕之世所輕者彼重之故也。世所重者何。富貴也。世所輕者何。身心也。今與世同其重輕。是得為道人乎哉。

  佛經不可不讀

  予少時見前賢辟佛。主先入之言。作矮人之視。罔覺也。偶於戒壇經肆。請數卷經讀之。始大驚曰。不讀如是書。幾虛度一生矣。今人乃有自少而壯而老而死不一過目者。可謂面寶山而不入者也。又一類。雖讀之。不過采其辭致以資談柄助筆勢。自少而壯而老而死不一究其理者。可謂入寶山而不取者也。又一類雖討論。雖講演。亦不過訓字銷文。爭新競高。自少而壯而老而死不一真修而實踐者。可謂取其寶把玩之賞鑒之懷之袖之而復棄之者也。雖然。一染識田。終成道種。是故佛經不可不讀。

  蕭妃

  武後效人彘殺王後等且死。誓願生生世世己為貓。武為鼠。生扼其喉而啖其肉。至今貓鼠中尚有二人受生。雖報復百千萬遍未已也。往時予作水陸齋憫而薦之。祇恐冤力深。薦力淺。未能遽釋耳。古來類此者頗眾。今人修善事。不辭多為津濟可也。

  泰首座

  或謂泰首座刻香坐脫。九峰不許。以不會石霜休去歇去寒灰枯木去等語也。而紙衣道者能去能來。將無會石霜意。而洞山亦不許者何也。愚謂紙衣若果已出息不涉眾緣。入息不居陰界。則去住自繇。當與洞山作愚癡齋把手共行。泰何可及。如或不然。未免是弄精魂漢。古人所謂鬼神活計者是也。而泰公卻有真實定力。特其耽著靜境。不解轉身一句。二者病則均也。然紙衣虛心就洞山理會。而泰公奮然長往。自失大利。滿招損。謙受益。學禪者宜知之。

  睡著無夢時主人

  雪巖初問高峰。日間浩浩作得主麼。次問夜夢中作得主麼。三問正睡著無夢時。主人公在甚麼處。今人便向第三問以情識卜度。錯瞭也。汝且日間作主不得。又何論最後極深深處。不如就初門著緊用心。以次理會去未晚。雖然。若於第三問瞭悟無疑。白日間夜夢中無不帖帖地矣。過量人前。又不可以格例拘也。

  佈施

  龐居士以傢財沈海。人謂奚不佈施。士雲。吾多劫為佈施所累。故沈之耳。愚人借口。遂秘吝不施。不知居士為佈施住相者解縛也。非以佈施為不可也。萬行有般若以為導。三輪空寂。雖終日施奚病焉。又凡夫膠著於佈施。沈海之舉。是並其佈施而佈施之也。是名大施。是名真施。是名無上施。安得謂居士不施。

  尚直尚理編

  國初空谷禪師著尚直尚理二編。極談儒釋之際。其間力辨晦庵先生暗用佛法而明排之。愚意晦庵恐無此心。或是見解未到耳。何以知之。記少年曾看朱子語類。自雲昔於某老先生坐中。聽一僧議論。心悅之。後進場屋。便寫入卷中。試官被某哄動。遂中式。及見延平先生。方知有聖賢學問。以是知晦庵之學佛。不過如今人用資文筆而已。原不曾得佛深理。其排佛。是見解未到。空谷責之。似為太過。

  戒殺

  天地生物以供人食。如種種谷。種種果。種種蔬菜。種種水陸珍味。而人又以智巧餅之。餌之。鹽之。酢之。烹之。炮之。可謂千足萬足。何苦復將同有血氣。同有子母。同有知覺。覺痛覺癢覺生覺死之物。而殺食之。豈理也哉。尋常說隻要心好。不在齋素。嗟乎。戮其身而啖其肉。天下之言兇心慘心毒心惡心孰甚焉。好心當在何處。予昔作戒殺放生文勸世。而頗有翻刻此文。不下一二十本。善哉斯世。何幸猶有如是仁人君子在也。

  建立叢林

  叢林為眾。固是美事。然須己事己辦而後為之。不然。或煩勞神志。或耽著世緣。致令未有所得者望洋而終。已有所得者中道而廢。予興復雲棲。事事皆出勢所自迫而後動作。曾不強為。而亦所損於己不少。況盡心力而求之乎。書此自警。並以告夫來者。

  僧俗信心

  末法中。頗有出傢比丘信心不如在傢居士者。在傢居士信心不如在傢女人者。何惑乎學佛者多。而成佛者少也。

  損己利人

  智者入滅。曰。吾不領眾。必凈六根。繇損己利人。止登五品。南嶽亦自言坐是止證鐵輪。二師雖是謙己誨人。然亦實語。但與我輩之損不同耳。何以故。我輩損則誠損。二師雖損而不損也。今以喻明。如一富室。一窘人。二俱捐財濟眾。其損不異。然窘人則窘益甚。富室則富自若也。又如溝渠江海。均用汲灌。而溝渠減涸。江海自若也。既無所損。何為限於五品鐵輪。噫。天下以聖歸仲尼。仲尼言聖我不能。天下以道屬文王。文王顧望道未見。增上慢比丘可弗思乎。

  良知

  新建創良知之說。是其識見學力深造所到。非強立標幟以張大其門庭者也。然好同儒釋者。謂即是佛說之真知。則未可。何者。良知二字。本出子輿氏。今以三支格之。良知為宗。不慮而知為因。孩提之童無不知愛親敬長為喻。則知良者美也。自然知之而非造作者也。而所知愛敬涉妄已久。豈真常寂照之謂哉。真之與良固當有辨。

  心之精神是謂聖

  孔叢子雲。心之精神是謂聖。楊慈湖平生學問以是為宗。其於良知何似。得無合佛說之真知歟。曰。精神更淺於良知。均之水上波耳。惡得為真知乎哉。且精神二字。分言之則各有旨。合而成文。則精魂神識之謂也。昔人有言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認作本來人者是也。

  寂感

  慈湖儒者也。不觀仲尼之言乎。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則進於精神矣。復進於良知矣。然則是佛說之真知乎。曰。亦未也。真無存亡。真無出入也。莫知其鄉。則庶幾矣。而猶未舉其全也。仲尼又雲。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夫泯思為而入寂。是莫知其鄉也。無最後句。則成斷滅。斷滅則無知矣。通天下之故。無上三句。則成亂想。亂想則妄知矣。寂而通。是之謂真知也。然斯言也。論易也。非論心也。人以屬之蓍卦而已。蓋時未至。機未熟。仲尼微露而寄之乎易。使人自得之也。甚矣。仲尼之善言心也。信矣。仲尼之為儒童菩薩也。然則讀儒書足瞭生死。何以佛為。曰。佛談如是妙理。遍於三藏。其在儒書。千百言中而偶一及也。仲尼非不知也。仲尼主世間法。釋迦主出世間法也。心雖無二。而門庭施設不同。學者不得不各從其門也。

  來生(一)

  今生持戒修福之僧。若心地未明。願力輕微。又不求凈土。是人來生多感富貴之報。亦多為富貴所迷。或至造業墮落者。有老僧搖手不之信。予謂無論隔世。親見一僧結茅北峰之陰。十年頗著清修。一時善信敬慕。為別創庵。徙居之。遂致沉溺。前所微得俱喪。見世且然。況來生耶。問此為誰。予雲。即老兄是。其人默然。

  來生(二)

  僧有見貴顯人而心生慕羨願似之者。復有見貴顯人而心生厭薄若不屑者。是二人皆過也。何也。爾徒知慕羨彼。而寧知彼之前生。即爾苦行修福僧人乎。則何必慕羨。爾徒知厭薄彼。而寧知爾之苦行。來生當作彼有名有位官人乎。則何可厭薄。既未離生死。彼此更迭。如汲井輪。互為高下。思之及此。能不寒心。但應努力前修。不舍寸陰以期出世。安得閑工夫為他人慕羨耶厭薄耶。

  棄舍所長

  凡人資性所長。必著之不能舍。如長於詩文者。長於政事者。長於貨殖者。長於戰陣者。乃至長於書者畫者琴者棋者。皆弊精竭神殫智盡巧以從事。而多有鉤深窮玄。成一傢之名。以垂世不朽。若能棄舍不用。轉此一回精神智巧抵在般若上。何患道業之無成乎。而茫茫古今。千百人中未見一二矣。

  二種鼠

  傢鼠穿墉走梁。循床入篋。累累然與人近。而逃形避影。自古無能豢而狎之者。松鼠以山巖為國。樹杪為傢。若方外之士。化外之民。而人得置之襟懷。馴如慈母之撫赤子。此其故何也。意者宿習之使也。彼傢鼠。其昔穿窬之盜者耶。彼松鼠。其昔為人之服役者耶。均之畜生。而不無彼善於此也。術不可不慎也。

  僧習

  末法僧有習書。習詩。習尺牘語。而是三者皆士大夫所有事。士大夫舍之不習而習禪。僧顧攻其所舍。而於己分上一大事因緣置之度外。何顛倒乃爾。

  古今人不相及

  本朝尊宿。自洪武至今。殆不多見。無論唐宋。隻如元之中峰天如諸老。今代唯琦楚石一人可與馳騁上下。況古之又古耶。得非世愈降障愈深耶。豪傑固無文王猶興。畢竟星中之月而已。然則末法中人。不可妄自尊大而輕視古德。又不可甘心暴棄而不為豪傑也。

  物不遷論駁

  有為物不遷論駁者。謂肇公不當以物各住位為不遷。當以物各無性為不遷。而不平者反駁其駁。或疑而未決。舉以問予。予曰。為駁者。固非全無據而妄談。駁其駁者。亦非故抑今而揚古。蓋各有所見也。我今平心而折衷之。子不讀真空般若涅槃三論。及始之宗本義乎。使無此。則今之駁。吾意肇公且口掛壁上。無言可對。無理可伸矣。今三論發明性空之旨罔不曲盡。而宗本中又明言緣會之與性空一也。豈不曉所謂性空者耶。蓋作論本意。因世人以昔物不至今則昔長往。名為物遷。故即其言而反之。若曰。爾之所謂遷者。正我之所謂不遷也。此名就路還傢。以賊攻賊。位不轉而易南成北。質不改而變鋀為金。巧心妙手。無礙之辯才也。故此論非正論物不遷也。因昔物今物二句而作耳。若無因自作。必通篇以性空。立論如三論矣。茲徑以不曉性空病肇公。肇公豈得心服。是故求向物於昔。於昔未嘗無。責向物於今。於今未嘗有。此數言者。似乖乎性空之旨。然昔以緣合不無。今以緣散不有。緣會性空既其不二。又何煩費辭以辨肇公之失哉。或問何故彼論通篇不出此意。曰。以有緣會不異性空之語在宗本中。觀者自可默契耳。若知有今日。更於論尾增一二語結明此意。則駁何繇生。籲。肇公當必首肯。而不知為駁者之信否也。

  碧巖集

  圓悟作碧巖集。妙喜欲入閩碎其板。淺智者遂病圓悟。不知妙喜特一時遣著語耳。夫雪竇百則頌古。先德謂是頌古之聖。而圓悟始為評唱。又評唱之聖也。而不免為文字般若。愚者執之。故妙喜為此說。碎學人之情識也。非碎碧巖集也。其言碎者。仿佛雲門一棒打殺之意也。神而明之。碧巖寸寸栴檀。執而泥之。一大藏板皆可碎也。噫。可與知者道也。

  兜率悅張無盡

  張無盡將見悅公。悅雲。吾當深錐痛劄此人。或謂諸官人多喜承順。恐惡發。悅雲。我不過退院而已。因盡力逼拶。無盡繇此瞭悟。愚謂悅公妙手陶鑄。其賢固不必論。而無盡委身知識。窮參力究。終得發明。真士大夫學道之模范也。

  宗門問答

  古尊宿作傢相見。其問答機緣。或無義無味。或可驚可疑。或如罵如謔。而皆自真參實悟中來。莫不水乳投。函蓋合。無一字一句浪施也。後人無知效顰。則口業不小。譬之二同邑人。千裡久別。忽然邂逅。相對作鄉語隱語諺語。傍人聽之。亦復無義無味。可驚可疑。如罵如謔。而實字字句句皆衷曲之談。肝膈之要也。傍人固不知是何等語。而二人者。則默契如水乳如函蓋矣。今不如緘口結舌。但向本參上著力。祇愁不悟。不愁悟後無語。

  醉生夢死

  醉生夢死。恒言也。實至言也。世人大約貧賤富貴二種。貧賤者。固朝忙夕忙以營衣食。富貴者。亦朝忙夕忙以享欲樂。受用不同。其忙一也。忙至死而後已。而心未已也。齎此心以往。而復生。而復忙。而復死。死生生死。昏昏蒙蒙。如醉如夢。經百千劫。曾無瞭期。朗然獨醒。大丈夫當如是矣。

  真道人難

  凡人造業者百。而為善者一二。為善者百。而向道者一二。向道者百。而堅久者一二。堅久者百。而堅之又堅。久之又久。直至菩提心不退轉者一二。如是最後。名真道人難乎哉。

  空所空盡

  或曰。老子清靜經雲。觀空亦空。空無所空等語。即楞嚴空所空盡之義。予謂楞嚴初雲動靜二相瞭然不生。今以清靜名經。是動相不生而靜相猶生也。靜且未空。尚何論空空。

  教外別傳

  或謂教外果有別傳乎。則一代時教閑文也。教外果無別傳乎。則祖師西來虛行也。曰。教外實有別傳。而亦實無別傳也。圓覺不雲乎。修多羅如標月指。指非月也。謂指外別有月可也。而月正在所指中。謂指外別無月亦可也。執指為月謂更無月者。愚也。違其所指。而別求所謂月者。狂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而已。

  發真歸元

  楞嚴雲。一人發真歸元。十方虛空悉皆消殞。而中庸以喜怒哀樂未發為中。既而曰。致中則天地位。會通儒釋者。謂中即真元也。然歸元則世界消。致中則世界立。胡因同果異如此。蓋喜怒哀樂屬乎意根。第六識耳。今止意識不行。尚餘末那賴耶。洪濤息而微波在也。曾未歸元。如何得虛空消殞。

  道話

  古之學者。賓主相見。才入門。便以此一大事因緣遞相研究。今群居雜談。率多世諦。漫遊千裡。靡涉參詢。遐哉古風。不可復矣。嗟夫。

  楚失弓

  楚王失弓。左右欲求之。王曰。楚人失弓。楚人得之。何必求也。仲尼曰。惜乎其不廣也。胡不曰。人遺弓。人得之。何必楚也。大矣哉。楚王固滄海之胸襟。而仲尼實乾坤之度量也。雖然。仲尼姑就楚王言之。而未盡其所欲言也。何也。尚不能忘情於弓也。進之。則王失弓。王猶故也。無失也。假令王復得弓。王猶故也。無得也。雖然猶未也。尚不能忘情於我也。又進之。求其所謂我者不可得。安求其所謂弓也。人也。楚也。

  湯厄(一)

  辛醜孟春十日。予隨例入浴。失足沸湯中。從踵及股。既而調治乖方。逾兩月而後愈。雖備歷諸苦。而於苦中照見平日過咎。生大慚愧。發菩提心。蓋平日四大無恙。行坐隨意。眠起隨意。飲食隨意。談笑隨意。不知其為人天大福也。安享此福。無復思念六道眾生。且我此一餉安樂時。地獄眾生。挫燒春磨者。不知經幾許苦矣。餓鬼眾生。飲銅食血者。不知經幾許苦矣。畜生眾生。銜鐵負鞍刀割鼎烹者。不知經幾許苦矣。縱得為人。而饑寒逼迫者。服役疲勞者。疾病纏綿者。眷屬分離者。刑罰責治者。牢獄監禁者。征輸困乏者。水溺火焚而死者。蛇螫虎嚙而死者。含冤負枉而死者。其苦亦不知幾許。而我弗知也。自今以後。得一餉安樂。即當思念六道苦惱眾生。攝心正意。願早成道果。普濟含識。俾齊生凈土。得不退轉。剎那自肆。何以上報佛恩。而下酬檀信也。勵之哉。

  湯厄(二)

  佛言人命在呼吸間。予平日亦常舉此以警策大眾。而實未嘗身親經歷之也。及予之罹湯厄也。方其入浴。身安心泰。洋洋自如。俄而蹈沸釜中幾死矣。其得生者。幸也。龍天救之也。夫為時剎那耳。而死生系焉。命在呼吸。豈不誠然乎哉。則知為僧者。於佛所說以勸他人恒切。而以勸自己或疏通弊也。予於是大愧大駭而大自戢。

  湯厄(三)

  予平日論到病中做工夫處。亦知畢陵伽婆蹉所謂純覺遺身矣。亦知馬大師所謂有不病者矣。亦知永嘉所謂縱遇風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矣。亦知肇公所謂四大本空五蘊非有矣。及乎足入沸湯。從頭簡點。痛覺在身。誰是遺身者。我今受病。誰是不病者。鋒刀毒藥切於肌膚。誰是坦坦閑閑者。四大五蘊實為吾身實為吾累。誰是本空非有者。乃知平日幹慧都不濟事。若無定力。甘伏死門。彼口頭三昧祗自瞞耳。噫。可不勉歟。

  湯厄(四)

  予見屠酤之肆。生置鱉鱔蝦蟹之屬於釜中。而以百沸湯烹之。則諭之曰。彼眾生力弗汝敵。又微劣不能作聲耳。若力敵。則當如虎豹啖汝。若能作聲。冤號酸楚之聲。當震動大千世界。汝縱逃現報。而千萬劫中。彼諸眾生不放汝在。汝試以一臂納沸湯中。少頃而出。則知之矣。今不意此報乃我當之。因思自少至老雖不作此業。而無量生來。既宿命未通。安保其不作也。乃不怨不尤。安意忍受。而益勤修其所未至。

  經教

  有自負參禪者。輒雲達磨不立文字。見性則休。有自負念佛者。輒雲止貴直下有人。何必經典。此二輩人。有真得而作是語者。且不必論。亦有實無所得而漫言之者。大都不通教理。而護惜其短者也。予一生崇尚念佛。然勤勤懇懇勸人看教。何以故。念佛之說。何自來乎。非金口所宣。明載簡冊。今日眾生何繇而知十萬億剎之外有阿彌陀也。其參禪者。借口教外別傳。不知離教而參。是邪因也。離教而悟。是邪解也。饒汝參而得悟。必須以教印證。不與教合。悉邪也。是故學儒者。必以六經四子為權衡。學佛者。必以三藏十二部為模楷。

  語錄

  古人道明德立。足為人天師表。然後有語錄垂世。大率有二。或門人所記。如六祖壇經之類是也。或手自作之。如中峰廣錄之類是也。我實凡夫。自救不瞭。為吾徒者。慎勿筆吾一時偶爾之談刊為語錄。不唯妄自尊大。又偶爾之談。或有為而發。或因人而施。未是究竟瞭義。而況聽者草草入耳。便形諸紙墨。亦恐有誤人之過也。

  聞謗

  經言人之謗我也。出初一字時。後字未生。出後一字時。初字已滅。是乃風氣鼓動。全無真實。若因此發瞋。則鵲噪鴉鳴皆應發瞋矣。其說甚妙。而或謂設彼作為謗書。則一覽之下字字具足。又永存不滅。將何法以破之。獨不思白者是紙。黑者是墨。何者是謗。況一字一字皆從篇韻湊合而成。然則置一部篇韻在案。是百千萬億謗書無時不現前也。何惑之甚也。雖然。此猶是對治法門。若知我空。誰受謗者。

  愚之愚

  世人以不識字不解事為愚。此誠愚也。非愚之愚也。讀盡五車書。無字不曉。收盡萬般巧。無事不能。乃至談玄說禪。靡不通貫。而究其真實處。顛倒迷惑。反見笑於向之所謂愚者。非愚中之愚而何。

  預瞭

  無常迅速。雖老少無別。然年少人猶處未定之天。妄冀長壽。若老年人。則定然光景無多矣。須把身世事處分瞭當。從他無常朝到暮到。撒手便行。無所系累。此晚境大要緊處。不可忽。不可忽。

  廣覽

  看經須是周遍廣博。方得融貫。不致偏執。蓋經有此處建立。彼處掃蕩。此處掃蕩。彼處建立。隨時逐機。無定法故。假使隻看楞嚴。見勢至不入圓通。而不廣覽稱贊凈土諸經。便謂念佛法門不足尚矣。隻看達磨對梁帝語。見功德不在作福。而不廣覽六度萬行諸經。便謂有為福德皆可廢矣。反而觀之。執凈土非禪宗。執有為非無為。亦復如是。喻如讀醫書不廣者。但見治寒用桂附而斥芩連。治虛用參耆而斥枳樸。不知芩連枳樸亦有時當用。而桂附參耆亦有時當斥也。是故執醫之一方者誤色身。執經之一義者誤慧命。予嘗謂六祖壇經不可使無智人觀之。正慮其執此而廢彼也。

  求人過

  見人飭躬立德。名稱頗聞。便多方求覓其過。此忌心也。薄道也。或見人有所著述。其求過也亦然。不知聞一善行。覽一好書。皆當隨喜贊嘆。而反掩之滅之。是誠何心哉。若果行系偽行。書系邪書。自應正言公論。明斥其非。又不當半褒半譏。依阿進退。

  謀斷

  古稱玄齡善謀。如晦善斷。蓋謀與斷當兼備而不可一缺者。予於事。多有見之極明。而持之不武。以此致誤。常悔之恨之。故禪門貴悲智雙足。而謀與斷俱智所攝。謀而乏斷。正能見而不能持也。此終是智淺而不深。偏而不全耳。大宜勉旃。

  禪佛相爭

  二僧遇諸途。一參禪。一念佛。參禪者謂本來無佛。無可念者。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念佛者謂西方有佛。號阿彌陀。憶佛念佛。必定見佛。執有執無。爭論不已。有少年過而聽焉。曰。兩君所言。皆徐六擔板耳。二僧叱曰。爾俗士也。安知佛法。少年曰。吾誠俗士。然以俗士為喻而知佛法也。吾。梨園子也。於戲場中。或為君。或為臣。或為男。或為女。或為善人。或為惡人。而求其所謂君臣男女善惡者。以為有。則實無。以為無。則實有。蓋有是即無而有。無是即有而無。有無俱非真。而我則湛然常住也。知我常住。何以爭為。二僧無對。

  武夷圖

  予病中有贈以武夷九曲圖者。閱之忻然。因思古人沉痾不起。一友教玩輞川圖。不浹旬而愈。況西方極樂世界。繪畫流佈。朝夕參禮。而未聞奇驗速效如輞川者何耶。良繇輞川跡在寰中。易為描寫。極樂境超世外。難以形容。則不若繪輞川者之備極工巧。聳人心目故也。彼雞頭摩之所傳。十六觀經之所說。亦略示其概而已。夫極樂世界。忉利兜率化樂諸天所不能及其少分。使人得而詳睹。何止四百四病之俱忘。將八萬四千煩惱諸病皆消滅無餘矣。昔人謂神棲安養。又謂先送心歸極樂天。豈徒然哉。

  談宗

  予未出傢時。乍閱宗門語。便以情識模擬。與一座主書。左縱右橫。座主憚焉。出傢數年後。重會座主於一宿庵。勞問間。見予專志凈土。語不及宗。矍然曰。子向日見地超卓。今反卑近何也。予笑曰。諺有之。初生牛犢不畏虎。識法者懼。君知之乎。座主不答。

  念佛

  世人稍利根。便輕視念佛。謂是愚夫愚婦勾當。彼徒見愚夫愚婦口誦佛名。心遊千裡。而不知此等是名讀佛非念佛也。念從心。心思憶而不忘。故名曰念。試以儒喻。儒者念念思憶孔子。其去孔子不亦庶幾乎。今念念思憶五欲不以為非。而反以念佛為非。噫。似此。一生空過。何如作愚夫愚婦耶。而惜乎智可能也。愚不可能也。

  僧性空

  吳泗洲寺僧性空。棄應院閉關堯封山。嘗寄予所發誓願。及稟告十方等語。予嘉嘆希有。俄而魔著。遂癲狂以死。予甚悼焉。揆其繇。蓋繇乍起信心。有信無慧故也。古人心地未通。不遠千裡。參師訪道。出一叢林。入一保社。乃至窮遊遍歷。曾不休息。得意之後。方於水邊林下長養聖胎耳。何得才離火宅。便入死關。有過。不知。有疑莫辨。求升而反墮。又奚怪其然哉。頗有初心學人。結茅深山。孤孑獨居。自謂高致。雖未必魔癲。而亦頓失利益不少。明者試一思之。

  行腳

  予單丁行腳時。忍饑渴。沖寒暑。備歷諸苦。今幸得把茆蓋頭。雖不識修行。而識慚愧。雲水乍到。供事唯勤。己身受用。不敢過分。蓋謂曾為浪子偏憐客。窮漢起傢。惜土如金也。今乍入緇門。便住見成庵院。事事如意。喻似富傢兒。不諳民間疾苦。縱才智兼人。無賴參訪。而閉門自大。習成我慢。增長無明。亦所失多矣。

  妙宗鈔

  曩一僧謂予曰。佛示西方。本為普利諸根。速超生死。是易行道。而知禮法師純以臺教精深觀法釋之。使易反成難。失如來曲為凡夫本意。此論亦甚有理。今思之。古人謂解佛經。寧以淺為深。毋以深為淺。則妙宗所說。利根者自悟深理。鈍根者亦不失依經直觀。求願往生。似無所礙。

  出神(一)

  或問仙出神。禪者能之乎。曰。能之而不為也。楞嚴雲。其心離身反觀其面是也。而繼之曰。非為聖證。若作聖解。即受群邪。是能之而不為也。又問。神之出也。有陰有陽。楞嚴所雲。陰神也。仙出陽神。禪者能之乎。曰。亦能之而不為也。或者愕。曰。毋愕也。爾不見初祖已沒。隻履西歸乎。爾不見寶志公獄中一身市中一身乎。爾不見溈山晏坐靜室。乃於莊上吃油糍乎。然亦不名聖證。宗門呵之。昔一僧入定出神。自言我之出神。不論遠近。皆能往來。亦能取物。正陽神也。先德責雲。圓頂方袍。參禪學道。奈何作此鬼神活計。是故吾宗大禁。不許出神。

  出神(二)

  又問神有何過。曰。神即識也。而分粗細。有出有入者粗也。直饒出入俱泯。尚住細識。細之又細。悉皆渾化。始得本體耳。而著於出入以為奇妙。前所謂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認作本來人也。

  聞訃

  聞人訃音必大驚訝。此雖世間常情。然生必有死。亦世間常事。自古及今。無一人得免者。何足驚訝。特其虛生浪死而不聞道。是重可驚訝。而恬不驚訝。悲夫。

  齋素

  富貴人不能齋素。其故有二。一者耽芻豢之悅口。二者慮藜藿之損身。不知肉食蔬食。體之肥瘠或因之。而壽夭不與也。且鹿之壽最永於諸獸。而所食者草耳。虎食肉。而壽之長短於鹿何如也。鹿不肉而壽。人何獨不然。雖然。有厄於病苦。心雖欲齋而力不副者。有制於所尊。心雖欲齋而勢弗克者。則姑行月齋日齋及三凈肉。但堅持不殺可也。久之宿習當自斷。

  輪回根本

  圓覺謂輪回以愛欲為根本。而此愛欲。百計制之。莫可除滅。蓋賁育無所施其勇。良平無所用其智。而離婁公輸無所著其明巧者也。雖不凈觀正彼對治。而博地凡夫障重染深。祗見其凈。不見其不凈。觀法精微。鮮克成就。然則竟如之何。經雲。欲生於汝意。意以思想生。今觀此想復從何生。研之究之。又研究之。研之不休。究之不已。老鼠入牛角。當必有倒斷處。

  病者眾生之良藥

  世人以病為苦。而先德雲。病者眾生之良藥。夫藥與病反。奈何以病為藥。蓋有形之身。不能無病。此理勢所必然。而無病之時。嬉怡放逸。誰覺之者。唯病苦逼身。始知四大非實。人命無常。則悔悟之一機。而修進之一助也。予出傢至今。大病垂死者三。而每病發悔悟。增修進。繇是信良藥之語其真至言哉。

  蛇成龍

  昔人有喻。如蛇成龍。不改其皮。如人成佛。不改其面。此破愚夫著相求佛。蓋仿佛為比。非的喻也。斷章取義非全喻也。又有謂蛇伏地內。繇修煉而成龍。不知此性稟使然。非修煉所致。是故污水中蟲化而為蚊。廁圂中蟲化而為蠅。蜣之為蟬。蠶之為蛾。雉之為蜃。雀之為蛤。鯊之為虎。鯤之為鵬。如是之類。種種非一。豈其有修煉之術乎。又不見草之為螢。飯之為螺。瓦之為鴛鴦。無情而化有情。修煉安在。吾恐不明理者。名為學道。潛作邪因。妄冀邪果。不得不辯。

  名利

  榮名厚利。世所同競。而昔賢謂求之既不可得。卻之亦不可免。此卻之不可免一語最極玄妙。處世者當深信熟玩。蓋求不可得。人或知之。卻不可免。誰知之者。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求為。又求之未得。不勝其慍。及其得之。不勝其喜。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喜為。又己得則喜。他人得之則忌。如知其不可免也。何以忌為。庶幾達宿緣之自致。瞭萬境之如空。而成敗利鈍。興味蕭然矣。故知此語玄妙。

  臨終正念

  經言人欲終時。聞鐘磬聲。增其正念。而杭俗亡者氣絕良久。方乃召僧擊磬。已無及矣。又訛為之說曰。磬之鳴也。促亡人行赴閻羅也。其謬一至於是。

  花香

  庭中百合花開。晝雖有香。澹如也。入夜而香始烈。夫鼻非鈍於晝而利於夜也。白日喧動。諸境紛雜。目視焉。耳聽焉。鼻之力為耳目所分而不得專也。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信夫。

  人虎傳

  說海載人虎傳。一僧戲披虎皮於山徑間。有見而怖走。遺其橐囊者。輒取之。皮忽著身。遂成虎。不敢歸寺。而心歷歷然人也。漸饑。不得已。食狐兔羊犬。既而捕得人。將食之。視之僧也。大悔恨。恨極悲號。舉身自擲。皮忽墮地。還復人體。因感斯異。乃破衲行乞。遍參知識。刻心辦道。後竟成名德雲。經雲。一切唯心造。觀於是尤信。

  六道互具

  六道之中。復有六道。且以人言之。有人而天者。諸國王大臣之類是也。有人而人者。諸小臣。及平民衣食饒足處世安然之類是也。有人而修羅者。諸獄吏屠兒劊子之類是也。有人而畜生者。諸負重力役。恒受鞭撻之類是也。有人而餓鬼者。諸貧窮乞人。啼饑號寒之類是也。有人而地獄者。諸刑戮剮割之類是也。天等五道亦復如是。所以然者。昔因持戒修福。今得人身。而所修戒福有上中下。此三種中復有三種。多多無盡。各隨其心。感報不一。經雲。一切唯心造。又觀於是尤信。

  智慧

  增一阿含經。佛言。戒律成就。是世俗常數。三昧成就。亦世俗常數。神足飛行成就。亦世俗常數。唯智慧成就為第一義。則知戒定等三學。佈施等六波羅密。唯智慧最重。不可輕也。唯智慧最先。不可後也。唯智慧貫徹一切法門。不可等也。經雲因戒生定。因定發慧。蓋語其生發之次第則然。而要當知所重知所先知所貫徹始得。雖然。此智慧者。又非聰明才辯之謂也。如前世智當悟中說。

  外學

  隋梁州沙門慧全。徒眾五百。中一人頗粗異。全素所不錄。忽自雲得那含果。全有疾閉門。其人徑至榻前問疾。而門閉如故。明日復然。因謂全曰。師命過當生婆羅門傢。全雲。我一生坐禪。何故生彼。答雲。師信道不篤。外學未絕。雖有福業。不得超詣。今時僧有學老莊者。有學舉子業經書者。有學毛詩楚騷。及古詞賦者。彼以禪為務。但外學未絕。尚緣此累道。今恣意外學。而禪置之罔聞。不知其可也。

  靈裕法師

  裕法師之說經也。或一字盤桓。動經累日。或片時之頃。便銷數卷。或分科已定。及至後講。更改前科。增減出沒。隨機顯晦。學者疑焉。裕曰。此大士之宏規也。可以恒情斷乎。裕師蓋得無礙辯才。庶幾乎於法自在。而拘名著相。以文害辭。以辭害意。與夫參死句之輩。何足以知之。今人不可執己見。而蔑視勝流。輕談橫議。又不可味己量。而效顰先德妄行自用也。

  行腳住山

  今人見玄沙不越嶺。保福不度關。便端拱安居。眼空四海。及見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趙州八旬行腳。便奔南走北。浪蕩一生。斯二者皆非也。心地未明。正應千裡萬裡親附知識。何得守愚空坐我慢自高。既為生死。參師訪道。又何得觀山觀水徒誇履歷之廣而已哉。正因行腳之士自不如是。

  楞嚴房融所作

  有見楞嚴不獨義深。亦復文妙。遂疑是丞相房融所作。夫譯經館番漢僧及詞臣居士等不下數十百人。而後一部之經始成。融不過潤色其文。非專主其義也。設融自出己意。創為是經。則融固天中天聖中聖矣。而考諸唐史。融之才智尚非柳韓元白之比。何其作楞嚴也。乃超孔孟老莊之先耶。嗟乎。千生百劫。得遇如是至精至微至玄至極之典。不死心信受。而生此下劣乖僻之疑。可悲也夫。可悲也夫。

  果報(一)

  經言萬法唯心。錯會者謂無心則無因無果。故不患有業。唯患有心。有業無心。閻老子其奈我何。遂安意造業。無復顧忌。不知無心有二。如理思惟。用心之極。而自然入於無心三昧者。真無心也。起心造業。又起心制心。強制令無。似得無心。心恰成有。心有則業有。閻老子鐵棒未放汝在。

  果報(二)

  又經言具足智慧菩薩脫使墮落。在畜生中。畜生中王。在餓鬼中。餓鬼中王。錯會者謂有智則能轉業。故不患有業。唯患無智。有業有智。閻老子其奈我何。遂安意造業。無復顧忌。不知經稱智慧非等閑世智之謂也。且汝智慧得如文殊身子否。縱不及此。次而下之。得如善星調達否。善星博學十八香象所載法聚。調達得羅漢神通。而俱不免生陷地獄。況汝智慧未必勝此二人乎。杯水不能熄車薪之火。螢光不能破幽谷之昏。今之小智。滅業幾何。閻老子鐵棒未放汝在。

  塞翁

  得失曾無定形。禍福互為倚伏。塞翁一段因緣。人皆知之。而未必信之也。予失足沸湯。筋攣不伸。畜雙拐為二侍。若將終身焉。作跛腳法師歌自嘲。有祗愁此腳不終疾之句。既而足伸如故。笑以為詩讖。而依然奉以為詩規也。且感且懼。願無忘射鉤。

  神通

  神通大約有三。一報得。一修得。一證得。報得者。福業自致。如諸天皆能徹視徹聽。及鬼亦有通是也。修得者。習學而成。如提婆達多學神通於阿難尊者是也。證得者。專心學道。無心學通。道具而通自具。但遲速不同耳。如古今諸祖諸善知識是也。較而論之。得道不患無通。得通未必有道。先德有言。神通妙用不如阇黎。佛法還須老僧。意有在矣。試為之喻。世間官人所有爵祿冠服府署儀衛等。若神通然。而亦有三種。其報得者。如功勛蔭襲。自然而有者也。其修得者。人力夤緣。古人所惡不繇其道者是也。其證得者。道明德立而位自隨之。仲尼雲學也祿在其中矣是也。是三者。勝劣可知也。

  大豪貴人

  世間大豪貴人多從修行中來。然有三等。其一持戒修福。而般若正智念念不忘。則來生雖處高位。五欲具足。而心則時時在道。真所謂有發僧也。其二持戒修福。而般若之念稍疏。則來生遊戲法門而已。其三持戒修福。而於般若藐不系念。則來生為順境所迷。背善從惡。甚而謗佛毀法滅僧者有矣。鞫其因地。則均之修行人耳。而差別如是。來生更來生。其差別又何如也。寒心哉。

  天臺清涼(一)

  人有恒言曰。天臺賢首。愚嘗究之。南嶽舉其綱。而萬目畢張。則莫備乎天臺。賢首持其衡。而千星交羅。則莫備乎清涼。蓋自有佛法以來。天臺集其大成。自有天臺以來。清涼集其大成矣。故當以二師相對而名宗也。或曰。人於天臺無議矣。於賢首或置喙焉何也。曰。喙賢首者。亦百喙而一中耳。又向不雲乎。賢首之道。至清涼而始備。是則天臺清涼二師。恩如父母道亦如父母。且清涼可得議乎。或未答。予笑曰。毋勞爾思也。天臺之後有清涼。猶堯舜之後有孔子也。而又何議也。

  天臺清涼(二)

  或曰。彼四教此五教。判然二宗矣。然亦有同歟曰。毋以二為也。四之與五。猶五蘊六根。開合焉耳矣。五教之小。即攝入四中之藏而藏之為言。猶跡涉於混。故另分曰小也。五教之頓。即攝入四中之圓。而達磨直指正屬乎頓。欲其彰顯。故特標曰頓也。二宗之圓教一也。而華嚴十玄之旨。四之圓猶含其意而未盡。故小始終頓之後。而獨冠以一乘之圓。有深意也。以其各為一時之所依歸。而均為萬代之所程式。以是名之二宗。宗常二而道常一。歧而二之則非矣。

  栯堂山居詩

  永明石屋中峰諸大老。皆有山居詩。發明自性。響振千古。而兼之乎氣格雄渾。句字精工。則栯堂四十詠尤為諸傢絕唱。所以然者。以其皆自真參實悟。溢於中而揚於外。如微風過極樂之寶樹。帝心感乾闥之瑤琴。不搏而聲。不撫而鳴。是詩之極妙。而又不可以詩論也。不攻其本而擬其末。終世推敲。則何益矣。願居山者學古人之道。毋學古人之詩。

  山色

  近觀山色。蒼然其青焉。如藍也。遠觀山色。鬱然其翠焉。如藍之成靛也。山之色果變乎。山色如故。而目力有長短也。自近而漸遠焉。青易為翠。自遠而漸近焉。翠易為青。是則青以緣會而青。翠以緣會而翠。非唯翠之為幻。而青亦幻也。蓋萬法皆如是矣。

  見生夢

  夜夢中多見生事。罕夢前生何也。蓋夢以想成。想多見生。不及前生故也。且三乘賢聖。尚有隔陰出胎乍時之昏。況具縛凡夫。脫一殼入一殼。從母腹中顛倒而下。尚何能記憶前生耶。惟據其目前紛紛紜紜。晝則為想。夜則為夢耳。而或時未見之物。未作之事。未歷之位。現於夢中者。則無始之境任運而然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想陰既破。寤寐恒一。幸相與致力焉。

  禮懺僧

  有修凈土懺法者。一僧謂曰。經不雲乎。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胡為是仆仆爾亟拜也。懺者問。如何是實相。僧雲。心不起妄。即是實相。又問。心是何物。妄又何物。能制心者復是何物。僧無對。懺者曰。吾聞之。懺以理為正以事為助。雖念實相。而三業翹勤。亦不相礙。何以故。初機行人未能卒與實相相應。須藉外緣輔翼。法華謂我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是也。起信亦言末法眾生修是法者。自懼不常值佛如來世尊。有異方便。教令念佛。求生凈土。故知慈雲大師凈土懺法。酌古準今。至為精密。與法華光明諸懺。俱事理雙備。人天交欽。照末法昏衢之大寶炬也。且治生產業不背實相。是佛說否。僧雲。如是。曰。然則禮懺不及治生產業乎。僧又無對。

  南嶽止觀

  南嶽大乘止觀中引起信論文曰。是故論雲。三者用大。能生世間出世間善惡因果故。起信原無惡字。讀之令人駭然。且性惡雖是天臺一傢宗旨。然慈雲謂南嶽遠承迦葉。次稟馬鳴。而馬鳴以古佛示居八地。南嶽以異德名列神僧。不應先聖後聖兩相違悖。又起信言約義豐。辭精理極。總括大乘諸瞭義經。一句一字不可得而增減者也。彼南嶽自創為止觀則已。今引起信。正出其來源。明有據也。而乃於本文所無輒為增益。有是理乎。必後人為之耳。或謂此書刻自慈雲。宜無贗雜。噫。安知非慈雲之後。又後人所增耶。我雖至愚。定知南嶽不改起信。請高明更詳之。

  韓昌黎

  世傳昌黎初辟佛。後遇大顛。頓有悟入。然考其文集有曰。近傳愈稍信釋氏。此傳者妄也。潮人無可與語。僧大顛頗聰明。識道理。故與之遊。其歸也。留衣服為別。此人之情。非崇信其道。求福田利益也。觀此。則悍然不信如故。安在其悟入也。雖然。若據示現影響。逆順贊揚。則不可測。安知昌黎非故為是引發因緣耶。不有昌黎之辟佛。何從有明教之非韓。鐘因擊而聲始洪。燭以翦而光愈茂。是故未得宿命。未具他心。未可縱口高談。臧否人物。

  惺寂

  止觀之貴均等。尚矣。聖人復起。不能易矣。或有稍緩急於其間者曰。經言因定發慧。則止為要。以是相沿成習。修行之人。多主寂靜。唯永嘉既為惺惺寂寂寂寂惺惺之說以明均等。而後文曰。惺惺為正。寂寂為助。則迥然獨得之見。從古至今。無道及者。自後宗門教人看話頭以期徹悟。而妙喜呵默照為邪禪。正此意也。是故佛稱大覺。眾生稱不覺。覺者。惺也。永嘉之旨微乎。

  道原

  或問。道德經雲。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則道之一言自老子始。而萬代遵之。佛經之所謂道者。亦莫之能違也。則何如。曰。著於易則雲履道坦坦。紀於書則雲必求諸道。詠於詩則雲周道如砥。五千言未出。道之名已先立矣。況彼之所謂道者。乃法乎自然。如其空無來原。自然生道。則清涼判為無因。如其本於自然。方乃生道。則清涼判為邪因。無因邪因。皆異計耳。非佛之所謂道也。佛道則萬法繇乎自心。非自然非不自然。經言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是無上正覺之大道也。尚非自然。何況法自然者。

  菩薩不現今時

  竊怪今時造業者多。信道者寡。菩薩既度生無已。何不分身示現。化誘群迷。且昔佛法東流。自漢魏以迄宋元。善知識出世。若鱗次然。元季國初。猶見一二。近胡寥寥無聞。如地藏願度盡眾生。觀音稱無剎不現。豈其忍遺未度之生。亦有不現之剎耶。久而思之。乃知菩薩隨緣度生。眾生無緣。則不能度。喻如月在天上。本無絕水之心。水自不清。月則不現。況今末法漸深。心垢彌甚。菩薩固時時度生。而生無受度之地。是則臨濁水而求明月。奚可得乎。

  如來不救殺業

  復次今時造業。惟殺尤甚。無論四海之廣。即此一邑。於一日中所殺生命。牛羊犬豕。鵝鴨魚鱉。動以千萬。其細微者何可勝數。而春秋二時。饗天地。祀鬼神。蒸嘗於祖考。報德報功於先聖先賢。牲牷之用。不知其幾。而天地不矜。鬼神不憐。祖考不知。先聖先賢不潛為禁止。至於如來。仁覆天地。慈攝鬼神。恩逾祖考。德冠於諸聖賢。何不稍示神通。或俾現受惡報。或令還著本人。則誰不戰懼改悔。而漠然若罔聞者何也。久而思之。乃知今牛羊等因昔造殺。報在畜生。彼旃陀羅。即前所殺。轉為能殺。因緣會遇。始暢本懷。定業使然。無能救者。俟其業盡。然後報息。雖天中天。聖中聖。亦末如之何也已。況宿報甫平。新殃更造。因果相循。吾不知其所終也。且往者莫諫。來者可追。則今斷殺因。後無殺果。如來明訓。彰如日星。為諸眾生而救殺業。不已至乎。

  增減古人文字

  友人處偶見野史一帙。及前輩警世詩偈。頗多增減舊文。因思古今著述。儒籍除六經論孟。梵典除佛菩薩經論。及出自名稱最顯赫諸大老。慎不敢動。其餘亦頗隨意增減。夫流通善法。利濟眾生。實出美心良意。而委任他人。俾之仇校。以致如是。願躬自主之。茍存殷重之心。必有為吹藜者。

  毒蛇喻

  昔佛行田間。見遺橐在地。指之曰。毒蛇毒蛇。言已徑去。有耕夫荷鋤。往擊之。則遺橐也。持而歸。得金數鎰。大喜過望。俄而聞於王。責令輸官。以為獻少匿多。楚掠備至。征索無已。並其恒產俱盡。他日遇佛。泣曰瞿曇誑我。瞿曇誤我。佛言。向汝道毒蛇。是毒蛇否。嗟乎。今之螫於毒蛇者眾矣。螫而無悔。而復受其螫者亦眾矣。豈獨一耕夫哉。

  食肉(一)

  有僧業楞伽。偶會緇素。一居士。儒生也。斷肉茹素。同列相與咻之。楞伽僧不唯不解眾咻。反從而和之。勸之。生不得已。為一舉箸。噫。此僧他日讀楞伽。至佛言有無量因緣不應食肉。不知作何面貌。

  食肉(二)

  世人於朋友戚屬。見有斷肉茹素者。不驚以為奇。則笑以為愚。夫人之與畜。同一肉聚耳。肉人不食肉獸。此天理人情之所必至也。亦何足奇。而況謂之愚乎。籲。眾生之迷昧也極矣。

  曹溪不斷思想

  有誦六祖偈雲。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揚揚自謂得旨。便擬縱心任身。一切無礙。坐中一居士斥之曰。大師此偈。藥臥輪能斷思想之病也。爾未有是病。妄服是藥。是藥反成病。善哉言乎。今更為一喻。曹溪之不斷百思想。明鏡之不斷萬像也。今人之不斷百思想。素縑之不斷五采也。曹溪之對境心數起。空谷之遇呼而聲起也。今人之對境心數起。枯木之遇火而煙起也。不揣己而自附於先聖者。試閑處一思之。

  四知

  天知地知。子知我知。楊伯起語也。議者謂人己之知異矣。天地則無二知也。愚少時亦以為然。後讀內典佛罵意經。有四知之說。正與此同。蓋雲天神知。地神知。彼心知。我心知也。華嚴世主品。主天主地。主日主夜。主山主海等。莫不有神。則伯起之說非謬。故知先賢語未可輕議。

  四大五行

  五行之在世間。春夏秋冬而中氣也。東西南北而中方也。天之經也。地之緯也。自然之理。而亦必然之勢也。乃佛經不曰五行而曰四大。說者曰。地水火有五行之三矣。金攝於地。木攝於風。則四未嘗不五也。此說良是。而未盡也。宇宙之內。則羅之五行足矣。統論乎宇宙之外。而要其成住壞空之極致。則四大始足以該之。而猶未盡也。地水火風。又繼之空也。識也。念也。而成七也。此何說也。地之質最為凝實。水之質不實而流衍。火之質至不可捉摸。而風則有氣而無質矣。空則並氣而無之矣。然後會歸於識。發動於念。從粗及微。通名七大而始盡也。彼五行者。地水火風之分佈。而成天成地成人物者也。五行狹而四大廣也。

  世界

  憶昔童子時。戲與諸童子相問難。謂天地盡處當作何狀。將空然皆太虛歟。則此空者又何所止。將結實如垣壁歟。則此實者又何所止。諸童子無以應。笑而罷。而予則隱隱礙於胸中也。彼山海經所謂東西相去二億裡。南北相去一億五萬裡。祗據一方。誠管窺而已。後閱內典。至虛空不可盡。世界不可盡。意始大豁。以為非佛不能道。嗟乎。此未易言也。

  年劫

  因世界以推年劫。自今而追昔。昔何所始。自今而要後。後何所終。彼太極圖言太極而兩儀而五行而萬物。則太極為始。經世書約一元之數。而該之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則元之初為始。然太極又何始。元之初又何始。縱令如歲序然。今歲之前有往歲。而往之又往。誰為最初之祖始乎。又何時為畢竟盡處。不復更始之永終乎。則冥然似醉。後讀內典。至佛言無始。又言劫數不可盡。意始大豁。以為非佛不能道。嗟乎。此又未易言也。

  學道莫先智

  韓信。楚士也。背楚之漢。楚卒以信困。漢以信興。夫前後一信耳。而二國之興廢因之。善用與不善用之故也。六根在人。不善用之則名六賊。善用之則種種神通妙用耳。煩惱即菩提。豈不信哉。雖然。高帝之於信。始待之。猶夫人。而蕭相國奇之。既而請假王不之許。幾至僨事。而留侯成之。然則補偏救敝。默轉而潛維者。智臣之力也。學道莫先智。亦復如是。

  道場放赦

  道場中放赦。僧道二門時有之。夫道崇天帝。不知此赦何人自忉利天宮領下人世。今羽士自為之。不幾於偽傳聖旨耶。僧奉佛。而佛在常寂光中。畢竟王何國土。都何城邑。統何臣民。詔敕制誥。出何官僚。而亦效彼道流。作為赦書。此大可笑。今僧莫覺其非。齋傢亦莫覺其非何也。無已。則有一焉。奏請於天。乞其頒赦。允與否唯天主之而已。若佛。則慈悲普覆。猶如虛空。無一眾生不度。而奚以赦為也。

  水陸儀文

  水陸齋為普度盛典。金山儀文。相傳昔於大藏放光。今藏無此文。世遠不可考。未知盡出梁武皇祐律師。否。若夫始終條理。詳而有章。凡聖交羅。約而能盡。辭理雙得。則四明磐師所輯六卷之文最為允當。況金山者費廣而難舉。四明者財省而易成。正應流通無盡。而舉世莫之行。浙諸郡亦莫之行。唯本境僅行之。而又不直按其原本。增以閑文。雜以冘舉。反於緊要處疏略。可慨也。但第五卷說法開導處。備陳三觀之旨。稍似過於繁密。更得簡直易曉。則幽明愚智。兼利不遺。盡美矣。復盡善矣。

  見僧過

  世有言。人不宜見僧過。見僧過得罪。然孔子聖人也。幸人知過。季路賢者也。喜過得聞。何僧之畏人知而不欲聞也。蓋不見僧過。為白衣言耳。非為僧言也。僧賴有此。罔行而無忌。則此語者。白衣之良劑。而僧之砒酖矣。悲夫。

  心不在內

  楞嚴征心。謂心不在內者。指真心也。若妄想心。則亦可雲在內。此意微妙。未易與不知者道。世書曰。心藏神。神即妄想別名。其所稱心。則肉團之謂耳。有義學輩聞予言搖首不信。今請以事明之。人熟寐。戲以物壓其心則魘。或自手誤掩其心亦魘。又戲畫睡人面。有至魘死者。此在內之明征也。義學曰。如是。則真妄成二物矣。曰。子徒知真妄不二。不知真妄一而常二二而常一也。不觀水與冰乎。水冰不二。孰不知之。而水既成冰。水流動而無定方。冰凝實而有常所。真無方。妄有所。亦猶是也。從真起妄。妄外無真。繇水結冰。冰外無水。故其體常一而用常二也。義學曰。此子臆見。終違楞嚴。有據則可。曰。有據。據在楞嚴。諸君自不察耳。經雲。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雖在色身之內。不妨體遍十方。正遍十方之時。不妨現在身內。此意妄想破盡者方能證之。吾與子尚在妄想中。葛藤且止。

  生死根本

  黃魯直之言曰。深求禪悅。照破生死之根。則憂畏淫怒無處著腳。但枯其根。枝葉自瘁。此至論也。但未明言孰為生死根者。又禪悅下。要緊在照破字。若得禪悅便謂至足。則內守幽閑。正生死根耳。須是窮參力究。瞭瞭見自本性。則生死無處著腳。生死尚無處著腳。憂畏淫怒何繇而生。

  齊人

  子輿氏設齊人之喻。分明似一軸畫。又似一堂排場戲劇。其模寫形容。備諸醜態。讀此而不惕然悔悟者木石也。雖然。名利固世情之常。在有傢者未足深責。染衣而齊人。吾不知其何心也。籲乎。傷哉。

  至誠感人

  羊祜遺敵帥以酒。眾難之。帥飲不疑。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非真誠素孚。安能感人一至於是。今號為釋子者。其取信六道眾生。必如是而後可。又唐文皇縱死囚。約之來歸。歸不失期。雖後人作論駁難。而要之文皇此舉。實千古所希有。胡可訾也。非真誠素孚。安能感人一至於是。今號為釋子者。其不疑六道眾生。亦必如是而後可。易曰中孚豚魚吉。吾以二事觀之。信然。

  親善知識

  先德雲。譬如敝人執燭。不以人敝故不取其照。即孔子不以人廢言意也。借口者遂謂師不必擇賢。但資其學識言論足矣。彼自不德我何與焉。遂依之不違。寧知芝蘭鮑魚。漸染成性乎。論語曰。不以人廢言。又曰。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胡不合而觀之。

  念佛不專一

  予昔在煉磨場中。時方丈謂眾雲。中元日當作盂蘭盆齋。予以為設供也。俄而無設。唯念佛三日而已。又聞昔有院主為官司所勾攝。堂中第一座集眾救護。眾以為持誦也。亦高聲念佛而已。此二事迥出常情。有大人作略。真可師法。彼今之念佛者。名為專修。至於禱壽命則藥師經。解罪愆則梁皇懺。濟厄難則消災咒。求智慧則觀音文。向所念佛。束之高閣。若無補於事者。不思彼佛壽命無量。況百年壽命乎。不思念彼佛能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況目前罪垢厄難乎。不思彼佛言我以智慧光。廣照無央界。況時人所稱智慧乎。阿伽陀藥。萬病總持。二三其心。莫肯信服。神聖工巧。獨且奈之何哉。

  伎樂

  或曰。不作伎樂。及不往觀聽。此沙彌律。非菩薩道也。古有國王大臣以百千伎樂供佛。佛不之拒則何如。愚謂此有三義。一者聖凡不可例論。二者邪正不可例論。三者自他不可例論。我為法王。於法自在。逆行順行。天且不測。大聖人所作為。非凡夫可得而效顰也。一也。編古今事而為排場。其上則香山目連。及近日曇花等。以出世間正法感悟時人。其次則忠臣孝子義士貞女等。以世間正法感悟時人。如是等類。觀固無害。所以者何。此不可觀。則書史傳記亦不可觀。蓋彼以言載事。此以人顯事其意。一也。至於花月歡呼。幹戈鬥哄。誨淫啟殺。導欲增悲。雖似諷諫昏迷。實則滋長放逸。在白衣猶宜戒之。況僧尼乎。二也。偶爾自觀猶可。必教人使觀則不可。三也。慎之哉。

  身者父母遺體

  夢中忽憶二尊人病且亟。悲甚。既而曰。猶可為也。則稍自慰。正擬極力療治。俄而夢也。復悲甚。既而復自慰曰。猶可為也。吾今此身。父母遺體也。及吾尚存。以父母遺體力行善事。是吾親滅而不滅也。況力學無生乎。失今不自淬礪。是則大可恨耳。宏乎。爾安得晏然而已乎。

  出谷喻(一)

  詩詠鳥謂出自幽谷。遷於喬木。蓋別是非慎取舍之論也。昔德山作青龍鈔。初以為三祗煉修乃得成佛。而南方魔子謂一悟瞭畢。吾當往滅其種以報佛恩。當是時。是一片真實好心耿耿於懷。特不自知其所見之謬耳。及夫受指教於婆子。親見龍潭。而積歲所寶所重棄之如腐草。故能終成大器。震耀末法也。向使封滯臆見。我慢自賢。喻如窶人。珍秘燕石。反謗賈胡。謂嫉己寶。雖有百婆子。千龍潭。其將若之何。

  出谷喻(二)

  三迦葉。目犍連。諸阿羅漢。先師外道。已有成驗。自負不淺淺矣。而一聞佛。一見佛。幡然改圖。積歲所尊所崇棄之如鴻毛。故能續佛慧命。師表萬世也。向使先入之言牢主於中。硬豎剎竿。堅壁自固。喻如病者死守舊醫。縱有新方。掉首不顧。雖千佛出世。其將若之何。

  丸餅誑兒

  憶在傢時。一兒晚索湯餅。時市門已掩。傢人無以應。丸米粉與之。啼不顧。其母恚甚。予曰。易事耳。取米丸匾之。兒入手啞然而笑。時謂兒易誑若此。因知今人輕凈土重禪宗者似焉。語以丸湯餅之凈土則啼。易以匾米丸之禪宗則笑。此真與兒童之見何異。嗟夫。

  憂樂

  貧者憂無財。慕富人之為樂。而不知富人有富人之憂也。賤者憂無官。慕貴人之為樂。而不知貴人有貴人之憂也。貧者賤者富者貴者各憂其所不足。慕王天下者以為窮世人之樂。而不知王天下者有王天下之憂也。而猶不知其憂之特甚也。而猶不知其反慕乎群臣百姓之為樂也。嗚呼悉妄也。惟智人能兩無憂樂。而住於無憂樂者亦妄也。非大悟大徹。無自繇分。

  根原枝葉

  末法人業經論。其所尚。多在名繁相劇而難為記持者。義幽理晦而難為剖析者。文隱句澀而難為銷會者。以是騁辯博。誇新奇。而衲僧腳根下一大事因緣置之罔聞。又寧知彼名相義理文句皆從此中流出。是則攻枝葉而昧根原。永嘉所以浩嘆也。故曰但得本不愁末。祗恐時人於此信不及放不下耳。

  想見昆侖

  漢莊伯微。每於日落時。面對西北想昆侖山。久之。見昆侖仙人。傳法得度。此仿佛與西方日觀相似。但彼屬妄想。不修正觀耳。久積妄想。以精誠之極尚得遂其所見。況一心正觀。三昧成就。而不往生者哉。

  禪餘空諦辯偽

  吳郡刻一書。號禪餘空諦。下著不肖名曰。雲棲袾宏著。刻此者本為殖利。原無惡心。似不必辯。然恐新學僧信謂不肖所作。因而流蕩。則為害非細。不得不辯。書中列春夏秋冬四時幽賞。凡三十三條。姑摘一二以例餘者。一條雲。孤山月下看梅花。中言黃昏白月。攜樽吟賞。夫出傢兒不於清夜坐禪。而載酒賞花。是騷人俠客耳。不肖斤斤守分僧。安得有此大解脫風味。一笑。一條雲。東城看桑麥。不肖住西南深山中。去東城極遠。不看本山松竹。而往彼看桑麥耶。一笑。一條雲。三塔基看春草。平生不識三塔基在何所。一笑。一條雲。山滿樓觀柳。中言樓是不肖所構。自來無寸地片瓦在西湖。何緣有此別業。一笑。一條雲。蘇堤看桃花。中以桃花比美人。此等淫艷語。豈剃發染衣人所宜道。即不肖未出傢時亦不為也。一笑。一條雲。蘇堤觀柳。中引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不肖從出傢不曾與人聯詩。何況鬥酒。一笑。一條雲。雪夜煨芋談禪。中所談皆鄙淺語。何人被伊喚醒。一笑。諸好心出傢者。當知不肖定無此語。既作緇流。必須持守清規。飭躬勵行。毋錯認風流。放曠為高僧也。袾宏謹白。

  種種法門

  譬如王師討伐。臨陣格鬥。以殺賊為全勝。而殺賊者或劍或槊。或錘或戟。乃至矢石。種種隨用。唯貴精於一技而已。以例學人。則無明惑障。如彼賊人。種種法門。如劍槊等。破滅惑障。如獲全勝。是知無論殺具。但取殺賊。賊既殺已。大事斯畢。所雲殺具。皆過河筏耳。不務其大。而沾沾焉謂劍能殺人。槊不能殺。豈理也哉。參禪者譏念佛為著相。勵行者呵修定為落空。亦猶是也。故經雲。歸元無二道。方便有多門。先德雲。如人涉遠。以到為期。不取途中。強分難易。

  竹窗隨筆

  菩薩戒弟子劉慧聞率子性澤施資敬刊普願見者聞者破除邪執開發正見直心念佛往生凈域

  光緒二十四年夏四月金陵刻經處識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竹窗二筆目錄般若咒儒童菩薩臨濟雁蕩山悔不為僧佛法作人情黃梅衣缽耳根圓通極樂世界一轉語法華要解(一二)朱學諭本身盧舍那衣帛食肉執著好古(一二)立義難不作佛事鮑勉門庭高峻魔著參方須具眼人身難得事怕有心人老成然後出世繼祖傳燈殺罪宗門語不可亂擬看語錄須求古人用心處夜氣佛印學貴精專菩薩慈勝聲聞宗乘不與教合放參飯僧堂結社會蓮社心膽太牢祀孔子儒佛交非好名梁武帝王所花此道金色身出傢休心難蠶絲(一二)呂文正公學道無幸屈著述宜在晚年機緣般若(一二三)天臺止觀看忙辨融禪講律古玩入吾手悟道難為善易重許可放生池崔慎求子無子不足憂後身(一二三)王介甫喜怒哀樂未發(一二)中峰示眾醮事謝將殺生齋月戒殺戒殺延壽宋元悟道居士無義味語信施難消知道不能造遠官字念佛鏡參究念佛急參急悟解禪偈范景仁習俗厭喧求靜除日凈土難信之法(一二三)念佛不礙參禪醫戒殺生勘驗百法寺道者出世間大孝即心即佛世智辯聰有失好奇無常信參禪非人世中事出傢(一二)得悟人正宜往生凈土參禪印宗法師親師華嚴大藏一經袁母儒佛配合立禪論疏凈土不可言無隨處凈土陰陽出胎隔陰之迷劉道原不信佛法傳佛心印傳燈金丹四十二章經遺教經大悟小悟憫下菩薩願力不起念(一二)九品往生千僧無一衲子惜寸陰萬年寺富貴留戀人鵝道人生日因病食肉人患各執所見姚少師(一二)

  竹窗二筆

  明雲棲寺沙門袾宏著

  般若咒

  般若心經曰。般若波羅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蓋指般若為咒。非指揭諦揭諦四句也。今人但知咒屬密部。而般若心經顯部也。是顯部亦咒也。此持咒傢所忽焉而不察者也。又阿彌陀佛四字。悉皆梵語。使前人不加註釋。與大明準提密部何別。今人但知大明準提為咒。而彌陀佛名也。是佛名亦咒也。此持咒傢所忽焉而不察者也。

  儒童菩薩

  相傳孔子號儒童菩薩。或曰。吾夫子萬代斯文之祖。而童之。童之者。幼之也。幼之者。小之也。彼且幼小吾師。何怪乎儒之辟佛也。又僧號比丘。丘。夫子諱也。比者。並也。僧。佛弟子。而與夫子並。彼且弟子吾師。何怪乎儒之辟佛也。是不然。童者。純一無偽之稱也。文殊為七佛師。而曰文殊師利童子。善財一生得無上菩提。而曰善財童子。乃至四十二位賢聖有童真住。皆嘆德之極。非幼小之謂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若夫比丘者。梵語也。梵語比丘。此雲乞士。亦雲破惡。亦雲怖魔。比。非比並之謂。丘非丘陵之謂。蓋僅取音。不取字也。例如梵語南無。此雲歸命。南不取南北之南。無不取有無之無也。噫。使夫子而生竺國。必演揚佛法以度眾生。使釋迦而現魯邦。必闡明儒道以教萬世。蓋易地則皆然。大聖人所作為。凡情固不識也。為儒者不可毀佛。為佛者獨可毀儒乎哉。

  臨濟

  先德有言。臨濟若不出傢。必作渠魁。如孫權曹操之屬。曷為乎以臨濟擬孫曹也。蓋擬智。非擬德也。袁紹謂生子當如孫仲謀。而孔明亦言曹操用兵仿佛孫吳。智可知矣。使其不以此智外役。而以此智內旋。舉平生神機妙算盡抵在般若上。則於道何有。又古雲。悉達若不出傢。必作轉輪聖王。此兼智兼德之論也。大小殊而其意一也。

  雁蕩山

  臺雁號兩浙名山。而雁蕩尤奇。有輕千裡裹糧而往遊者。予昔應太平之請。去雁蕩僅一由旬。期滿。院主白予為雁蕩遊。予欲往。而忻然從遊者百餘眾。因計彼山久無接待。徘徊歷覽。往返不下半月。費粟數石。院貧不能支。遂堅執己之。眾怏怏。乃慰之曰。雁蕩之勝。在震旦中。尚有過之者。即震旦最勝處。不及天宮。天宮展轉最勝處。不及西方極樂世界。公等不慕極樂。而沾沾雁蕩是慕何也。竟不去。

  悔不為僧

  唐宰相杜黃裳。臨終自悔不得為僧。命剃染以殮。又宋名執政某。遺命亦然。此非宿世堅持正因。焉能居大位而醒然不昧。風火散時。具如是耿耿操略。然有二說。或一念之迷。至死反本。或故為示現。警悟同流。是未可知也。

  佛法作人情

  妙喜自言昔時為無眼長老胡亂印證。後見圓悟老人。始得大徹。乃立誓自要。定不以佛法作人情。妙喜可謂大慈大悲。真萬世人天眼目也。惜予生晚。不獲親承爐韝。為可恨耳。然妙喜謂無眼長老以東瓜印子印學人。今學人多以東瓜印子印自己。妙喜見之。又當何如。

  黃梅衣缽

  古德示眾雲。黃梅衣缽。非但時時勤拂拭者不合得。直饒何處惹塵埃。亦不合得。且道畢竟作麼生。合得衣缽。一僧下九十九轉語。不契最後雲。定要他衣缽作甚。古德乃忻然肯之。噫。師可謂殺人須見血。弟子可謂直窮到底者矣。

  耳根圓通

  楞嚴擇選圓通。獨取耳根。然世尊為一期化導之主。而以見明星悟。飲光為萬代傳燈之祖。而以見捻花悟。皆屬眼根者何也。此有二義。一者隨眾生義。此方真教體。清凈在音聞故。二者遣著義。眾生處處著。聞圓通獨尚耳根。便謂餘根不能入道故。是故豪傑之士。根根圓通。如大福德人。執石成寶。善讀楞嚴者詳之。

  極樂世界

  或疑華嚴謂極樂僅勝娑婆。而大本彌陀經言勝十方何也。一說勝十方者。止是相近娑婆之十方。非華藏世界之十方也。其說亦是而猶未盡。良繇僅勝之說蓋以晝夜相較。故雲娑婆一劫。為極樂一晝夜。極樂一劫。為袈裟幢一晝夜。展轉歷恒沙世界。以至勝蓮華。乃專取時分短長之一節。非全體較勝劣也。不然。人間千萬年為地獄一晝夜。將地獄勝人間耶。又例之。若定執身量之長短較優劣。則盧舍那佛僅高千丈。而修羅高八萬四千由旬。將修羅勝舍那耶。是故謂極樂勝十方。即廣遠言之。亦自不礙。

  一轉語

  先德開示學人。謂我今亦不論你禪定智慧。神通辯才。隻要你下一轉語諦當。學人聞此。便晝夜學轉語。錯瞭也。既一轉語如是尊貴。如是奇特。則知定不是情識卜度見解。依通所可襲取。蓋從真實大徹大悟中自然流出者也。如其向經教中。向古人問答機緣中。以聰明小智模仿穿鑿。取辦於口。非不語句尖新其實隔靴抓癢。直饒一剎那下恒河沙數轉語。與自己有何交涉。今莫管轉語諦當不諦當。且拋向不可說不可說世界之外。隻牢守本參。密密用心。時時不舍。但得悟徹時。豈愁無語。吾雖鈍根。不敢不勉。

  法華要解(一)

  法華一經。天臺之為玄義文句也大而詳。溫陵之為要解也精而約。天臺尚矣。溫陵亦不可輕也。或曰。先閱要解。後參之玄義文句。其勝劣相去遠甚。而雲溫陵不可輕者何謂也。夫溫陵生天臺後。玄義文句等書皆所歷覽。其銖銖而分。縷縷而辯。非不知之。第其解以要名。正取直捷簡徑。而復繁詮曲釋。窮遠極深。則博而非要矣。況列科多用天臺舊文。其不用者亦自有意。中間解文豎義。或得或失。學者宜虛心平氣而玩之可也。

  法華要解(二)

  前雲中有得失。試舉其失。經雲五眾之生滅。要解謂是五趣。然五眾者。五蘊之別名。智論反覆明之。而曰五趣者。失於考也。試舉其得。如藥王焚身。要解謂妙覺圓照。離於身見。得蘊空故。乃能如是。若不達法行。空慕其跡。徒增業苦。蓋發天臺之所未發。而深有益於後學者也。

  朱學諭

  嘉禾朱懋正。言其曾大父學諭公。既歸田。以所得俸金。構小屋於郊外。讀書其中。扃戶謝客。雖子侄姻戚。以至邑令長。罕得睹其面。獨一老友。每晡時來。共弈數局。飲數行。浩歌數章。則入暮矣。乃就寢。率以為常。與世隔絕。如在窮谷深山中。年八十九。月夜登橋失足。微疾。二子迎歸。將終。援筆諄諄誨以道義。不及瑣細傢務。書畢。瞑目逝。俄開目雲。尚欲囑嘉定。嘉定者。公之孫。初成進士。宰嘉定。於是復為書。教以始終清介。毋宦成渝其晚節。因擲筆長往。噫。公未聞佛法。而臨行磊落瀟灑。有久修所不及者何故。良繇心無系累。佛法已思過半。彼終日喃喃誦經說法而心不凈。末後慞惶揮霍。反俗士之不若。亦何怪其然乎。吾於是有感。向使公得聞佛法。以彼幽潛孤絕之力。盡心於般若。奚患大事之不明乎。吾於是重有感。

  本身盧舍那

  僧問古德。如何是本身盧舍那。答雲。與我過拂子來。俄而曰置舊處。僧理前問。曰。古佛過去久矣。又雲。未瞭之人聽一言。隻這如今誰動口。後人繇此以舉手動足開口作聲便為真佛。是則誠是。而實不是。所謂認賊為子者也。遂將柏樹子。麻三斤。翠竹黃花。鳥銜猿抱等一概認去。豈不誤哉。俱胝遇問。即豎一指。魯祖見僧。回身面壁。昔人道。我若看見。拗折指頭。予亦雲。待渠回身。攔胸踏倒。

  衣帛食肉

  晦庵先生辟佛。空谷力為辯駁矣。雖然。晦庵亦有助佛揚化處。不可不知也。其解孟子曰。五十非帛不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七十非肉不飽。未七十者不得食也。夫獸毛蠶口。害物傷慈佛制也。必五十乃衣帛。則衣帛者鮮矣。食肉者斷大慈悲種子。佛制也。必七十乃食肉。則食肉者鮮矣。今孩提之童。固己重裘純纊衛其形。烹肥割鮮飫其口。曾不待壯。而況老乎。使晦庵之說行。寧不為佛法少助。咎晦庵者不之察。吾故為闡之。

  執著

  人恒病執著。然亦不可概論。良繇學以好成。好之極名著。羿著射。遼著丸。連著琴。與夫著弈者。至屏帳垣牖皆森然黑白成勢。著書者。至山中木石盡黑。學畫馬者。至馬現於床榻間。夫然後以其藝鳴天下而聲後世。何獨於學道而疑之。是故參禪人。至於茶不知茶。飯不知飯。行不知行。坐不知坐。發篋而忘扃。出廁而忘衣。念佛人。至於開目閉目而觀在前。攝心散心而念恒一。不舉自舉。不疑自疑。皆著也。良繇情極志專。功深力到。不覺不知。忽入三昧。亦猶鉆燧者鉆之不已而發焰。煉鐵者。煉之不已而成鋼也。所惡於著者。謂其不知萬法皆幻。而希果之心急。不知一切唯識。而取相之意深。是則為所障耳。概慮其著。而悠悠蕩蕩。如水浸石。窮歷年劫。何益之有。是故執滯之著不可有。執持之著不可無。

  好古(一)

  數輩好古者。群居一堂。各出其古以相角。有出元宋五季時物者。眾相與目笑之。已而唐。而晉。而漢。而秦。而三代。恨不得高辛之鐺。燧人之鉆。神農之琴。太昊之瑟。女媧氏所煉五色石之餘也。一人曰。諸君所畜誠古矣。非太古也。非太古之太古也。眾曰。然則日月乎。曰。未古也。有天地然後有日月。然則天地乎。曰。未古也。有虛空然後有天地。然則虛空乎。曰。未古也。吾所畜。日月未生。天地未立。空劫以前之物也。諸君不吝千金以博一爐一瓶一書一畫。而不知寶其最古。亦惑矣。眾相視無語。

  好古(二)

  俄而曰。子之古。人所同也。非子所獨也。奚貴焉。曰。同有之。同迷之。迷則不異於無。雖謂吾所獨。非過也。曰。吾輩之古。歷歷可觀。子之古安在。其人展兩手示之。眾復相視無語。

  立義難

  昔劉歆初定古文春秋左氏。及毛詩尚書等。時儒嫉之。議論蜂起。晦庵作濂溪太極圖解。書一出而眾喙交集。乃至南嶽創般若之旨。初祖開直指之禪。義學不然其言。加以毒害。況今人乎。議禮之傢。名為聚訟。甚哉。立義之難。不可不慎也。

  不作佛事

  或言父母之喪。不作佛事。此晦庵傢禮也。嗟乎。世遂有生子登樞要。饒財寶。而不得其為己禮一佛。誦一四句偈。飯一沙門。復於七七日中。宰牲牢致胙於宗族交遊。以為崇正道。辟邪說。不知祗以增親之業。助其沉淪。死者有知。當撫膺痛哭於泉下矣。反不及貧人之子。得報其親也。豈不重可哀哉。顏氏傢訓。古今人所贊嘆。而其間獨曰必作佛事。顏朱皆賢者也。試合而觀之。

  鮑勉

  真誥雲。鮑勉未知道。但朝暮扣齒不息。鬼使不能取。蓋扣齒集身中之神。神不離。故鬼不得近。向使以扣齒之力修真。何真之不成。予謂豈獨修真。以扣齒之力。念念扣己而參。何佛之不成乎。夫身中之神。祗是一精魂耳。力尚伏鬼。況經雲受持一佛名者。有百千大力天神為之擁護。又雲念佛之人。佛住其頂。今也勤為扣齒之細故。而甘舍念佛之大道。惜哉。

  門庭高峻

  古所稱門庭高峻者。如凈名示疾。諸阿羅漢俱雲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文殊亦雲彼上人者難為酬對。是也。嗣後宗門諸大老。或棒或喝。或豎指。或張弓。或垂一則語。如木札羹不可味。如太阿劍不可觸。如水中月不可執捉。非久參上士。莫敢登其門者。是之謂門庭高峻也。豈駕尊示威。厲聲作色之謂哉。

  魔著

  魔大約有二。一曰天魔。二曰心魔。天魔易知。且置勿論。心魔者。不必發風發癲。至於褻尊慢上。無復顧忌。囚首褫衣。不避譏嫌。而後為魔也。一有所著。如耽財耽色。耽詩耽酒。耽書耽畫等。亦魔也。豈唯此哉。妄意欲功蓋一時。名垂百世。亦魔也。豈唯此哉。即修種種諸善法門。妄意希望成佛。亦魔也。豈惟是哉。即如上所說諸魔。皆悉無之。而曰我今獨免於魔。亦魔也。微矣哉。魔事之難察也。

  參方須具眼

  為僧於正法之世。惟恐其分別人。為僧於末法之世。惟恐其不分別人也。何也。末世澆漓。薰蕕雜處。茍藻鑒不審。決擇失真。以是為非。認邪作正。宜親而反疏之。宜遠而反近之。陶染匪人。久而與之俱化。劫劫生生。常為魔侶。參方可弗具眼乎哉。

  人身難得

  一失人身。萬劫不復。此語誰不知之。知之而漫不加意與不知同。昔須達為佛營室。佛視地上螻蟻。而謂達言。此蟻毗婆屍佛以來。經今七佛。尚在蟻身。夫一佛出世。歷年甚久。矧曰七乎。釋迦而後。過五百餘萬歲而慈氏下生。名第八佛。未知此蟻脫故身否。縱脫蟻身。未知何日當得人身也。今徒見舉目世人。比肩相摩。而不知得之之難如是。既得人身。漠然空過。真可痛惜。予之懈怠空過。不能不深自痛惜。而並以告夫同志者。

  事怕有心人

  高峰自敘悟繇。而曰不信有這般奇特事。事怕有心人故也。此語彼所自證。真實不虛。學道人所宜諦信。且何名有心。世間一技一藝。其始學不勝其難。似萬不可成者。因置不學。則終無成矣。故最初貴有決定不疑之心。雖復決定。而優遊遲緩。則亦不成。故其次貴有精進勇猛之心。雖復精進。或得少而足。或時久而疲。或遇順境而迷。或逢逆境而墮。則亦不成。故其次貴有常永貞固誓不退轉之心。高峰拌一生做個癡呆漢。定要見這一著子明白。是之謂真有心丈夫也。又古雲。三昧不成。假令筋斷骨枯。終不休歇。又雲。道不過雪竇。不復登此山。又雲。不破疑團誓不休。如是有心。何事不辦。予甚愧焉。不敢不勉。

  老成然後出世

  古人得意之後。於深山窮谷中。煨折腳鐺。潛伏保養。龍天推出。然後不得已而應世。後人漸不如古。然予猶及見作經論法師者。作瑜伽施食法師者。學成而年未盛。尚徐徐待之。比來少年登座者紛如矣。佛法下衰。不亦宜乎。

  繼祖傳燈

  世有恒言。凡大徹大悟。繼祖燈。續佛慧命者。須是三朝天子福。七代狀元才。始得。斯言似過。而理實然。昔中峰老人。謂無量劫來生死。今日要與和盤翻轉。豈易事哉。是故十善始得生天。人空方證小果。久積萬行之菩薩。尚不免曝腮龍門。則三朝七代。猶近言之也。主六合。魁多士。猶小喻之也。極之。蓋不可思議功德智慧之所成就也。雖然。亦烏可以難自諉。而付之絕望乎。但決心精進。逢魔不退。遇難轉堅。研窮至理。以悟為則。不患無相應時節。何以故。以宿世善根難測故。

  殺罪

  孔明藤甲之捷。燒諸洞蠻悉成煨燼。其言曰。吾雖有功於國。損吾壽矣。世人咸知殺人為罪矣。而於牛羊犬豕等日就庖廚。則恬然不知怪。寧思薄乎雲爾。烏得無罪。禮雲。君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世人咸知殺畜之大者為罪矣。而於蝦蜆螺蛤等一下箸以千百計。則恬然不之怪。寧思薄乎雲爾。烏得無罪。噫。據含靈皆有佛性。則蟻與人一也。何厚薄之足雲。如其貴欺賤。強陵弱。則人可殺而食也。亦何厚薄之足雲。梵網稱凡有命者不得故殺。其旨深哉。

  宗門語不可亂擬

  古人大悟之後。橫說豎說。正說反說。顯說密說。一一契佛心印。皆真語實語。非莊生寓言比也。今人心未妙悟。而資性聰利。辭辯捷給者。窺看諸語錄中問答機緣。便能模彷。隻貴顛倒異常。可喜可愕。以眩俗目。如當午三更。夜半日出。山頭起浪。海底生塵。種種無義味語。信口亂發。諸無識者。莫能較勘。同聲贊揚。彼人久假不歸。亦謂真得。甚至一棒打殺與狗子吃。這裡有祖師麼。喚來與我洗腳。此等處亦復無忌憚。往往效顰。籲。妄談般若。罪在不原。可畏哉。

  看語錄須求古人用心處

  凡看古人語錄文字。不可專就一問一答。一拈一頌。機鋒峻利。語妙言奇處。以爽我心目。資我談柄。須窮究他因何到此。大徹大悟田地。其中自敘下手工夫。刻苦用心處。遵而行之。所謂何不依他樣子修也。若但剽竊模擬。直饒日久歲深。口滑舌便。儼然與古人亂真。亦隻是翦彩之花。畫紙之餅。成得甚麼邊事。

  夜氣

  蘇子瞻謂某公不學禪。臨終自知時至。諸子求教。教以第一五更早起。諸子不悟。謂為勤傢。公曰不然。謂五更勾當臨死時將得去者是也。昔人雲。萬般將不去。惟有業隨身。隨身之業。將得去者也。而業有二。一者事業。二者道業。事業有善有惡。惡業且置。善業則所修之福。道業則所修之慧也。而必以五更者。孟子所謂夜氣也。雖然。更有無所將來。無所將去者。此則不但五更。應念念勾當而不可須臾離也。

  佛印

  東坡詩。有遠公沽酒延陶令佛印燒豬待子瞻之句。予謂大解脫人。不妨破格相與。然沽酒猶可。燒豬不已甚乎。假令俠客借口子瞻。狂僧效顰佛印。初始作俑。誰當其辜。故此事未可信。古謂詩人托物比興。不必實然。是也。脫有之。子瞻且置。佛印依律趁出院。

  學貴精專

  米元章謂學書須是專一於是。更無餘好。方能有成。而予聞古之善琴者。亦謂專攻三二曲。始得入妙。斯言雖小可以喻大。佛言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是故心分兩路。事不歸一。情專志篤。三昧速成。參禪念佛人不可不知。

  菩薩慈勝聲聞

  經雲。聲聞人於罵者。害者。或嘿然。或遠離。菩薩則不然。更加慈心。愛之如子。方便濟度。故遠勝聲聞。不可為比。予唯世人恒苦辱之難忍。況不唯忍辱而更慈愛之乎。經又雲。眾生無恩於菩薩。而菩薩常欲利益眾生。予唯世人尚有受恩不報。況無恩於己而乃利益之乎。得斯旨者。天下無一人不可與。天下無一人不可化。

  宗乘不與教合

  曾宗元學士。以中庸大學參楞嚴。而和合宗門語句。質之雪竇顯禪師。顯雲。這個尚不與教乘合。況中庸耶。學士。須直捷理會。乃彈指一下雲。但恁麼薦取。宗元言下有省。夫一代時教。修行人所據以為準的者。不與教合。則魔說也。而雲然者。是即教外別傳之旨也。傳在教外。則教之所談者何事。夫亦離指見月。而得意於語言文字之表雲爾。且世尊拈花。迦葉微笑。萬代宗門傳法之始也。今翻案雲。這個尚不與拈花合。花外有別傳也。則何如。古人謂俱胝悟處。不在指頭上。今雪竇彈指。宗元有省。又翻案雲。這個尚不與彈指合。指外有別傳也。則何如。

  放參飯

  越地安禪。夜作齋。其名曰放參飯。競為侈靡。勝於午齋。相沿成習久矣。昔有尊宿。聞鄰房僧午後作食。不覺泣下。悲佛法之陵夷也。故僧禁過午食。況夜食耶。律言人間碗缽作聲。餓鬼咽中起火。乃於漏深人靜。而砧幾盤盂。音響徹其耳根。又煎煮烹炮。馨香發其鼻識。忘慈悲之訓。恣口腹之欲。於心安乎。或曰中夜饑如之何。則代以果核餅餌之類。不煩鍋銚者可也。況持過午者。午後至明。不食纖物。我等晚有藥石。何不知足之甚。

  僧堂

  古尊宿開堂安眾。或三百五百。乃至黃梅七百。雪峰盈千。徑山千七百。予初慕之。自悲生晚。不得入彼龍象之聚。今老矣。始知正像末法。信非虛語。廣群稠會之中。覓一二真實辦道人尚不可得。故金企羅尊者。三人為朋乞食。慈明圓禪師。六人結伴以參汾陽。而三人證羅漢。六人成大器。如其取數多。而證者希成者寡。雖多奚為。予作僧堂。僅容四十八單。較古人什不及一。茲猶覺其多。仍狹而小之。非無普心。在末法中理應如是。

  結社會

  結社念佛。始自廬山遠師。今之人。主社者得如遠師否。與社者得如十八賢否。則宜少不宜多耳。以真實修凈土者。亦如僧堂中人故也。至於男女雜而同社。此則廬山所未有。女人自宜在傢念佛。勿入男群。遠世譏嫌。護佛正法。莫斯為要。願與同衣共守之。又放生社亦宜少不宜多。以真實慈救生靈者。亦如佛會中人故也。愚意各各隨目所見。隨力所能。買而放之。或至季終。或至歲終。同詣一處。會計所放。考德論業。片時而散。毋侈。費齋供。毋耽玩光陰。可也。願與同衣共守之。

  蓮社

  世有無賴惡輩。假仗佛名。甚而聚眾。至謀為不軌。然彼所假。皆雲釋迦佛衰。彌勒佛當治世。非廬山遠師蓮社也。遠師勸人舍娑婆而求凈土。其教以金銀為染心之穢物。以爵祿為羈身之苦具。以女色為伐命之斧斤。以華衣美食田園屋宅為墮落三界之坑阱。惟願脫人世而胎九蓮。則何歆何羨。而彼假名彌勒者。正以金銀爵祿女色衣食田宅誘諸愚民。俾悅而從己。則二者冰炭相反。不可不辯也。然蓮社中人。亦自宜避嫌遠禍。向所謂宜少不宜多者。切語也。予曾有在傢真實修行文勸世。其大意。謂凡實修者不必成群作會。傢有靜室。閉門念佛可也。不必供奉邪師。傢有父母。孝順念佛可也。不必外馳聽講。傢有經書依教念佛可也。不必惟施空門。傢有貧難。宗戚鄰裡知識。周急念佛可也。何以故。務實者不務外也。願為僧者幸以此普告諸居士。

  心膽

  古人有言。膽欲大而心欲小。膽大者。謂其有擔當也。心小者。謂其有裁酌也。擔當。故千萬人吾往。裁酌。故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此正論也。至於僧。則反是。吾謂心欲大而膽欲小。心大。故帡包十界。荷負萬靈。而弘度無盡。膽小。故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持之無敢慢。今初學稍明敏者。近蔑時輩。遠輕昔人。藐視清規。鄙薄凈土。膽則大矣。鞠其真實處。則唯知有己。不知有人。唯知保養顧愛其撮爾之血肉身。不知恢復充滿其廣大之法界量。心則小矣。或曰。黃檗號粗行沙門。非膽大之謂乎。噫。拙於畫虎者。不成虎而類狗。爾所謂膽大者。吾恐不成粗行沙門而成無賴僧也。可弗慎歟。

  太牢祀孔子

  漢高帝過魯。以太牢祀孔子。史官書而美之。此有二意。一則暴秦焚書坑儒之後而有此舉。二則帝固安事詩書毀冠辱儒之主也。而有此舉。故特美其事耳。據孔子之道德。則賢堯舜。配天地。逾父母。雖烹龍炮鳳。煮象炙鯨。亦何足酬恩於萬一。而況騂且角之一物乎。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易之明訓也。儀不及物。神將吐之。況於聖人乎。用是例之。其餘可知矣。惜乎自古及今。相沿已久。而莫可挽也。

  儒佛交非

  自昔儒者非佛。佛者復非儒。予以為佛法初入中國。崇佛者眾。儒者為世道計。非之未為過。儒既非佛。疑佛者眾。佛者為出世道計。反非之亦未為過。迨夫傅韓非佛之後。後人又彷效而非。則過矣。何以故。雲既掩日。不須更作煙霾故。迨夫明教空谷非儒之後。後人又彷效而非。則過矣。何以故。日既破暗。不須更作燈火故。核實而論。則儒與佛不相病而相資。試舉其略。凡人為惡。有逃憲典於生前。而恐墮地獄於身後。乃改惡修善。是陰助王化之所不及者佛也。僧之不可以清規約束者。畏刑罰而弗敢肆。是顯助佛法之所不及者儒也。今僧唯慮佛法不盛。不知佛法太盛。非僧之福。稍制之抑之。佛法之得久存於世者。正在此也。知此。則不當兩相非。而當交相贊也。

  好名

  人知好利之害。而不知好名之為害尤甚。所以不知者。利之害粗而易見。名之害細而難知也。故稍知自好者。便能輕利。至於名。非大賢大智不能免也。思立名。則故為詭異之行。思保名。則曲為遮掩之計。終身役役於名之不暇。而暇治身心乎。昔一老宿言舉世無有不好名者。因發長嘆。坐中一人作而曰。誠如尊諭。不好名者惟公一人而已。老宿欣然大悅解頤。不知已為所賣矣。名關之難破如是哉。

  梁武帝

  予正訛集中。既辨明武帝餓死之誣。而猶未及其餘也。如斷肉蔬食。人笑之。然田舍翁力耕致富。尚能窮口腹以為受用。帝寧不知己之玉食萬方乎。面為犧牲。人笑之。然士人得一第。尚欲乞恩於祖考以為榮寵。帝寧不知己之貴為天子乎。斷死刑必為流涕。人笑之。然是即下車泣罪。一民有罪我陷之之心也。帝寧不知己之生殺唯其所欲為乎。獨其舍身僧寺。失君人之體。蓋有信無慧。見之不明。是以輕身重法。而執泥太過也。又晉宋以來。競以禪觀相高。不知有向上事。是以遇達磨之大法而不契。為可恨耳。若因其失國而遂為詆訾。則不可。夫武帝之過。過於慈者也。武帝之慈。慈而過者也。豈得與陳後主周天元之失國者同日而論乎。若因其奉佛而詆之。則吾不得而知之矣。

  王所花

  山中有花。共本同枝。而花分大小。大者如梅如李。環繞乎其外。小者如橘如桂。攢簇乎其中。外之數大約八。內之數百有餘。山氓莫之奇。亦莫知其名也。予見而奇之夫同花而大小異。奇矣。大外圍而小內聚。抑又奇矣。因名之王所。大者心王。小者心所。王數八。外花以之。所數五十有一。內花以之。外於八或有增減。而八者其常也。內恒倍於本數者。所雖五十有一。細分之則無盡也。王外而所內者。王能攝所。所不能攝王也。王五出。所亦五出。而有五須者。王單而所復也。外開先。內開晚者。王本而所末也。久沈而今顯。蓋時節因緣之謂也。或曰。是花無艷色。燒之則煙氣惱人。樵者棄而不薪。奚奇焉。嗟乎。此其所以奇也。莊生貴樗木。以其不可材。然不材。人取而薪之。今不可薪。則天下之至無用者極於是。易曰肥遁。其此之謂乎。

  此道

  昔人有言。雖有駟馬以先拱璧。不如坐進此道。予因是推之。豈惟駟馬拱璧。雖王天下。亦不如坐進此道。豈惟王一天下。雖金輪聖王王四天下。亦不如坐進此道。豈惟王四天下。雖王忉利夜摩。乃至王大千世界。亦不如坐進此道。然昔雲此道。指長生久視之道也。茲員頂方袍。號稱衲子。將坐進無上菩提之大道。而反羨人間之富貴者。吾不知其何心也。

  金色身

  贊佛身曰金色。蓋取其仿佛近似。非真若人世之所謂金也。天金天銀。與世金世銀。例美玉之於碔砆。勝劣自判。蓋天金尚未足以擬佛。況世金耶。其精粹微妙。光瑩明徹。自非凡眼所睹。然不可不知。如今之土木成像。而飾之以金箔。果以為佛之色相亦隻如是。則失之矣。

  出傢休心難

  人生寒思衣。饑思食。居處思安。器用思足。有男思婚。有女思嫁。讀書思取爵祿。營傢思致富饒。時時不得放下。其奮然出傢。為無此等累也。而依然種種不忘念。則何貴於出傢。佛言常自摩頭。以舍飾好。然豈惟飾好。常自摩頭曰。吾僧也。頓舍萬緣。一心念道。

  蠶絲(一)

  蠶之殺命也多而酷。世莫之禁者。謂上焉天子百官。藉以為章服。下焉田夫野婦。賴以為生計。然使自古無蠶。則必安於用佈而已。若生計。則民之不蠶者什九。蠶者什一。未見不蠶者皆餓而死也。或曰。夫子何為舍麻而用純。蓋當夫子時。純之用已久。工簡於用麻。夫子姑隨之。知習俗之難變也。又禹惡衣服而美黻冕。冕用純。餘未必用也。意可知矣。

  蠶絲(二)

  易雲。伏羲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何聖人為殺生者作俑也。自古無辯之者。近槐亭王公奮筆曰。洪荒之世。鳥獸魚鱉傷民之禾稼。網罟者。除物之為民害也。非取物而食之也。此解不惟全物命。覺世迷。而亦有功於往聖矣。但史稱黃帝命元妃西陵氏教民蠶。則何說以通之。予聞有野蠶者。能吐絲樹之枝柯。而取之者不煩於煮繭。意者西陵之教。其野蠶之謂乎。彼傢蠶或後人所自作。而非出於西陵乎。不然。成湯解三面之網。以開物之生路。而黃帝盡置之鑊湯無孑遺。是成湯解網。而黃帝一網打盡也。或曰。東坡雲待繭出蛾。而後取以為絲。則無殺蛹之業。不知出蛾之繭。縷縷斷續。而不可以為絲也。未必坡之有是言也。

  呂文正公

  呂文正公既貴顯人相。上所賜予。皆封識不用。上知之。問故。公對曰。臣有私恩未報。蓋公微時。受恩於僧寺也。今相傳公少貧。讀書寺中。候僧食時鐘鳴即往赴。僧厭之。飯訖乃聲鐘。公至大窘。題壁雲。十度投齋九度空。可耐阇黎飯後鐘。公及第。僧以紗籠其詩。公至寺續雲。二十年前塵土面。而今始見碧紗籠。據前說。則僧何賢。據後說。則僧何不肖也。儻誣枉賢者。則成口業。而世所傳。出野史戲場中。恐不足信。

  學道無幸屈

  世間求名者。有學未成而名成。是之謂幸。以不當得而得也。有學成而名不成。是之謂屈。以當得而不得也。故雲我輩登科。劉蕡下第。蓋幸與屈之謂也。學道則不然。未有名掛山林。身馳朝市。悠悠颺颺。一暴十寒。而成道業者。亦未有苦志力行。殫精竭神。不退不休。以悟為則。而道業無成者。蓋求名在人。求道在己。學道人惟宜決心精進而已。毋懷僥幸之圖。勿以枉屈為慮。

  著述宜在晚年

  道人著述。非世間詞章傳記之比也。上闡先佛之心法。下開後學之悟門。其關系非小。而使學未精。見未定。脫有謬解。不幾於負先佛而誤後學乎。仲尼三絕韋編。而十翼始成。晦庵臨終。尚改定大學誠意之旨。古人慎重。往往若此。況出世語論。談何容易。青龍鈔未遇龍潭。將謂不刊之典。而終歸一炬。妙喜初承印證。若遽自滿足。焉得有後日事。少年著述。固宜徐徐雲爾。

  機緣

  石頭之於六祖。祖知彼機緣不在此。指見青原而大悟。丹霞之於馬祖。亦復以機緣不在此。指見石頭而大悟。乃至臨濟之自黃檗而大愚。惠明之自黃梅而曹溪。皆然也。又不獨此。佛不能度者。度於目連。亦機緣使之也。故學人得遇真善知識。直須起大信敬。今世後世。繇之津梁。不可漫焉空過而已。

  般若(一)

  土之能朽物也。水之能爛物也。必有殘質存焉。俟沉埋浸漬之久而後消滅。若火之燒物。頃刻灰燼。吾以是知般若智如大火聚。諸貪愛水逼之則涸。諸煩惱薪觸之則焚。諸愚癡石臨之則焦。諸邪見稠林。諸障礙蔀屋。諸妄想情識種種雜物。烈焰所灼。無復遺餘。古謂太末蟲處處能泊。惟不能泊於火焰之上。以喻眾生心處處能緣。惟不能緣於般若之上。故學道人不可剎那而失般若智。

  般若(二)

  予病足。行必肩輿。一夕天始暝。輿人醉而躓。傾蓋。即有數男子攘臂攫予帽者。意謂內人。或有金寶嚴其首故也。已而大慚。疾走去。予以是知般若智如大日輪。日輪才滅。而盜賊奸宄出矣。真照才疏。而無明煩惱作矣。先德謂暫時不在。猶如死人。故學道人不可剎那而失般若智。

  般若(三)

  經言暑月貯水在器。一宿即有蟲生。但極微細。非凡目所能睹。故濾水而後用。若水在火上。火不熄。水不冷。則蟲不生。予以是知般若智如火煮水。觀照熾而不休。溫養密而無間。彼偷心雜惑將何從生。故學道人不可剎那而失般若智。

  天臺止觀

  止觀治病門中。有六字氣。註心下視等語。蓋止觀之道。廣無不該。即治病之法亦於中攝。大都與服藥同意。是以止觀代藥也。止觀之餘緒。非止觀之正旨也。後人不知此意。而養生傢引以為據。遂有外飾禪名。而內修道術者。詰之。則借口於天臺。故辨之。

  看忙

  世有傢業已辦者。於歲盡之日。安坐而觀貧人之役役於衣食也。名曰看忙。世有科名已辦者。於大比之日。安坐而觀士人之役役於進取也。亦名曰看忙。獨不曰。世有惑破智成所作已辦者。安坐而觀六道眾生之役役於輪回生死也。非所謂看忙乎。籲。舉世在忙中。誰為看忙者。古人雲。老僧自有安閑法。此安閑法可易言哉。雖然。世人以閑看忙。有矜己心。無憐彼心。菩薩看忙。起大慈悲心。普覺群迷。冀彼同得解脫。則二心迥異。所以為凡聖小大之別。

  辯融

  予入京師。與同行二十餘輩。詣辯融師參禮。請益。融教以無貪利。無求名。無攀援貴要之門。唯一心辦道。既出。數年少笑曰。吾以為有異聞。惡用是寬泛語為。予謂不然。此老可敬處正在此耳。渠縱吶言。豈不能掇拾先德問答機緣一二以遮門蓋戶。而不爾者。其所言是其所實踐。舉自行以教人。正真實禪和。不可輕也。

  禪講律

  禪。講。律。古號三宗。學者所居之寺。所服之衣。亦各區別。如吾郡。則凈慈。虎跑。鐵佛等。禪寺也。三天竺。靈隱。普福等。講寺也。昭慶。靈芝。菩提。六通等。律寺也。衣則禪者褐色。講者藍色。律者黑色。予初出傢。猶見三色衣。今則均成黑色矣。諸禪律寺均作講所矣。嗟乎。吾不知其所終矣。

  古玩入吾手

  今人於一彝一罌。一書一畫。其遠在上古者。出自名傢者。平生歆慕而不能致者。一旦得之。則大喜過望。忻然慰曰。此某某所遞互珍藏者。今幸入吾手矣。曾不思曠劫以來無酬價之至寶。何時入吾手也。況世玩在外。求未必獲。至寶在我。求則得之。亦弗思而已矣。

  悟道難為善易

  當此五濁末世。兼以多生積習。而欲斷無明惑。悟自本心。則千萬人中希得一二。亦無足怪。至於不為惡而為善。此亦易事。而甘為不善。吾不知其何心。又復身口意三。欲令攝意不動。而出入無時。起滅無形。定力之難成。亦無足怪。至於制身不為惡事。制口不發惡言。此亦易事。而甘為身口之惡。吾不知其何心。

  重許可

  古人不輕許可。必研真核實而後措之乎辭。如贊圓覺疏者曰。其四依之一乎。或凈土之親聞乎。何盡其義味如此也。乃至贊遠公者曰東方護法菩薩。贊南泉趙州者曰古佛。贊仰山者曰小釋迦。贊清涼。者曰文殊後身。千載而下。無議之者何也。真實語也。非今人諂壽諛墓賀遷秩壯行色之套子話也。夫著之簡編勒之金石。將俾信當時而傳後世。而虛譽浪褒。齊佛齊祖。噫。慧日雖自難瞞。蒙學未必無誤矣。

  放生池

  予作放生池。疑者謂魚局於池。攢聚紆鬱。而無活潑之趣。不若放之湖中。或護持官河一段禁弗使漁。亦不放之放也。予謂此說亦佳。但池之與湖與河。較其利害。亦略相當。池雖隘。網罟不入。湖雖寬。晝夜采捕。陋巷貧而樂。金谷富而憂。故利害均也。又官河之禁約有限。而諸魚之出入無恒。有從外入限中。有從中出限外者。出限則危矣。不若池居之永不出限也。故利害均也。又疑無活潑之趣。則有一喻。坐關僧住一室中。循環經行。隨意百千裡而不窮。徜徉自得。安在其不活潑也。復有一喻。今幸處平世。城中之民。以城門之啟閉為礙。一旦寇兵壓境。有城者安乎。無城者安乎。漁喻寇。池喻城。人以城為衛。何局也。魚可知矣。

  崔慎求子

  昔崔慎無子。有僧教以盛飾內人。入寺設齋。伺歡喜迎納者虔奉而厚供之。冀托胎其傢。夫出傢者。將超三界。成道度生。而乃為此籠檻以鉤致之。致彼無心出世者猶可。儻墮落一真實道人。其害可勝言哉。慎與僧俱得罪。而僧為甚。苦哉僧乎。胡不以求子之正道語人乎。

  無子不足憂

  世人以無子為憂。而富貴者憂彌甚。或曰。不孝莫大於無後。得無憂乎。予曰。然。古人語意自明。蓋謂不娶而無子者。非謂娶而無子者也。娶而無子。奚罪焉。且帝王統馭億兆。非無力置姬妾也。非無方士奇人進藥石也。而有終絕儲嗣者。命也。故不足憂也。乃若所憂則有之。多行不義奪人之有。絕人之後。離人之骨肉。陵虐他人子女為己之婢仆者。種種陰險慘毒。皆無子因也。是則可憂也。不作是因而無子者。命也。非我之咎。故不足憂也。

  後身(一)

  贊西方者。記戒禪師後身為蘇子瞻。青草堂後身為曾魯公。遜長老後身為李侍郎。南庵主後身為陳忠肅。知藏某後身為張文定。嚴首座後身為王龜齡。其次。則乘禪師為韓氏子。敬寺僧為岐王子。又其次。善旻為董司戶女。海印為朱防禦女。又甚而雁蕩僧為秦氏子檜。居權要。造諸惡業。此數公者。向使精求凈土。則焉有此。愚謂大願大力。如靈樹生生為僧。而雲門三作國王。遂失神通。百世而下。如雲門者能幾。況靈樹乎。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則展轉下劣矣。即為諸名臣。亦非計之得也。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

  後身(二)

  或謂諸師後身之為名臣。猶醍醐反而為酥也。猶可也。為常人則酪矣。為女人則乳矣。乃至為惡人。則毒藥矣。平生所修。果不足憑仗乎。則何貴於修乎。是大有說。凡修行人二力。一曰福力。堅持戒行。而作種種有為功德者是也。二曰道力。堅持正觀。而念念在般若中者是也。純乎道力如靈樹者置弗論。道力勝福力。則處富貴而不迷。福力勝道力。則迷於富貴。固未可保也。於中貪欲重而為女人。貪瞋俱重而為惡人。則但修福力。而道力轉輕之故也。為僧者。究心於道力宜何如也。雖然。儻勤修道力。而更助之以願力。得從於諸上善人之後。豈惟惡人。將名臣亦所不為矣。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

  後身(三)

  韓擒虎雲。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榮之也。不知閻王雖受王樂。而亦二時受苦。蓋罪福相兼者居之。非美事也。古有一僧。見鬼使至。問之。則曰迎取作閻王。僧懼。乃勵精正念。使遂不至。昔人謂行僧不明心地。多作水陸靈祇。雖未必盡然。容有是理。下生猶勝天宮。天且弗為。況鬼神乎。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

  王介甫

  介甫擬寒山詩有雲。我曾為牛馬。見草豆歡喜。又曾為女人。歡喜見男子。我若真是我。祗合常如此。區區轉易間。莫認物為己。介甫此言。信是有見。然胡不雲我曾聞諛言。入耳則歡喜。又曾聞讜言。喜滅而瞋起。我若真是我。祗合常如此。區區轉易間。莫認物為己。而乃悅諛惡讜。依然認物為己耶。故知大聰明人。說禪非難。而得禪難也。

  喜怒哀樂未發(一)

  予初入道。憶子思以喜怒哀樂未發為中。意此中即空劫以前自己也。既而參諸楞嚴。則雲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夫見聞泯。覺知絕。似喜怒哀樂未發。而曰法塵分別者何也。意。根也。法。塵也。根與塵對。順境感而喜與樂發。逆境感而怒與哀發。是意根分別法塵也。未發。則塵未交於外。根未起於內。寂然悄然。應是本體。不知向緣動境。今緣靜境。向固法塵之粗分別也。今亦法塵之細分別也。皆影事也。非真實也。謂之幽閑。特幽勝顯。閑勝鬧耳。空劫以前自己尚隔遠在。此處更當諦審精察。研之又研。窮之又窮不可草草。

  喜怒哀樂未發(二)

  慈湖楊氏。謂灼見子思孟子病同原。然慈湖自敘靜中所證。空洞寂寥。廣遠無際。則正子思所謂喜怒哀樂未發時氣象也。子思此語。以深經微細窮究。故雲猶未是空劫以前自己若在儒宗。可謂妙得孔氏之心法。其言至精至當。何所錯謬。而慈湖病之。慈湖既宗孔氏。主張道學。而乃病子思。則夫子亦不足法矣。將誰宗乎。儻慈湖於佛理妙悟。則宜直言極論儒佛同異。亦不應混作此語。似乎進退無據。

  中峰示眾

  天目中峰和尚示眾雲。汝若無大力量。不若半間草屋棲身。鶉衣丐食。亦免犯人苗稼。至論也。今出傢者。多作有為功德。奔走一生。於自己腳跟下生死大事置之罔聞。不亦謬乎。或曰。個個都是你。則像毀殿塌。僧將露居而枵腹矣。曰。非然也。汝力量大。任為之。古人此語。教我等無力量者急先務也。一者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則不暇為。二者見理未徹。因果差錯。所謂有為之功多諸過咎。天堂未就。地獄先成。則不敢為。中峰又雲。一心為本。萬行可以次之也。至論也。牛頭之於銜花巖。馬祖之於傳法院。遐哉高風。不可再見矣。噫。

  醮事謝將殺生

  道流作醮事竟。必謝將。大者殺羊豕。小者買見有三牲。其說曰。酬將之護壇場也。不爾。且得罪。嗟乎。昨日設個齋。今朝宰六畜。一度造天堂。百度造地獄。其是之謂乎。夫將其他吾不能知。隻如雲長公之大義天植。王元帥之赤心忠良。彼豈以牲牢之謝介諸懷耶。相沿今古。道流中無一高行者止之。真可悲悼。如恐得罪於將。則近日一江湖無賴。以祈雨鎖械將身。而將不加禍。蓋不與小人較也。而區區為口腹故。反加禍於修功德之齋傢也。有是理乎。敢以告夫明理之士君子。

  齋月戒殺

  唐制。正五九月官不蒞任。以蒞任必多宴饗。宴饗必多宰牲。不蒞任者。戒殺也。世人訛傳。以此三月為惡月。而忌諸吉事。蓋迷其所自耳。今時亦戒正五九月及十齋日。不得行刑。愛物仁民。聖王好生之心一也。獨惜夫祈晴禱雨。官必禁屠。是明知殺生之為不善矣。胡不齋月齋日。遵古戒殺。而必待難生然後禁。嗚呼。難生而始禁。難未平而禁已解。可勝嘆哉。

  戒殺延壽

  華亭趙某。詣清浦探親。舟行次。見一人立舟上。諦視。則亡仆也。驚問之。答雲。見役冥司。今將追取三人耳。問三人為誰。則曰。一湖廣人。一即所探親也。其第三人不答。又問得非趙某否。曰。然。趙大駭。至所探親。則已聞室中哭聲矣。益駭甚。趣棹還舍。仆曰。君且無怖。及夜。吾不至。則免矣。趙問何故。曰。於路見有為君解者。以君合門戒殺也。後夜果不至。趙竟無恙。今尚在。已十年矣。萬歷丙午七月記此。

  宋元悟道居士

  自宋迄元。居士有悟入者。不一而足。宋居士劉興朝其悟道集。自敘悟處甚詳。蓋真有得者。元放牛居士。於無門老人不是不是處悟入。所作是非關橫說豎說。非具大知見者不能道。此二老蹤跡不甚顯。興朝猶載傳燈放牛罕有知者。吾故表而出之。

  無義味語

  宗門答話。有所謂無義味語者。不可以道理會不可以思惟通故也。後人以思惟心強說道理。則愈說而愈遠。豈惟謬說。直饒說得極是。亦隻是鸚鵡學人語而已。圓悟老人曰。汝但情識意解。一切妄想都盡。自然於這裡會去。此先德已驗之方。斷非虛語。吾輩所當深信而力行者也。

  信施難消

  鄧豁渠自訟雲。為僧者幹自己事。帶累十方施主。委實難消。誠哉言乎。夫僧人為自己生死。猶士人為自己科名也。為科名故。累諸鄰裡親戚供給所需。成名則足以報之。名不成。則所負多矣。不解此義。而唯嫌信施不廣。豈不大錯。

  知道不能造

  五臺居士謂予曰。吾知有此道。而不克盡力。終其身不樂。今士人不知有此道者。得一第。快心五欲以為樂。吾既知之。不敢縱欲。而復以王事傢事驅馳荏苒。今老矣。失人世之樂又未得出世之樂。故鬱然終身。此居士實語也。而自昧者多。自覺者少。誰道及此者。居士誠賢乎哉。今出傢兒無王事傢事。乃亦一生空過。靜焉思之。五內驚栗。

  遠官字

  先君子雖不仕。博學而篤行。多格言。嘗謂不孝曰。帶一官字者。慎勿為之。因問何謂帶一官字。先君子曰。領官錢。織官段。中官鹽。作官保。乃至入官府為吏書。交結官人。囑托公事之類皆是也。予再拜服膺。後觀親識中。坐此而敗者十七八。繇是推而廣之。即為官亦所不願。出傢後。又推而廣之。不敢妄幹有官大人並誡徒眾。不得乞緣出入於官傢。不得倚官勢與人構訟。安貧守分。幸免於大愆。雖遵持佛敕。亦素聞於庭訓也。口澤未忘。曷勝於邑。

  念佛鏡

  道鏡善道二師作念佛鏡。以念佛與種種法門對舉。皆斷之曰。欲比念佛功德。百千萬億分不能及一。可謂篤信明辨。大有功於凈土矣。獨其對禪宗一章。謂觀心者。觀無生者。亦比念佛功德百千萬億分不能及一。學人疑焉。予以為正四料簡所謂有禪無凈土者是也。但執觀心。不信有極樂凈土。但執無生。不信有凈土往生。則未達即心即土。不知生即無生偏空之見。非圓頓之禪也。反不如理性雖未大明。而念佛已成三昧者。何足怪乎。若夫觀心而妙悟自心。觀無生而得無生忍。此正與念佛人上品上生者同科。又誰軒輊之有。

  參究念佛

  國朝洪永間。有空谷天奇毒峰三大老。其論念佛。天毒二師俱教人看念佛是誰。唯空谷謂隻直念去亦有悟門。此二各隨機宜。皆是也。而空谷但言直念亦可。不曰參究為非也。予於疏鈔已略陳之。而猶有疑者。謂參究主於見性。單持乃切往生。遂欲廢參究而事單持。言經中止雲執持名號。曾無參究之說。此論亦甚有理。依而行之。決定往生。但欲存此廢彼則不可。蓋念佛人見性。正上品上生事。而反憂其不生耶。故疏鈔兩存而待擇。請無疑焉。若夫以誰字逼氣下行。而謂是追究念佛者。此邪謬誤人。獲罪無量。

  急參急悟

  放牛居士。古杭人餘氏子。參無門老人。得悟於宋淳祐中。其言曰。大聰明人。才聞此事。便以心意識領解。所以認影為真。到臘月三十日眼光欲落時。向閻老子道。待我澄心攝念卻與你去。斷不可也。須是急參急悟。放牛此語。可謂吃緊為人。若真實徹悟者。他平日踏得牢牢固固。穩穩當當。不動幹戈。可以八面受敵。無常到來。安閑自如。不荒不忙。不怖不亂。何更待澄心攝念。勉強支吾耶。所謂急參急悟。吾輩當力圖之。

  解禪偈

  溫公作解禪偈。真學佛不明理者之龜鏡也。但其以言行可法為不壞身。仁義不虧為光明藏。特一時救病語。非核實不易之論。夫謹言行。修仁義。在世間誠可貴重。然豈便是金剛不壞之身。神通大光明藏。何言之易也。又以君子坦蕩蕩為天堂。小人長戚戚為地獄。理則良然。而亦有執理失事之病。豈得謂愚癡即牛羊。兇暴即虎豹。此外更無真實披毛帶角之牛羊。利牙鋸爪之虎豹乎。吾恐世人見溫公辭致警妙必大悅而深信。其流之弊撥無因果。乃至世善自足。不復知有向上事。則此偈本以覺人。反以誤人。不可不闡。

  范景仁

  景仁自謂吾二十年曾不起一思慮。景仁之為賢者信矣。然二十年之久不生一念。或未易及此顏子尚僅三月不違。則三月外容有念生。趙州尚假四十年方成一片。則未成一片時容有念生如景仁者得無粗念雖無。微細思慮潛滋暗發而不自覺歟。吾非輕視景仁。蓋恐得少為足。而預以自警也。

  習俗

  先輩雲。習俗移人。賢智者不免。今一衣一帽。一器一物。一字一語。種種所作所為。凡唱自一人。群起而隨之。謂之時尚。或尚坐關。群起而坐關。或尚禮懺。群起而禮懺。群起而背經。群起而持準提。群起而讀等韻群起而去註疏專白文。群起而齋十萬八千僧。群起而學書。學詩。學士大夫尺牘語。靡然成風。不約而合。獨於刻心勵志。真實參禪念佛者。則有唱而無隨。謂之何哉。

  厭喧求靜

  有習靜者。獨居一室。稍有人聲。便以為礙。夫人聲可禁也。鴉鵲噪於庭。則如之何。鴉鵲可驅也。虎豹嘯於林。則如之何。虎豹猶可使獵人捕之也。風響水流。雷轟雨驟。則如之何。故曰愚人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欲除境而境卒不可除。則道終不可學矣。或曰世尊不知五百車聲。蓋禪定中事。非凡夫所能。然則高鳳讀書。不知驟雨漂麥。當是時鳳所入何定。不咎志之不堅。而嫌境之不寂。亦謬矣哉。

  除日

  古人以除日當死日。蓋一歲盡處。猶一生盡處。故黃檗垂示雲。預先若打不徹。臘月。三十日到來。管取你熱亂。然則正月初一便理會除日事不為早。初生墮地時便理會死日事不為早。那堪荏荏苒苒。悠悠揚揚。不覺少而壯。壯而老。老而死。況更有不及壯且老者。豈不重可哀哉。今晚歲除。應當惕然自誓自要。不可明年依舊蹉跎去也。雖然。此打徹二字。不可容易看過。不是通幾本經論當得徹也。不是坐幾炷香不動不搖當得徹也。不是解幾則古德問答機緣。作幾句頌古拈古當得徹也。不是酬對幾句口頭三昧滑溜當得徹也。古人謂於此事洞然如桶底驟脫爽然如大夢得醒。更無纖毫疑處然後可耳。嗟乎。敢不努力。

  凈土難信之法(一)

  淺凈土者。以為愚夫愚婦所行道。天如斥之。謂非鄙愚夫愚婦。是鄙馬鳴龍樹文殊普賢也。故予作彌陀經疏鈔。乃發其甚深旨趣。則又以為解此經不宜太深。是畢竟愚夫愚婦所行道也。佛謂此經難信之法。不其然乎。

  凈土難信之法(二)

  或謂不宜太深者。此經本淺。鑿之使深。故不可。噫。法華以治世語言皆即實相。而此經橫截生死。直登不退。寧不及治世語言乎。或又謂此經屬方等。疏以為圓。則不可。噫。觀經亦方等攝也。智者圓之。圓覺亦方等攝也。圭峰圓之。彌陀經予特以為分圓。何不可之有。佛言難信之法。不其然乎。

  凈土難信之法(三)

  華嚴第十。主藥神得念佛滅一切眾生病解脫門。清涼疏謂趣稱一佛。三昧易成。敬一心濃。餘盡然矣。況心凝覺路。闇蹈大方者哉。前數語弘贊專念。後二句入理深談。誰謂凈土淺也。行願品廣陳不可說世界海。不可說佛菩薩功德。臨終乃不求生華藏而求生極樂。誰謂凈土淺也。聖賢垂訓如是。而人自淺之。佛言難信之法。不其然乎。

  念佛不礙參禪

  古謂參禪不礙念佛。念佛不礙參禪。又雲不許互相兼帶。然亦有禪兼凈土者。如圓照本真歇瞭。永明壽。黃龍新。慈受深等諸師。皆禪門大宗匠。而留心凈土。不礙其禪。故知參禪人雖念念究自本心。而不妨發願。願命終時往生極樂。所以者何。參禪雖得個悟處。儻未能如諸佛住常寂光。又未能如阿羅漢不受後有。則盡此報身。必有生處。與其生人世而親近明師。孰若生蓮花而親近彌陀之為勝乎。然則念佛不惟不礙參禪。實有益於參禪也。

  醫戒殺生

  陶隱君取生物為藥。遂淹滯其上升。夫殺生以滋口腹。誠為不可。損物命而全人命宜若無罪焉。不知貴人賤畜。常情則然。而非諸佛菩薩平等之心也。殺一命。活一命。仁者不為。而況死生分定。未必其能活乎。則徒增冤報耳。抱病者熟思之。業醫者熟思之。

  勘驗

  參學人有悟。必經明眼宗師勘驗過始得。如一僧常於神廟紙爐中宿。有師潛入紙爐。俟其來宿攔胸把住。便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僧雲神前酒臺盤。又一僧。人言其得悟。玄沙故與偕行。至水邊。忽推之落水。急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僧雲伸腳在縮腳裡(雲雲)。此二僧者。非胸中七穿八洞千瞭百當。隨呼隨應如空谷發聲。隨來隨現。如明鏡對物。何能於倉卒忙遽做手腳不迭時。出言吐語如是的當。如是自在。彼閑時以意識摶量卜度。酬機作頌。非不粲然可觀。爭奈迅雷不及掩耳處一場懡 。可不慎歟。

  百法寺道者

  嘉靖間有道者某。寓吳山百法寺。不乞化。弟子一人賣藥以贍。日三食。每粥二盂。菜數莖。寄煮粥鍋。終日坐一室。嘿如也。有作念佛會者造之。擬發問。輒搖手雲。第靜坐。毋開言。既不得言。遂逡巡而退。以餅餌蔬果進。拒不納。曰。幸自有饘粥療饑沒來繇著此等向腹中轉一過何為哉。當時雖未核其所修何道。而精專脫逸不染世緣。今時似此者極少。誠予所不及。因識之。

  出世間大孝

  人子於父母。服勞奉養以安之。孝也。立身行道以顯之。大孝也。勸以念佛法門。俾得生凈土。大孝之大孝也。予生晚。甫聞佛法。而風木之悲已至。痛極終天。雖欲追之。末繇也已。奉告諸人。父母在堂。早勸念佛。父母亡日。課佛三年。其不能者。或一周歲。或七七日。皆可也。孝子欲報劬勞之恩不可不知此。

  即心即佛

  馬祖謂即心即佛。大梅領旨遂安然住山。後復聞非心非佛之說。乃雲任伊非心非佛。我隻是即心即佛。祖印之曰。梅子熟也。世人賞嘆梅之妙悟矣。而有二意。不可不辯。直契本原。一信永信。更不為繁名異相之所轉移者。是梅子熟也。如其主先入之言。死在句下。擔麻而棄金者。其為熟是熟爛之熟非。成熟之熟也。五千退席。昔人謂之焦芽敗種者是也。

  世智辯聰有失

  世人重聰明誇博洽。競辭采。然不足恃者。以其有失也。彼學窮百傢。文蓋一世。有來生不識一字者。其甚如淳禪師以才藻著名。一跌而起。頓成癡呆。則不待來生。又甚化為異類。則所謂但念水草。餘無所知。其可恃安在。惟般若真智蘊之八識田中。亙古今顛撲不破。縱在迷途有觸還悟。世俗中人不知此意。無足為怪。出傢兒乃以本分事束之高閣。而殫力於外學。可勝嘆哉。

  好奇

  聰明人多好奇。好奇者多受惑蓋好奇之名既彰。則所謂海上燕齊迂怪之士。競以其術進駕神托仙。可喜可愕。遂深入而酷信之。至於白首無成臨終不驗始悵然。悔恨亦晚矣。雖然。猶愈於沒世而終不返者也。今日之悔恨。當來之不受惑可知也。

  無常信

  諺有警世語。謂一老人死見閻王。咎王不早與通信。王言吾信數矣。汝目漸昏。一信也。汝耳漸聾。二信也。汝齒漸損。三信也。汝百體日益衰。信不知其幾也。然此特為老人言耳。今更續之。一少年亦咎王雲。吾目明耳聰齒利。百體強健。王胡不以信及我。王言亦有信及君。君自不察耳。東鄰有四五十而亡者乎。西鄰有三二十而亡者乎。更有不及十歲與孩提乳哺而亡者乎。非信乎。良馬見鞭影而行。必俟錐入於膚者駑駘也。何嗟及矣。

  參禪非人世中事

  先德有言參禪不是人世中說得的事。或疑裴丞相謂六道之中。可以整心慮趨菩提者。唯人。道為能耳。果如前言禪將無地可參矣。曰。裴論良是。今此言為吃得肉已飽。來尋僧說禪者發也。又為僧之口般若身阿蘭而心朝市者發也。且安居五欲之場。坐證一乘之果。人世中有此大便宜事。誰不為之。得非所謂世間那有揚州鶴乎。願毋以此言自諉。參禪定是人世中說得的事。特患無志耳。有志者事竟成。

  出傢(一)

  先德有言出傢者。大丈夫之事。非將相之所能為也。夫將以武功定禍亂。相以文學興太平。天下大事皆出將相之手。而曰出傢非其所能。然則出傢豈細故哉。今剃發染衣。便謂出傢。噫。是不過出兩片大門之傢也。非出三界火宅之傢也。出三界傢而後名為大丈夫也。猶未也。與三界眾生同出三界而後名為大丈夫也。古尊宿歌雲。最勝兒。出傢好。出傢兩字人知少。最勝兒者。大丈夫也。大丈夫不易得。何怪乎知出傢兩字者少也。

  出傢(二)

  人初出傢。雖志有大小。莫不具一段好心。久之。又為因緣名利所染。遂復營宮室。飾衣服。置田產。畜徒眾。多積金帛勤作傢緣。與俗無異。經稱一人出傢。波旬怖懼。今若此。波旬可以酌酒相慶矣。好心出傢者快須著眼看破。曾見深山中苦行僧。一出山。來。被數十個信心男女歸依供養遂埋沒一生。況其大者乎。古謂必須重離煩惱之傢。再割塵勞之網。是出傢以後之出傢也。出前之傢易。出後之傢難。子為此曉夜惶悚。

  得悟人正宜往生凈土

  或問。某甲向修凈土。有禪者曰。但悟自佛即己。何必外求他佛而願往生。此意何如。予謂此實最上開示。但執之亦能有誤。請以喻明。假使有人。穎悟同於顏子。而百裡千裡之外。有聖如夫子者倡道於其間。七十子三千賢相與周旋焉。汝聞其名往而見之。未必不更有長處。而自恃穎悟。拒不覲謁可乎。雖然。得悟不願往生。敢保老兄未悟在。何者。天如有言。汝但未悟。若悟。則汝凈土之生。萬牛不能挽矣。深矣哉言乎。

  參禪

  僧有恒言。曰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疑之為言參也。然參禪二字起於何時。或曰。經未之有也。予曰有之。楞嚴雲。當在此中。精研妙明。又曰內外研究。又曰研究深遠。又曰研究精極。非參乎。自後尊宿教人看公案起疑情。皆從此生也。而言之最為詳明者。莫如鵝湖大義禪師。其言曰。若人靜坐不用功。何年及第悟心空。曰。直須提起吹毛利。要剖西來第一義。曰。若還默默恣如愚。知君未解做工夫。曰剔起眼睛豎起眉。反覆看渠渠是誰。如是言之。不一而足。參禪人當書諸紳。雖然。若向語句中推測穿鑿。情識上卜度摶量。則又錯會所謂用功。所謂剖。所謂反覆看之意矣。則與靜坐默默者。事不同而其病同矣。不可不辯。

  印宗法師

  六祖既受黃梅心印。隱於屠獵傭賤一十六年。後至印宗法師講席。出風幡語。印宗聞而延入。即為剃染。禮請升座說法。人知六祖之為龍天推出矣。未知印宗之不可及也。其自言某甲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夫印宗久談經論。已居然先輩大法師矣。而使我慢之情未忘。勝負之心尚在。安能尊賢重道。舍己從人。一至於是乎。六祖固古佛之流亞。而印宗亦六祖之儔類也。聖賢聚會豈偶然而已哉。

  親師

  古人心地未通。不遠千裡求師問道。既得真師。於是拗折拄杖。高掛缽囊。久久親近。太上。則阿難一生侍佛。嗣後歷代諸賢。其久參知識者。未易悉舉。隻如慈明老人下二尊宿。一則楊岐。輔佐終世。一則清素。執侍一十三年。是以晨咨暮炙。浹耳洽心。終得其道以成大器。而予出傢時晚。又色力羸弱。氣不助志。先師為度出傢。便相別去。方外行腳。所到之處。或阻機會。或罹病緣。皆乍住而已。遂至今日。白首無知。抱愚守拙。嗟乎。予不能於杏壇泗水濟濟多士中作將命童子。而乃於三傢村裡充教讀師。可勝嘆哉。

  華嚴大藏一經

  或問。經無與華嚴等者何謂也。曰。昔玄奘法師譯般若六百卷成。以進禦。帝雲。般若如是浩瀚。何不居華嚴之先。法師謂華嚴具無量門。般若雖多。乃華嚴無量門中之一門也。有僧作數格供經。華嚴供於最上。一日取誦訖。納之中格。明晨經忽在上。僧大驚異。蓋經之威神所致。亦持經者之精誠所感也。且三藏聖教。獨華嚴如天王。專制宇內。諸侯公卿大夫百執事。以至兆民。皆其所統馭也。夫孰與之等也。

  袁母

  袁居士母張氏。自幼歸依普門大士甚嚴。其嫁也。奉大士像以俱。孕居士腹中十月。無一日怠緩禮敬。故居士在孩提。即知歸向三寶。蓋所謂胎教也。夫內人之能傾心事佛者。世亦恒有。至於將作新婦。不汲汲以服飾為光華。而供大士於奩具。可謂迥出凡情。耳目所未聞見。昔蘇子瞻繪像南行。葛大夫設像公署。不避嫌刺。識者高之。今袁母者豈不卓然。大丈夫哉。

  儒佛配合

  儒佛二教聖人。其設化各有所主。固不必歧而二之。亦不必強而合之。何也。儒主治世。佛主出世。治世。則自應如大學格致誠正修齊治平足矣。而過於高深則綱常倫理不成安立。出世。則自應窮高極深。方成解脫。而於傢國天下不無稍疏。蓋理勢自然。無足怪者。若定謂儒即是佛。則六經論孟諸典璨然備具。何俟釋迦降誕。達磨西來。定謂佛即是儒。則何不以楞嚴法華理天下。而必假羲農堯舜創制於其上。孔孟諸賢明道於其下。故二之合之。其病均也。雖然。圓機之士。二之亦得。合之亦得。兩無病焉。又不可不知也。

  立禪

  立禪出自般舟三昧。蓋精進之極。恐坐則易昏。非以立為道也。而不達此意者。遂有用鐵。帶束腰以助僵直。亦可笑矣。近更有砌磚作垣。緊圍其身。植立。於中。如劍在匣。而復假此以為募化之資。愚人無識。敬而事之。於是漸有效其所為者。奉勸高明。遇如是人。即應開導勸之出垣。毋令末法現此魔異。以增僧門之醜。

  論疏

  如來說經。而菩薩造論。後賢制疏。皆所以通經義。而開示眾生使得悟入。厥功大矣。或乃謂佛所說經。本自明顯。不煩註釋。以諸註釋反成晦滯。於是一概撥置。無論優劣。無論凡聖。盡以為不足觀。此其說似是而非。何者。不信傳而信經。是亦知本。但草忽鹵莽。以深經作淺解。則其失非細。是蓋有心病二焉。一者懶病。二者狂病。懶則憚於博究。疲於精思。惟圖省便。不勞心力故。狂則上輕古德。下藐今人。惟恣胸臆。自用自專故。新學無智。靡然樂從。予實憫之。為此苦口。

  凈土不可言無

  有謂唯心凈土。無復十萬億剎外更有極樂凈土。此唯心之說。原出經語真實非謬。但引而據之者錯會其旨。夫即心即境。終無心外之境。即境即心。亦無境外之心。既境全是心。何須定執心而斥境。撥境言心。未為達心者矣。或又曰。臨終所見凈土。皆是自心。故無凈土。不思古今念佛往生者。其臨終聖眾來迎。與天樂異香幢幡樓閣等。惟彼一人獨見。可雲自心。而一時大眾悉皆見之。有聞天樂隱隱向西而去者。有異香在室多日不散者。夫天樂不向他方。而西向以去。彼人已故。此香猶在。是得謂無凈土乎。圓照本禪師。人見其標名蓮品。豈得他人之心作圓照之心乎。又試問汝。臨終地獄相現者非心乎。曰。心也。其人墮地獄乎。曰。墮也。夫既墮地獄則地獄之有明矣。凈土獨無乎。心現地獄者。墮實有之地獄。心現凈土者。不生實有之凈土乎。寧說有如須彌。莫說無如芥子。戒之戒之。

  隨處凈土

  有謂吾非不信凈土。亦非薄凈土而不往。但吾所往與人異。東方有佛吾東往。西方有佛吾西往。四維上下。天堂地獄。但有佛處。吾則隨往。非如天臺永明諸求凈土者。必專往西方之極樂世界也。此說語甚高。旨甚深。義甚玄。然不可以訓。經雲。譬如弱羽。止可纏枝則知翮翼既成。身強氣茂。方可翱翔霄漢。橫飛八方耳。非初發菩提心者所能也。世尊示韋提希十六觀法必先之落日懸鼓以定志西方。而古德有坐臥不忘西向者。豈不知隨方皆有佛國耶。大解脫人。任意所之。如其不然。恪遵佛敕。

  陰陽

  有謂萬法始於陰陽。不宜陰陽前更立太極。故曰有天地然後有萬物。天陽而地陰也。夫婦為生人之本。夫陽而婦陰也。夫有天地然後有萬物。孔子語也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亦孔子語也。取其一。棄其一。何為哉。濂溪曰。無極而太極。尚置無極於太極之上。況陰陽乎。圭峰原人。即無極猶未足窮其原。而起信真如生滅以前名為一心。前說可謂甚淺。

  出胎隔陰之迷

  古雲。聲聞尚昧出胎。菩薩猶昏隔陰。予初疑聲聞已具六通。菩薩雙修定慧。何繇昏昧均未能免。及考之自己稽之他人。昨宵之事。平旦忽爾茫然。況隔陰乎。乍遷一房。夜起不知南北。況出胎乎。彼諸賢聖之昏昧。蓋暫昏而即明。俄昧而旋覺者也。而我等凡夫。則終於昏昧而不自知也。舍身受身。利害有如此者。為今之計。直須堅凝正心。毋使剎那失照。而復懇苦虔誠。求生凈土。生凈土。則昏昧不足慮矣。既放其心。復撥凈土。危乎哉。

  劉道原不信佛法

  司馬溫公謂劉道原最不信浮屠法。其言曰。人生如在逆旅。旅中所用之物。去則盡棄之矣。焉有齎之隨去者乎。可謂見之明而決之勇矣。蓋人死則神滅之論也。夫旅中主人之物誠棄矣。自己囊橐。亦並棄而不隨乎。所謂唯有業隨身是也。溫公之有取於道原者何也。劉元城謂老先生於此事極通曉。元城之有取於溫公者又何也。

  傳佛心印

  天臺下尊宿。謂傳佛心印惟屬天臺。而達磨一宗置之弗取。圭峰謂荷澤嗣曹溪。傳佛心印惟屬荷澤。而南嶽青原二宗置之弗取。於是明教嵩禪師作傳法正宗。自迦葉至曹溪。西天四七。東土二三。以逮於南嶽青原。而天臺圭峰兩傢之說雙泯。今猶有為天臺者。而絕無為圭峰者。則天臺下尚繩繩。而圭峰下寥寥也。為天臺者曰。師子遇害而傳遂絕。然至人遇害如遊園觀。寧有法隨身滅之理乎。傳法正宗。誠哉宗正而萬世為楷矣。

  傳燈

  自拈花悟旨。以至舂米傳衣。西域此方。燈燈續照。而黃梅之記曹溪曰。向後佛法繇汝大行。乃南嶽青原燦為五宗。大盛於唐。繼美於宋。逮元尚多其人。而今則殘輝欲燼矣。所以然者。無其種故也。祖師雲。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然則既無其種。天澤何施今剃發染衣者雖遍滿域中。然皆外騖有為緣事。其近裡者。又不過守律飭躬。誦經禮懺而已。其誰發無上菩提之心。單提此事。孜孜密密。扣己而參。不舍寸陰。而必求正悟者哉。乃欲望空田之獲粟。責露柱以生花。無是理也。

  金丹

  或問玄宗有雲。金丹之法。與二乘坐禪頗同。此語然歟。予曰。此紫陽語也。不曰異而曰同。不直曰同而曰頗同。言之不茍發者也。雖然。禪者不可因是而生異見也學大乘以二乘為禁。故梵網呵二乘曰邪。曰惡。況同而未同者乎。或問丹可得聞乎。乃為之喻曰。煉鉛汞而成丹。譬之修定慧而成道也。神凝氣結。乃成大丹。止極觀圓。不真何待。其究雖殊。而喻可以互顯也。玄宗尚以身之精氣神為外藥。而教人求內藥之元精元氣元神。彼從事於五金八石尋草燒茆者亦惑矣。禪宗尚以十地見性為如隔羅縠。而必曰永斷無明方名妙覺。彼止於化城。住於百尺竿頭者。猶遠之遠也。奈何圓頂方袍。號為釋子。不思紹隆佛種。而耽耽焉頌道德。講南華。不亦顛倒乎哉。

  四十二章經遺教經

  漢明帝夜夢金人。遣使天竺。得佛經四十二章。此聖教東流入震旦之始也。今以其言近。僧不誦持。法師不升座為人講演。夫此經言不專近。有遠者。有言近而旨遠者。人自不察也。又遺教經。乃如來入滅最後之要語。喻人世所謂遺囑也。子孫昧宗祖創始之來源。是忘本也。子孫背父母臨沒之遺囑。是不孝也。為僧者胡弗思也。愚按二經實末法救病之良藥。不可忽。不可忽。

  大悟小悟

  相傳大慧杲老。大悟一十八遍。小悟不計其數。愚按學道人時有覺觸。謂之有省。乍而省。未大徹也。則名小悟。容或多遍。至於大悟。則世尊夜見明星而廓然大悟。是一悟盡悟。不俟二三矣。即如諸祖。有直至如今更不疑者。有從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者。有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者。雖未至佛。亦皆大悟也。而必重重累累如是。則向之不疑者當更起疑矣。向之太平者當更變亂矣。向之無多子者當更欠少矣。雲何得稱大悟。若夫無明雖斷猶欲斷最後窮微至細之無明。公案雖透。猶欲透最後極則淆訛之公案。則幾番大悟者容有之。但不應多之至於一十八遍也。

  憫下

  周氏紀言。載唐一庵先生與眾友夜話。將入寢。問此時還有事當料理否。眾曰。無。一庵謂今天盛寒。吾輩飲酒樂甚。諸從人尚未有寢所。眾謝不及。所以然者。以此時惟欠伸思睡而已。而一庵獨體悉於眾情之所弗察。真仁人之言。佛菩薩之慈悲也。因思出傢兒今日在僧堂中。百事不幹懷。十指不點水。其入寢。亦念諸行人有未遑安處者乎。亦念諸行人之勞役不寧者何所為而然乎。則以眾僧之辦道也。古人有言。道業不成爭消得。可不為寒心哉。

  菩薩

  人見如來彈斥偏小。贊嘆大乘。知菩薩道所當行矣。然不審其實。而徒假其名。為害滋甚。是故未能自度先能度人者菩薩也。因是而己事不明。好為人師。則非矣。六度齊修萬行兼備者菩薩也。因是而專務有為全拋心地。則非矣。無惡名怖。乃至無大眾威德怖坦然自在者。菩薩也。因是而聞過不悛。輕世傲物。則非矣。即殺為慈。即盜為施。乃至即妄言成實語。種種權宜方便。不可以常情局者。菩薩也。因是而毒害劫奪欺誑。甚而破滅律儀。撥無因果。如古謂飲酒食肉不礙菩提。行盜行淫無妨般若。則非矣。此則徇名失實。不善學柳下惠。而學步於邯鄲者也。大道無成。業果先就。慎之慎之。

  願力

  呂文正公每晨興禮佛。祝雲。不信三寶者願弗生我傢。願子孫世世食祿。護持佛法。後呂氏所出。若公著。若好問。若用中。皆貴顯而奉佛。夫文正亦祇是人世之善願。而竟酬所期。至累世不絕。況求生凈土。為出世間之大願乎。文正之願。取必於子孫者。得否未可知。況求生凈土。取必於自己者乎。故知凈土不成。良以其精誠之未至耳。昔有貴室。供養一僧。問僧雲。師百年後肯來某傢否。僧一笑。遂為其子。近世總戎范君。亦其父所供僧也。二事正類。夫一時之笑諾。即孕質於豪門。豈得積久之精誠。不托胎於蓮品。因果必然。無容擬議矣。

  不起念(一)

  李文靖公庭前藥欄壞。如不聞見。左右請葺之。公曰。安可以此事動吾一念乎。仰山住院。土地神欲一參覲而久不可得。一日師偶入香積。行人有翻壞食器者。師不覺起念雲。信施可惜。土地神遂得展禮。則師於平日。蓋一念不起者矣。故曰一念未起。鬼神莫知。又曰離念相者。等虛空界。而我輩從朝至暮。浮思亂想。層見疊興。不知其幾千萬億。欲超生死。證涅槃。其可得哉。

  不起念(二)

  昔有道者。結庵於溪側。夜聞窗外雲。明日有戴鐵帽子者當替代我。道者知鬼也。明日將暮。大雨溪水驟漲。一男子頂釜。冒雨欲渡。道者急止之。至夜。窗外復雲。三年俟候得一人。又為這先生所救。必有以報之。道者端坐室中。鬼繞室周遍覓之不得。悵怏而去。良繇一念不起故也。蓋人之所覓者形。而鬼神之所覓者心也。心空而形與之俱空矣。孰曰黃冠無人哉。吾輩當取以自勖。

  九品往生

  士人有薄凈土而不修者。曰。譬如吾輩。當以科名入仕。奈何作歲貢授官耶。一士人雲。此喻大謬。蓮臺自分九品。公何不取其最上。而甘作下品乎。今進士科三百。亦可分上中下而九品之也。公何不取彼魁元。而甘作榜尾乎。上品上生。即蓮科之榜首也。故頌之者曰。三心圓發。諦理深明。金臺隨往。即證無生。其在宗門。則大徹大悟。而所謂心空及第歸者此也。向士人憮然曰。吾疑於是冰泮。

  千僧無一衲子

  龍興靖公。受知於雪峰大師。峰記靖雲。汝他日住持。座下千僧無一衲子。後靖應錢王之請住持龍興。果眾千餘。皆三藏誦習之徒而已。一如峰記。昔馬大師得人之多。其成大器者至八十八人。靖去馬師年不甚遠。而衲子之難得。乃千中罕見其一。況今時乎。人間無十善。則天類衰。僧中無衲子。則佛種斷。近且不知衲子之謂何也。法道伶仃。如線欲絕。悲夫。

  惜寸陰

  古謂大禹聖人。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而佛言人命在於呼吸。夫分陰之中。有多呼吸。則我輩何止當惜分陰。一剎那一彈指之陰皆不可不惜也。昔伊庵權禪師。至晚必流涕曰。今日又隻恁麼空過。未知來日工夫何如。其勵精若此。予見晨朝日出。則憶伊庵此語曰。今又換一日矣。昨日已成空過。未知今日工夫何如。然予但嘆息。未嘗流涕。以是知為道之心不及古人遠甚。可不愧乎。可不勉乎。

  萬年寺

  萬年寺當天臺萬山之中。殿前古樹十餘。一字橫亙。行列整而枝葉茂。鬱然為山門美觀。有刻石記之者曰。此上仙所植也。有伐之者。其人立死。或雲。為此記者其愚乎哉。他時後日。能保有力者不負之而趨乎。則奚以記為。予以為不然。夫興之必有廢也。古人非不知也。法不得不如是立也。後人信斯記而戢其邪心。與不信而造業。自屬彼人。立法者無心焉。任之而已矣。破和合僧者墮無間。佛記也。佛未入滅。而調達誘祗園之僧若幹以去。佛不能制調達之負而趨。然則佛愚乎哉。

  富貴留戀人

  僧之高行者。平日自分不以富貴染心。然能持之見生。未必不失之他世。一友人以文章魁海內。直史館聲名借甚。偶遊天目。謂予言。此山中石室有僧坐逝。其故身猶存。予欲禮覲。輒心怖不敢。予問故。答曰。昔有人禮石室僧者。才拜下。即仆地隕絕。而龕內僧方欠伸從定起。予慮或然。是以不敢。因與予相視大笑。此公弘才碩德智鑒精朗。又雅意佛乘。尚愛著其一時富貴。守在夢之身惟恐其醒。他又何言乎。田舍翁五畝之宅。寒令史抱關擊柝之官。窮和尚三二十傢信心供養之檀越。已眷眷不能舍。死猶攜之識田。況復掇巍科。居要地。占斷世間榮耀者。亦奚怪其愛著也。富貴之留戀人。雖賢智者未免。籲。可畏哉。

  鵝道人

  山中老氓呼鵝曰鵝道人。問之。則曰。鴨之入田也。蟥螟蟊蚓等吞啖無孑遺。故鴨所遊行號大軍過。雞之在地也。蜈蚣之毒惡。蟋蟀之跳梁。無能逃其喙者。而鵝惟噬生草與糠秕耳。齋食不腥。是名道人。予聞而汪然大戚焉。夫雞鴨戕物。人戕雞鴨。報施似適其平。曷為乎烹鵝而食其肉也。鵝受道人之稱。人甘猛虎之行。籲乎傷哉。雖然鵝不食腥。類騶虞之不殺。非師友訓之。其性然也。性也者。宿習之使也。故學道人不可不慎其習。

  生日

  世人生日。設宴會。張音樂。繪圖畫。競辭賦。以之為樂。唐文皇獨不為。可謂超越常情矣。或曰是日也。不為樂而誦經禮懺。修諸福事。則何如。曰。誠善矣。欲報父母劬勞生育之恩。及滅己躬平生所作之業。於此宜盡心焉。然末也。非本也。先德有言。父母未生前。誰是汝本來面目。是日也。有能不為樂而正念觀察未生前之面目者乎。若於此廓爾洞明。則不但報此身之父母。而累劫之親恩無不報。不但滅見生之業。而多生之夙障罔弗滅矣。罷人世之樂。得涅槃之樂。孝矣哉若人乎。偉矣哉若人乎。

  因病食肉

  有受佛戒。斷肉食。而忽罹病緣。為親友所強勸。已而遇俗醫又慫恿之。至有久茹齋者。一旦破毀。不思肉之力僅能肥身。不能延命。智者已必不為。又況膏粱子弟。或臞瘠如餒人。而藜藿田夫。或充腴若富賈。則肥身且未。保如命何。菜食而病。教以食肉。肉食而病。復令何食。在病者以理自持而已。若其位處卑幼。上有尊人。勢分所臨。不可違逆者。食三凈肉可也。殺生而食不可也。

  人患各執所見

  析理不得不嚴為辯別。入道不得不務有專門。然而執己為是。概他為非。又不可也。此在昔已然。於今尤甚。執一傢者。則天臺而外無一人可其意。而執簡便者。又復詆天臺為支離穿鑿非佛本旨。執理性者。則呵念佛為著相。而執凈業者。又復但見不念佛人便目之曰外道。乃至執方山者。病清涼分裂全經。執持咒者。疑顯教出後人口。如斯之類。種種未易悉數。矛盾水火。互相角立。堅壁固守。牢不可轉。吾深慨焉。奉勸諸仁者。曷若各舍其執。各虛其心。且自研窮至理。以悟為則。大悟之後。徐而議之未晚也。

  姚少師(一)

  佛未出世。人皆以天為師。佛既出世。始知奉佛。故佛號人天師。獨王於三界而無倫者也。姚少師作佛法不可滅論。謂儒道二教法天制用。不敢違天。佛之為教諸天奉行。不敢違佛。此雖闞澤語。非少師不能闡也。又少師位極三公。衣僅一衲。不改僧相以終其身。豈常情所易窺測乎。特不似佛圖澄示現神通。然圖澄當亂世。乃假通以顯化。少師值真主。無俟於通。安知非能之而不為也。又幽居詩曰。春燕雛成辭舊壘。午雞啼罷啄陰階。可謂當代之留侯矣。世未有知其深者。因發之。

  姚少師(二)

  或謂少師佐命。殺業甚多。奚取焉。然所取於少師者有三。一以其貴極人臣而不改僧相。二以其功成退隱而明哲保身。三以其贊嘆佛乘而具正知見。殺業非所論也。雖然少師曾於靖難中。啟奏方孝儒賢者。慎勿加害。即此一言。功過可相準矣。吾是以取之。

  竹窗二筆

  菩薩戒弟子劉慧聞率子性澤施資敬刊伏願正法昌明三根普被消除業障直證菩提

  光緒二十四年夏五月金陵刻經處識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竹窗三筆序

  古有容齋隨筆。予效之竹窗之下。時有所感。筆焉。時有所見。筆焉。從初至再。成二帙矣。茲度八旬。頗知七十九年之非。而自覺其心之未悄然也。奈何久仆樂生之堂。無能勤趙老之屨。於是一榻而走千山。寸晷而遊神於百世。所感所見。積之歲月。忽復成帙。雖東語西話。賓叩主酬。種種不一。要歸於整飭行門。平治心地而已。餘如世諦中事。無關於法化。無補於修進者。則不暇及焉。噫。吾耄矣。胡不囊括瓶守。而喋喋乃爾。噫。吾耄矣。斜陽剩月。能幾何時。此而不言。更待何日。茍有利於民物。他何恤為。因以付管城子。

  萬歷乙卯春日後學雲棲袾宏謹識

  竹窗三筆目錄殺生人世大惡晝夜彌陀十萬聲己事辦方可為人自他二利殺生非人所為祀天牛伏羲氏網罟浴水僧宜節儉僧拜父母年少閉關八旬行腳講宗教人參禪肇論華嚴論疏評議先賢遊名山不願西方非理募化妄拈古德機緣(一二)直言心跡僧務外學僧務雜術(一二)周柳翁沸湯施食肉刑心意識制心禪宗凈土遲速六祖壇經居山佛性僧畜僮仆文文山出傢四料簡時光不可空過(一二)蔬食上賓李卓吾(一二)中庸性道教義趙清獻經債凈土壽終龍舒往生直受菩薩戒刑戒不願西方(一二)平侍者四果遺教經四十二章經(一二)五條衣禪門口訣(一二)念佛不見悟人為僧宜孝父母雷霆真友學貴專精傳燈劉公真菩薩人續原教論三賢女施食師講法師一蹉百蹉禁屠畜魚鶴今日方閑入胎護法儒者辟佛居士搭衣宿命龍眼燒煉南嶽誓願文天臺傳佛心印水陸儀文師友朝海蔑視西方頌古拈古(一二)續入藏諸賢著述南嶽天臺自言道譏釋(一二)出傢利益世俗許願出世間大孝偽造父母恩重經修行不在出傢不朽計人不宜食眾生肉三難凈土念豆佛真誥現報(一二)念佛惟務一心修福勘試六群僧簡藏煉磨世夢性相大鑒大通(一二)齋僧錢作僧堂楞嚴圓通天說(一二三)趙定宇作閻王弟子為師服百丈清規剛鬣報天說餘

  竹窗三筆

  明雲棲寺沙門袾宏著

  殺生人世大惡

  或問人所造惡。何者最大。應之者曰。劫盜也。忤逆也。教唆也。予曰是則然。更有大焉。大莫大於殺生也。或曰宰殺充庖。日用常事。何得名惡。而況最大。噫。劫盜雖惡。意在得財。茍歡喜而與之。未必戕人之命。而殺生則剖腹剜心。肝腦鼎鑊矣。忤逆者。或棄不奉養。慢不恭敬。未必為阿阇楊廣之舉。況阇廣所害。一世父母。而經言有生之屬。或多夙世父母。殺生者自少至老。所殺無算。則害及多生父母矣。教唆者。惡積名彰。多遭察訪。漏網者稀。彼殺生者誰得而詰之。則構訟之害有分限。而殺生之害無終盡也。是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間之大惡曰殺生。

  晝夜彌陀十萬聲

  世傳永明大師晝夜念彌陀十萬。予嘗試之。自今初日分。至明初日分。足十二時百刻。正得十萬。而所念止是四字名號。若六字則不及滿數矣。飲食抽解皆無間斷。少間則不及滿數矣。睡眠語言。皆悉斷絕。少縱則不及滿數矣。而忙急迫促。如趕路人。無暇細心切念。細念則不及滿數矣。故知十萬雲者。大概極言須臾不離之意。而不必定限十萬之數也。吾恐信心念佛者或執之成病。因舉吾所自試者以告。或曰。此大師禪定中事也。則非吾所知矣。

  己事辦方可為人

  古人大徹大悟。參學事畢。且於水邊林下。長養聖胎。不惜口頭生醭。龍天推出。方乃為人。故辭法席者。願生生居學地而自鍛煉。予出傢時。篤奉此語。佩之胸襟。後以病入山。久久不覺漸成叢林。然至今不敢目所居為方丈。不敢開大口妄論宗乘。蓋與眾同修。非領眾行道也。忝一日之長。互相激勸而已。諸仁者以友道待我而責善焉。幸甚。

  自他二利

  古雲未能自利。先能利人者。菩薩發心。斯言甘露也。不善用之。則翻成毒藥。試反己而思之。我是菩薩否。況雲發心。非實己能也。獨不聞自覺己圓。復行覺他者。如來應世乎。或謂必待己圓而後利他。則利他終無時矣。然自疾不能救。而能救他人。無有是處。是故當發菩薩廣大之心。而復確守如來真切之訓。不然。以盲引盲。欲自附於菩薩而人己雙失。謂之何哉。

  殺生非人所為

  虎豹之食群獸也。鷹鸇之食群鳥也。鱧獺鶿鷺之食魚蝦等諸水族也。物類之無知。則然。具人之形。稟人之性。乃殺諸眾生而食其肉可乎。是人中之虎豹鷹鸇鱧獺鶿鷺也。雖然。虎之害不及空飛鱧之害不及陸走。人則上而天。下而淵。中而散殊於林麓田野者。釣弋網罟。百計取之無遺餘。是人之害甚於物也。孔子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人而不仁。是尚得為人乎。既名為人。必無殺生食肉之理矣。

  祀天牛

  燔牛祀天。世傳事始於上古。而歷代因之。雖以梁武帝之奉佛。然面為犧牲。獨行於太廟。而不行於南郊。史稱正月上辛。以特牛祀於天皇大帝。夫祀天配以祖。則牛亦在焉。安所稱為用面。予不知其說也。昔沛公以太牢祀孔子。予嘗謂一太牢何足以報聖師之恩。則其不足以報上帝之恩亦明矣。而自古及今。為有國之大典。孰從而止之。悲矣哉。牛乎。何其業之深且長也一至是乎。

  伏義氏網罟

  槐亭王先生謂網罟制於伏羲蓋因獸之傷稼。設為網罟者禦之也。非捕之也。故曰佃曰漁。皆有田字隱隱在中。槐亭此說。發千古所未發。可謂大有功於世道矣。或曰炎帝始為稼穡。故號神農氏。伏羲時未有稼。而網罟將奚為。予乃用前意而廣之曰。古雖未稼。或食草木之實。猶稼也。況人畜以強弱相勝。設為網罟。使獸畏而避之。但教民遠其害。非教民食其肉也。捕而食之。後世之流弊也。非聖人意也。

  浴水

  京畿老辨融師。嘗言沐浴水澄之。可以漬米炊飯。或曰戲言也。或曰有激之言也。予以為不然。蓋實語耳。予昔附糧舶至丹陽。連艘十餘裡。首尾相踵。而河狹水淺。浣衣者恒於斯。濯足者恒於斯。大小便利者恒於斯。穢且甚矣。然用之以煎煮炊爨者亦恒於斯。非大富貴人。罕有登崖覓井汲泉者。河水浴水奚別焉。耿恭被圍絕水。絞馬糞汁而飲之。而口外有炒米店四十裡。候天雨為飲。穿井數十丈不得水。嗟乎。餓鬼之鄉。積劫不聞水名。為僧者今處清溪流泉之所。茶湯灌浣。事事如意。更復一月八浴猶以為少。一月十五浴猶以為少。何不知慚愧乃至於是。

  僧宜節儉

  張子韶自做秀才時。至狀元及第。位登樞要。而粗衣菲食。無玩好器物。其筆亦用殘禿者。胡克仁居官茹蔬終身。眠一紙帳。彼乃現宰官身。行比丘行。況身是比丘者乎。佛制頭陀比丘行乞為食糞掃為衣。塚間樹下為宿。今處於眾中。檀越送供。衣足矣。食足矣。安居於蘭若矣。更求佳麗可乎。一缽四綴。一緉鞋三十年。古德之高風未墜也。吾為是慚愧自責。而並以告夫同侶。

  僧拜父母

  佛制出傢比丘不拜父母。而王法有僧道拜父母之律。或問依佛制則王法有違遵王法則佛制不順。當如之何。予謂此無難。可以並行而不悖者也。為比丘者。遇父母必拜。曰。此吾親也。猶佛也。為父母者當其拜或引避。或答禮。曰。此佛之弟子也。非吾子也。寧不兩盡其道乎。

  年少閉關

  閉關之說。古未有也。後世乃有之。所以養道非所以造道也。且夫已發菩提大心者。猶尚航海梯山。冒風霜於百郡。不契隨他一語者。方且挑包頂笠。蹈雲水於千山。八旬行腳。老更驅馳。九上三登。不厭勤苦。爾何人斯。安坐一室。人來參我。我弗求人耶。昔高峰坐死關於張公洞。依巖架屋。懸處虛空。如鳥在巢。人罕覯之者。然大悟以後事耳。如其圖安逸而緘封自便。則斷乎不可。

  八旬行腳

  古有頌雲。趙州八十猶行腳。祇為心頭未悄然。及至歸傢無一事。始知虛費草鞋錢。今人不思其前二句。而執其末句。謂道在目前。行腳徒勞耳。而引不越嶺不出關者為證噫。幸自反觀。已歸傢否。無一事否。有如尚滯半途。匆匆多事。則何但八旬。直饒百歲千歲。乃至萬歲。正好多買草鞋。遍歷天涯。未許駐足在。

  講宗

  宗門之壞。講宗者壞之也。或問講以明宗。曷言乎壞之也。予曰經律論有義路。不講則不明。宗門無義路。講之則反晦。將使其參而自得之耳。故曰任從滄海變。終不為君通。又曰我若與汝說破。汝向後罵我在。今講者翻成套子話矣。西來意不明。正坐此耳。

  教人參禪

  參禪人之誤。教參禪者誤之也。或問教人參禪。是欲起直指之道於殘燈將燼之日。曷言乎誤之也。予曰。道雖人人本具。而亦人人所難。茍非利根上智。卒莫邊岸。奈何概以施之。譬如募士者。得孱孱懦怯。僅可執旗司鼓而授之以朱亥之錘。雲長之刀。典韋之戟。其不振掉而顛蹶者幾希矣。安望其有斬將擒酋攻城破壘之功乎。其或自亦才離上大人丘乙己。而教人以制科文字。亦舛矣。或問於子何如。答曰。老僧正讀上大人未熟在。

  肇論

  空印駁肇公物不遷論。予昔為之解。今復思之。空印胡繇而為此駁。其繇有二。一者不察來意。二者太執常法。不察來意者。若人問物何故不遷則應答雲。以性空故。今彼以昔物不至今為物遷。而漫然折以性空。性空雖是聖語。然施於此。則儱統之談。非對機破的之論也。得無似作文者。辭句雖佳而不切於本題者乎。太執常法者。僧問大珠如何是大涅槃。珠雲。不造生死業。此常法也。又問如何是生死業。珠雲。求大涅槃是生死業。在常法。必答以隨妄而行是生死業矣。今乃即以求大涅槃為生死業。與肇公即以物不至今為不遷意正同也。故無以駁為也。又空印謂圭峰不當以達磨直指之禪為六度之一。圭峰何處有此語。其所著禪源詮雲。達磨未到。諸傢所解。皆是四禪八定之禪。南嶽天臺所立教義雖極圓妙。然其趨入門戶次第亦隻是前之諸禪。唯達磨所傳。頓同佛體。迥異諸門。其說如此明顯。而曰以直指禪為六度禪。則吾所未諳也。雖然。空印駁肇公之論不遷。呵圭峰之議初祖。則誠過矣。至其謂圭峰不當以荷澤為獨紹曹溪天臺門下所論或多不出於大師之口。此二說者確論也。

  華嚴論疏

  或問肇論已聞命矣。又一居士力詆清涼者何如。予謂彼居士惟崇棗柏之論。其詆清涼者。言不當以信解行證分裂全經。大失經旨。不思經開信住行向地等。其分裂也抑又甚矣。然則佛亦非歟。夫行佈圓融。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必去行佈。則圓融何物。因該果海。果徹因源。則先後同歸。首尾一貫。無縫無罅。何處覓其分裂也。況論有論體。疏有疏體。發明大意。莫尚乎論。委曲發明窮深極微疏鈔之功不可思議。二大士者。皆羽翼華嚴之賢聖。不可得而軒輊者也。予嘗有書達居士。居士不答。未知其允否。因記之。

  評議先賢

  予既敘肇論雜華二事。或曰先賢不可評議乎。予曰。非然也。今人未必不如古人。昔有是言矣。然吾嘗思之。三百篇多出於郊野閭閻之歌詠。而後人以才華鳴世者不能及。六群比丘。聖眾所不齒。而賢於佛滅度後馬鳴龍樹。則古人何可輕也。空印之評。其太過者。止在物不遷。及圭峰論達磨兩處耳。非譏貶清涼者比也。吾見有叱辱溫陵者罵詈長水者。崇尚天臺。則盡毀諸傢。無一可其意者。勘妙喜為未悟者。藐中峰為文字知識者。又其甚有謂六祖不及永嘉。而遭其挫折一上者。是安可以不辨也。嗟乎。古人往矣。今人猶存。吾何苦為過去者爭閑氣。而取見存者之不悅乎。顧理有當言。不容終嘿者。餘非所恤也。

  遊名山不願西方

  遊五臺者曰文殊在。遊峨嵋者曰普賢在。遊普陀者曰觀世音在。獨不曰西方極樂世界有彌陀在乎。又不曰三大士者徒仰嘉名。阿彌陀佛見在說法。親炙休光之為愈乎。又不曰跋涉三山。累年月而後到。信心念佛。一彈指而往生乎。大可嘆也。

  非理募化

  雲棲僧約。非理募化者出院。一僧曰。此不足禁。禁之則缺眾生福田。非理募化。雖其人自負過愆。而眾生獲破慳舍財之益。世僧假佛為名以營生。佛何曾為此輩出一禁約乎。予曰。子言則誠善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非理募化者。瞞因昧果。施者知之。因而退心。後遂不施。安在其能破慳也。佛世有諸弟子自遠遊歸。所過聚落。望而閉戶。問故。則畏僧之募化也。因以白佛。佛乃種種呵責。何言其不禁約也。慎之哉。

  妄拈古德機緣(一)

  雲棲僧約。妄拈古德機緣者出院。一僧雲。此不必禁。禁之則斷般若緣。彼謗法華者。地獄罪畢。還以謗故植緣法華。況妄拈者非謗乎。予曰。子言則誠善矣。然知其一。未知其二。謗法華者。出地獄而植善緣。孰若信敬法華者。不入地獄而即植善緣乎。又謂妄拈非謗。而不思無知臆談皆名謗大般若。是故漫述師言者。被點簡雲。先師無此語莫謗先師好。彼尊師也非謗也。錯答一轉語者墮野狐身。彼錯也。非謗也。何二人皆成罪戾。古人一問一答。皆從真實瞭悟中來。今人馳騁口頭三昧。明眼人前。似藥汞之入紅爐。妖邪之遇白澤耳。若不禁止。東豎一拳。西下一喝。此作一偈。彼說一頌。如風如狂。如戲如謔。虛頭熾而實踐亡。子以為宗門復興。吾以為佛法大壞也。

  妄拈古德機緣(二)

  僧不悅曰。審如是。古德機緣。更不可開口一評量乎。曰。止禁妄拈。未嘗言不可拈也。二僧同起卷簾。古德雲一得一失。子試評量。得失誰在。僧無語。予曰。昔人有言。十回被師傢問。九回答不得。未為害。但忌無知妄談。則終無升進耳。慎之哉。

  直言

  前僧欲除募化妄拈二禁。子不允。僧去。又一僧雲。雲棲半月直言。逐日直言。適起爭端耳除直言。乃所以為直言也。予謂汝非僧乎。僧宜從佛。而佛制九旬結夏。夏滿之日。名僧自恣日。佛歡喜日。任僧舉過。更無隱諱。故名自恣雲棲半月直言。據此也。佛喜而子獨不喜可乎。律載僧有過。傍僧白佛。佛召本僧種種呵責。因制為律。雲棲逐日直言。據此也。佛容其舉過。而子獨不容可乎。且世法猶雲君有諍臣。父有諍子。士有諍友。故曰興王賞直諫之臣。聖主立誹謗之木。夫子以知過為幸。仲由以聞過為喜。況為僧修出世法。可不須友以成其德乎。子惡直言。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拒諫飾非損德敗業。非小失也。慎之哉。

  心跡

  包孝肅公終日正色。人以其笑比黃河清。秦會之亦罕有笑容。一破顏於溪水涸來之對。外貌雖同而中則天壤矣。神鼎諲禪師門庭高峻。衲子非久參上士。無敢登其門。後之禪和亦有然者。臨濟德山動輒棒喝。如風如雷。後之禪和亦有然者。黃龍妙喜升座。則詬罵諸方。後之禪和亦有然者。其同異何如哉。

  僧務外學

  儒者之學。以六經論孟等書為準的。而老莊乃至佛經禁置不學者業有專攻。其正理也。不足怪也為僧亦然。乃不讀佛經而讀儒書。讀儒書猶未為不可。又至於讀莊老。稍明敏者。又從而註釋之。又從而學詩。學文。學字。學尺牘。種種皆法門之衰相也。弗可挽矣。

  僧務雜術(一)

  僧又有作地理師者。作卜筮師者。作風鑒師者。作醫藥師者。作女科醫藥師者。作符水爐火燒煉師者。末法之弊極矣。或曰。百丈大師令司馬頭陀擇地可作五百僧道場者。而得溈山。是地理傢事。既而令擇溈山主人。得大祐禪師。是風鑒傢事。則何如。噫。此古聖賢為傳法利生之大機緣。非世人所測識者。而百丈司馬是何等人品。今之術士可以借口也與哉。

  僧務雜術(二)

  或曰雜術固非僧務。醫以全生。宜若無礙焉。予謂雜術亂。心。則概所當舍。如其救濟為懷。則亦萬行之一端。而術儻不精。雖曰全生。反以傷生。則大為不可。近有僧行灸法者。其法和藥作餅。置艾炷於其上而然之。雲治萬病。此不知出自何書。傳自何人。夫切肌而察穴。循穴而入內。灼艾之常法也。隔餅而灸。有痛苦而無功能者也。而師行焉。弟子紹焉。不自知其業之深且重也。

  周柳翁

  周柳翁謂予曰。今日釋門。須是斫三人頭懸之稿街。而後佛法始振矣。時某官在坐。問三人為誰。答曰。其一某。其二某。問其三。直答曰。老兄是也。某官蓋此翁平日所素厚者。問故。則曰。公托名阿練若。而心在含元殿故也。某官不之瞋作而曰。至言也。此翁以剛直不容於時。至於僧事。亦正氣凜凜若此。可畏也。可敬也。今僧實居阿練若。而有發願願來生作禦史者。可愧死矣。

  沸湯施食

  有自稱西域沙門。作焰口施食法師者。其灑凈也不用水。燃沸湯於瓶。以手擎而灑之。著人面不熱。人異之。請施食者絡繹。予以為此甚不足貴也。世之號端公太保者。尚能以紅鐵煉纏束其肢體。利鋒刃刺入於咽喉。況此沸湯特其小小者耳。夫佛制施食。本為餓鬼飲食至口即成火炭。故作甘露水真言等以滅其熱惱。使得清涼。奈何其用沸湯也。此何佛所說。何經所載。惑世誣民。莫斯為甚矣。或謂其能化沸湯為冷泉。故不必用水。審如是。則亦能化臭腐以為沉檀。而不必用香矣。化黑暗以為光明。而不必用燈矣。化瓦礫以為棗栗。而不必用果矣。化草芥以為牡丹芍藥。而不必用花矣。化泥土以為稻麥黍稷。而不必用斛食矣。今何為香花燈果斛食一一如常法具辦。而獨於灑凈一事則用沸湯乎。明理者辨之。

  肉刑

  肉刑起於何時。其果聖人之意乎哉。或曰。尚書言之矣。然言之而未詳也。抑後世欲威民者為之也。夫炮烙罪人。商紂之所以危身也。鑿人目。剝人面皮。吳皓之所以覆國也。復有沸油鹽於鼎俎。置人於中而烹之者。齊楚等君所以終至於滅亡也。而謂聖人為之乎。或又曰。其人天且劓。周易亦言之矣。然易經也。非律也。卜筮之書也。非刑書也。所以前民用。非所以罰民罪也。天且劓。象也。非真也。且肉刑至漢文帝而始除。萬世而下。其以文帝為非乎。以文帝為賢乎。如以為賢。則肉刑之非可知矣。雖然。帝則誠賢矣。而有遺恨焉。宮刑之未除也。嗟乎痛哉。難言也。業報之循環。不可息也。何時得見龍華之世也。

  心意識

  講者數輩。爭論心意識不決。予乃為稽諸古。文殊問經雲。心者聚義。意者憶義。識者現知義。俱舍論雲。集起名心。籌量名意。瞭別名識。密嚴經雲。藏是心。執我名意。取諸境界為識。如是等說。皆小異而大同者也。永嘉雲。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繇茲心意識。是故教乘中須一一究審。不可混淆。宗門直指心源。則一念不生全體現。又何必瑣瑣分別爭論為也。

  制心

  或問心念紛飛。當作何方便。予曰。佛言心者。制之一處。無事不辦。或曰。得無類告子之強制其心而不動乎。是不然。告子之不動心。念起即遏。遏捺令靜。今之制心。是制使歸於一處。不雜用心。則彼是灰心不起。此是用心不二。彼是豁達空。此是思惟修。兩不同途。未可並論。一處功成。則隨其所習百千三昧靡不具足。故曰無事不辦。彼之強制。隻辦得一味頑定。何能有此功德。雖然。此猶是學人初做工夫方便。非為究竟。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安所雲制。又安求所謂處也。或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則全是空寂境界。卻正同於告子之不動心矣。曰。告子遏捺其心。使之不動。曹溪無心可動。不須遏捺。烏得同。

  禪宗凈土遲速

  一僧專修念佛法門。一僧以禪自負。謂念佛者曰。汝念佛必待生西方已。見阿彌陀佛。然後得悟。我參禪者見生便得悟去。遲速較然矣。汝罷念而參可也。僧莫能決。舉以問予。予曰。根有利鈍。力有勤惰。存乎其人。則彼此互為遲速。未可是此而非彼也。喻如二人同趨寶所。一人乘馬。一人乘船。同日起程。而到之遲速未可定也。則利鈍勤惰之說也。參禪念佛亦復如是。語其遲。念佛人有累劫蓮花始開。參禪人亦有多生勤苦不能見性者矣。語其速。參禪人有當下瞭悟。不歷僧祇獲法身。念佛人亦有見生打徹。臨終上上品。生者矣。古雲。如人涉遠。以到為期。不取途中強分難易。

  六祖壇經

  六祖示不識字。一生靡事筆研。壇經皆他人記錄。故多訛誤。其十萬八千東方西方等說久已辯明。中又雲但修十善。何須更願往生。夫十善。生天之因也。無佛出世。輪王乃以十善化度眾生。六祖不教人生西方見佛。而但使生天可乎。其不足信明矣。故知執壇經而非凈土者。謬之甚者也。

  居山

  古雲。大隱居廛。小隱居山。遂有甘心汩沒於塵俗者。不知居廛者。混俗和光。鬧中得靜。有道之士則然。非初心所宜也。或曰永嘉謂未得道而先居山。但見其山。必忘其道。是不許居山也。此各有說。予贊居山。為汩沒於塵俗者誡也。而永嘉所言自是正理。出傢兒大事未明。千裡萬裡尋師訪道。親近知識。朝參暮請。豈得蒙昧無知作守山鬼乎。故知行腳在前。居山在後可也。則亦不悖乎永嘉之言也。

  佛性

  經言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孟子之辟告子也。曰。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歟。有執經言而非孟子。予以為不然。皆有佛性者。出世盡理之言。人畜不同者。世間見在之論。兩不相礙。是故極本窮源。則螻蟻蠛蠓。直下與三世諸佛平等不二。據今見在。則人通萬變。畜惟一知。何容並視。豈惟人與畜殊。彼犬以司夜。有警則吠。若夫牛。即發扃鉆穴。逾墻斬關。且安然如不聞見矣。犬牛之性果不齊也。而況於人乎。萬材同一木也。而梧檟枳棘自殊。百川同一水也。而江湖溝渠各別。同而未嘗不異。異而未嘗不同者也。如執而不通。則世尊成正覺時。普見一切眾生成正覺。今日何以尚有眾生。

  僧畜僮仆

  僧有畜僮仆供使令者。夫出傢人有弟子可服役。奚以僮仆為。或曰弟子為求道而來。非執役人也。噫。夫子之適國也。一則曰冉有仆。一則曰樊遲禦。淵明之赴友人召也。一門生二子舁其籃輿。後世圖而繪之以為高致。今出傢為僧。乃寵愛其弟子如富貴傢兒。而另以錢買僮仆供爨負薪張傘執刺。末法之弊一至是乎。

  文文山

  文山六歌。有來生業緣在。骨肉當如故之句。是信有三世矣。特不知宿業因緣之至也。則聚為一傢。宿業因緣之畢也。則散為歧路。如鳥宿林。天明而為東西南北鳥矣。安保其如故也。文山節義才學表表百世。而此言乃似七月七日長生殿語。則未嘗留心內典之故也。惜哉。

  出傢四料簡

  有在傢出傢者。有出傢在傢者。有在傢在傢者。有出傢出傢者。處於族舍。具有父母妻子。而心恒在道。不染世塵者。在傢出傢者也。處於伽藍。無父母妻子之累。而營營名利。無異俗人者。出傢在傢者也。處於俗舍。終身纏縛。無一念解脫者。在傢在傢者也。處於伽藍。終身精進。無一念退惰者。出傢出傢者也。故古人有身心出傢四句。意正如此。雖然。出傢出傢者。上士也無論矣。與其為出傢在傢者。寧為在傢在傢者。何以故。袈裟下失人身。下之又下者也。

  時光不可空過(一)

  世人耽著處。不舍晝夜。曰。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耽賞玩也。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耽麹糱也。野客吟殘半夜燈。耽詩賦也。長夏惟消一局棋。耽博奕也。古有明訓曰。是日已過。命亦隨減。當勤精進。如救頭然。今出傢兒。耽麹糱者固少。而前後三事或未免焉。將好光陰驀然空過。豈不大可惜哉。

  時光不可空過(二)

  先德示眾雲。汝等出傢。未曾立腳得定。忽已過三四十年矣。我等聞此真懇痛切之語。所當心戰而毛豎者。乃有都將青春壯色。勤勤作有為事業。或奔南走北。言我參禮名山。或裝塑修造。曰我興崇三寶。或聚眾起會。曰我助揚法化。此雖名色亦皆好事。非上所雲賞玩麹糱等比。而其為空過一也。一朝猛省前非。忽已龍鐘衰朽。悔無及矣。故曰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嗚呼。更有終身安然而不傷悲者。

  蔬食上賓

  一貴人齒高而爵尊。有上賓至。留飯。賓意其盛饌也。則糲飯及菜羹一器而已。無兼味。賓大嘆服。今富傢待客。烹炮煎炙羽毛鱗介等種種眾生。大非也。或難曰。易言大烹以養聖賢者何也。噫。獨不聞二簋可用饗。亦易之明示乎。而僧傢雖不宰殺。素饌多品亦非所宜也。或又難盂蘭盆盡世甘美以供賢聖僧者何也。噫。獨不聞貧母以殘汁奉辟支而感生天之福。亦內典之明示乎。在心不在物故也。

  李卓吾(一)

  或問李卓吾棄榮削發。著述傳海內。子以為何如人。答曰。卓吾超逸之才。豪雄之氣。吾重之。然可重在此。可惜亦在此。夫人具如是才氣。而不以聖言為量。常道為憑。鎮之以厚德。持之以小心。則必好為驚世矯俗之論以自偷快。試舉一二。卓吾以世界人物俱肇始於陰陽。而以太極生陰陽為妄語。蓋據易傳有天地然後有萬物。而以天陰地陽男陰女陽為最初之元本。更無先之者。不思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同出夫子傳易之言。而一為至論一為妄語何也。乃至以秦皇之暴虐為第一君。以馮道之失節為大豪傑。以荊軻聶政之殺身為最得死所。而古稱賢人君子者。往往反摘其瑕颣。甚而排場戲劇之說。亦復以琵琶荊釵守義持節為勉強。而西廂拜月為順天性之常。噫。大學言好人所惡惡人所好。災必逮夫身。卓吾之謂也。惜哉。

  李卓吾(二)

  或曰。子以成敗論人物乎。曰。非然也。夫子記子路不得其死。非不賢子路也。非不愛子路也。行行兼人。有取死之道也。卓吾負子路之勇。又不持齋素而事宰殺。不處山林而遊朝市。不潛心內典而著述外書。即正首丘。吾必以為幸而免也。雖然。其所立遺約。訓誨徒眾者。皆教以苦行清修。深居而簡出。為僧者當法也。蘇子瞻譏評范增。而許以人傑。予於卓吾亦雲。

  中庸性道教義

  妙喜以中庸性道教。配清凈法身圓滿報身千百億化身。體貼和合。可謂巧妙。細究之。則一時比擬之權辭。非萬世不易之定論也。作實法會則不可。何也。彼以仁義禮智言性。豈不清凈然非法身纖塵不立之清凈也。彼以事物當然之理言道。豈不圓滿。然非報身富有萬德之圓滿也。彼以創制立法化民成俗為教。豈無千百億妙用。然一身之妙用非分身千百億之妙用也。大同而小異。不可以不察也。或曰仁義禮智。孟子之言也。中庸止言天命而已。予謂至誠能盡其性。而繼之以寬裕溫柔十六字。非仁義禮智而何。故曰孟軻受業子思之門人也。不可不察也。

  趙清獻

  公嘗自言晝之所為。夜必焚香告天。不敢告者則不為也。吾以為如是之人乃可學道。後得法於蔣山泉禪師。有一聲霹靂頂門開。喚起從前自傢底之句。以如是精誠之心地。而參扣自心。其得悟非偶然也。若夫身雖歸佛。心不合天。止是遊戲法門而已。

  經債

  烏鎮利濟寺有僧師徒二人。俱稱謹厚。托以經懺者日益眾。因致饒裕。而吝嗇。不自享用。亦不佈施。後得疾。族人迎歸調治。俄而謝世。平生積貯盡為族有。十年後。現夢於所親曰。經懺未完者。陰府考較甚急。苦不可言。人世所傳閃電光中認字讀還。信不誣也。筆之以誡夫應緣者。

  凈土壽終

  或問第二願雲。國中天人壽終。更無生三惡道者。則有生有死。特不墮落耳。何謂生彼國者皆無量壽。曰後不雲乎。國中天人壽皆無量。除其本願願出度生者。十疑論亦曰生彼國土得無生忍已。還來此世救苦眾生。則悲願行化。非此土死生比也。

  龍舒往生

  或問居士臨終立化。其往生之祥昭灼如是。而所輯大彌陀經。不免抄前著後抄後著前。此一失也。又宋景濂謂居士於金剛經不用昭明三十二分無論矣。亦不依天親無著所定。而另為品第。此二失也。似於觀經讀誦大乘往生正因未協。而立化者何。答。此雖有過。然其平日念佛求生至真至切。至誠至篤。自利利他。功德非細。小疵不足掩其大善。尚有帶業往生者。何疑於龍舒。或其品位不能與上上流。則未可知矣。

  直受菩薩戒

  予著戒疏發隱中。言必先受五戒十戒二百五十戒。然後受菩薩十重四十八輕戒。有講師憤然不平曰。何以不教人直受菩薩戒。而迂曲如是。佛記末法中有魔王混入吾法而壞吾法。今其人矣。予不答。講師卒。其徒理前語。欲集諸僧諸宰官居士等設大會而作辯難。予亦不答。有代予答者曰。無以為也。不觀彼所引菩薩善戒經乎。經雲。譬如重樓四級。自下而上。次第歷然。不可躐等。受戒亦然。經語也。無以為也。其人乃止。

  刑戒

  大長者呂叔簡作刑戒。鄒南皋先生梓之。予跋之。茲傳聞一事甚奇。某官者素酷暴。動輒行笞數十下。酸楚之聲震地。若罔聞者。有道人排闥入。直立廳事。瞋目而指之。某官大怒。呼左右極力笞之。忽後堂大叫公子為鬼擊。幾斃。某官張皇退堂入內。則其子自言若有鬼神巨棰棰我。皮破肉爛。血漬雙股。痛不可忍。急遣人至廳。被笞人已失所在。乃號啕大哭。舉身自擲。頭面皆損。噫。彼道人者。其天神乎。人皆有父母。人之子己之子均子也。奈何己子如珍。他子如草。於心安乎。又一尊官愛幼子。每日令屠者進一豬胃。胃瘦則大怒。笞責屠傷重。調治兩月乃愈。有居傢嚴刑以待婢仆亦復如是。愚謂刑戒一書。當佈之四方傳之百世可也。

  不願西方(一)

  或問一僧。公願生西方否。曰。吾不願也。乃所願。來生著綠袍。一妻一妾而處室也。此即吾之極樂國也。問者嘿然。以告予。予謂人各有志。志在富貴。何西方之為。雖然。富貴雖非道人美事。而亦須修頑福以得之。儻不修福。未必得為綠袍郎。而或作綠衣人也。未必配淑女於名門。而或納六禮於齊人也。猶未也。儻有業焉。且不得為綠衣人。而或為金衣公子之流。事未可知也。且不得納禮於齊人。而或依棲於圉人校人庖人。事未可知也。猶未也。儻業重焉。金衣或變而為赤鍱焉。事未可知也。圉人校人庖人或變而為阿旁焉。事未可知也。悲夫。

  不願西方(二)

  又問一僧。公願生西方否。曰。吾不願。亦不不願。東方有佛吾往東方。西方有佛吾往西方。南北上下亦復如是。吾何定於西方也。又問一僧。公願生西方否。曰。八金剛抬我過東方吾不來。四天王抬我過西方吾不去。吾何知所謂東西也。合而觀之。前之一人。汩沒於五濁者也。此二人者。一則隨生。一則無生。雖然。曰隨生。未必其真能作主而不被業牽也。曰無生。未必其真得無生法忍而常住寂光也。如未能。則戲論而已。又未能。則大言不慚而已。難矣哉。

  平侍者

  平侍者久侍太陽。稱有悟入。奈何於後首創異議。徙太陽之塔。出其遺體。行破腦之慘毒。生報虎口。死入泥犁。則知其悟處。不過依稀見解得少為足而已。何有真悟徹人。而反作此大逆不道之事乎哉。淺解當悟。禍至此極。可戒也。

  四果

  紫陽真人謂四果人奪舍投胎。身有敗壞。不免離一舍入一舍。故其言曰若解降龍並伏虎。真金起屋幾時枯也。夫初果七返生死。二果名一往來。猶可以胎論。三果已名不來。而四果則見思惑盡。不受後有。三明六通。號阿羅漢。又何用奪舍為。紫陽仙學超越倫類。悟真諸書多談理性。而為此言。似於內典未甚精究耳。噫。真金起屋。特不枯耳。寧思金不度火也與哉。

  遺教經

  世人臨終為言以示子孫謂之遺囑。而子孫執之以作憑據。世守而不變者也。況三界大師。四生慈父。說法四十九年。最後之遺囑乎。為僧者。所當朝誦暮習。師授徒傳。終身奉之而不可一日廢忘者。乃等之以童蒙之書。置之間處。不復論究。豈非如來之逆子。佛法之頑民也哉。

  四十二章經(一)

  四十二章經譯於騰蘭二師。更無再譯。今世傳二本。大同而小異。餘不必論。但其較量設供優劣。藏本則始於凡夫。而終於化其二親。守遂師解本。則始於惡人而終於無修無證者。考其文義。藏本頗為未安。遂本文義俱暢。藏本又雲飯辟支佛。不如化其二親。何又言飯善人功德最大。既功德為最。何又雲飯善人不如飯一持五戒者。前後文義自相矛盾。又曰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親。夫辟支佛尚不及二親。又何況天地鬼神也。而遂師必無自撰佛經之理。其本必有所自。故知流通藏外者未必無善本。而不必全執藏本以為折衷也。予著梵網發隱。亦得一本於古寺中。與天臺疏文符契。於藏本反有參差處。發隱凡例中已申明之。今更為專憑藏本者告雲。

  四十二章經(二)

  昔有南都僧某者。以四十二章經來武林。按古例。乞諸士夫各書一條勒石。予兄時以養親居傢。書付之。逾年。有販其本至杭者。則別易一顯宦名矣。又數年。吾兄忽有南通政之命。於書肆得前本。則復易兄名矣。因感嘆其事。為詩梓之集中。有紗籠事非謬之句。予為兄言。僧則誠鄙矣陋矣。獨不聞翟公榜門杜客語乎。客固不足言。而公亦失厚道矣。兄謂予子之言是也。遂鏟去。噫。僧何苦不汲汲辦己躬下事。奔走貴人之門。作閑傢具。貽笑於時人也。嗟夫。

  五條衣

  予初出傢時。見五條衣皆另作簡便小巧者。略按五條大意而已。蓋此原名作務衣也。今悉照七條二十五條之式。雖不失方袍古制。而大有不便。搭此衣止可坐禪諷經禮佛。何堪執作運勞。則五條衣成七條用矣。夫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必執反古以為高。則書契既立之後而復為結繩。桌椅既具之後而復為席地。曰吾復古也可乎。今世有碗箸矣。而食必用缽。又匙不便更參之以箸。尤為可笑。夫缽存之。不忘佛制可也。而不必泥之為日用也。

  禪門口訣(一)

  大藏有禪門口訣一書。中所言類多數息法門。而兼之以下視臍輪等語。外簽標智者大師。而經文下既非大師。又非灌頂章安荊溪等諸賢所記。不可信也。且大師自有大小止觀正文。末後略舉治病一門。與此相似。蓋防身之小法。非學佛之大道也。乃高題口訣。而借重大師。黃冠道流遂據此以印證己法。乃曰此大師親口密傳之秘訣也。而淺識者便謂佛法盡在乎是。則其害大矣。豈知禪門亦原無口訣之說乎。不得不辯。

  禪門口訣(二)

  或問禪門信無口訣乎。曰。佛法正大光明。一人演之。而百千萬億人天之所其聞也。何口訣之有。無已則有一焉。夫一言二言。言簡而義精者。斯之謂訣。連篇累牘。牽枝而引蔓者非訣也。是故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者。金剛經之口訣也。惟一乘法。無二無三者。法華經之口訣也。成就慧身。不繇他悟者。華嚴經之口訣也。執持名號。一心不亂者。彌陀經之口訣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者。十六觀經之口訣也。不此訣之信。而信他訣者。舍璠璵而執碔砆者也。

  念佛不見悟人

  或問參禪得悟者相望於冊。念佛得悟者何寥寥其未聞也。噫。蓋有之矣。子未之見也。且參禪人得理之後終不嘵嘵以自鳴也。龍天推出。然後聲振一時。而名垂後世。彼曹溪佩黃梅之心印。茍不失口於風幡。一獵人之守網夫而已。清素受慈明密記。茍非邂逅於荔枝。一叢林之間老漢而已。子何自而知之。況實心念佛者。志出娑婆。精求凈土。念念如救頭然。即其悟本性之彌陀。瞭惟心之極樂。若終身隱而不出。子亦烏得而知之也。凡上上品生者。皆得悟人也。往生傳不可不讀。

  為僧宜孝父母

  有為僧不孝父母者。予深責之。或曰。出傢既已辭親割愛。責之則反動其恩愛心矣。曰。惡。是何言也。大孝釋迦尊。累劫報親恩。積因成正覺。而梵網雲。戒雖萬行。以孝為宗。觀經雲。孝養父母。凈業正因。古人有作堂奉母者。擔母乞食者。未嘗以恩愛累也。奈何於親割愛矣。而締交施主。不絕饋遺。畜養弟子。過於骨肉。是無親而有親。出一愛而復入一愛也。何顛倒乃爾。且己受十方供養。飽暖安居。而坐視父母之饑寒寥落。汝安則為之。

  雷霆

  蘇明允曰。叛父母。褻神明。則雷霆下擊之。雷霆固不能盡擊此輩也。然有時而不測也。明允此言。欲使為惡者懼。而漏網雷霆之擊者亦眾矣。終不能使之懼也。然為惡受報。蓋亦多途。有生惡疾而死者。有犯刑憲而死者。有遭虎狼而死者。有死於水溺者。有死於火焚者。有死於刀斧者。有死於砒鴆者。有死於墻崩石壓者。其為報一也。殺人以挺與刃之類也。豈必其盡擊於雷霆乎。況復有見生受報者。有來生受報者。有身報於陽世者。有魂報於冥司者。毋曰不擊於雷霆。而遽稱漏網也。

  真友

  中峰大師警策。有參禪必待尋師友。敢保工夫一世休。又曰。縱饒達磨與釋迦擬親早已成窠臼。此醍醐至妙之言也。然不可聞於下士也。執此言而自用自專。不復知取友之益。則翻成毒藥矣。取友非難。得真友為難。飲食財帛相征逐者惡友也。善相勸惡相規者好友也。開我以正修行路。示我以最上乘法。為我燈。為我眼。為我導師。為我醫王者。真善知識友也。不可一日而遠離者也。

  學貴專精

  古人為學。有三年不窺園者。有閉戶不逾檻外者。有得傢書。見平安二字。即投水不展視者。庶幾乎專精不二者矣。而為僧者學出世法。反以世事亂其心乎。吾輩觀此。當汗顏悚骨而惕於中矣。

  傳燈

  傳燈錄所載諸師。如六代相承。五燈分焰。諸大尊宿。皆天下古今第一流人物。所謂始知周孔外別自有英豪者是也。豈易言哉。而今人或得一知半見。或得些少輕安。便自以為大悟大徹。而無眼長老又或以東瓜印子印之。一盲眾盲。非徒無益而有害。可勝悼歟。

  劉公真菩薩人

  劉公諱寬。其治郡也。有過者以蒲鞭示辱。夫人欲試其怒也。使婢故以羹汗朝衣。公但曰羹爛汝手乎。終不怒。即此二事。知其真菩薩人。不可企及。且今之治民者。用格外之嚴刑尚不能折獄。蒲鞭而民自化之。非大威神力何以至此。今禦下人。小不如意。動輒加刑。羹污朝衣。反恤之而不責。非大慈悲力何以至此。臨朝逼迫。而乃從容易衣。心不動搖。非大禪定力何以至此。火宅中具如是操略。如是器量。勝出傢兒蒲團上三十年工夫矣。吾輩觀此。可不愧乎。可不勉乎。

  續原教論

  國初翰林待詔沈士榮居士作續原教論。其詳品名儒學佛一篇。備舉唐宋諸君子。如白香山蘇內翰以至裴丞相楊大年等諸公。禪學淺深。最為精核。其言曰。即裴楊諸公。不雲無悟入。而保養受持則未可知也。豈有身居名利之場。又非果位菩薩。而能無細惑流註者哉。遊戲法門者固不必論矣。我輩身為出傢兒者。試靜思之。

  三賢女

  內人在道稱賢者。吾目擊三人焉。一曰出傢尼嚴姓者。清修苦行。終身不幹謁富貴傢。一在傢趙姓者。手書華嚴經八十一卷。一在傢朱姓者。勸其夫休罷漁業。投身水中。夫末法僧尼。多遊族姓。苦行終身。誰似嚴者。募化書經。或昧因果。自力自書。誰似趙者。為救眾生。不顧身命。終化其夫。誰似朱者。吾謂此三內人。三丈夫也。三大丈夫也。

  施食師

  焰口施食。啟教於阿難。蓋瑜伽部攝也。瑜伽大興於唐之金剛智廣大不空二師。能役使鬼神。移易山海。威神之力不可思議。數傳之後。無能嗣之者。所存但施食一法而已。手結印。口誦咒。心作觀。三業相應之謂瑜伽。其事非易易也。今印咒未必精。而況觀力乎。則不相應矣。不相應。則不惟不能利生。而亦或反至害己。昨山中一方外僧病已篤。是晚外正施食。謂看病者言。有鬼挈我同出就食。辭不往。俄復來雲。法師不誠。吾輩空返。必有以報之。於是牽我臂偕行。眾持撓鉤套索雲。欲拽此法師下地。我大怖。失聲呼救。一時散去。越數日僧死。蓋未死前。已與諸鬼為伍矣。向非驚叫。臺上師危乎哉。不惟是耳。一僧不誠。被鬼舁至河中欲沈之。一僧失鎖衣篋。心存匙鑰。諸鬼見飯上皆鐵片。遂不得食。一僧曬氈衣未收。值天雨。心念此衣。諸鬼見飯上皆獸毛。遂不得食。各受顯報。又一人入冥。見黑房中有僧數百。肌體瘦削。顏色憔悴。似憂苦不堪之狀。問之。則皆施食師也。施食非易易事也。信夫。

  講法師

  或謂講法師有化物之功。無交鬼神之責。其寡過矣乎。曰。殆有甚焉。施食一法耳。一法猶易精。經論繁多。一一而欲精之亦難矣。故古人業有專攻。如恭法華善華嚴之類是也。今則無經不說。無論不宣。其果超越於先哲乎。遂有師承無自。而臆見自用者。有好為新說。而妄議前賢者。有略加銷釋。而全無發揮者。皆未免於過也。必其精研有素。博學無方。惟以明道為懷。不圖利養於己。庶幾有功而無過耳。或又謂智者雲。為利弘經亦恒有菩薩之名者何也。噫。此為具菩薩之大悲。而未臻菩薩之實行者言也。非為貪利者言也。不察此意。幾許誤哉。

  一蹉百蹉

  古雲。今生若不修。一蹉是百蹉。一之至百。何蹉之多直至於是。經言離惡道得人身難。得人身逢佛法難然而逢念佛法門。信受為尤難也。如經所言。蟻子自七佛以來未脫蟻身。安知何日得人身。又何日逢佛法。又何日逢念佛法門而信受也。何止百蹉。蓋千蹉萬蹉而無窮也。傷哉。

  禁屠

  世人廣殺生命。以供朝夕。備宴賞。奉祭祀。皆謂理所當然。既其當然。則何為旱幹水溢而官禁屠宰。然後知屠宰之為非也。雖然。旱災而小沾。水災而少霽。已彘肩羊肘高懸市井矣。又杭俗祈禱觀音大士。必請至海會寺。而滿城宰殺。誠意何在。深可怪嘆。儻其時時戒殺。戶戶持齋。必能感召天和。雨暘時若。田禾豐穰。海宇清寧。葛天無懷之風再見於今日矣。奈何習俗相沿不可救也。哀哉。

  畜魚鶴

  世俗畜小金魚者飼以蟣蝦。畜鶴者飼以細魚。飼鶴則一食動以百計。飼金魚則一食動。以千計。積日而月。積月而年殺業無邊矣。夫養蠶也。孳生六畜也為飽暖而造此殺業也。魚與鶴供一玩視而已。嗟乎。是亦不可以已乎。

  今日方閑

  吾杭有魯姓者。忘其名。人以其面麻也。稱魯麻子。中年謂其子曰吾婚嫁事畢爾曹亦能自立矣吾將求閑。於是備棺槨。凡魂轎明旌鼓樂皆悉營辦。諸子衰絰執杖引棺。己肩輿隨後。至西湖之別墅。置棺中庭。遣諸子歸。榜其門曰。今日方閑。至死不入城墎。嗚呼亦達矣。夫俗士具有傢緣。其忙宜也脫忙而曰今日方閑。出傢者本間也。乃勞形苦志奔利趨名終日營營而不知休息者。當榜曰今日方忙可也。

  入胎

  經言入胎皆在十月之先。而世間傳聞者。皆臨產之時死彼生此。有供僧山中者。忽見僧直入內室。俄報坐草生子。急往山中探之。則僧已入滅矣。與經言不合何也。蓋入胎於十月之先者其常。而臨產入胎者千萬中之一二也。世人惟見一二。而不見千萬故也。然早入胎不見現形者何也。或臨產入者能現。而早入不能現也。經無明文。不敢妄為之說。眾生入胎不可思議。以俟夫天眼聖人決焉。

  護法

  人知佛法外護付與王臣。而未知僧之當其護者不可以不慎也。護法有三。一曰興崇梵剎。二曰流通大教。三曰獎掖緇流。曷言乎慎也。護剎者。梵剎果爾原屬寺產。豪強占焉。奪而復之。理也。有如考諸圖籍。則疑似不明。傳之久遠。則張王互易。以勢取之可乎。喜舍名為吉祥地。力不敵而與者謂之冤業藪。若僧惟勸化有力大人。以恢復舊剎為大功德主。而不思佛固等視眾生。如羅睺羅殃民建剎。即廣逾千頃。高凌九霄。栴檀為材。珠玉為飾。佛所悲憐而不喜者也。有過無功。不可不慎。一也。護教者。其所著述。果爾遠合佛心。近得經旨。贊嘆而傳揚之。理也。有如外道迂談。胸臆偏見。過為稱譽可乎。若僧惟乞諸名公作序作跋。而不思疑誤後學。有過無功。不可不慎。二也。護僧者。其僧果爾真參真悟。具大知見者。尊而禮之。實心實行。操持敦確者。信而近之。理也。有如虛頭禪客。下劣庸流。亦尊之信之可乎。若僧惟親附貴門。冀其覆庇。而綿纊錦繡以裹癰疽。祇益其毒。有過無功。不可不慎。三也。是則王臣護法而僧壞法也。悲夫。

  儒者辟佛

  儒者辟佛。有跡相似而實不同者。不可概論也。儒有三。有誠實之儒。有偏僻之儒。有超脫之儒。誠實儒者。於佛原無惡心。但其學以綱常倫理為主。所務在於格致誠正修齊治平。是世間正道也。即佛談出世法自不相合。不相合勢必爭。爭則或至於謗者。無怪其然也。伊川晦庵之類是也。偏僻儒者。稟狂高之性。主先入之言。逞訛謬之談。窮毀極詆。而不知其為非。張無盡所謂聞佛似寇仇。見僧如蛇蠍者是也。超脫儒者。識精而理明。不惟不辟。而且深信。不惟深信。而且力行。是之謂真儒也。雖然。又有遊戲法門。而實無歸敬。外為歸敬。而中懷異心者。非真儒也。具眼者辨之。

  居士搭衣

  圓頂方袍。則知三衣僧服也。發其首而僧其衣。非制矣。古人謂反有罪愆。而著為成訓。世人不察。僧亦不言。可嘆也。予少時見昭慶戒壇受優婆塞優婆夷戒者咸著三衣。蓋沿習為風。而不知其非也。此非在傢者之過。出傢僧不以明告。而惟順人情以致此也。故表而出之。

  宿命

  世有偶知宿命者。非必得道者之宿命通也。古今蓋屢有之。總戎楊君為予言。亡兄年十三四時。忽作北人語雲。平日隻管道南方好南方好。展兩手雲。今生此處來得好來得好。問之。則曰我山東某處紅廟僧也。老總戎以為妖。欲撲殺之。遂不敢言。逾年而卒。昔靈樹世世為僧不失通。雲門三生為國王。因不知宿命。豈雲門之賢不及今人乎。故曰偶爾不昧。非通也。今為僧念念在世法中。入胎出胎。安能更記憶前事。求生西方自應汲汲矣。

  龍眼

  宗伯陸公壽九十七而嗜龍眼。龍眼遂價貴一方。又吾鄉一老叟。壽逾宗伯六載。而嗜蒸豚。二老母。一嗜米飲。一嗜川椒。壽俱九十以上。旁觀者復效法之。又一老人。清晨服蜜湯一杯。儻其永壽。而諸蜂乏食矣嗟乎。攝生雖君子所不廢。而死生有命。聖謨洋洋。故夫子僅登古稀。豈其養生之無物。顏淵早夭三十。將無簞食以傷生。而有耄耋期頤負販於道路者。曾饘粥之不繼者也。則知宗伯以積德延壽。龍眼何與焉。又況乎金仙氏之長生也。

  燒煉

  或問燒煉之誆騙莫不知之。而恒中之者何也。先聖有言。智者不惑。中丹客者智不足也。雖然。世人不足責。出傢僧亦有惑之者。為可嘆也。夫世人以財為命。而丹砂可化為黃金。雖帝者亦惑於方士之說矣。故在俗傢宜受其惑。而出傢者不憶佛言乎。白毫相中八萬四千光明。以一分光明周給末法弟子尚不能盡。而奚事燒煉。蘇城一老僧。為興殿故。日誦法華七卷。佛號萬聲。祈丹事早成者。屢被誆騙。而不退悔。曰退悔則真仙不可致。坐是宿志不回。初誠愈確。而卒無一成。夫為興佛殿故。雖屬好心。然此殿非一二萬金不可。望丹成以舉事。亦左矣。噫。以求丹之心求道。以養丹客之費供事天下善知識。以鼎新佛殿之精誠。返照曠大劫來之天真佛。以七卷法華萬聲佛號之勤苦回向西方。則不立一椽。建剎已竟。而乃用心於必不可成之役。盡敬於必不可信之人。惜哉。

  南嶽誓願文

  大藏有南嶽禪師立誓願文。末後言願先得丹而後得道。蓋欲留形住世。長生不死。而現世之中便得成果。不待他生。南嶽應化聖賢。若果出其口。必自有故。非凡近所測。若後人所增。則不可信。下士觀此。或起異見。是願文誤之也。神鸞焚仙經而修觀經。南嶽修丹道以求佛道。何兩不相合如是彼南嶽止觀於起信論增一惡字。而曰具足一切善惡。此必非南嶽之意。而後人為之者。惡字可增。今文何可遽信。其亦禪門口訣之類也夫。

  天臺傳佛心印

  大藏又有智者大師傳佛心印一卷。夫佛心印曰天臺傳之可也。謂天臺獨傳。而達磨諸師皆不得與焉。不可也。謂師子遇害。其傳遂止。而六代傳衣俱無其事。不可也。師子之色身可害。而道不可害也。師子之說法已竟而傳法未竟也。皆後人所為尊天臺而不知所以尊也又後人之言曰。法華。根本也。華嚴。枝葉也。天臺何曾有是言也。又曰性具之旨惟一傢有。非諸傢所能及。一傢之說。亦何示人以不廣也。夫性具之理。見於諸經。發於諸祖。不知其幾。而獨擅一傢。非天臺所樂聞也。天臺。聖師也。望道而未之見者也。其自處也曰。損己利人。止登五品。而後人過為稱揚。失天臺不自聖之心矣。合前一事觀之。故古雲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水陸儀文

  水陸儀文。世傳起自梁武帝。昔白起以長平一坑至四十萬。罪大惡極。久沈地獄。無繇出離。致夢於武帝。武帝與志公諸師議拔救之策。知大藏有水陸儀文。禱之。則光明滿堂。繇此舉行。傳之後世。而今藏並無其文。金山寺之本。亦前後錯雜不見始終頭緒。時僧行者。亦復隨意所作。各各稍殊。南都所繪上下堂像。隨畫師所傳。奉為定規。頗不的當。而啟建道場者。化募資費。累月累年。始克成就。陳設繁文。以致士女老幼紛至沓來。如俗中看旗看春。交足摩肩。男女混亂日以千計。而不免褻瀆聖賢。沖突鬼神。失多而過重。有禍而無功。多致道場不終其事而感惡報。甚可懼也。惟四明志磐法師所輯儀文。至精至密至簡至易。精密而不傷於煩長。簡易而不病於缺漏。其本止存四明。諸方皆未之見也。予為訂正。重壽諸梓。以廣流通雖然。亦不可易易舉數數舉也。易則必至於數。數則自生夫易。繇是疏於誠敬。多於過愆。則求福而反禍矣。幸相與慎之。

  師友

  越僧定公。中年出傢。破衲乞食。雲行鳥飛於名利淡如也。苦志力參天晴日出四句忽有省。時無大知識為之鉗錘。有印之者。心不服。咈然去。嘗謂予曰。今世僧誰敢印證我者。因引釋迦如來以作印證。繇是得少為足認鋀作金。乃崇信羅道。註釋其所作五部六冊等書。遂為時人所呵。向使其得真師勝友。必大有成就。故知尋師訪友之功。學道者之要務。而有因無果喪失初心。良可嘆悼。

  朝海

  僧俗進香南海。或有不繇四明正路。而別從大洋。及鱉子門。蹈不測之險者。颶風作。覆舟。溺死數十百人嗟乎。不遠數百裡。數千裡。虔誠而往參謁。寧非好心。寧非善事。而至於失命。則未必其臨終正念何如也。夫經稱菩薩無剎不現身。則不須遠涉他方。而大慈大悲者菩薩之所以為菩薩也。但能存菩薩慈悲之心。學菩薩慈悲之行。是不出戶庭。而時時常覲普陀山。不面金容而刻刻親承觀自在矣。更有投入洪濤謂之舍身。冀菩薩為接引。及其死也。必發瞋起怨。是反成墮落。豈不哀哉。不特此耳。泰山絕頂亦有舍身崖。後賢為之築垣。大書矜愚二字。亦無量陰德矣。

  蔑視西方

  居士鮑姓者。日誦法華楞嚴。久之知解通利。遂作西方論答客問共三篇。初一篇猶談正理。而稍稍帶言西方不足生。次二篇則甚言願生西方者之非。或勸予辟之。予憶空谷禪師。謂謬人之言比於樵歌牧唱。不必與辯。今鮑所論。皆援禪門正理。易以入人。則因而疑誤眾生。退失往生之願。為害非細。不得終嘿矣。其初一篇分三等西方。一為文殊普賢馬鳴龍樹諸菩薩所生之西方。二為遠公永明等諸知識。蘇子瞻楊次公等諸賢者所生之西方。三為凡庸惡人畜生等所生之西方。其說近似有理。但九品往生。經有明文。昭如日月之在中天。何須待爾別為三等。一王創制。萬國欽崇。山野匹夫。另立科約可乎。其謬一也。佛明九品者。西方原無二土。而人機不同。故往生者自成其九。鮑之說。是西方原設三等之土以待三等之人。與經不協。其謬二也。又言永遠諸知識諸賢者往生。實非自利。純是利他。夫求生彼國。正為親近如來。冀求勝益。諸大菩薩且置弗論。隻如蘇楊諸賢。豈皆菩薩地盡。特往極樂度生。更不自利者耶。行願品頌雲。親睹如來無量光。見前授我菩提記。求授記非自利而何。其謬三也。又曰聖凡同體。迷悟而優劣暫分。返照回光。反掌而聖凡迥別。既其返照。如何翻成迥別。又曰同體可乎。自語相違。其謬四也。又曰毋執我相欲生彼土。而佛顧叮嚀告誡。勸發求生。是佛教人執我相耶。其謬五也。至於第二第三篇。彌加詆毀。其謬更甚。曰今主法者惟以凈土為事。惟以此事為真則凈土是假耶。佛說凈土是誑語耶。不信有金色世界。楞嚴所呵也。鮑日誦楞嚴。而作此斷見。其謬六也。又雲一心不亂。非執持名號念念專註之謂也。若說執持者。有如雲佈。親見數人晝夜念佛。又經幾位老善知識印過。後皆入魔罥。不可救拔。夫執持名號。佛說也。是佛誤此數人入魔罥耶。現見不念佛而參禪亦有著魔者何也。經言念佛往生者得不退轉。則必入聖流。佛許入聖流。鮑以為入魔罥。其謬七也。又雲所謂一心者。乃當人本有之心。本自靈妙。本自具足。除是之外更無別法。夫經文明說執持名號。一心不亂。何得革去上文四字而說一心。若無經文。空口高談。如是說心。亦無不可。此則金口所出。真語實語。是佛差說鮑為改正耶。法華雲。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又如何解。其謬八也。又曰依此法修。必入邪道。前曰入魔罥。今曰入邪道。念佛之為害如此乎。佛何不禁人念佛而待鮑禁也。其謬九也。又雲上古人先勸人得本。後勸往生。夫念佛往生。原是下學而上達邊事。先上達後下學於理通乎。寧有先狀元及第。位登宰輔。方乃習讀六經論孟學。做舉業文字者乎。其謬十也。又雲若佛法止此。隻消一卷彌陀經足矣。隻靠此經。誰不可作人天師。誰不可稱善知識。夫法華楞嚴華嚴般若等諸大乘經。無日不誦。無日不講。有誰偏執彌陀一經而掃滅諸經耶。雖然。祇恐不曾真實專靠一經耳。專靠一經。得念佛三昧。稱善知識亦何忝乎。十一謬也。又雲佛剎無盡。若專教人求生一剎。其餘佛剎豈不冷靜哉。寧知盡微塵眾生皆生一剎。不見增多。盡微塵眾生無一生彼剎者。亦不減少。何冷何暖。何靜何喧。而作兒童之見。邪僻之說。十二謬也。千經萬論。贊嘆西方。千聖萬賢。求生彼國。獨鮑一人重加毀訾。何其不懼口業也。居士初時信心虔篤。吾甚愛之。今若此。吾甚憂之。

  頌古拈古

  或問古人皆有頌古拈古。子獨無。何也。答曰。不敢也。古人大徹大悟之後。吐半偈。發片言。皆從真實心地大光明藏中自然流出。不假思惟。不煩造作。今人能如是乎。國初尊宿言公案有二等。如狗子佛性萬法歸一之類是一等。又有最後極則淆訛。謂之腦後一槌極為難透。予於前狗子萬法尚未能無疑。何況最後。故不敢恣其臆見。妄為拈頌也。

  頌古拈古(二)

  或曰。子其謙乎。蓋能而示之以不能乎。曰非謙也。是真語實語也。楞伽示宗說二通。而教多顯義。宗多密義。故又雲無義味語。予於教之深玄者猶未能盡通也。而況於宗門中語乎。復次宗門問答機緣。雖雲無義味語。然有猶存少分義路可思議者。有絕無義路似無孔鐵槌不可鉆刺者。有似太虛空不可捉摸者。有似鐵蒺藜不可咬嚼者。有似大火聚不可近傍者。有似赫日輪不可著眼者。有似砒霜鴆羽不可沾唇者。安得妄議。略舉古人一二。世尊拈花迦葉破顏微笑。我今已能冥會佛心如迦葉否。客誦金剛六祖即時契悟。我今已能頓瞭深經如六祖否。臨濟見大愚而曰黃檗佛法無多子。我今已能實見得無多子否。趙州八十行腳。曰祇為心頭未悄然。我今已能心頭悄然否。香巖擊竹有聲。而曰一擊忘所知。我今已能忘所知否。靈雲見桃花而曰直至如今更不疑。我今已能的的到不疑之地否。高峰被雪巖問正睡著無夢時主人不能答。我今已能答斯問否。又三年而於枕子落地處大悟。我今已有此大悟否。如此類者不可勝舉。儻有一未明。其餘皆未必明也。如兜率悅公之謂張無盡是也。非惟古人。即今人所作。亦不敢輕評其是非。而漫為之貶駁也。何也。人坐於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又未曾系籍聖賢故也。嗟乎。錯答一轉語。墮野狐身百劫。笑明眼人答話。倒屙三十年。覆轍昭然。可弗慎諸。

  續入藏諸賢著述

  古來此方著述入藏者。皆依經論入藏成式。梵僧若幹員。漢僧若幹員。通佛法宰官若幹員。群聚而共議之。有當入而未入者。則元之天目高峰禪師語錄。國初之琦楚石禪師語錄。皆寶所之遺珍也。近歲又入藏四十餘函。而二師語錄依然見遺。有不須入者反入焉。則一二時僧與一二中貴草草自定而高明者或不與其事故也。嗟乎。天臺師種種著述。及百年然後得入藏。豈亦時節因緣使之然歟。後更有入藏者。二師之語錄其最急矣。特闡而明之。

  南嶽天臺自言

  嶽臺二師俱言吾以領眾。損己利人。一則止證鐵輪。一則僅登五品。權辭歟。抑實語歟。愚謂權實非後學所能測。但在今人。且莫問權。姑以實論。聖師尚爾。況凡夫乎。則轉增精進矣。不特二師為然。古人之自處也有曰。某離師太早。未能盡其妙。或曰某早住院。未克臻此。其慎重類如是。況臺師所處尚不及信位。今人即大悟。問其造位若果入住。應便能八相成道否。則寧可自招妄言證聖之大罪耶。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又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即二師意也。彼嘐嘐然高據師位大言不慚者。將超越於二師之上乎。可懼也已。

  道譏釋(一)

  有道者告予曰。我輩冠簪。公等剃削。夫剃削者。應離世絕俗。奈何接踵於長途廣行募化者。罕遇道流而恒見緇輩也。有手持緣簿。如土地神前之判官者。有魚擊相應高歌唱和。而談說因緣如瞽師者。有扛抬菩薩像神像。而鼓樂喧填。贊勸舍施。如歌郎者。有持半片銅鐃。而鼓以竹箸。如小兒戲者。有拖鐵索重數十百斤如罪人者。有舉石自擊其身如飲恨訴冤者。有整衣執香沿途禮拜。挨傢逐戶。如裡甲抄排門冊者。清修法門或者有玷乎。予無以應。徐而謂曰。募化亦不等。有非理者。有合理者。有因正果正者。有瞞因昧果者。未可一概譏刺也。但其不務修行。而專求利養。為可恨耳。因記此。願相與共戒之。

  道譏釋(二)

  道者又曰。諸宮觀道院。及諸神廟。皆我等居也。奈何僧眾多住其中。罕見道流住佛寺者。夫歸依佛者住寺。歸依道者住宮觀院廟。今僧居於此。為歸依三清諸天尊諸真諸神耶。抑欲占奪我等產業耶。其言有理。子無以應。徐而曰。韜光。古靈隱也。何道流居之。曰。此在傢修習全真者寓焉。冠簪者不與也。況剃度一僧主之矣。其言有理。予又無以應。噫。今之為僧者。或棲止叢林。或幽居蘭若。或依巖為室。或就樹結茅。何所不可。而必附彼羽衣以為居亭主人也。

  出傢利益

  古德雲。最勝兒。出傢好。俗有恒言曰。一子出傢。九族生天。此者贊嘆出傢。而未明言出傢之所以為利益也。豈曰不耕不織。而有自然衣食之為利益乎。豈曰不買宅不賃房。而有自然安居之為利益乎。豈曰王臣護法。信施恭敬。上不役於官。下不擾於民。而有自然清閑逸樂之為利益乎。古有偈曰。施主一粒米。大似須彌山。若還不瞭道。披毛帶角還。又雲他日閻老子與你打算飯錢。看你將何抵對。此則出傢乃大患所伏。而況利益乎哉。所謂出傢之利益者。以其破煩惱斷無明。得無生忍。出生死苦。是則天上人間之最勝。而父母宗族被其澤也。不然。則雖富積千箱貴師七帝何利益之有。吾實大憂大懼。而並以告夫同業者。

  世俗許願

  世人祈求子嗣者。祈延壽命者祈消疾病者。祈解災難者。祈取功名者。祈安傢宅者。祈益資財者。如是等事。第一不可告許宰殺牲牢之願。此名惡願有業無功。縱得遂心。美好一時。苦報在後。乃至許袍許幡許造殿堂許置供器。雖與上之葷祭不同。然大悲平等名佛。正直不偏名神。豈有因賄降福之理乎。縱得遂心。本人命所自致。非許願力也。據理而論。惟在廣作諸善耳。忠君孝親。憐貧愛老。救災恤苦戒殺放生。種種陰騭。種種方便。隨力所能。皆力行之。善功所感理必降祥。儻不遂心則應歸之天命委之宿緣不怨不尤。彌加行善而無退悔。

  出世間大孝

  世間之孝三。出世間之孝一。世間之孝。一者承歡侍彩而甘旨以養其親。二者登科入仕而爵祿以榮其親。三者修德勵行而成聖成賢以顯其親是三則世間之所謂孝也。出世間之孝。則勸其親齋戒奉道。一心念佛。求願往生。永別四生。長辭六趣。蓮胎托質。親覲彌陀得不退轉。人子報親於是為大。予昔甫知入道。而二親雲亡。作自傷不孝文以伸悲恨。今見在傢出傢二眾中有具慶者。於是倍增感慨。而涕泗交零稽首頓首以勸。

  偽造父母恩重經

  有偽造二經者。題以父母恩重等言。中不盡同。而假托古譯師名。吾友二人各刻其一。二友者。忠孝純正士也。見其勸孝。而不察其偽也。或曰取其足以勸孝而已。似不必辨其真偽。予曰。子但知一利。而不知二害。一利者。誠如子言。勸人行孝。非美事乎。故雲一利。二害者何。一者素不信佛人見之。則彌增其謗。佛言如是鄙俚。他經可知矣。遂等視大藏甚深無上法寶重彼愆尤。一害也。二者素信佛人。徒具信心。未曾博覽內典。見此鄙俚之談。亦復起疑。因謂謗佛者未必皆非動彼惑障。二害也。害多而利少故也。況勸孝自有大方便報恩經及盂蘭盆經。種種真實佛說者流通世間。奚取於偽造者。

  修行不在出傢

  予昔將欲出傢。有黃冠語予。不必出傢。祇在得好師耳。予時出傢心急。置其語不論。出傢後。思彼以延年修養色身為業。得傳而留形久住足矣。何必出傢。為僧者。欲破惑證智。上求佛果下化眾生。則古德皆舍傢離俗而作沙門。又彼若志求金丹大道亦須出傢。則彼之言未為當理。但觀今人有未出傢前。頗具信。心。剃染之後漸涉世緣翻成退墮。則反不如居傢奉父母教子孫得一好師示導正法。依而行之。是如來在傢真實弟子。何以假名阿練若為哉如是則彼言亦甚有理。又不可不知也。

  不朽計

  世人將平生所作詩文匯為一集。乞諸名人序跋之。曰。以此為不朽計也。噫。古之人必也名喧寰宇。昭灼於人之耳目者。乃所著述方傳之至今。其次焉者。身沒之後。極之數十年間。墨之楮者或覆瓿。而劂之木者或資釜矣。安在其不朽也。必也鐫之鼎彝。篆之碑碣。數百年之後。存者亦不多見矣。即孔子之文章。二帝三王之典謨訓誥傳諸萬世無弊。而三災起時。大地須彌。諸天宮殿。皆悉碎為微塵。蕩為太虛。安在其不朽也。真不朽者。其不生不滅之本心乎。此則先天地而無始。後天地而無終。鸞法師曰。此吾金仙氏之長生也。予亦曰。此吾大雄氏之所謂不朽也。何不舍世必朽之間傢具。而求真不朽之正知見也。不此之計。而漫勞其心。其為計也疏矣。

  人不宜食眾生肉

  經言靴裘等物皆不應著。以其日與諸畜相親近也。夫此特著之身外。況食肉則入於身內乎。今人以犬豕牛羊鵝鴨魚鱉為食。終世不覺其非何也。夫飲食入胃。遊溢精氣以歸於脾。其渣滓敗液出大小腸。而華腴乃滋培臟腑。增長肌肉。積而久之。舉身皆犬豕牛羊鵝鴨魚鱉之身也。父母所生之身。見生即異類矣。來生雲乎哉。夫五谷為養。五菜為充。五果為助。內經語也。人之所食也亦既足矣。而奚以肉食為。既名曰人。不宜食肉。

  三難凈土

  一人問。釋迦如來以足指按地。即成金色世界。佛具如是神力。何不即變此娑婆土石諸山穢惡充滿之處。便成七寶莊嚴之極樂國。乃必令眾生馳驅於十萬億佛土之迢迢也。噫。佛不能度無緣。子知之乎。凈緣感凈土。眾生心不凈。雖有凈土何繇得生。喻如十善生天。即變地獄為天堂。而彼十惡眾生。如來垂金色臂牽之。彼終不能一登其閾也。是故剎那金色世界。佛攝神力而依然娑婆矣。又一人問。經言至心念阿彌陀佛一聲。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斯言論事乎論理乎。噫。經雲一稱南無佛皆已成佛道。又雲禮佛一拜。從其足跟至金剛際。一塵一轉輪王位。今正不必論其事之與理。但於至心二字上著倒。惟患心之不至。勿患罪之不滅。事如是。理亦如是。理如是事亦如是。何足疑也。又一人問。有人一生精勤念佛。臨終一念退悔。遂不得生。有人一生積惡。臨終發心念佛。遂得往生。則善者何為反受虧。而惡者何為反得利也。噫。積惡而臨終正念者。千萬人中之一人耳。茍非宿世善根。臨終痛苦逼迫昏迷瞀亂。何繇而能發起正念乎。善人臨終退悔。亦千萬人中之一人耳。即有之。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非所謂精勤者。精則心無雜亂。勤則心無間歇。何繇而生退悔乎。是則為惡者急宜修省。毋妄想臨終有此僥幸。真心求凈土者但益自精勤。勿憂臨終之退悔也。

  念豆佛

  僧有募化施主黃豆。每念佛一聲。過豆一粒。一人作之。餘人效之。號為豆兒佛師父。夫世尊教人念佛。制為數珠。何乃不遵佛制。省力事不作。而作此吃力事也。且百八之珠。周則復始。乃至百千萬億而無盡。今一合之豆。周則復始。亦復無盡。而何為念過之豆置不再用。更換新者。其言曰。念之至鬥至石。送諸庵寺作腐供眾。亦迂矣。或曰。古之人有行之者。如往生集所載是也。曰。彼非數豆。傍人計其念佛多不可計。約之當盈兩載。今糧舶大者載米千石。兩載則極言其多耳。非數豆如今人也。即實數豆。其心亦不如今人也。

  真誥

  真誥一書。他且弗論。如曹操者。乃與古聖君如堯舜禹湯者同列而為天神。吾不能無疑也。或曰。閻羅王俄登寶殿。則侍衛森嚴。俄吞鐵丸。則肢體焦爛。安知操之不朝在天堂而晚在地獄也。是不然。閻王者。其在生亦修福亦造罪。故報如是。操之為人。有惡無善何得罪福雙報如閻王乎。或更有說。非愚所知。據理評之。若果如斯。胡以寒亂臣賊子之膽。示老猾巨奸之警乎。亦盡信書不如無書之類也已。

  現報(一)

  報有三。一者今生作惡現生受報。二者今生作惡第二生受報。三者今生作惡第二生未報多生以後受報。惟善亦然。報之遲速。蓋各有緣因。但世人見惡者不報。或更昌隆乃憤憤不平。未知三世之說故也。夫後之二報。人不及見。惟重現報。今姑記現報數事。目擊而非傳聞者。一人撾笞婢仆。動以百數。一日將一仆系頸東柱。系足西柱。使伸縮無路。而痛責不休。其父大怒。遄往解放。而囑曰。汝速去。渠若告汝逃亡。我即告渠忤逆。遂得生還。後此人亦以己子賣與他傢。而自身為鄉宦守門。又一人平生笞人如官府。後亦受官刑。斃囹圄中。一人中傢內室也。妄費無算。後子女滅盡。老無依賴。為人縫補經絡。一人貴宦子也。驕奢佚遊侈費。不知慚愧。後追逐遊僧丐者趁食於諸方。一人毀訾天神。無所顧忌。後為村民所毆。得疾身殞。一人辱詈如來。及諸賢聖。皆人不忍聞者。俄而客死於外。不得歸。一人瞋母不悉委財帛。折其供事觀音大士一臂。後走馬湖塘。墮落折臂。幾死。又一人生七女七男。凡生一女。才墮地。即溺殺之。其七男先後相繼亦死。男女十四人無一存者。惟老夫老婦相對哭泣而已。又數人出傢者。我慢自賢。凡時人或有言論。一概呵以為非。乃復輕藐先哲。妄加毀訾。後俱不壽。或惡疾死。姑記之以警狂傲。

  現報(二)

  或問如來神力。不可思議。何不使惡人皆現受惡報。而日兢兢焉不敢為惡也。善人皆現受善報。而日孳孳焉倍復為善也。則無為而天下太平矣。胡慮不及此。嗟乎。報之有遲速。眾生業報自然如是。雖大聖不能轉速而令遲。扭遲而為速也。惟是叮嚀詔告以因果之不虛。酬償之難逭耳。聞而不信。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曰。永嘉雲。瞭則業障本來空。空則何因果酬償之有。曰。汝今瞭否。曰。未瞭也。未瞭應須償宿債。

  念佛人惟一心不亂

  或問。妙喜雲愚人終日掐數珠求凈業。念佛果愚人所為乎。噫。予昔曾辯之矣。妙喜但言愚。人終日掐數珠求凈業。不言愚人終日一心不亂求凈業也。又問古德偈雲。成佛人希念佛多。念來歲久卻成魔。君今欲得易成佛。無念之心不較多。無念念佛。奈何以有念念佛。曰。此為散心念佛而不觀心者勸發語也。不曰歲久而一心不亂者成魔也。未曾念佛。先憂有念。是猶饑人欲飯。先憂飽脹而不食者矣。又問。六祖雲東方人造惡。念佛求生西方意旨何如。曰。六祖言惡人念佛求生。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亂者求生也。且惡人必不念佛。其有念佛者偽也。非真念也。喻如惡人修十善求天堂。惡人必不修十善。其有修十善者偽也。非真修也。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方者也。又問。古德雲舍穢取凈。是生死業。奈何舍娑婆求極樂。曰。彼言舍穢取凈者為生死業。不言一心不亂取凈土者為生死業也。子未舍穢。先憂取凈。與前之憂有念同矣。又問。禪宗雲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又雲佛來也殺。魔來也殺。則何為念佛。噫。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不言一心不亂四字吾不喜聞也。彼言佛來也殺魔來也殺。不言一心不亂來亦殺也。夫歸元無二。方便多門。是故歸傢是一。舟車各行。以舟笑車。以車笑舟。俱成戲論。此理自。明。無煩贅語矣。又問。近有人言吾不念佛。良繇內有能念之心。外有所念之佛。能所未忘。焉得名道。噫。彼蓋以獨守空靜為道乎。內有能靜之心。外有所靜之境。不亦能所宛然乎。曷。不曰一心不亂。則誰能誰所。何內何外也。吾與爾既修凈土。止愁不到一心不亂田地。若一心不亂。任他千種譏萬種謗。當巍巍不動如泰山耳。更何疑哉。

  修福

  古有偈。修慧不修福。羅漢應供薄。修福不修慧。象身掛瓔珞。有專執前之二句者。終日營營惟勤募化。曰吾造佛也。吾建殿也。吾齋僧也。此雖悉是萬行之門。而有二說。一則因果不可不分明。二則己事不可不先辦。或曰。果如子言。則佛像湮沒。誰其整之。塔寺崩頹。誰其立之。僧餓於道路而不得食。誰其濟之。人人惟辦己事。而三寶荒蕪矣。曰。不然。但患一體三寶荒蕪耳。世間三寶自佛法入中國以來。造佛建殿齋僧者。時時不休。處處相望。何煩子之私憂而過計也。吾獨慨夫僧之營事者。其瞞因昧果。不懼罪福。克減常住。藏匿信施者無論矣。即守分僧。而未諳律學。但知我不私用入己則已。遂乃移東就西。將甲補乙。或那還急債。或饋送俗傢。不知磚錢買瓦。僧糧作堂。枉受辛勤。翻成惡報。是則天堂未就。地。獄先成。所謂無功而有禍者也。中峰大師訓眾曰。一心為本。萬行可以次之。則所謂己事先辦者也。己事辦而作福事。則所作自然當可矣。至哉言乎。為僧者當銘之肺腑可也。

  勘試

  世傳鐘離真人之於洞賓也。十試而後授以仙道。略記數事。初試以財。次試以色。次試以身命。然此猶世間實行者所能為也。又一真人需才煉藥。屢現變異。確乎堅持。至嬰兒墮地而失聲以敗。然此猶世間忘情者所能為也。乃世尊昔為菩薩。婆羅門乞其夫婦二人以為奴仆。時世尊身為太子。即與其妃男入男群女入女群。效忠竭力。備諸苦辛。勞而不怨。又或割身肉以償鷹。剜千燈以求法。則非惟世間所難。而亦非初心菩薩所及矣。是故舍利弗逢乞眼者而退大就小。菩薩道之難成如此。今日當洞賓之試。已十有五雙打退。而況為奴仆乎。而況割肉剜眼諸苦行乎。嗚呼。此雖得忍大士境界。非下凡可企。然獨不可以是激勵其凡心乎。

  六群僧

  六群僧。如來所呵。諸大弟子所不齒者也。而古稱佛世六群。猶賢於佛滅度後馬鳴龍樹諸菩薩等者何也。嗟乎。夫子嘗野仲由。攻冉有。小人樊須。具臣由之與求矣。其在今時。則皆卓卓乎。希世之賢守令。振古之良宰輔。蕭曹龔黃。房杜姚宋。韓范富歐之所未必能及者也。而何疑乎六群。故知初五百年。次五百年。次之又次後五百年。解脫以至鬥諍。漸久而漸漓。愈趨而愈下。羽嘉鳳凰庶鳥。非虛語矣。寧不為之三嘆。雖然。子輿氏之言曰。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果若斯言。則眾生之大幸大幸也。予日望之。

  簡藏煉磨

  一儒者謂予曰。吾輩負笈從學。必具束修於師。而助館谷之資於主人。今簡藏僧覽常住經典。無所助於常住。而安坐受供。又每季得嚫金五錢。此何說也。予笑曰。公猶未知煉磨期中事乎。一冬之期。先致米一石於常住。而晝夜鞭逼念佛。無斯須停息。仍每日必負薪。或遠在十餘裡之外。打七然後暫免。何不移簡藏之供而供此苦功辦道之行人乎。時僧顛倒。一至於是。處處皆然。吾亦不知其何說也。

  世夢

  古雲處世若大夢。經雲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雲若雲如者。不得已而喻言之也。究極而言。則真夢也。非喻也。人生自少而壯。自壯而老。自老而死。俄而入一胞胎也。俄而出一胞胎也。俄而又入又出之無窮已也。而生不知來。死不知去。蒙蒙然。冥冥然。千生萬劫而不自知也。俄而沈地獄。俄而為鬼為畜。為人為天。升而沈。沈而升。皇皇然。忙忙然。千生萬劫而不自知也。非真夢乎。古詩雲。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裡。今被利名牽。往返於萬裡者。豈必枕上為然也。故知莊生夢蝴蝶。其未夢蝴蝶時亦夢也。夫子夢周公。其未夢周公時亦夢也。曠大劫來。無一時一刻而不在夢中也。破盡無明。朗然大覺。曰。天上天下惟吾獨尊。夫是之謂夢醒漢。

  性相

  相傳佛滅後。性相二宗學者各執所見。至分河飲水。其爭如是。孰是而孰非歟曰。但執之則皆非。不執則皆是。性者何。相之性也。相者何。性之相也。非判然二也。譬之一身然。身為主。而有耳目口鼻。臟腑百骸皆身也。是身者。耳目等之身。耳目等者。身之耳目等也。譬之一室然。室為主。而有梁棟椽柱。垣壁戶牖等皆室也。是室者。梁棟等之室。梁棟等者。是室之梁棟等也。夫豈判然為二者哉。不惟不當爭。而亦無可爭也。或謂永嘉雲。入海算沙徒自困。又曰摘葉尋枝我不能。似乎是性而非相矣。曰。永嘉無所是非也。性為本而相為末。故雲但得本不愁末。未嘗言末為可廢也。是故偏言性不可。而偏言相尤不可。偏言性者。急本而緩末。猶為不可中之可。務枝葉而失根原。不可中之不可者也。

  大鑒大通(一)

  大鑒能禪師世稱南宗。大通秀禪師世稱北宗。然黃梅衣缽。不付時時勤拂拭之。大通。而獨付本來無一物之大鑒。何宗鏡錄謂大鑒止具一隻眼。大通則雙眼圓明。信如是。何以不得衣缽。夫曹溪親接黃梅。遠承達磨。又遠之承迦葉。又遠之承釋迦。乃永明傳道於天臺韶國師。而為此說者何也。抑隨時救弊之說也。昔人言晉宋以來。競以禪觀相高而不復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旨。故初祖西來。至永明時。又或以為一悟即瞭。故宗鏡及萬善同歸等書力贊修持。則似乎南宗專於頓悟。而北宗頓悟漸修智行雙備。故有隻眼雙眼之喻。萬松老人獨奮筆曰。此一隻眼。是之謂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也。是之謂把定乾坤眼也。是之謂頂門金剛眼也。儻新學輩諸淺見者執宗鏡所雲。作實法會。則大鑒止是空諦。而大通方始是中道第一義諦可乎。或曰。曹溪六代傳衣。舉世靡不知之。而當是時。何為惟見兩京法主二帝門師。北宗大著於天下。而不及曹溪者又何也。曰曹溪既承印記。秘其衣缽。為獵人守網。潛光匿彩。至於一十八年。大通之道盛行。曹溪之名未顯也。迨風幡之對。而後道播萬世矣。曹溪潛龍深淵。不自炫耀。大通見龍在田。不自滿盈。其言曰。彼親傳吾師衣缽者也。蓋善知識之相與以有成也如是。

  大鑒大通(二)

  子又思宗門賞鑒許可。抑揚與奪。越格超情。不可以世法之是非論也。石鞏之得所傳也。曰。三十年張弓。隻射得半個聖人。曹溪之一隻眼。半個聖人之謂也。中峰邈高峰之真求贊。贊曰。我相不思議。佛祖莫能視。獨許不肖兒。見得半邊鼻。曹溪之一隻眼。半邊鼻之謂也。普化之於臨濟也。曰。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臨濟小廝兒。卻具一隻眼。曹溪之一隻眼。即臨濟之一隻眼也。

  齋僧錢作僧堂

  或曰。僧糧。僧所食也。僧堂。僧所居也。居食二者皆僧受用。奈何以齋僧錢作僧堂而受火枷之報也。此義有二。一者米粟蔬菜。人以濟饑。梁棟墻壁能濟饑否。則物類不相應也。二者施主作齋。汝今作屋。磚錢買瓦。違信施心。則因果不相應也。或曰。別化錢齋僧。可準過否。彼人齋僧自彼人福。與前人何涉。然則如之何而後可。曰。折僧堂。如數齋僧而火枷滅。有明征矣。

  又問造佛錢作佛殿。總之供佛也。可乎。曰。不可。畫棟雕梁。還當得如來相好光明否。造經錢作經廚。總之供經也。可乎。曰不可。錦囊寶匱。還當得如來金口玉音否。如是乃至放生錢買池塘。總之濟物利生也。可乎。曰。不可。空陂野澤千頃汪洋。還當得彼時失救垂臨鼎鑊將被刀砧百千萬億生靈否。況那移變換。舛錯因果乎。又有說焉。造佛餘錢。可用作佛前供器否。則律有開許之文。餘諸福事無文。慎之。慎之。毋恣己見而反招業報也。

  楞嚴圓通

  問曰。楞嚴圓通獨取耳根。念佛法門曾未入選。奈何後世不遵聖語。而普天之下多從念佛也。答曰。彌陀疏鈔已有明辨。而此疑此問關系不小。不厭其煩瀆也。更為子詳言之。子誠娑婆人也。知有娑婆而已。獨不思娑婆而外。有無量無邊不可說不可說世界乎。耳根者。透娑婆世界眾生之機。念佛者。透不可說不可說世界眾生之機也。耳根圓通。一方世界之圓通。念佛圓通。十方世界之圓通也。佛出娑婆。姑就娑婆之所宜者示教。故曰此方真教體。清凈在音聞。不曰十方真教體也。喻如今日國中百千郡邑士子所習。或在一方多習易者。或在一方多習詩者。或在一方多習書者。春秋禮記亦復如是。統而論之。通國之中最多習者則周易也。周易者。念佛法門之謂也。復次百千郡邑土地所宜。郊野之區。多植谷粟。山林之所。多栽果實。江海之處。多販魚鹽。綾綿珠玉亦復如是。統而論之。通國之中最多尚者則稻黍菽粟也。稻黍菽粟者。念佛法門之謂也。子居娑婆。自修耳根。誰得而阻之。但不必是此而非彼。如其執耳根而欲掃除念佛。是猶業餘經之士子而欲掃除周易。貨餘物之商民而欲掃除谷粟也。豈理也哉。

  天說

  一老宿言。有異域人為天主之教者。子何不辯。予以為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辯焉。老宿曰。彼欲以此移風易俗。而兼之毀佛謗法。賢士良友多信奉者故也。因出其書示子。乃略辯其一二。彼雖崇事天主。而天之說實所未諳。按經以證。彼所稱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此一四天下。從一數之而至於千。名小千世界。則有千天主矣。又從一小千數之而復至於千。名中千世界。則有百萬天主矣。又從一中千數之而復至於千。名大千世界。則有萬億天主矣。統此三千大千世界者。大梵天王是也。彼所稱最尊無上之天主。梵天視之。略似周天子視千八百諸侯也。彼所知者。萬億天主中之一耳。餘欲界諸天皆所未知也。又上而色界諸天。又上而無色界諸天。皆所未知也。又言天主者。無形無色無聲。則所謂天者。理而已矣。何以禦臣民施政令行賞罰乎。彼雖聰慧。未讀佛經。何怪乎立言之舛也。現前信奉士友。皆正人君子。表表一時。眾所仰瞻以為向背者。予安得避逆耳之嫌。而不一罄其忠告乎。惟高明下擇芻蕘而電察焉。

  天說(二)

  又問。彼雲梵網言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殺而食之。即殺吾父母。如是則人亦不得行婚娶。是妻妾吾父母也。人亦不得置婢仆。是役使吾父母也。人亦不得乘騾馬。是陵跨吾父母也。士人僧人不能答。如之何。予曰。梵網止是深戒殺生。故發此論。意謂恒沙劫來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安知彼非宿世父母乎。蓋恐其或己父母。非決其必己父母也。若以辭害意。舉一例百。則儒亦有之。禮禁同姓為婚。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彼將曰。卜而非同姓也。則婚之固無害。此亦曰。娶妻不知其為父母為非父母則卜之。卜而非己父母也。則娶之亦無害矣。禮雲倍年以長。則父事之。今年少居官者何限。其舁轎引車。張蓋執戟。必兒童而後可。有長者在焉。是以父母為隸卒也。如其可通行而不礙。佛言獨不可通行乎。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車馬僮仆。皆人世之常法。非殺生之慘毒比也。故經止雲一切有命者不得殺。未嘗雲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如斯設難。是謂騁小巧之迂談。而欲破大道之明訓也。胡可得也。復次彼書杜撰。不根之語未易悉舉。如謂人死其魂常在無輪回者。既魂常在。禹湯文武何不一誡訓於桀紂幽厲乎。先秦兩漢唐宋諸君。何不一致罰於斯高莽操李楊秦蔡之流乎。既無輪回。叔子何能托前生為某傢子。明道何能憶宿世之藏母釵乎。羊哀化虎。鄧艾為牛。如斯之類。班班載於儒書。不一而足。彼皆未知。何怪其言之舛也。

  天說(三)

  復次南郊以祀上帝。王制也。曰欽若昊天。曰欽崇天道。曰昭事上帝。曰上帝臨汝。二帝三王所以憲天而立極者也。曰知天。曰畏天。曰律天。曰則天。曰富貴在天。曰知我其天。曰天生德於予。曰獲罪於天無所禱也。是遵王制集千聖之大成者夫子也。曰畏天。曰樂天。曰知天。曰事天。亞夫子而聖者孟子也。天之說何所不足。而俟彼之創為新說也。以上所陳。儻謂不然。乞告聞天主。儻予懷妒忌心。立詭異說。故沮壞彼王教。則天主威靈洞照。當使猛烈天神下治之。以飭天討。

  趙定宇作閻王

  少塚宰定宇趙公。與雲南巡撫陳玉臺同年。公以萬歷丙申三月望日捐館。時玉臺在任。因內人病。扶乩請神。神判以死。因懇乞救援。神雲五殿閻君方新任。其人剛正。不可幹以私。無以為也。問新任何人。曰。常熟趙某耳。俄而訃至。則任期與訃期吻合。陳大驚異。或曰。閻王帶福帶業者為之。定宇盛德士。亦有業乎。噫。地藏菩薩言。我觀閻浮提眾生。舉足動步。無非是罪。焉得無過。昔聞一僧有天符召作閻王者。僧懼。大起精進。一心念道。符使遂絕。嗟乎。古稱韓擒虎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又近代傳聞鄭澹泉司寇死作閻王。杭太守周公死作城隍。此常事也。古德有言。僧雖有行。不瞭道者。多作水陸諸神。豈徒言哉。

  弟子為師服

  其說有三。一六祖壇經。一釋氏要覽。一百丈清規。三各差殊。今辯如左。一壇經雲。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吊問。身著孝服。非我弟子。亦非正法。二要覽雲。考涅槃諸經。並無服制。惟增輝記引禮三服。其三降服。白虎通雲。師恩同父母。宜降服。釋氏喪儀雲。師恩同父母。宜三年服。五杉雲。師服皆從法服。但佈稍粗。純染黃褐。增輝雲。但染蒼皴色。稍異於常耳。三清規雲。小師麻佈掇。兩序苧掇。主喪等生絹掇。眾舉哀三聲。小師幙下哀泣。如上所說據壇經。則無服無泣。據增輝等則有服無泣。而服不用麻。但用色黃蒼而已據清規。則服泣雙行。宛同世俗。夫為僧者。雖應宗法六祖。但今弟子不忍師亡。多為之服。乃上欽祖訓。下順人情。委曲酌中。依增輝作青黃色服之可也。古雲禮可以義起更俟高明正焉。

  百丈清規

  因上喪制。知清規一書後人增廣。非百丈所作也。百丈為曹溪四世嫡孫。其喪制何繇不率乃祖攸行。而變其成法乎。蓋建立叢林。使一眾有所約束。則自百丈始耳。至於制度之冗繁節文之細瑣。使人仆仆爾。碌碌爾。日不暇給。更何從得省緣省事。而悉心窮究此道也。故曰後人好事者為之。非百丈意也。

  剛鬣報

  僧某素樸實。但愚而自用。凡見稱人之善。必微哂。示不足稱也。久之反道歸俗。與一老媼俱。其死也。致夢報媼曰。吾明日歸鄰庵矣。則有送一彘放生於庵者。媼知其某也。數往訊視遂聞於人。遠近異其事。觀者絡繹。媼醜之轉送雲棲。時雲棲放生所窄隘。一山寺願收養。俄而其徒賣與屠者。殺之田中。噫。受生於畜矣。又不免於刑戮焉。何至此極也。吾輩所當痛心而鏤骨者矣。

  天說餘

  予頃為天說矣。有客復從而難曰。卜娶婦而非己父母也。既可娶獨不曰。卜殺生而非己父母也。亦可殺乎。不娶而生人之類絕。獨不曰去殺而祭祀之禮廢乎。被難者默然。以告予。予曰。古人有言。卜以決疑。不疑何卜。同姓不婚。天下古今之大經大法也。故疑而卜之。殺生。天下古今之大過大惡也。斷不可為。何疑而待卜也。不娶而人類絕。理則然矣。不殺生而祀典廢。獨不聞二簋可用享。殺牛之不如禴祭乎。則祀典固安然不廢也。即廢焉。是廢所當廢。除肉刑禁殉葬之類也。美政也。嗟乎。卜之雲者。姑借目前事以權為比例。蓋因明通蔽雲爾。子便作實法會。真可謂杯酒助歡笑之迂談。排場供戲謔之諢語也。然使愚夫愚婦入乎耳。而存乎心。害非細也。言不可不慎也。客又難殺生止斷色身。行淫直斷慧命。意謂殺生猶輕。不知所殺者彼之色身。而行殺者。一念慘毒之心。自己之慧命斷矣。可不悲夫。

  竹窗三筆

  菩薩戒弟子劉慧聞率子性澤施資敬刊伏願真俗圓融自他兼利厭離忍界直往蓮邦

  光緒二十四年夏六月金陵刻經處識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正訛集目錄千佛衣五祖不養母出傢父母反拜梵王侍佛佛法本出老莊毀擊神像塑造神像末後一著靈照度丹霞坐受立破佛號仙人無人誤入地獄佛書多出才人所作性命雙修寂滅為樂曹溪水趙州茶法華三車金剛纂高王觀世音經觀音香山卷預修寄庫西方十萬八千乘急戒緩名字羅漢齋僧無漏功德無漏五大部經清齋煉磨講宗三山不受三災達磨楞伽四卷後三卷法華三教一傢高沙彌不受戒三寶道光僧得仙活焚以通為道巢頂灌膝泥洹天臺止觀臨終預知時至盂蘭盆無為卷般若心經梁武帝黃龍洞賓佛入涅槃能仁祖玉皇經亡僧三教同說一字疑情公案槁木死灰談孔雀禮觀音文佛者弗人也南無佛不生不滅背本崇釋僧稱頭陀三衣剃發不剃須

  正訛集

  明古杭雲棲寺沙門袾宏撰

  千佛衣

  近世袈裟上遍繡諸佛。雲千佛衣。此訛也。佛像止宜頂戴在首。負荷在肩而已。懸掛胸膈。已涉褻慢。況羅綴一身。自腰膝而下皆佛也。其過可勝言哉。輪王福傾。諒非虛語。而成風久襲。不自覺知。願高明俯察芻蕘。慎勿著此。或曰。然則千佛衣果無之乎。曰。有之。即今二十五條衣者。千佛相傳之衣也。佛告比丘。我此僧伽黎。過去未來諸佛。皆著此衣而得解脫。是其證也。

  五祖不養母

  世傳五祖拒母不與食。至不能消一勺水。此訛也。戒雖萬行。以孝為宗。犯制養親。佛尚憐許。豈有不與食之理。且饑渴眾生至於僧寺。縱禽畜亦當哺之。況父母乎。黃梅有養母之堂。載諸方冊。為此粗言。寧非謗聖。

  出傢父母反拜

  世傳子出傢。父母反拜其子。此訛也。愚僧不知。遂納父母之拜。或正座而父母趨傍。或中舲而父母操楫。遠違佛旨。近逆人倫。招世譏嫌。啟人傲慢。乃僧之過。非佛咎也。不知父母反拜者。子出傢。是為佛子。親不復子之。故子拜而親答拜。反也者。答也。還也。非反常之反也。

  梵王侍佛

  俗雲佛左右侍者為佛父母。以此病佛。此訛也。佛凡說法。諸天畢集。梵王居左。帝釋居右。聽法常儀也。蓋世人訛以梵為飯。遂疑是凈飯國王。而雲佛父。又不知帝釋莊嚴。遂疑是女。而雲佛母耳。佛雖三界獨尊。決不令父母作侍者。俗士不知。須為開曉。

  佛法本出老莊

  宋儒雲。佛典本出老莊。世人不知。駭謂奇語。譬之被虜。劫去傢珍。反從虜借用。此訛也。老莊之書具在。試展而讀之。其所談。虛無自然而已。虛無自然。彼說之深深者也。尚不及佛法之淺淺。而謂佛從老莊出。何異謂父從子出耶。清涼大師以邪因無因二科斷老氏為外道。況莊又不及老。而宋儒膚見至此。可哂也。或又雲。解佛經者。多引用六經諸子。何也。噫。此方文字。惟孔老為至極。不此之引。而將誰引。然借其語。不用其意。深造當自得之。

  毀擊神像塑造神像

  僧有毀擊天神。自謂崇正辟邪。此訛也。如來說法。必有八部鬼神。華嚴列主山主水。主地主樹。主晝主夜。其數無量。然則彼皆非歟。夫有人則有鬼。有陽官則有陰吏。有人主則有天王。此理也。鬼神無則天亦無。天無則佛亦無。彼毀擊者。可謂自負墮處。或曰。經何以雲皈依佛。不得皈依一切天魔鬼神。曰。特令爾勿皈依。不令爾毀擊也。譬人子依己父母。不得依他人為父母。雲爾。豈令毀擊他人乎。經載比丘奉事天神。佛戒曰不可。比丘乃侮慢天神。佛誡曰。侮慢亦不可。聖有謨訓。萬古明鏡也。今人何不一覽。或問僧有修神祠。塑神像。對之課誦。向之禮拜。而自附於常不輕之遍禮四眾者。是否。曰。亦訛也。比之毀擊其失尤甚。何也。毀擊者。猶知有邪正也。但分別太過耳。塑造而奉事者。不知有邪正也。毀擊之失。其名曰狂塑造之失。其名曰愚。曰邪。不侮慢。不奉事。佛訓也。今人何不一覽。

  末後一著

  有人以臨終為末後一著。此訛也。末後一著本弈棋語。謂常人著數到此。已竭盡無餘。不知更有一著出意料之外。如修行人所造已高已深。而不知更有最後窮玄極微一段事在。透得此關。然後參學事畢。茍或未然。隻具一隻眼。又雲百尺竿頭一步。亦此意也。不省此意。遂至外道指為臨終。自誤誤人。明者勿信。

  靈照度丹霞

  世傳丹霞天然禪師。因龐居士女靈照激發。始修行悟道。此訛也。丹霞先悟道於石頭。後賜號於馬祖。與龐老相遇時。居然大善知識矣。焉有是事。不根之談。誣謗賢聖。罪莫大焉。深足為戒。

  坐受立破

  或謂經稱菩薩戒。坐受立破。亦得無量功德。遂有受戒之後。肆無持守。此訛也。經意蓋極言大乘戒之當受雲耳。受而即破。雖今無功。而一歷耳根。永為道種。何得不受。豈以破戒為可哉。以辭害意一至於此。貽禍非小。

  佛號仙人

  經言佛於往昔作忍辱仙人。又佛稱大覺金仙。世人遂謂佛即仙。仙佛無二。此訛也。仙者。古修行人之通稱。後世乃分別釋道而有專稱耳。且世以儒釋道為三教。而道之為言實通三教。有道之士。皆名道人。豈專目黃冠為道人耶。今既有專稱。則佛自佛。仙自仙。地位相去。若霄壤然。慎無等觀。失正知見。

  無人誤入地獄

  儒者謂佛說惡人死入地獄。而佛法未至中國以前。人固有死而復生者。何故都無一人誤入地獄。見所謂十王者耶。以此斷地獄不足信。此訛也。凡夫經眼之事。然後能知。佛法未至以前。縱入地獄。及乎復生恍惚猜疑。隻作一場異夢理會。佛法既至。種種開諭六道報應。然後始知此是地獄耳。理固應然。何足為。怪。

  佛書多出才人所作

  世有愚人。言佛經皆後代才人所作。非真佛說。此訛也。所雲才人。不知是何等人。乃能為此等。語言。說此等道理。設若能之。我說是人即名為佛。且古今才人之極。孰有逾於孔孟者乎。而佛經皆孔孟所不及道。餘可知矣。其說甚鄙。不足多辯。

  性命雙修

  道傢者流。謂己為性命雙修。謂學佛為修性不修命。此訛也。彼蓋以神為性。氣為命。使神馭氣。神凝氣結而成丹。名曰性命雙修。以佛單言見性。不說及氣。便謂修性缺命。目為偏枯。自不知錯認性字瞭也。佛所言性。至廣至大。至深至玄。奚可對氣平說。氣在性中。如一波在滄海耳。見佛性者。盡虛空法界無不具足。何況一身之氣而不該攝。故曰但得本不愁末。則一修一切修。又豈止二事雙修而已。學仙如張紫陽真人。其論性命極分曉。而大尊佛法。謂佛法先性。尤有勝焉。可謂灼有見處。又李清庵真人論內外藥。以精氣神為外藥。元精元氣元神為內藥。而雲高上之士不煉外藥便煉內藥。亦先性尤勝之說也。世人學仙者多。其知二公之微者蓋寡。吾是以闡之。

  寂滅為樂

  世人見釋氏號臨終為涅槃。因為佛以死為樂。而引儒典死反吾真之言。證佛經寂滅為樂之旨。此訛也。梵語涅槃。此雲寂滅。寂滅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蓋是無生無滅。無去無來。前古後今之所不能代謝。成劫壞劫之所不能推遷。真常獨露苦樂雙亡。故名曰樂。六祖雲。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正明照之極。乃錯認為死耶。若以死為樂。則宜速死以返吾真。而不可一朝生矣。是斷滅枯滅絕滅灰滅之滅也。安得濫語佛之寂滅。

  曹溪水趙州茶

  宗門有曹溪水趙州茶話。愚人以修養傢吞津咽液華。池神水等當之。此訛也。僧問如何是曹溪一滴水。古德雲。是曹溪一滴水。趙州問僧。曾到此間否。到與不到。皆令吃茶去。此是最上開示心宗之極談也。豈可作色身上吐納會耶。乃至認夾脊為趙州橋。其類不一。明理者例斥之。

  法華三車

  法華喻羊鹿牛車。修養傢指為尾閭夾脊泥丸。此訛也。車者。乘載義。羊鹿牛喻大小乘耳。聲聞緣覺菩薩功德勝劣借此為喻。錯認色身。速宜悔悟。

  金剛纂

  俗刻諸經。有金剛經纂。自贊功德。謂誦纂一遍。勝經萬遍。此訛也。金剛經所以有不思議功德者。謂其極談空理。一法靡存。般若威神。津梁萬類雲爾。豈謂文中纂出佛若幹。須菩提若幹。何以故若幹。如是等字數為功德耶。其流之弊。遂有愚僧受人嚫施。不誦全經。而以一纂當之。構地獄無窮之苦。皆此說誤之也。編輯邪書。為害如是。又世有大乘金剛論亦是偽造。乃至妙沙分珠血盆等種種邪偽。瑣不足辯。

  高王觀世音經

  又高王觀世音經。世傳高王誦之脫難。此訛也。其經鄙俚。不成文義。不知譯自何代。以理斷之。即是法華普門品耳。高王仗此脫難。故以為名。後人不知。別造偽語。稱高王經。因名迷義。俗所不覺。

  觀音香山卷

  卷中稱觀音是妙莊王女。出傢成道而號觀音。此訛也。觀音過去古佛。三十二應。隨類度生。或現女身耳。不是才以女身始修成道也。彼妙莊既不標何代國王。又不說何方國土。雖勸導女人不無小補。而世僧乃有信為修行妙典者。是以發之。

  預修

  世人未死。先作七七。小祥。大祥。經懺道場。名曰預修。此訛也。言預修者。令人趁色身尚在。早自修持。莫待臨渴掘井。逼餒災田也。且請他課誦。孰若自我修之之為勝乎。然肯破慳囊而作佛事。良愈於不為者。此理或通。高明之士。自不應爾。

  寄庫

  世人多燒紙錢錫鏹。投牒冥府。冀來生受用。謂之寄庫。此訛也。紙錫可致來生之富。則富室生生富饒而貧人終無富日。善惡報應之說虛矣。寄庫雲者。蓋人情以財物貯之庫藏。垣墻棟宇。堅固牢密。自謂水火盜賊所不能壞。而常被水火盜賊所壞。縱逃此三。或壞王難。堅牢安在。若能舍施作諸善事。則福德無盡。無能壞者。寄庫之說。寄此庫也。世人何以不省。

  西方十萬八千

  壇經以十惡八邪譬十萬八千。人遂謂西方極樂世界去此十萬八千。此訛也。十萬八千者。五天竺國之西方也。極樂去此蓋十萬億佛剎。夫大千世界為一佛剎。十萬億剎。非人力所到。非鬼力神力天力所到。惟是念佛人一心不亂。感應道交。到如彈指耳。豈震旦詣乎天竺。同為南贍部之程途耶。然則六祖不知西方歟。曰壇經是大眾記錄。非出祖筆。如六經四子亦多漢儒附會。胡可盡信。不然舉近況遠。理亦無礙。如在市心。以北郊喻燕京。以南郊喻白下。則借近之五天。喻遠之極樂。欲時人易曉耳。何礙之有。

  乘急戒緩

  古有乘戒緩急四種料揀。解者曰。乘急戒緩。勝戒急乘緩。狂人遂謂戒不足持。此訛也。凡欲彰顯殊勝。詞必曲為抑揚。如永明無禪有凈土之類是也。非謂禪可輕也。且彼以何為乘。以何為戒。得無以通達教理為乘。謹守律儀為戒乎。是未知乘之義也。雲乘急者。蓋念念全修般若真智。非不持戒。專其本根。略其支末耳。心地一徹。六度萬行剎那具足。彼但執戒相而不明心地。止人天福報而已。乘急之勝。蓋勝以此。使乘未相應。則生死到來。全需戒力。而欲緩之。危哉。

  名字羅漢

  法華經雲。破戒比丘。名字羅漢。愚人謂比丘破戒猶名羅漢。而欲以破戒為無礙。此訛也。經意蓋謂比丘破戒。不成比丘。乃名字羅漢而已。名字雲者。空有名字。無真實也。循文察義。當自見得。

  齋僧無漏功德

  有僧開諭施主。謂種種作福俱有敗毀。是為有漏。惟齋僧為無漏功德。此訛也。達磨對武帝。以造寺寫經等事為人天小果有漏之因。而齋僧在其中矣。孰曰齋僧獨無漏耶。彼意謂造寺。寺頹則福亦頹。寫經。經滅則福亦滅。惟齋僧不然。噫。獨不曰齋僧。僧亡則福亦亡乎。究極而論。住相作福皆名有漏。不住相者悉成無漏。豈獨齋僧也。

  無漏

  又有以保全精氣。不令走失。當羅漢無漏之果。此訛也。妄想盡處方名無漏。精氣何足以當之。就令全精全氣全神。所謂諸漏已盡。無復煩惱者安在。遂使愚人以咽納搬運為道。匪直害其正見。兼或損其色身。悲夫。

  五大部經

  世人相傳誦五大部。謂是華嚴。涅槃。心地觀。報恩。金光明五經。此訛也。五大部者。一大藏之總名。所謂般若部。華嚴部。寶積部。大集部。涅槃部。部統所屬諸經。如六曹為總。而統所屬諸職也。若雲五部中各取其一。則般若部一經不取。何名五部。

  清齋

  人有周時不食。名守清齋。此訛也。清齋者。清凈齋素。非不食為清也。勉強絕食。饑想在懷。徒增業苦。且易稱齋戒。解者尚雲湛然純一之謂齋。況佛所說齋。而止在不食。齋亦小矣。然則過午如何。曰。斯正教也。一齋何如。曰。日中一食。亦教所有。終是過午為正。

  煉磨

  邇來煉磨場法久弊生。專以躑躅喊叫。煉去睡魔為事。此訛也。煉者。鎔粗雜而作精純。磨者。去瑕垢而成瑩潔。古謂煉磨真性若虛空。自然戰退魔軍陣者是也。非煉去睡魔便為瞭當。煉磨場中不可不知此意。

  講宗

  近時講演萬松諸老評唱。依本覆講。便稱得旨。此訛也。古德所遺問答機緣。後人即其疑處窮參力究。以悟為期。若講演。則何疑之有。縱講得一一皆是。亦與自己瞭沒交涉。到底隻成戲論。是知塞眾生之悟門者。講宗誤之也。有志之士。舉一則公案。終身隻恁參去。決不相賺。

  三山不受三災

  或謂五臺峨嵋普陀三山。劫壞不壞。遊者能免三災。此訛也。三災起時。大千俱壞。何有於三山。若必遊此免災。則瞽目跛足之徒。不能登歷者。縱修殊勝功德。終成墮落。而居近三山者。即愚夫皆成解脫耶。當知無貪乃不受水災。無瞋乃不受火災。無癡乃不受風災。三山之到否何與。願念念開文殊智。行普賢行。廓觀音悲。則時時朝禮三山。親邇大士。不達此旨。而遠遊是務。就令登七金。渡香水。何益之有。

  達磨楞伽四卷

  初祖不立文字。又雲吾有楞伽四卷。義學者遂謂達磨亦立文字。而欲廢直指之傳。此訛也。楞伽譯自晉代。非初祖始出。不得雲吾有。吾字疑誤。或是此字。蓋斯經盡斷一切。可以證頓悟之妙心。亦一時借顯之語耳。若謂初祖之禪盡在乎是。則所謂教外別傳者果安在哉。

  後三卷法華

  有邪人謂法華後三卷不傳於世。獲者如寶。秘而藏之。此訛也。法華一經三譯。有七卷者。有八卷者。有十卷者。今所流通。什師七卷也。卷有多寡。而文義則一。猶華嚴晉本六十。唐本八十之類耳。此理明顯。似不足辯。而親見世人猶有信之者。末法昏愚。至是極矣。

  三教一傢

  人有恒言曰。三教一傢。遂至漫無分別。此訛也。三教則誠一傢矣。一傢之中。寧無長幼尊卑親疏耶。佛明空劫以前。最長也。而儒道言其近。佛者天中天。聖中聖。最尊。而儒道位在凡。佛證一切眾生本來自己。最親也。而儒道事乎外。是知理無二致。而深淺歷然。深淺雖殊。而同歸一理。此所以為三教一傢也。非漫無分別之謂也。

  高沙彌不受戒

  世傳高沙彌不受戒。謂是天目高峰妙禪師。此訛也。師居天目千丈庵。故號高峰。元人也。彼高沙彌者。高乃姓氏。因不受具。終身以沙彌稱。與藥山同時。唐人也。所謂長安雖鬧。我國晏然者是也。先後異代。有何交涉。高峰特重毗尼。僧俗受戒者千餘人。何謬傳如是之甚。

  三寶

  道傢目精氣神為三寶。而世人遂以佛法僧配之。此訛也。夫自性開覺名佛。自性軌則名法。自性清凈和合名僧。彼精氣神何為哉。即令以先天元精元氣元神為說。亦豈知此元神者。猶屬識陰乎。佛法深玄。未易草草。

  道光僧得仙

  世傳僧道光者。得仙於石杏林。為紫陽真人第三代。遂謂佛法不及仙道。故道光舍佛學仙。此訛也。據悟真篇註。道光先參金雞未鳴時因緣有省。而考之傳燈等書。不見有所謂道光者。必參禪失意之流無所發明。故惑於外學耳。如其實悟。何無定見而致如是。為僧者宜一心求佛。毋為他歧。幸甚。

  活焚

  有魔人灌油疊薪。活焚其軀。觀者驚嘆。以為得道。此訛也。凡人念有所著。則魔從生。一念慕活焚為奇勝。慕之不已。魔入其心而不自覺。端坐火中。似無所苦。不知魔力所加。暫得如是。氣絕魔去。慘毒痛苦。不可雲喻。百劫千生。常在火中。號呼奔走。為橫死鬼。良可悲悼。或曰。經稱藥王焚身如何。噫。青蠅何上擬金翅耶。藥王焚身。光明照耀。歷多劫而周十方。彼活焚者。光及幾許。圭峰之徒。燃臂慶法。清涼猶切戒不可。況燃身乎。溫陵謂苦因還招苦果。信夫。

  以通為道

  今人好奇。見有顯異惑眾者。便雲有道。此訛也。道與通自別。眼徹視耳徹聽者。通也。入色界。眼不受色惑。入聲界。耳不受聲惑者。道也。如以通而已矣。神亦有通。鬼亦有通。妖亦有通。與道何涉。認通為道。遂至墮魔羅境。生外道種。可勿慎諸。

  巢頂灌膝

  世傳佛苦行時。鵲巢頂上。蘆穿膝中。修養傢以為運氣之術。此訛也。深入禪定。鵲巢不知。蘆穿不覺。紀實而已。非謂運氣之術上通下徹也。乃至九重鐵鼓。謬解為夾脊雙關。四門遊觀。妄說為眼耳鼻舌。悉邪也。不可不辟。

  泥洹

  泥洹出自佛經。有以頂門泥丸宮混而一之。此訛也。梵語泥洹。此雲無為。即無上涅槃之大道也。彼泥丸宮者。色身之頂。縱能運氣沖透。不過輕身延年之術而已。安得與無為涅槃之道同日而語。

  天臺止觀

  天臺大師止觀禪要有六字氣等語。人遂疑是導引之術。而欲援釋入道。此訛也。六字氣等。自是治病門中聊備一法。不是止觀正意。止亂觀昏。定慧員顯。直入佛境。大師本致也。而恐不善用心者或有病生。並教以治之之法。亦止觀廣大無所不攝。非同道流專以吐納搬運為道也。臨文者自當得意。

  臨終預知時至

  邪人造歸空記。預定死期。謂是達磨所作。此訛也。彼所以定死期者。或彈腦不響。而曰樓頭鼓絕。則幾日死。或豎臂試目。而曰金燈不明。則幾日死。如是種種。都在色身上察其氣血精神衰敗將散。一醫士之職耳。而假聖祖以神其說。誑惑愚俗。誣罔之罪上通於天矣。夫古人預知時至。蓋執盡情空。自能知之。或凈土境現。自知生處。而亦不以是為奇也。先德破著。有死時何苦欲先知之句。旨哉言乎。

  盂蘭盆

  世人以七月十五施鬼神食為盂蘭盆大齋之會。此訛也。蘭盆緣起目連。謂七月十五。眾僧解夏自恣。九旬參學。多得道者。此日修供。其福百倍。非施鬼神食也。施食自緣起阿難。不限七月十五。所用之器。是摩竭國斛。亦非蘭盆。蓋一則上奉聖賢。一則下濟餓鬼。悲敬異田。惡可等混。

  無為卷

  有羅姓人。造五部六冊。號無為卷。愚者多從之。此訛也。彼所雲無為者。不過將萬行門悉皆廢置。而不知萬行即空。終日為而未嘗為者。真無為也。彼口談清虛。而心圖利養。名無為而實有為耳。人見其雜引佛經。便謂亦是正道。不知假正助邪。誑嚇聾瞽。凡我釋子。宜力攘之。

  般若心經

  人言佛典惟心經是玄奘法師西天取至。餘皆後人所作。此訛也。是經先譯於什師。奘師持之西往。非彼取至也。西域記載奘中途屢逢魔妖。持觀音聖號不退。誦心經乃退。則奘師未取以前已在中國。奘師後更重譯耳。安得倒說乃爾。

  梁武帝

  史稱武帝好佛。餓死臺城。而佛不救。因以病佛。此訛也。武帝味道忘食。常持一齋。或遇政冗。則漱口以過。臨終不食。乃其平日素守。且禦宇五旬。歷年八秩。功滿意足。安坐待盡。正視死如歸。非餓死也。侯景見帝。流汗噤口。攝於神威之不暇。豈能致之死乎。後人辯者以餓死為宿業。此論雖是。但未知餓死二字。乃嫉佛者過為之辭。欲藉以阻人之進耳。今此發明帝不餓死。足破千載之惑。

  黃龍洞賓

  道流謂洞賓以飛劍伏黃龍禪師。此訛也。師一日升座。洞賓雜稠人中。師以天眼燭之。遂雲會中有竊法者。賓出眾。自稱雲水道人。師雲雲盡水幹時如何。賓不能對。師代雲。黃龍出現。賓怒。夜飛劍脅師。師指劍插地不得去。明至。拔劍不起。問答數語。脫然有省。因嗣黃龍。此載傳燈。與俗傳異。識者鑒之。

  佛入涅槃

  佛示入滅。名為涅槃。人遂謂神仙長生。佛亦有死。此訛也。極仙之壽。曰與天齊耳。天自有壞。仙將奚存。善乎白氏之言曰。言長對短。如松柏之比槿華。特雲後滅。非雲不滅也。今謂涅槃者。不生不滅之大道也。雙空生死。非止不死而已。而說者謂神仙不死。佛氏無生。不知既無有生。何從有死。惟是化緣既畢。示同凡滅。警悟眾生。使知萬物無常。莫生貪著。而遽以佛為真死。不亦謬乎。生死河。涅槃岸。對待而言者也。請試思之。

  能仁祖

  世有邪師。廣授邪法。問其所受。則曰吾祖能仁。凡釋迦。老聃。仲尼。皆其弟子。此訛也。三教聖人不同時生。焉得同師。且梵語釋迦。此雲能仁。彼淺陋不學。聞有能仁之號。罔知其繇。冀取以尊大其祖。不知能仁即佛。一何可笑。

  玉皇經

  本經載天帝說法。十方諸佛咸至聽受。此訛也。天是凡位。聲聞小聖。天尚敬奉。那得天中天。聖中聖。而反聽受凡法耶。齊東之語。聞者絕倒。不然。當是天演善法。諸佛歡喜化身加被。蓋至誠感佛。佛為證明。理或有之。而謂信心聽受。舛偽殊甚。

  亡僧

  世人見僧有臨終病苦者。便議其不得道。此訛也。病關往業。古聖之所不免。佛示頭痛。況其餘乎。病而不為病累。是名得道。如雲老僧自有安閑法。八苦交煎總不妨是也。至於坐立吉祥。亦不足以是評品優劣。古謂坐脫立亡則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豈虛語哉。修行人惟務打徹生死大事。毋滯外跡而生異見。

  三教同說一字

  有謂釋言萬法歸一。道言抱元守一。儒言一以貫之。通一無別。此訛也。夫不守萬而惟守一。以吾一而貫彼萬。是萬與一猶二也。萬法歸一。止有一。更無萬。是萬與一不二也。又二教止說一。今更說一歸何處。是二教以一為極。而佛又超乎一之外也。嗚呼玄哉。

  疑情

  世有念一歸何處。因甚道無之類。或連聲急提。或拖聲長念。喚作疑情。此訛也。疑是參究體察之意。決定要見此一竟何歸著。畢竟要見此老雲何說無。因今有疑。乃後有悟。若直念則無疑。無疑則無悟矣。以直念為疑可乎。念佛是誰意。亦如是。又愚人氣逼誰字至於丹田。冀其逆上頂門。任督相通。以為參透。名曰追究念佛。不知追者。追考追問之謂。豈追逐至丹田乎。訛而復訛。真可憐愍。達者逢人。勿惜口業。普與道破。

  公案

  又有邪師密付邪功。學徒得之。謂為領公案。傳話頭。此訛也。公案者。公府之案牘也。所以剖斷是非。而諸祖問答機緣。亦隻為剖斷生死。故以名之。總其問答中緊要一句。則為話頭。如一歸何處。因甚道無。念佛是誰之類是也。千七百則。乃至多種。皆悉如是。邪師輩盜用古語而迷其實。其所付。非逼氣。即落空。自誤誤他。害也久矣。悲夫。

  槁木死灰

  宋儒謂釋氏隻要心如槁木死灰。遂斥為異端。虛無寂滅之教。此訛也。為此說者。蓋未曾博覽佛經。止見小乘枯定。未見大乘定慧雙修中道第一義諦。止見空如來藏。未見不空如來藏。又何況中道不居。空不空如來藏耶。彼以為槁木。吾以為萬樹方春。彼以為死灰。吾以為太陽當午。識者自應平心等量。勿以先入之言為主。而被宋儒誤卻大事。

  談孔雀

  近時以鈴鼓鑼鈸誦孔雀明王經。謂之談孔雀。此訛也。談者論其義。今止誦文。何名論義。若曰吹彈之彈。則鈴鈸非絲桐也。況以經文編入曲調。斷章破句。褻慢莫甚焉。誦斯經者。宜照誦經常儀。力反古規。毋逐時尚。

  禮觀音文

  古有禮觀音文。鈍根相習。用以專求聰慧。此訛也。從初發心。乃至證果。悉備此文。而以之專求聰慧何也。且聰與慧有辯。聰明之謂。不過博聞見。多才能而已。智慧。則覺心不迷。正見昭灼。能制煩惱而破無明之謂也。是故聰明者。世間之小美也。執之則每障乎真智。智慧者。出世之大因也。得之則何貴乎世聰。禮斯文者。專以聰明為事不幾乎割雞而用牛刀乎。童行無知。不妨引進。久修之士。特宜喻此。

  佛者弗人也

  俗言佛字從弗從人。蓋弗人也。以其棄國無君。辭親無父。不娶無子。潔其身而亂大倫。非人之道。不可施之中國。此訛也。弗人則誠弗人。而所以弗者。非子之雲也。斷人所不能斷之惑。證人所不能證之智。行人所不能行之行。是故堯舜周孔者人之聖。佛也者。聖之聖也。聖且不足以名之。況可謂之人乎。日月四王乃至無色者。對人而稱天。佛也者。對天而稱天者也。天且不足以名之。況可謂之人乎。佛為弗人。其義如是。嘗統論三教。儒從需從人。不躁妄之謂需。儒蓋從容乎禮法人也。仙從山從人。離市井之謂山。仙蓋逍遙乎物外人也。不可之謂弗。二教雖高。猶可名人。佛者出四生。超三界。不可以人名也。以上姑就子問。實則佛是梵語。此雲覺。奚取於弗人。

  南無佛

  或雲南屬火。火滅即佛。故雲南無佛。或雲南方無佛。惟西方有之。故雲南無佛。此訛也。南無梵語。此雲皈命。作曩謨那摩皆得。蓋取音不取字耳。又其甚者。以南為性。無為命。南為天。無為地。南為父。無為母。乃至阿彌陀佛四字。字字謬為一說。如是邪解。莫可枚舉。願展轉流通。正其訛誤。匡邪反正。是名末世報佛恩德。

  不生不滅

  世人殺生。借口佛經不生不滅。而言不生則不滅。有生則有滅。故殺生無礙。此訛也。經言此心本自不生。亦復不滅。不生故寂。不滅故照。常寂常照。名常寂光。此當人妙心也。如何將至理之談。翻成戲論。愚人謬說。一至於此。悲夫。

  背本崇釋

  人見從儒入釋者極言贊佛。謂孔子所不及。因議其背本。此訛也。先德雲。孔子者。人中之聖人。佛者。聖人中之聖人也。此天理人情究極之公論也。非所謂背也。今有問言。爾父與堯舜孰賢。必將曰吾父安敢上擬大聖矣。是即為背本乎哉。必欺天罔人而曰吾父賢於堯舜然後為不背本乎哉。且孔子非不知佛也。儒談世間法。隻合如是而止。過之則出世間法矣。世間出世二法。互相維持。而門庭各別。不然。緇侶學禪。何不依大學論語文場試士。何不用法華楞嚴耶。況孔子不言佛。而意寓言表。如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此何道也。西方有大聖人。此何聖也。其尊佛明甚。而今言釋深於儒。正發揚孔子微意。是謂報恩。烏得為背本。

  僧稱

  世人泛以長老稱僧。又輕稱之則曰和尚。此訛也。古知識主張一方道場表率眾僧。其名曰長老。亦名堂頭大和尚。而弟子稱師亦曰和尚。此其名豈易當哉。世人固知名不知義。而今之僧又復以稱長老和尚為輕已。於是。乃有相呼為老爺者。老爺官府之號。非僧所宜也。夫舍利目連空生迦葉諸阿羅漢。皆如來上首弟子。方受長老之稱。而釋迦彌陀十力世尊。萬世而下稱本師和尚。僧當此名。慚愧無地矣。而反輕之。亦異矣哉。

  頭陀

  有既不剃落。又不簪冠。翦發齊眉。號曰頭陀。此訛也。頭陀梵語。華言抖擻。具足十二苦行。擺脫塵垢。清凈無染。故雲抖擻。佛言有頭陀行則我法久存。無頭陀行則我法滅。頭陀系佛法盛衰。而乃以異色人濫其稱乎。若夫在死關而發長不剃。如天目高峰大師者。斯真頭陀矣。

  三衣

  有以三衣五條為沙彌衣。七條為比丘衣。二十五條為菩薩衣。此訛也。凡沙彌時。即當全具三衣。不可缺一。此在不通文義僧言之。固無足怪。而知教者。乃有止受七衣。其五條二十五條終其身不辦。佛法之衰相見矣。

  剃發不剃須

  有剃發不剃須者。駕言削發除煩惱。留須表丈夫。此訛也。發雲煩惱。則須之煩惱尤甚。須表丈夫。則孟子所稱大丈夫者。乃在躬仁義。貞窮達。一死生而已。張良狀貌如婦人女子。而心雄萬夫。奚以須為哉。如是違佛明制。顯異惑眾之流。擯而斥之。毋令混跡於緇門可也。

  正訛集

  菩薩戒弟子劉慧聞率子性澤施資敬刊

  光緒二十四年冬十一月金陵刻經處識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直道錄序

  語雲。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又曰人之生也直。又曰古之愚也直。生理本。直則無論知愚。而此中耿耿不昧者。三代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無懷葛天氏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之太古。劫初以來光音氏之民心也。直道也。雖欲曲而不可得也。用是上下古今。凡史傳之所記錄。耳目之所見聞。千百中摘其一二。或共所稱譽贊獎而不覺其非者。吾抑之。或共所排擊貶駁而不覺其是者。吾揚之。其揚也非敢為佞也。其抑也。非敢於無過中求過而為是刻也。民心之直道蓋振古如茲也。儻以為是唯有道者印焉。茍為不然。幸有以教我。

  萬歷甲寅季冬白月戒日雲棲袾宏識

  直道錄目錄習俗詩韻毀淫祠醫議(一二)關王會郭巨方遜志酷刑星命風水(一二)怒不可縱誑妄立誓蘇子漢高帝(一二)徐居士張海二公嶽王廟儒昧當務睢陽雙忠馮道(一二)示童子三事古文時文顧廚俊及唐文燒香禱願舍宅為寺傢譜西伯陰行善諸葛武侯子張講道學降仙信巫不信醫孔子請討陳恒譏貶語不可輕發假方誤人避嫌烹刑惜福孟子茅容

  直道錄

  明古杭雲棲寺沙門袾宏著

  習俗

  習俗移人。賢知不免。吾嘗疑於是。今以時事觀之良然。試舉一二。叔侄之侄從女從至。今忽以人易女而為侄字。考之篇韻。侄雖與侄同音。而義則堅也。牢也。於叔侄之侄曾無幹涉。自有書契以來。乃至聖朝洪武正韻律令等書。並無此字。而突起於今日。遠近相仍莫覺其非。一可嘆也。炮 以代爆竹。一響成空。而飾以金彩。上下相仍。莫覺其非。二可嘆也。燕享賓朋水陸珍羞多至百味。侈費無益殺業有歸。上下相仍莫覺其非。三可嘆也童子總髻。髻有小巾。今皆去之。遂至郎之與仆混濫無分。上下相仍莫覺其非。四可嘆也他難悉舉矣。

  詩韻

  沈約韻書東冬送宋之類音同而部別。文之與元大不同也。反為一韻。而古今用之。如奉王敕。如遵聖經。絲毫不敢逾越。其言曰。唐李杜諸名傢所為律詩必用其韻。一有差池遭人點簡。噫。沈約非堯舜文武也。李杜輩非夫子之祖述憲章也。而遵信之若是。且夫非天子不考文。今洪武正韻。一東二冬皆合並為一韻。而聖諭侍臣有韻學壞於六朝之言。明指約矣。不從時王萬世之成規。而從前代一夫之鄙見吾不知其說也。

  毀淫祠

  學使某公。移檄查毀淫祠。平安坊一圖。有劉李二王廟者。予本裡土谷神祠也。俱宋人。劉王諱韐。金兵破城。死之。史所稱報國自縊者是也。李王諱若水。史所稱金人言遼國之亡。死義者甚眾。南朝惟李侍郎一人是也。蓋裡豪於守廟僧有隙朦朧開報學使不知其詳。毀之。時予在方外。不知也。裡中有縉紳先生。不顧也。故知自古毀淫祠者。未必皆淫祠。而淫祠或反不在毀中者何限也。今二忠臣附三聖廟中。臨街以居。僅容其身。如賃。房然。裡人更無發心恢復之者。惜哉。

  醫議(一)

  古雲。不得為賢宰相。則為明醫。甚哉。醫之難明也。略舉數事。一曰涼藥治損謬。其說盛於丹溪。謂人之一身。陽常有餘。陰常不足。而用知母黃檗等謂之滋陰。至今治虛勞者遵而用之。初服胃氣尚強。久之則中寒而食減。陰未滋。陽已竭矣。或曰。瀉南方。補北方。經語也。然不知經雲。東方實。西方虛。乃不治東西。而惟瀉南補北腎為肝母。水旺。則金不受熏而能制木。故曰母能令子虛也。為金木謀則然。而非概治虛勞也。以王節齋之高明。亦因仍而不覺。豈一時之誤否耶。二曰炮制失宜謬。今人以童便浸參。曰肺熱還傷肺也。本草。參忌鹵與溲鹵鹽也。溲。便溺也。何反用其忌也。又附子者。正取其勇悍之性。亦用童便煮之。至三五日。譬如用猛將以禦勍敵。取其猛也。而損傷其手足。饑餓其體膚。乃使其臨陣可乎。夫用藥者。宜察其當用與否。如不當用。曷若己之。三曰認藥舛錯謬。青皮則以小枳實混之。其枳殼則以香圓混之。石膏則以方解石混之。又另立軟石膏軟柴胡之說。猶未也以五倍子為文蛤。以蓮花須為蓮花蕊。以山蘿卜為沙參。皆舛也。夫青皮入足厥陰經。故陳皮治高。青皮治低。小枳實治胸中藥也。何繇入厥陰也。餘可類推矣。又枸杞子。地骨皮。根之與實。一樹也。王節齋分屬草木二部。皆舛也。四率意處方謬。古人處方。慎重不茍。所有成方。如四君。四物。二陳。平胃等。號玉笈三十六方。孫思邈真人傳自龍宮。而雜佈於諸方書中。各各皆有深意。後人合宜則用。稍為增減出入。無不應者。乃今時處方。或散漫無紀。或任便自用。或慣作平淡庸柔之劑。無大益。亦無大損者。將謂成則歸功。敗則無所歸咎。而不知緊要之疾乃成誤害矣。又王氏類方。最為精密。而四君子易甘草以黃耆。夫臨證處方自無死法。而錄刻古方不宜變換。或古有之則可。古未有。則仍舊為是。

  醫議(二)

  古人有言。服藥得當為上治。失宜為下治。不服藥守病為中治。今試舉傷寒一科。其難辨者。一最初發熱。外傷內傷。難辨。次之傳經。或依次傳。或越次傳。或亂傳。或始終隻在一經不傳。難辨。或當汗吐下或不當。或當急當緩。難辨。或變證百出。難辨。差之毫厘。生死系焉。故不服藥為中治也。且仲景麻黃桂枝二湯。後人不敢用。易老以九味羌活湯代之。中有黃連生地。後人又疑而去之。不知麻桂專治冬令之正傷寒。而九味者。則通治四時者也。蓋冬發為傷寒。而春則為溫。夏則為熱也。又復大小柴胡。大小青龍。大小承氣等。皆有深意。不可亂用。故不服藥名中治。誠哉言也。推之。種種杜撰。不一而足。有作藥餅。置艾於上。以代灸者。有作藥筒。燒而熨之。以代針者。有作稀痘丹。與小兒服之。免出痘疹者。有作生子丸。而曰孕婦服之則生雙胎。其謬妄一至是者。有作奪命延年紅鉛秋石丹。而分三進。一自鼻進。一自口進。一自小便進。其怪異一至是者。皆例之不服可也。惑世誣民。不得不舉。惟智者辨之。

  關王會

  杭人好作神會。近歲有於雲長公誕日。盛陳騶從。廣列隊仗。八轎輿神。百樂並奏。門皂馬兵。旗卒劊手。皆庶人在官者發心當役。路逢神廟。一夫充健步者。辦作符官。持帖拜客。彼廟祝者跪稟雲。本神出外。失候此猶未甚害事。或一時舁轎人。自謂身不繇已。突入富傢。端坐正廳。多人舁不能動。主人再拜許施。種種供養。方可舉移。又一隸人許充一役。至期。以病不克赴會。遂出狂言。叩首乞命。人愈神之。嗟乎。雲長公草芥曹氏非常之厚賂。而其禦下人也。又最為有恩。寧肯以區區富室之供養而動心。一夫之失役而深責乎。即有之。則妖邪托名而為崇者也。惑世誣民。漸不可長。今上官知而禁之宜矣。

  郭巨

  世傳郭巨為母埋兒。天賜之金。夫嬰孩之所食幾何。夫婦省一匕之食足以育兒。而何以埋為。母知兒埋不悲咽而死者幾希矣。然則非埋兒也埋母也。巨縱極癡。應不至此。若曰夫婦窮乏。計無所出。議欲棄兒於道路。忽得金。非得之鋤下也。庶幾其近之。

  方遜志

  方公忠烈大節。塞天地。貫日月。照今古。吾愛之重之。而不願世人效之。何也。殺宗族親戚交遊數十百人之命。而成此忠烈之名。仁者不忍也。智者不為也。然則忠烈可廢乎。曰人臣大義。焉可廢也。不有古人忠烈者乎。為龔勝之不食而死可也。為張偉之飲酖可也。為李筠之投火可也。又不然。為首陽之采薇可也。為箕山之遜辭可也。況同時死節者。如曾鳳韶王叔英周是修數公。皆不失為建文之忠臣。而何至此極也。吾是以深惜之。雖然。百世之後。猶足以愧夫為人臣而事二君者。

  酷刑

  曾子之告士師曰。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今人喜得情以為明斷。然其得情。非但得之以鉤距。而得之以刑威也。而又不得其情之真也。吾見為司牧之官。有置磁屑於夾棍中者。有溺漬毛竹而行笞者。有笞至四五十而不止者。有熱鐵烙其膚者。有沸燒酒註鼻者。苦毒不堪。勢必誣服。故曰得其情未必真也。凡此多有現世受報者。不報。則果在地獄矣。嗚呼。吾嘗謂呂氏刑戒一書。佈之千方傳之萬世可也。

  星命

  徐子平氏之視人命也。日幹為主。而以餘七字中五行之生克沖合刑害參之。後人不能純任五行之理以斷。而兼之以星數。非子平本意矣。即子平之精於其術者。亦未必悉中。何以故。寰海區宇。同八字而生者不知其幾。即曰時中分刻。八刻之中同生者又不知其幾。則每科三百名進士皆同一八字始得。不然。則無命矣。而八字皆同者。偶見一二於同年錄中。於是乎星命之說窮矣。又夫子雲死生有命。又曰五十而知天命。又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此命字。非子平八字之命也。不然。則今之日者皆君子矣。皆聖人矣。悲夫。

  風水(一)

  世人信風水尤甚於命。所以然者。命定於有生之初。而風水則即今可以措置者也。以故信之至切。而求之至勤。罕有能破此惑者。乃往告曰。寒微之傢。無力尋地。或崛起高科。世祿之門。百計營墳。或子孫貧窘。至有狼狽不可言者。何也。此理甚明。而惑終不解也。曰。此必先世久遠以來風水之所致也。又往告曰。漢高帝。唐神堯。宋藝祖。其先世乃祖乃父。誰為擇天下最勝第一希有之地。而子孫世世得為帝王也。此理甚明。而惑終不解也。曰。此其先世雖無帝王之想。而偶得帝王之地故也。又往告曰。天文易驗。地理難明。且如日食一法。差之毫厘。舉國悉見。彼地理者。脈從何來。穴從何結。地不能言。而但取憑於師人之口。果足信乎。又其應也。或遠在多載。未見朝安厝而暮現吉兇者。則何所考驗其言之得失乎。此理甚明。而惑終不解也。曰。彼師人者。某公所薦。其術精高。曾為某葬父。為某葬母。皆歷歷有征也。則末如。之何也已矣。復次甲所葬。乙非之。乙所改。丙復非之。遂有求地不得。而累歲暴露其親。者。有兄弟繁多。曰。此不利長。此不利仲。此不利季。乃潛為己謀。各賂師人。而至於爭競不和者。有地鄰他宅。而或張塋在左。李塋在右。或前或後。彼曰傷我。此曰犯我。至於成訟者。皆師人為之也。雖高明賢淑之士。墮於中而不能出。嗟乎。穴在人心不在山。婦人小子無不知之。而若罔聞。吾不知其何為而然也。或曰。風水果無之乎。曰。古有明白真切之言矣。取其無石無水無風。無他日為勢傢侵奪之患。安穩平安。而人子之心恔如矣。圖富貴利達而過為營求。以受誑於師人者。非吾所知也。

  風水(二)

  如上所言。猶有未盡者。秦皇並六王。一四海。尺地寸壤莫非其有。隨所擇取。誰其禦之。又六經子史皆悉煨燼。而獨存卜筮種樹雜術之書。寧無精於地理者為之經營。而二世遂亡者何也。我聖祖自言昔乏葬地。感鄰人舍地為塋。而禦極之後。侯其子孫以報德乃垂洪業於萬萬世者又何也。復次陽宅風水尤為難通。夫居第可徙可更。若部院司道郡縣。其衙門廳事永久如然。而官之居此者。或升或降。或罷或安。或病或死。各各異焉。則風水之說安在。巨室之子孫。貧而賣宅。將歸咎於宅之不利也。有富貴人買之。而彌增其富貴者。則風水之說安在。絕嗣之門。有居之而後裔繁衍者。孀婦之門。有居之而夫妻偕壽者。老儒之門。有居之而少年科第者。則風水之說安在。狂言逆耳。惟智者察之。

  怒不可縱

  學使某公。才一生。越次取貢。四生在前者。據格而力爭之。曰。此祖宗定制。何可變亂。學使大怒。遂停廩餼作缺。夫四生之爭。爭以理也。善言以慰之可也。而反罪焉。於心安乎。又學使某公。謂諸生言。人苦不自知。本道有過。諸生其直言之。毋隱。一生舉十二過上之。學使大怒。下學黜逐。此生遂終身流落。夫已使之言。不見聽則已。而反罪焉。於心安乎。二公乘一時之怒。而錯行至是。先德有言。人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至哉言乎。

  誑妄立誓

  世人受誣。往往仰天日指神明自誓。真則可。不真。則毋謂天未必見神未必知也。一某官典樞要。誓曰。吾有私。神殛之。而未免於私。後被逮。特逃於殛耳。一人毀前輩。誓曰。吾有惡心。當吐血。後溺血以卒。特免於吐耳。籲。誓何可輕發也哉。

  蘇子

  蘇子曰。武王非聖人也。至言也。或曰。三王以聖君並稱。夫子之所憲章也。蘇子何以雲然。噫。獨不曰武未盡善。亦夫子之言乎。憲章者遵一時之王制。未盡善者。正萬世之大倫。湯之於桀。放之而已。放之猶有慚德。武王以黃鉞斬紂頭而無慚也。其於湯何如哉。子瞻氏奮千載無人敢道之筆。而曰武王非聖人也。至言也。一雲武王未嘗斬紂。蓋傳者誤也。

  漢高帝(一)

  漢高帝以淮陰等誅秦滅項而有天下。慮其為後世子孫憂也。用呂氏計而翦除之。其忍心甚矣。非惟不仁。亦復不智。何也。後之幾危劉氏者諸呂也。非諸將也。宋藝祖保全功臣。未聞功臣之為宋禍也。彼高帝者。何以私憂過計為哉。

  漢高帝(二)

  蘇子曰。高帝之不去呂氏者。為惠帝計也。傢有主母而豪奴悍婢不敢與弱子抗。予以為不然。惠帝之賢。不必帝為之慮也。卒之以人彘之慘。傷心而早殞。然則殺惠帝者非豪奴悍婢也。妒婦也。高帝不去呂氏者。不能去也。如世之所謂懼內也。蘇子之評武王則誠然。而論高帝則未也。

  徐居士

  居士不入仕途。不學問。而頗有格言。年既邁。裡人舉於官。授耆德冠帶。則借冠帶著之。一日即謝去。不再著也。既寢疾。諸子問曰。入殮用冠帶乎。深衣乎。閉目不答。徐而曰。棺材內搖擺去乎。斯言雖小。可以喻大。今之生前華袞者。亦戲場中之搖擺也。賢矣哉。

  張海二公

  數十年前。浙直指張翁。面金色。人呼張黃子。其出也。騶從不過十餘。邑簿典不若也。沿路受狀。觀者如堵。曰。孤寒鄉民。或豪強所阻。不能一一至吾庭也。明斷不留獄。人呼神明。又二十餘年。剛峰海公者。以鄉進士宰嚴之屬縣。時梅林胡公總制浙直福三省。威勢赫奕。縣官可以軍法行事者。公子入杭。所過供帳廩給甚盛。公獨尋常一例待之。曰。吾民窮。吾不能剝民脂膏以媚權要。胡大怒。然卒無以加公。後受知世廟。賜進士。官至九卿。功德及於民甚厚。嗚呼。如二公者。豈不真豪傑丈夫。國之股肱。民之父母也哉。

  嶽王廟

  嶽武穆王墓前。有銅鑄秦氏夫婦。及萬俟等三身。反縛長跪。以示戮辱。今忽不見。夫檜逆黨仇敵。而主和。害忠良而誤國。千載猶有遺恨。而人顧有撤其醜像者。得非冥報盡而然歟。予童年時。見有裘姓者大言曰。當其時勢不得不和。檜無罪。夫兀術畏。武穆如天神。正謀北遁以避其鋒。何謂不得不和。此實檜之流類耳。予雖年少。心大惡之。籲。若冥報已盡則不必言。如其未盡。必有復鑄其像者。

  儒昧當務

  宣聖儒之宗主。青衿之士所當朝夕禮拜而供養者也。乃舍之而事文昌。則盡其恭敬焉。事文昌非不善也。而其心則在富貴也。六經論孟。所當朝夕信受而奉持者也。乃舍之而持準提咒。則竭其虔誠焉。持準提非不善也。而其心則在富貴也。夫富貴在天。聖有謨訓矣。在天也。文昌準提何與哉。

  睢陽雙忠

  張許二公。力守亂城。城陷而死。萬世而下稱雙忠矣。獨惜其殺妾殺仆以饗士。又括城中婦女食之。婦女盡。又括城中老弱食之。所餘才四十人而城陷。夫一仆一妾之肉。不足以供百夫之一餐。已受城隍之寄。城陷。則舉傢死之可也。合城死之可也。又何至括城中之婦女老弱而殺食之。若曰不殺食亦死於敵人之手。然殺食之餘。所存才四十人。夫項羽之屠城。白起之殺降者。未必盡盡城中之百姓而僅存四十也。乃先殺而食之。可乎哉嗟乎。忠有餘。智不足。蓋學問之功未至也。吾是以深惜之。

  馮道(一)

  馮道歷仕五季。其人品之卑惡陋劣。昭昭於古今人之論列久矣。今世李曾二君為之賞贊。賞贊之太過。則非也。譬之一女而更數夫。可以為賢女乎哉。而亦有可取者。其治傢也儉。其事上也敬。其待下也慈。則惡雖不可掩。善亦不可沒。所謂惡而知美者是也。彼二君之於道也。當曰道之失節。其大虧於人臣之義不待論矣。亦有可取者。失節之人。必貪婪無厭。而道廉。失節之人。必侈肆無度。而道約。失節之人。必上媚其君。下愚其民。而道亦有良言以悟上而安下。大行雖玷。小長足稱。不得為節義之臣。而亦可以為善良之士也。此則公心之談。不易之論。而何至獎之為菩薩之等流。譽之為今古之豪傑。此忠臣義士所以扼腕而不平者也。故君子之品題人物。必合乎天理。協乎人情。不隨俗以依阿。不矯枉而過正。

  馮道(二)

  或問。子不取馮道矣。梁公事武後。不幾與道等乎。曰。梁公終竟反周為唐。是其臣武氏者權也。功足以贖其過也。道之歷事五季也。甲亡則歸乙。乙亡則歸丙。從則順之以終其身。未聞其反丙為乙。反乙為甲也。或曰。管仲不死子糾之難而相桓公。夫子何以仁之。曰。仲之九合一匡。澤被當時而垂後世。亦如反唐之功。贖過而有餘也。道何功之有。縱有微功。過大功小。狄管二公未可並論。

  示童子三事

  一者習舉業。非隻是望取科第。讀聖賢書。須要學做聖賢。孟子雲。達則兼善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不羨汝達。不瞋汝窮。惟願汝無愧於二善字也。二者做文字。非隻要哄試官。叨進取。文字即是本人精神心術。艱險怪異。小人之文也。正大光明。君子之文也。得失自有命在。不可見有艱險怪異而得者便效之也。三者從師。非隻要學文藝。要以德行為本。但教我以文藝。而不教我以德行者。非賢師也。若遇賢師。須親如父母。敬如神明。終身依附可也。

  古文時文

  有顛倒為稱而人莫覺者。以古文為時文以時文為古文是也。何也。今士子所作應制舉業文字。皆命題於學庸論孟易書詩春秋禮記。則二帝三王周孔顏孟諸聖賢之言也。而士子作文。如畫工寫真。一一若諸聖賢口中流出。豈不謂之古文。而反稱之曰時。今古文者。若傳若記。若辭若賦。種種所作。隨代不同。隨人各異。皆目前事。豈不謂之時文。而反稱之曰古。嗟乎。文亦何古何時之有。但其不悖於理有利於人。正大光明。莊重典雅。達之天下而無能議。傳之萬世而不可易者。皆古也。抽黃對白。競巧爭奇。於理不協。於人無益。艱險詭異。而讀之不可以句者。皆時也。惟詩亦然。豈必合選詩之格而即謂之古體。五言七言之律而便謂之近體乎哉。此二論者。必大不愜人意。而吾無恤也。

  顧廚俊及

  士無樂乎其有名也。況聯聲接譽。號召於鄉閭。而推重於天下。尤非士之所宜有也。顧廚俊及之名。時人羨之。而識者憂之矣。范滂氏之言曰。吾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污。善同其清可矣。惡同其污。何分別太甚。而示人以不廣也。曷不曰善善同其清。使惡者同歸於善乎。或曰八元八愷。以至周有八士。古今稱之。顧廚俊及何獨為不可。然彼之三八者。一門所生八子。而復八子皆賢。人以為罕。見而稱之。何害焉。今四八者。乃異姓殊方之士。萃聚而顯名於一時。善疾惡。則惡亦疾善。朋黨之所繇生。而大禍之所繇起也。是故上士無名。中士避名。下士求名。

  唐文

  俗有恒言。唐詩晉字漢文章。近似而未確也。字無關於世道。古人雲心正則筆正足矣。奚以工為。置弗論。夫子曰。詩可以興。今之詩去三百篇甚遠。安望其能興乎。王弇州之言曰。詩真無益於世哉。置弗論。至於文。漢最近古。其文渾厚樸茂。則誠然矣。然文貴有大議論。馳騁上下。足以抗折百傢。辨駁是非。暢快心目者。則唐為勝。文貴有大理致。崇正辟邪。可以繼往聖而開來學。則宋為勝。斯二者。漢所不及也。孰曰。漢獨擅文章乎。子瞻贊退之曰。文起八代之衰。確論也。通之百世而不易也。晦庵之贊西銘曰。某有此意。無子厚筆力。確論也。質之先聖而不虛者也。今之文何如。曰。今文如示兒之晬盤中所示。有價值數文錢者。有價值百千兩金者。無定也。亦置弗論。

  燒香禱願

  予未出傢時。上元日。隨眾致香於吳山之三官廟。於時士女雜沓。祝禱之聲如雷。聽之。則求財求官。求子求壽者。子再拜長跪而祝曰。此上元天官賜福之辰。愚何德而敢望福。福願加於有德者。其貧窮。我固安之也。於是歸而書古詩一律於中堂。詩雲。每日清晨一炷香。謝天謝地謝三光。為求處處田禾熟。惟願人人福壽長。國有忠臣扶社稷。傢無逆子惱爺娘。四方平定幹戈息。我若貧時也不妨。相傳是邵堯夫作。而未知是否也。嗚呼。人人作如是心。不必官府治之。而天下太平矣。

  舍宅為寺

  唐白侍郎舍所居作伽藍。號香山寺。宋張駙馬舍所居作伽藍。號張傢寺。近嵊縣諸生周繼實祖居。原佃某寺者。因復還為寺。而自徒他處。此尤人所難。蓋二公貴宦。而周則貧儒也。彼占寺為宅者獨何心也。雖然。占寺為罪不待論矣。有力大人。從而恢復之。奪宅為寺。是誠盛事。而有說焉。若夫昔曾占寺者在於百年之先。而今被奪宅者在於百年之後。是造業者幸免。而無辜者遭殃。投僧之悅。而乖佛之慈矣。然則宜何如。核其實。倍增其價。而善言以慰諭之可也。

  傢譜

  六道雖同具四生。而化生之人。自二帝三王以來罕見也。則誰非二帝三王時父母所生也。又推而極之自劫初以來。所從出之原一也。而何必以傢譜定世傢乎。尤可笑者。王姓曹姓之傢。誰肯認曰莽曰操者以為祖乎。李姓楊姓蔡姓秦姓之傢。誰肯認曰林甫曰國忠曰京曰檜以為祖乎。則在德不在世傢亦明矣。狄將軍不認梁公。孰曰武弁之士無賢人君子乎哉。

  西伯陰行善

  史稱商紂拘文王於羑裡。散宜生之屬。求有莘氏之美女。並二奇物以獻紂文王得釋。此臣下所為。於文王無與。不足論。至於雲西伯陰行善。陰之一字。不幾於誣聖人乎。夫子贊周曰至德。而陰行善。則陽為服事。密懷剿滅矣。文王固有是心哉。若曰西伯彌行善則可矣。

  諸葛武侯

  或曰武侯才過淮陰。而迄無成功者。以淮陰平日名太微。而武侯平日名太著也。是則然。而以此盡二公則未也。興亡自有大數。無專恃智力之理。司馬之才不及淮陰。而並三邦。成晉業之一統者。皆天也。非人所能為也。又昭烈將終。謂武侯曰。嗣子可輔則輔之。不可。則君宜自取。毋令他姓得之。有謂昭烈以是激武侯。武侯不得不效力。此說非是。昭烈明知嗣子之愚。令武侯自取者。此實語也。而武侯之精忠貫於日月。其曰臣敢不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者。亦實語也。不可以常人之情度古人而妄議之也。

  子張

  孔門諸友之論子張也。或曰難與為仁。或曰然而未仁。豈張固不仁之人乎。非然也。仁者心之德。抑子張才高志廣。而簡點稍疏。蓋微諷之。非大貶之也。觀其論交之言曰。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議者病其過高。然此正仁人長者之慈悲德量也。若曰彼雖言之。未必能耳。則可。病其言過高則不可。又其言曰。士。見危授命。見得思義。執德弘。信道篤。孤峭剛直。懍懍乎有子路之果。原思之廉。閔子之介。曾謂外飾容儀。而中無操守者。能如是乎。故知聖門之賢者不可輕議。

  講道學

  或問今世道學先生。有敬信之如神明者。有非詆之如草芥者。孰是而孰非歟。曰。皆非也。夫子雲。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聖人憂學之不講。而今人非之可乎。但宜察其真實處何如耳。口如是。心亦如是。身亦如是。是全體聖賢。日親之猶恐其或後也。口之所說與心之所存。身之所行。瞭不相似。是商賈之輩。遠之惟恐其不早也。而可等視乎哉。人告晦庵先生。正心誠意之說。上所厭聞。先生曰。吾平生所學惟此四字。又蔡季通臨貶。而志不少挫。又尹和靖入試。見題以正士為偽學。不對而出。又一賢者雲。自幼習讀二程遺書。未委是偽非偽。如以為偽。不願考較。講學誠如數君子。是之謂真道學也。吾惟恐講堂之不寬。講徒之不眾。講時之不久也。而可議其非哉。

  降仙

  世人取桃木作乩以降仙。然多精靈不散之鬼。其能詩能文者。則在生聰慧人。滯於鬼錄。而未及受生。隨符請而來。非真仙也。間有真者。予少時曾聞之先君。靜庵胡端敏公方兒童值仙降。人問此子讀得書否。曰讀得。做得官否。曰做得。作何等官。曰官至刑部尚書。後果然。定官職於童時。而毫發不爽。其真仙矣。又予未出傢時。讀書於月堂庵。有周春江者降仙。其詩高逸。所言事皆驗。雖未如端敏之奇中。亦非近日之孟浪矣。一友降仙園中。能詩。有同韻八律。皆媚灶語。偶問及予出傢事。亦用前韻相譏刺。予還就彼韻刺之。且曰君真仙。當再有以見答。卒無答。而所許人科第官爵悉皆不應。其非仙可知矣。夫乩之用桃者。以桃為五木之精。鬼所畏也。鬼乃為桃制既曰仙。顧如鬼之受制於桃乎。而附桃為靈者。亦必假生。人之精氣。則久久為之。於人有損。夫易卜筮之書也。士君子何以不問休咎於易。又易曰。積善餘慶。積不善餘殃。奈何從事於桃乩也。舍聖經而崇鬼道。亦惑之甚矣。

  信巫不信醫

  內經以信巫不信醫。列於五不治。而杭人尚巫。鄉村為尤甚。凡有疾也。或求簽。或灼龜。或問筄。或占易課。或打水碗。必詢審有禍祟否。彼師巫隨其胸臆。或曰犯某神。或曰沖某鬼。或曰先亡親屬求食。或曰帶血陰人作殃。病者思之。稍涉疑似。即便信受。一依所命而設祭禱。藥師經言。宰殺眾生。呼諸魍魎。請乞福祐。病者無益。殺業具存。偶爾病痊。其惑彌固。乃至產育痘疹。與鬼何與。亦復信之。予傢近菜市橋。橋東失火。立橋而觀者如堵。救火官至。一時驅逐。橋欄崩。水溺石壓而死者數十人。橫亡之魂不散為祟。予及諸善士等。為之誦經禮懺。瑜伽施食。以超薦之。漸得平復。而丐者於夜深時。潛伏橋堍。裸體披發。俟行人孤孑者。作鬼嘯聲逐之。被逐者惶怖疾趨。或遺囊橐。急取以去。其人歸傢。因驚得病。問之師巫。曰橋鬼所著也。抑何可笑。

  孔子請討陳恒

  宋儒胡氏之言曰。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仲尼此舉。先發後聞可也。甚哉。胡氏之迂也。胡氏不足論。而今尚存其說於集註。為可惜也。當是時。夫子已告老。道在而權不在焉。軍國大務。焉有不告於君。而動幹戈於鄰國者。又豈有君曰告夫三子。違君命而不告者。魯之權獨擅於三子。三子不可。而夫子雖聖。亦末如之何也已矣。予少時於悟空寺見有降乩仙者。嶽武穆公也。一生雲。公當時亦失策。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十二金牌不赴召可也。公以乩振幾三下。作字曰。君輩真白面書生耳。吾不從君命。將士孰從吾命乎。此天理人情之至也。甚矣。胡氏之迂也。或曰非迂也。胡氏錄有全文。晦庵蓋斷章取義也。

  譏貶語不可輕發

  一學使試士。有文中用也與哉三字者。學使大怒曰。何有此等文法。將黜之。傍一生曰。不可黜也。記曰。我吊也與哉。論語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則古有明文矣。學使嘿然。因思古有言孔子無兄弟者。一童子應聲曰。何得雲。以其兄之子妻之。言者嘿然。又一友人園中作曲水流觴。扁其亭曰暢敘幽情。有數生入園見之曰。何取義之俗也。或作飛觴。或作流杯。可也。友人適在園。趨而謂曰。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此何人語也。數生嘿然。故知輕言譏貶不可不慎。

  假方誤人

  有居士患泄瀉。久療不愈。一僧雲。吾有方。但須陳年黃米一升。居士與米。藥成。乍服即愈。餘以施患者數人。亦愈。究其方。惟米一升。入巴豆百粒同炒。去豆。用米為丸而已。外無餘藥。予未敢信。後予甥亦久泄。從居士諦問覓方。居士復詢彼僧。答如前。遂依方修合。才一服。腹 痛大下。幾斃。此僧蓋恐人得其方。故以假者示人。而不知為害一至此也。悲夫。

  避嫌

  註論語者曰。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況聖人乎。賢者二字不妥。當雲大賢且不為可也。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乃至叔嫂授受不親。禮也。非專為不賢者設也。故魯男子閉門不顧鄰婦。古今稱其善學。柳下惠。未聞病其為不賢也。是知不避嫌有二。非超情離見大人之境界。則越禮犯分。小人而無忌憚者也。故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放君大異事。如之何可以常人為之。而曰吾賢者不應避嫌也。

  烹刑

  嗚呼。烹刑起於何時乎。酈生說齊王下之。淮陰進兵。齊王怒。烹酈生。韓生譏。項王沐猴而冠。項王怒。烹韓生。夫刑至於死。極矣。烹之慘毒。甚於斬首。亦甚於碎身。齊項終於滅亡。花報也。果在地獄也。固無足論。所可惜者。悲矣哉。酈生乎。胡不棲遲山谷。茍全性命於亂世。而掉三寸之舌以博功名乎。悲矣哉。韓生乎。胡不三緘守分。自保其身。而橫為譏。刺以構斯難乎。東門黃大之嗟。我不為惡之嘆。千載有餘恨矣。嗚呼傷哉。

  惜福

  萬歷初。道學諸君子。設講於公孤山。飯食時。陽和張公。與朱孝子漸逵同席。陽和僅食豬肉數臠。朱勸請食魚。又勸請食雞。陽和曰。魚肉二味足矣。雞決不敢奉命。嗟呼。陽和以世傢子。狀元及第。而惜福如是。謂志不在溫飽者非歟。有居小宦而窮奢極欲。陳十二席。則十二童子各執金壺侍側。不免於敗宜也。可不戒乎。

  孟子

  或問一生。孟子之時。周尚為共主也。其謁齊梁諸君。或曰保民而王。或曰於王何有。或曰是心足王。或曰王猶反手。或曰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諸君王將置周天子於何地。夫子曰吾從周。而極贊管仲之尊周。何孟子不然。生無以對。予謂此時勢使然。雖聖賢不能違時而逆勢也。夫子生於周衰。而孟子又當其衰之甚矣。列國之僭稱王者已幾過半。周僅寄空名於一線之未絕耳。孟子之意有二。一則闡揚自古王天下之大道。一則杜絕無道求王者之狂心也。文武成康之澤湮滅幾盡。如燈欲燼。如日欲沈。夫子而處此。亦無如之何也已矣。以是而咎孟子不可也。

  茅容

  客訪茅容。坐久。聞內有割雞者。意謂必啖己。及具飯。惟糲飯菜羹耳。殺雞為黍。奉母非奉客也。客大感嘆。容之賢加人一等矣。大與容反者。吾見二人焉。一俗士。竭甘旨以供妻母。而所生母則吝心於一筍。一僧人。盡綺麗以供幼徒。而所生母至寄食於他方。吾不知其何心也。悲夫。

  直道錄

  菩薩戒弟子劉慧聞率子性澤施資敬刊

  光緒二十四年冬十一月金陵刻經處識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山房雜錄卷一目錄序梵網經心地品菩薩戒義疏發隱序寶積二會引楞嚴摸象記引重刻諸經日誦序雲棲流通藏本法寶條約序瑜伽集要施食儀軌序瑜伽集要圖像焰口施食序禪關策進序高峰大師語錄序牧牛圖序緇門崇行錄序往生集序重刻凈土善人詠序中峰禪師凈土詩序答四十八問序慈無量集序殺生炯戒序自知錄序刻冰蓮居士續法喜志序無幻禪師語錄序幻有禪師閑談晚話二編序直道錄序竹窗三筆序諺謨曲典序跋佛說無量壽經跋董玄宰書法華經跋繡法華經跋佛遺教經論疏節要跋唐譯地藏經跋合刻行願品彌陀經跋較正金剛般若波羅密經跋梵網經跋龍舒凈土文題辭跋真實居士雲棲蘭若志書凈土會語後凈土疑辯跋書放生卷後題殺生炯戒(論禽 論獸 論鱗 論蟲)刑戒跋題階梯聲光譽師跋長慶集警悟選重刻西崖先生擬古樂府跋栗齋先生遺稿跋讀周高士行實為六夢居士書扇記復古雲棲寺記重修雲棲禪院記重修上方寺鑿放生池記北門長壽庵放生池記嘉善沉定凡放生池記香光室奉安彌陀聖像記背盟惡報記先考妣遺行記附自傷不孝文張內人志銘疏水陸疏立誓疏禳虎疏禳災疏代餘太守(二首)薦先疏重修朱橋緣疏

  雲棲大師山房雜錄卷一

  序(原散刻各本。今匯集增入)

  梵網經心地品菩薩戒義疏發隱序

  聞夫心佛眾生。一而已矣。生本即佛。佛本即心。心自不生。戒將焉用。自迷心而起於惑海。浩爾難窮。乃因心而建以法門。茫乎無量。然而法必有紀。事斯可循。繇是無量而約以恒沙。恒沙而約以八萬。又約之則從萬而千。又約之則從百而十。又約之則六度張其大目。又約之則三學總其宏綱。而復融會乎三。捃束為二。雙配故雲定慧。單舉則號毗尼。斯蓋溯流及源。全歸此戒緣名覓體。惟是一心。心攝也。遊念斂而湛寂生。心寂也。定力深而慧光發。三學既備。六度自修。無量法門皆舉之矣。大哉戒也。其一切法之宗歟。顧本其類也。有小乘。有大乘。而別其戒也。曰聲聞。曰菩薩。一則清修外慎。而身絕非為。一則正觀內勤。而心無慝念。一則守己便名無犯。澤匪旁兼。一則利他方表能持。道非有我。一則隨事設匡維之制。漸就良模。一則當時陳畫一之規。頓周善法。一則精嚴分齊。局為僧尼。一則剖破藩籬。統該緇素。一則依制止稱制止。遵故轍而明近功。一則即律儀超律儀。運神機而樹偉績。體既如是。用胡不然。其滅惡也。或如朝曦泮冰。遲久而堅凝未動。或如紅爐點雪。剎那而影跡無存。其生善也。或如嬰兒學語。片言而謇乞連朝。或如大造回春。萬卉而萌芽一旦。其度生也。或如流螢燭地。光生跬步。而僅為蟻徑之資。或如杲日麗天。暉映虛空。而普作人寰之益。霄壤不足評其勝劣。日劫何所喻其高卑。故知欲入如來乘。必應先受菩薩戒。繇此戒而發舒萬行。則普賢願王。繇此戒而廓徹孤明。則文殊智母。諸佛所同揚之標幟。千賢所共履之康莊。大哉菩薩戒也。其一切戒之宗歟。是以舍那面授。妙海親聞。千華之上慈尊。枝枝衍秀。七佛而來譯主。字字傳音。惜乎雖具全經。未彰妙疏。緬惟智者。始創微言。洎我愚夫。重披隱義。曠劫波靈臺之秘典。何幸躬逢。數聖人道岸之芳塵。深慚踵接。惟冀流通授受。拂古鏡以維新。遞互承繩。續先燈而廣照。各各悟惟心之佛。而恒以戒攝心。人人瞭是佛之生。而竟以生成佛。若僧若俗。是人是神。不簡惡道幽途。無論異形殊類。但知聞法。齊登梵網法門。凡厥有心。盡入舍那心地雲爾。

  寶積二會序

  寶積二會者。大寶積經多會之二也。品第隔。辭致異。聯而帙之者何也。闡凈土之幽旨也。蓋凈土一門。有事有理。而事外無理。理外無事。事理一。則心外無土。土外無心也。歧而二之互執而不融者皆非也。其雲無量壽佛會者。舍穢取凈。事也。是即理之事也。其雲文殊般若會者。無凈無穢。理也。是即事之理也。即理。故土一心也。眾寶莊嚴而不滯於相也。即事。故心一土也。一真凝寂而不淪於虛也。以無凈穢之心而取舍。熾然取舍。而寂然無所取舍也。生凈土者。生自心之凈土。悟自心者。悟凈土之自心也。知此之謂正解。依此而修之之謂正行。前會主行。後會主解。此其大較也。融而通之。則前以瞭法無我而生樂邦。後以隨順實相而住佛國。其解同也。前以系念彼佛為往生正因。後以專稱名字為一行三昧。其行等也。從解起行。行起解絕。即解即行。亦二而不二也。況彌陀號無量壽。文殊稱不動智。無量故久而恒如。不動之謂也。不動故寂而能久。無量之謂也。無智外如。無如外智。即智即如。亦二而不二也。願諸仁者誦其文毋低昂其間。深體味之。而得旨於言外。夫然後知凈土唯心。唯心凈土。茲寶積意也。茲性海居士合二會意也。

  楞嚴摸象記引

  如經所言。有諸盲人。群手摸象。其摸鼻者。雲象如箕。其摸股者。雲象如柱。其摸尾者。雲象如帚。其摸腹者。雲象如石。乃至摸眼則雲如鼓風橐。摸耳則雲如倒垂葉。摸蹄則雲如覆地杯。人執所摸。互相是非。觀者捧腹。今日譚經。何以異是。佛已涅槃。咨詢無繇。出情識手。為想像摸。彼此角立。如盲譏盲。予實慨焉。知己亦盲。救弊為急。因入盲侶。與眾同摸。唯首楞嚴於諸經中更多疑義。繇是諸盲競共鼓噪。交臂攢指。莫可誰何。爰取是經百有餘則。略為剖析。以例全帙。而於餘經間附一二。不復繁舉。昔佛弟子各陳己見。佛謂眾言。汝等所說皆非所意。然各當理。足以利物。則彼群摸。除悖理者。以理而摸。雖不得象。未嘗非象。故不患摸。唯執是患。若虛其中。不主先入。會文切理。理協文順。厥旨自彰。象之為象。躍如卓如。不於摸外別得一象。如執所摸。堅壁自持。摸之彌勤。失之彌遠。祇增戲論。成謗法咎。則何益矣。此特教事。其譚禪者。為摸尤甚。或有摸馬謂是象者。或有摸空謂是象者。或有俱摸。謂一切處咸是象者。或於一切摸之不得謂無象者。種種異見。未易更仆。願諸仁者反摸其眼。得具眼已。象不須摸。

  重刻諸經日誦序

  嘉禾項君。向以坊本百八般經入雲棲。謂是經僧尼道俗晨夕所持誦。而真偽交雜。識者誚焉。幸為我一甄別之。以式初學。予按其本。勾抹詮次。去偽而存真。復披括經律。及古今人著作。取其最切近者一二增益之。甫就稿。未較也。以致項君。項君隨付剞劂。而同邑許君又仍其刻刻焉。予近閱一過。見其錯誤頗眾。乃重加訂正。別為方冊。梓而置之雲棲山中。庶善本流佈。終成二君之美。其覽前之二刻者。當以是為左券雲。

  雲棲流通藏本法寶條約序

  流通佛法。非細事也。自夫裁梵夾為方冊以便流通。於是雙徑。楞嚴。漏澤。姑蘇。新安。諸勝地名剎協心共舉者。各有條例行焉。而未及致詳於收支請發軌則。夫收支請發正流通要務。茍不嚴為之防。久而弊生。為害滋大。是法未流通。而流通法者先已沉淪矣。安得漫然無處乎。且流通有二。一曰真實流通。二曰市販流通。市販流通者。聚經為貨。鬻貨為息。積息為富。如今之書肆然。是商賈之道也。真實流通者。其設心以為非傳法無繇度生。非傳法度生無繇報佛恩德。唯冀佛法展轉弘揚於無量界無量世。而外無他圖。是之謂真實流通也。真實乃稱功德。市販祇益過愆。兩者似同而異。可弗慎歟。乃定約六章。而獨於收支請發諄諄焉。司是任者幸勿以予言為非。尚永持無渝以垂未來。庶幾乎不負檀越造法。不負王臣護法。不負先佛世尊今古諸賢聖師說法演法。是為序。

  瑜伽集要施食儀軌序

  瑜伽施食法藏有多本。其最初唯佛示阿難陀羅尼一章而已。而教令誦之二十一遍。即今變食真言是也。嗣是則漸增。增而至坊間所稱瑜伽集要。而詳矣盡矣。不可以復增矣。乃時師更附益以外集。繁衍叢沓。浸失古意。舉其甚。如梵五供養。夫佈思必度必等已皆梵語。何得梵而又梵。如三十五印。夫印必有所受。五十三佛一佛一印。未委出自何經。遂使強半光陰間雜哦詠。而切要處反速過如流泉。豈不徒勞而無功哉。況板以歲久模糊。先佛字種漫不可別識。而舍刻就鈔者。又於昔賢箋註刪削殆盡。且字種滅則觀何從生。註去則觀雖存而莫知所以用。近有起而正之者。但後先猶或失次。雅俗尚未全厘。識者病焉。茲心弦居士包君發廣大心。聚諸劂生。將遍刻經律論藏以補前人所不及。因舉此屬予。予依集要而重加參訂以成善本。庶登壇者知三業相應之謂瑜伽。手之所結必端必嚴。毋拈弄舞揚而類戲掉。口之所誦必真必正。毋扭捏彈詫而淆密語。意之所作必精必專。毋散心亂想而虧正觀。夫然後身與口協。口與意符。意與身會。而以此度生。亦以此自度。功德不可思議。瑜伽行人願相與諦審而力行之。

  瑜伽集要圖像焰口施食序

  瑜伽之為教也。神變威靈不可思議。金剛智廣大不空二師而下無能繼其躅者。以是教函龍藏渺爾不傳。惟施食一法行世。然此經初譯。變食真言之外無聞焉。再譯之。三譯之。浸增浸廣。至不動師所傳而備且極矣。好事者猶為未足。仍外冊附益之。遂敝精於閑文而印咒尚或疏略。況觀門乎。夫瑜伽以相應為義。謂口誦咒。手結印。心作觀。三業齊修。而施作佛事。是之謂相應耳。三業主乎一心。心獨無觀。何取於相應。火定灼乎孤峰。鐵想翳乎千粒。觀之所系誠非易易者。石機常師。兩工圖翰。乃書其文而像之。俾臨文矚像。不登壇而觀已歷然。其殆有功於瑜伽矣。吾願行法之者。專註觀心。心運諸手。手協諸口。口根諸心。津濟萬靈。如是功德當亦不可思議。

  禪關策進序

  禪曷為有關乎。道無內外。無出入。而人之為道也有迷悟。於是大知識關吏。不得不時其啟閉。慎其鎖鑰。嚴其勘核。俾異言服私越度者無所售其奸。而關之不易透亦已久矣。予初出傢。得一帙於坊間。曰禪門佛祖綱目。中所載多古尊宿自敘其參學時始之難入。中之做工夫經歷勞苦次第。與終之廓爾神悟。心愛之慕之。願學焉。既而此書於他處更不再見。乃續閱五燈諸語錄雜傳。無論緇素。但實參實悟者。並入前帙。刪繁取要。匯之成編。易名曰禪關策進。居則置案。行則攜囊。一覽之則心志激勵神采煥發。勢自鞭逼前進。或曰是編也。為未過關者設也。已過關者長往矣。將安用之。雖然。關之外有重關焉。托偽於雞聲。暫離於虎口。得少為足。是為增上慢人。水未窮。山未盡。警策在手。疾驅而長馳。破最後之幽關。徐而作罷參齋未晚也。

  高峰大師語錄序

  始予乍閱內典。得經論並古今雜著共數帙。中有大師語。驚喜信受。如闇逢炬。至於今猶然。蓋自來參究此事最極精銳無逾師者。真似純鋼鑄就。一回展讀一回激發人意氣。俾踴躍淬礪忘倦。雖悟處深玄。不敢以凡臆窺測。而但覺其直截根原。脫落窠臼。近有慈明妙喜之風。遠之不下德山臨濟諸老。偉哉堂堂乎。可謂照末法之光明幢也。獨恨大藏未收。坊刻尚鮮。怏怏於胸中者三十年。乃今以其舊本重壽諸梓。而蓮社行人有相顧耳語者。謂予旋轉萬流指歸凈土。奈何復殷勤稱贊是編。意者念阿彌陀佛不及看萬法歸一耶。遂洶洶搖動。嗟乎。但瞭念佛是誰。不必問一歸何處。茲有人焉。知生我是父。又自疑身從何來。聞者寧不絕倒。古尊宿雲。如人涉遠。以到為期。不取途中強分難易。諸仁者。方便門多。歸元路一。願勿以狐疑玩憩歲時。便應直往疾趨為到傢計。既到傢已。千丈巖。七寶池。有智主人二俱不受。

  牧牛圖序

  遺教經雲。譬如牧牛。執杖視之。不令縱逸。犯人苗稼。則牧牛之說所自起也。嗣是馬祖問石鞏。汝在此何務。答曰牧牛。又問牛作麼生牧。答曰。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來。則善牧之人也。又大溈安公之在溈山也。曰。吾依溈山住。不學溈山禪。但牧一頭水牯牛。又白雲端公之於郭功輔也。詰之曰牛淳乎。而若自牧。若教他牧。層見疊出於古今者益彰彰矣。後乃有繪之乎圖。始於未牧。終於雙泯。品而列之為十。其牛則如次初黑繼白以至於無。粲如也。而普明復一一系之以頌。普明未詳何許人。圖頌亦不知出一人之手否。今無論。惟是其為圖也。象顯而意深。其為頌也。言近而旨遠。學人持為左券。因之審德稽業。俯察其已臻仰希其所未到。免使得少為足以墮於增上慢地。則裨益良多。遂錄而重壽諸梓。外更有尋牛以至入廛亦為圖者十。與今大同小異。並及教中分別進修次第可比例而知者俱附末簡以便參考。若夫一超直入之士。無勞鞭挽。而天然露地白牛。不落階級。而剎那能所雙絕。則圖成滯貨。頌成剩語。覽之當發一笑。吾無強焉。

  緇門崇行錄序

  僧問沙門奚事。曰事道。事道孰為本。曰德行為本。僧雲。甚矣。子之固也。利以慧入。鈍以福修。沙門者。取慧焉足矣。德行奚為。予曰。先民有言。德行本也。又雲士之致遠者先器識。況無上菩提之妙道。而可以受非其器乎哉。師子之乳。匪琉璃瓶貯之則裂。舉萬鈞之鼎。而荷以一葉之舟。不顛趾而溺者幾希矣。今沙門稍才敏。則攻訓詁業鉛槧如儒生。又上之。則殘摭古德之機緣。而遂聲響。捕影跡。為明眼者笑。聽其言也。超佛祖之先。稽其行也。落凡庸之後。蓋末法之弊極矣。予為此懼。集古善行。錄其要者。以十門羅之。何者。離俗染之謂僧。故清素居其首。清而不嚴。狂士之清也。攝身口意。是諸佛教。故受之以嚴正。嚴正繇師訓而成。師者人之模范也。故受之以尊師。親生而後師教。遺其親是忘本也。戒雖萬行。以孝為宗。故受之以孝親忠孝無二理。知有親不知有君私也。一人有慶。而我得優遊於林泉。君恩莫大焉。故受之以忠君。忠盡於上交。而惠乏於下及。則兼濟之道虧。故受之以慈物。慈近於愛。愛生著。出世之礙也。故受之以高尚。高尚非潔身長往而舍眾生也。欲其積厚而流光。故受之以遲重。遲重而端居無為不可也。故受之以艱苦。勞而無功。則苦難而退。因果不虛。故受之以感應終焉。十行修而德備。則任法之器也。地良矣。而後佳種投。心醇矣。而後至言入。無上菩提庶可希冀。不然。一鄙夫耳。人道未全。焉知佛道。即使利根多慧。而慧彌多。障彌重。將安用之。僧雲。吾法一塵不立。十行何施。予曰。五蘊紛紜。四大叢沓。何謂無塵。僧雲。四大本空。五蘊非有。予與一掌曰。學語之流。如麻似粟。未在。更道。僧無對。艴然而起。予笑曰。蔽面塵埃。子何不拭。慎之哉。毋升高不自卑。無妄談般若自取殃咎。無醉於虛名。修其德。殫其精誠。以致力於道。力極而心通。然後知不撥萬行。不受一塵。終日不空終日不有。夫是之謂真慧。願吾子究心焉。予未聞道。兼薄於德。今為此書。惟務救時弊而酬佛恩耳。明達之士。茍不因人棄言。幸展轉以告夫禪者。

  往生集序

  世尊始成正覺。為諸有情普演佛乘。既而機難盡投。繇是於一乘中示三乘法。而復於三乘中出凈土一門。今去佛日遠。情塵日滋。進之不能發神解超聖階。退之倀倀乎有淪墜之險。而匪仗此門。其何從疾脫生死。大矣哉。可謂起末世沉痾必效之靈藥也。顧古之效多。今之效鮮。其咎安在。則亦口凈土。心娑婆。而堅勇明悟不及前輩雲爾。聞昔有傳往生者。歲久滅沒。不可復睹。而斷章遺跡班班互載於內外百傢之書。予隨所見。輒附筆劄。仍摘其因果昭灼者日積之成編。殆存十一於千百而已。今甲申竊比中峰廛居掩關於上方。乃取而從其類後先之。又證之以諸聖同歸。足之以生存感應。計百六十有六條。而間為之贊以發其隱義。題曰往生集。俾緇素之流觀於是書。將指而曰。某也以如是解脫而生。某也以如是純一而生。某也以如是精誠之極感格而生。某也以如是大悲大願而生。某也以如是改過不吝轉業於將墮也而生。某如是上生。某如是中生下生。庶幾乎考古驗今為凈業者左券。而客有過我者。閱未數傳。勃然曰。凈土唯心。心外無土。往生凈土寓言也。子以為真生乎哉。寧不乖於無生之旨。予俟其色定徐而謂曰。談何容易。如以無生而已矣。一切斷滅。不應尚有唯心。果悟無生。則生亦奚礙。生既本無。故終日生而未嘗生也。且爾已盡漏心否乎。對曰不能。噫。漏心未盡。則生緣未休。生緣未休。則托質有所。茫茫三界大苦海中。不生凈土而生何土。六道之匍匐九品之逍遙。利與害天淵矣。抑未之思歟。飾虛論而爭高。吾亦能之。所以弗為者。夫亦懼生於識法耳。行矣。爾誠不以予言為非。即凈土而之佛乘。蓋未嘗間隔絲毫。而奚乖之有。客悚然從坐而作。惘然而自失。不覺其汪然泣下而悲且咽也。整衣莊誦之終卷。亟拜亟請梓焉。梓既成。道其始末如此。

  重刊凈土善人詠序

  予向為往生集。蓋凈土善人傳也。紀事也。此書則凈土善人詠也。奇其事而嘆之賞之歌頌之之謂也。夫所稱善人者。非對惡名善之善也。非十善生天之善也。心凈而土凈。在娑婆則蓮華比德。生極樂則蓮臺托身。超三界。悟無生。以至成等正覺。善中之善。故經雲諸上善人也。然必形之乎詠者何也。此上以音聲為佛事。而是詠也。約而該。質而不俚。褒而核。溫厚和平。優優乎有風人之遺焉。誦之能使人興起也。昔李濟效胡曾周曇而為詠史。所敘才二十一人。其人則太略也。又有詠而無述。覽之者無所稽其實也。曩予得此於友人。破簡蠹帙瓤瓤欲盡。貯篋中二十稔而重壽諸梓者。恐其遂淪亡也。噫。神棲安養之有賦也。擬歸去來之有辭也。中峰西齋諸懷凈土者之有詩也。及濟之有史詠也。合而觀之。兼美焉獨庵之有善人詠也。

  中峰禪師凈土詩序

  凈土之為教大矣。昭揭於經。恢弘於論。窮微極深於諸傢之疏傳辯議。而羽翼其間者。又從而賦之辭之偈頌之詩之。詩也者。又偈頌之和聲協律。委婉遊揚。俾人樂而玩。感慨而悲歌。不覺其情謝塵寰而神棲寶域者也。詩之為益於凈土亦大矣。自古懷凈土詩相望後先。而惟中峰大師百詠。事理兼帶。性相圓通息參禪念佛之嘵諍。定即土即心之平準。塗毒於文鼓。傾耳則五內崩。伏砒於旨肴染指則命根斷。美哉洋洋乎。其諸陽春一曲響窮百代者乎。大中丞省吾金公。盟心凈土。乃重授鍥人以廣流通。屬予序諸首簡。予老矣。沉痾枕席。久置筆研。偶斯勝緣。雖心生喜躍。然力不能作一語。爰命童子錄其平日所常談者以應。

  答四十八問序

  凈土之教。因地於法藏。肇端於韋提開陳於靈鷲教主之金言。流衍於匡廬大士之蓮社。專一心而向往。歷三界以橫超。誠哉末法之要津矣。然上根即事契理。固諦信不回。下士有聞斯從。亦無因起惑。惟不上不下。位屆中流。乃欲從欲違。志無定向。繇是十疑通於智者。或問啟於則公。天鼓諄諄。婆心戀戀。豈曰多言。言所不容己也。而復晷沈膏繼。病劇藥增。後是二書。能無再述。有德園居士者。乘宿願力。起大悲心。代為百千眾生。曲申六八難問。山僧不免據款結案。隨繩解紛。使彼越煩惱之河者直決其狐疑。出死生之穴者頓離於鼠怯。叨陪往哲。共翊先宗雲爾。若夫悟心外之無土。則一真湛而萬法泯。誰是西方。瞭土外之無心。則七寶飾而九蓮開。何妨本寂。是則居士於廓爾無疑之鄉而幻出問端。似風來水面。山僧於默然無問之地而夢酬答語。若谷和泉聲。雖雲興瓶瀉。未敢儔古聖之宏規。而燭照冥消。聊以抉時人之翳目。其或闡提根心。倔強猶昔。斷斷乎薄凈土而不修。守偏空而自足。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悲夫。

  慈無量集序

  慈悲喜舍號菩薩四無量心。而慈實為四心之冠。易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元於人為仁。儒之言仁。佛之言慈。一也。故世出世間莫尚乎慈。而無量雲者。昭其慈之廣也。今夫殺人者死人知之。然而殺禽畜者無死刑。遂快意行殺。不知陰減其壽。冥削其祿。墮泥犁於既沒。償鼎鑊於當來。其為刑殆有甚焉者矣。殺人之子者死人知之。然而殺己始生之嬰兒者無死刑。遂快意行殺。不知無罪殺兒。與殺人之罪同科。是上帝之訓也。罪不可逃。刑且加甚。亦彰彰明矣。善哉王堇甫氏之為是書乎。唯聖作則。以聖經為量。曰訓慈。賢者述焉。以群賢之論為輔。曰宣慈。無征不信。不信民弗從。以歷然因果為驗。曰證慈。物尚當愛。民胡弗仁。衍生生之道。以溺子墮胎為大戒。曰本慈。四錄備而慈之用廣矣。乃因其問名也。為安名曰慈無量集雲。

  殺生炯戒序

  曩予有戒殺放生文行世。一時崇善諸君子喜傳而樂就之。已而朱西宗氏持所撰殺生炯戒一編來謁予。乞言以弁。則歷歷皆今古傳記因果昭灼可懲可勸者。系其事而繪之乎圖。且予著其文也。未及其像也。能喻知文不能喻不知文者。今兼有之。閨人孺子目擊而心惕矣。昔鄭公俠進流民圖。而雲一經睿覽。足可流涕。睹斯炯戒。自非木石。其誰不發大慈悲心。是則翊予文以傳。而俾就者彌眾。西宗功德殆過予哉。額手天龍。而為識諸始簡。

  自知錄序

  予少時。見太微仙君功過格而大悅。旋梓以施。已而出俗行腳。匍匐於參請。暨歸隱深谷。方事禪思。遂無暇及此。今老矣。復得諸亂帙中。悅猶故也。乃稍為刪定。更增其未備。而重梓焉。昔仙君謂凡人宜置藉臥榻。每向晦入息。書其一日功過。積日而月。積月而年。或以功準過。或以過準功。多寡相仇。自知罪福。不必問乎休咎。至矣哉言乎。先民有雲。人苦不自知。唯知其惡。則懼而戢。知其善。則喜而益自勉。不知。則任情肆志。淪胥於禽獸。而亦莫覺其禽獸也。茲運心舉筆。靈臺難欺。邪正淑慝。炯乎若明鏡之鑒形。不師而嚴。不友而諍。不賞罰而勸懲。不蓍龜而趨避。不天堂地獄而升沈。馴而致之。其於道也何有。因易其名曰自知錄。是錄也。下士得之。行且大笑。莫之能視。奚望其能書。中士得之。必勤而書之。上士得之。但自諸惡不作。眾善奉行。書可也。不書可也。何以故。善本當行。非徼福故。惡本不當作。非畏罪故終日止惡。終日修善。外不見善惡相。內不見能止能修之心。福且不受。罪亦性空。則書將安用。矧二部童子。六齋諸天。並世所稱臺彭司命。日遊夜遊。予司奪司。元會節臘等。昭佈森列。前我後我左右我明目而矚我。政使我不書彼之書固已密繭絲而析秋毫矣。雖然。天下不皆上士。即皆上士。其自知而不書。不失為君子。不自知而不書。非冥頑不靈。則剛愎自用雲爾。人間顧可無是錄乎。是故在儒為四端百行。在釋為六度萬行。在道為三千功八百行。皆積善之說也。彼罷緣灰念之輩。以自為則無論矣。如借口乎善惡都莫思量見有勤而書之者。漫呵曰。惡用是矻矻爾煩心為。則其失非細。嗟乎。世人夏畦於五欲之場。疲神殫思。終其身不憚煩。而獨煩於就寢之俄頃。不一整其心慮。亦惑矣。書勤三省。夜必告天。乃至黑豆白豆。賢智者所不廢也。書之庸何傷。

  刻冰蓮居士續法喜志序

  凡夫以欲為喜。欲多而厭生。何也。世樂無常。難乎其續也。智人以法為喜。法彌廣而喜彌深。何也。真常之樂。取足於性分。相續而無終窮者也。冰蓮居士初志法喜四卷示予。予重壽諸梓。已而又為四卷續之。征言於予。予隨喜無倦。作而曰。斯志豈惟續於今之四卷而已。千百世之後。聞法悅心者。當代不乏人。積而為千百卷。何可量也。唯居士寓形欲界。而怡神法窟。不為一身喜。一時喜。而為天下後世喜。其用心亦普矣。是故法無盡。喜無盡。續無盡。而居士之功德亦無盡。

  無幻禪師語錄序

  予固非知禪者。其於古尊宿升堂入室示眾小參。乃至拈提贊頌種種著述類而成編者。未嘗不莊誦而樂玩之也。若其奧旨微機。通玄人要。主賓互換。人境交奪。明暗相參。殺活自在。脫義路。超情量。非予劣智所能測識者。不敢妄為之說也。茲無幻古湛禪師既謝世。門人錄其語為帙。將鋟梓以傳。征序於予。予未識禪師之面。而幸獲睹禪師之遺言。猶面也。合掌焚香。書此以弁其卷。

  幻有禪師閑談晚話二編序

  予昔參笑巖和尚於京師。幻有兄侍焉。無何。予以病附餉舶南還。而幻有兄侍和尚最久。已而遍歷諸方。歸老於龍池。顧予衰耄。臥疾深谷。沾沾自濡不足。幻有兄方慨然以建法幢立宗旨為己任。走使千裡。遺我閑談晚話二編。征言以弁。昔人謂驅除雜語言。而此編諄諄皆切要語。閑談固如是耶。得非因慈悲故。故有落草之談耶。又德山雲。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茲乃終宵揮塵。亹亹酬應忘倦。是且與德山相去多少。即謂德山答語如雷幻有不說一字亦可也。巖師往矣。門庭有人。予何幸樂觀其盛。

  直道錄序

  語雲。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又曰人之生也直。又曰古之愚也直。生理本直。則無論知愚。而此中耿耿不昧者。三代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無懷葛天氏之民心也。直道也。亦太古之太古。劫初以來光音氏之民心也。直道也。雖欲曲而不可得也。用是上下古今。凡史傳之所記錄。耳目之所見聞。千百中摘其一二。或共所稱譽贊獎而不覺其非者吾抑之。或共所排擊貶駁而不覺其是者吾揚之。其揚也。非敢為佞也。其抑也。非敢於無過中求過而為是刻也。民心之直道。蓋振古如茲也。儻以為是。唯有道者印焉。茍為不然。幸有以教我。

  竹窗三筆序

  古有容齋隨筆。予效之竹窗之下。時有所感。筆焉。時有所見。筆焉。從初至再。成二帙矣。茲度八旬。頗知七十九年之非。而自覺其心之未悄然也。奈何久仆樂生之堂。無能勤趙老之屨。於是一榻而走千山。寸晷而遊神於百世。所感所見。積之歲月。忽復成帙。雖東語西話。賓叩主酬。種種不一。要歸於整飭行門。平治心地而已。餘如世諦中事。無關於法化。無補於修進者。則不暇及焉。噫。吾耄矣。胡不囊括瓶守。而喋喋乃爾。噫。吾耄矣。斜陽剩月。能幾何時。此而不言。更待何日。茍有利於民物。他何恤為。因以付管城子。

  諺謨曲典序

  世諦之言。符於實相。芻蕘之言。擇於聖人。是故禹拜昌言。而舜察邇言。拜昌言易。察邇言為尤難。人忽之。舜察之。此其所以稱大知也。謀臣以牛後悟主。衲僧以飯袋得心。則不必聖經賢傳。錦字瑤編。取其足以利人而已。至於排場戲曲。古詩古樂府之餘音也。盛行於元。流通於今日。慧業文人。與庸夫孺子。所共傳唱而愉情者也。奈何淫蕩猥媟之語雜於其間。人祇以侑壺觴供笑謔。而不知反而後和。被圍而援琴。是日哭而不歌。歌固宣尼平日所不廢矣。乃摘其有裨風化者約為三科。一曰忠孝節義。二曰感慨悲歌。三曰警悟解脫。庶幾旁敲暗擊。亦娑婆世界以音聲為佛事。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之一端也。噫。抱七年之沉痾者。俟黃於牛喉。割膽於蚺腹。采雲母於廣連之陰谷。鑿空青於越嶲之銅阿。不勝其得之之難。而療病者顧昭昭乎目前。古所謂善為醫者遍地皆良藥也。寶訓日陳於鬧市。金誥時播於梨園。孰為諺乎。孰為曲乎。吾於是謨之典之。

  跋(散刻及遺稿俱增入)

  佛說無量壽經跋

  世傳大彌陀經龍舒王居士會四譯經文而成之者也。四譯者。初譯於漢迦婁支讖。曰無量平等清凈覺經。次譯於曹魏康僧愷。曰無量壽經。次譯於吳支謙曰阿彌陀經。次譯於宋法賢。曰無量壽莊嚴經。而菩提流志附譯於寶積。曰無量壽如來會。則居士所未及者。居士之會四譯也。言簡而義周。辭順而理顯。誠哉大有功於凈土矣。惜其中頗有未安。如四十八願。不得不一為整頓。蓋漢譯止開二十四願。四十八願肇始於魏譯。而法賢流志二師因之。吳譯從漢亦二十四。然四十八願今古流通。自應宗祖魏譯。奈何居士敘願。較之魏譯。或前著後。或後著前。次第紊亂。以參三譯。亦各不協。夫譯經必據梵本。居士憑何梵本而別為次第乎。於理雖似無妨。於譯法大為不順。用是重錄魏譯以付剞劂。庶俾後人知有古文在也。又魏譯三輩往生皆曰發菩提心。居士乃惟中輩有之。下曰不發。上竟無文。全缺差殊。未審何意。居士神超寶域。身入聖流。殆必成心已亡。虛懷不礙。區區效忠之懇。諒其鑒之矣。

  董玄宰書法華經跋

  董太史為其尊人手書妙法蓮華經七卷持示予。予憶勸善書雲。有人入冥。見冥府諸王及官吏等最重金剛般若妙法蓮華二經。夫如來一代時教。至般若乃蕩空群相。然後會歸於一乘法華之實相。故法華者聖道成終也。太史先是既書金剛般若。今復書此經。憑斯大功德力追厥先亡。豈惟不滯冥途。當必超登凈域矣。況乎運入神之筆精。顯甚深之佛智。而根本於終天罔極之孝思。是三絕也。今古秘寶。今古秘寶。

  繡法華經跋(包孝廉心弦請題)

  昔人謂準老金剛眼在無盡筆尖兒上。何期今日一乘實相正法眼藏乃在閨闈中針尖兒上。而居士以是黼黻先猷。孝亦大矣。夫草木畫像尚雲作佛根因。況錦繡成文豈非真法供養。居士其寶之。

  佛遺教經論疏節要跋

  佛雲吾言如蜜。中邊皆甜。又雲治世語言皆即實相。故三祖不難至道而嫌揀擇有以也。今時人喜玄。一大藏教。凡入理深談競互傳誦。至平易切近處或弁髦之。抑揀蜜於中邊。而實相顧不遍耶。嗟乎。最後叮嚀言猶在人耳也。鏤骨銘肌共報恩。於是乎刻遺教。

  唐譯地藏經跋(比丘性安請題)

  地藏經譯於唐實叉難陀。而時本譯人為法燈法炬。不著世代。不載裡族。於藏無所考。雖小異大同。理固無傷。而核實傳信必應有據。乃比丘性安者。承先志刻唐譯易之。其詳具如塚宰陸公序矣。或謂是經諄諄乎眾生因果地獄名相。無復玄論。不足新世耳目。惡用是訂正為。噫。佈帛菽粟。平時不如明珠。兇年則為至寶。救末法之兇年。是經其可少耶。若夫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探玄上士試終身味之。

  合刻行願品彌陀經跋

  二經合刻者何。良繇行願一品當全部華嚴大經。而中雲願命終時。於安樂國蓮華化生。面見彌陀。授記作佛。故特合為一帙。普願法界眾生信受奉行者。生唯心華藏之寶蓮池。見本性舍那之無量壽。修四字十玄之圓滿修多羅。證九品一乘之無上等正覺。

  較正金剛般若波羅密經跋

  金剛般若時本有三十二分。藏本原無。近刻者多去分。或曰三十二分沿習已久。而中峰為趙松雪略釋亦仍彼分。或曰天親無著二菩薩有十八住二十七疑。盍擇於斯二者而用之。愚意講解傢宜遵二菩薩所定。至於受持讀誦。既去分。不若並住與疑俱置不用。而單存本文之為得也。又諸本句字亦復互有參差。莫之畫一。學者病焉。蔣子茂浙茂瀗將重刻是經以報罔極之恩。屢叩予為一較正。因於末簡識之。

  梵網經跋(錢居士仰山請題)

  梵網全帙。古稱百有一十二卷。六十一品。今所存心地一品。而分上下。下乃詳陳戒相。先之十重。繼之四十八輕。號菩薩戒。蓋通緇素。均王臣。普六道聖凡眾生之所同稟也。茲開元葺古戒壇。煥然維新。將鏤是經置之壇前以永范來學。仰山居士錢廣詔等來征予言。予唯秘閣張君名鎡者曾疏諸經首。辭工而意甚切至。予何言哉。宜重勒彼文。而以予言識歲月於石末。

  龍舒凈土文題辭

  海虞天池居士嚴公。厥塚子樸。自幼諄謹天植。敦倫樂善。戒殺放生。修種種懿行。以二十五歲卒。卒之前一日。居士謂曰。爾於斯時。毋雜思。但一心念佛。樸應曰諾。又謂曰。爾憶三人生兜率事乎。若生安養。願報我。樸應曰諾。又謂曰。從今吾亦一心念佛。樸喜曰。審如是。兒無復慮矣。正容合掌而逝。簡其遺笥。得所刻龍舒凈土文板。乃取而印施以助往生。袾宏曰。樸之亡世有二疑。應壽不壽。一也。應報不報。二也。壽夭屬乎前緣。仁者壽。仁莫如回。而回且夭矣。又生矣。而不報何害。逐逐然必報。是鬼神活計耳。但信龍舒語。復奚疑焉。

  跋真實居士雲棲蘭若志

  大司成馮公為雲棲作志未結。長子權奇書其後雲。此先君手稿也。欲瞭未瞭。可言未言。幸與海內大德酌存之。愚以為未瞭未言固無害。例如華嚴僅八十卷。文未足而意已足矣。但所雲或疑師不紹西來之宗。而揚西歸之教。於此二句閣筆。引而不發。躍如也。今不必續貂。止請諸方此處下一轉語。

  書凈土會語後(蘇郡以答曹魯川二書合刻名凈土會語)

  魯川崇尚華嚴。是其盛心。本不欲辯。但以其尊華嚴而抑凈土。抑之又抑。痛抑之不少置。則不得不辯。夫舍那釋迦彌陀。同而異異而同者也。魯川已知同異不可偏執。而復定執為異。又鄙之薄之。以華嚴自負。不應如是。其可疑一也。普賢為華嚴長子。行願品有十大願王導歸極樂。而曰華嚴未嘗言及西方可乎。以華嚴自負。不應如是。其可疑二也。入華嚴法界不思議解脫。則婆須無厭悉皆參請。而乃不親萬德之彌陀。眾藝童音靡不演唱。而乃羞稱四字之嘉號。以華嚴自負。不應如是。其可疑三也。疑者何。疑魯川通華嚴而似乎未大通也。故不得不辯。況佛以大慈憫。念末世說此凈土法門。魯川盡力排之。誠恐華嚴不得入。凈土不得生。兩皆失之。誤人不小。亦不得不辯。

  凈土疑辯跋

  微休居士鳴道學於靖江。有武城弦歌之風。既致政。厲精華嚴。鏤梵本為方冊以便讀學。而復弘贊凈土。刻予所著疑辯廣為流通。夫尚志十玄之門。神棲九蓮之域。可謂深契普賢願王。妙入毗盧性海者矣。惜蚤逝。不令曹魯川見之。

  書放生卷後

  曩餘三十有五。為文謂生日不宜殺生。既而五十。為偈謂生日不宜慶生。今茲十易暑寒。一周甲子矣。諸君子知餘。又重愛餘。不陳儀。以放生慶生。或曰。不殺得矣。如不慶何。噫。如是慶生。慶萬物之生也。餘惟恐人之不慶生也。或曰。鳥未舒其翼。弋者候於林。魚未揚其鬣。漁者盈於濱。雖曰蘇之。其實枯之。惡在其能放也。噫。翔空入淵。遂厥生者不知其幾也。重罹乎鉤矢。百未之能一耳。方其獻俘於獵師。待烹於庖人。卜兆於饞夫之腹中。死門甘伏。倏焉解之。雖未保所終。而脫刀鋸。逃鼎鑊。譬之臨刑遇赦。其樂為何如也。且西湖歌舞。歲無休時。假令諸君子。春花秋月。朝宴而暮集。一舉箸則萬錢。一染指則千命。乃今易腥以素。轉殺為生。較其得失。奚翅霄壤。不謂之勝舉吾不信也。於是迭詠為放生卷。系之辭曰。

上帝好生。下民傷生。舍財求生。圖財捕生。繇二念生。故有眾生。生無所生。亦無能生。無生不生。是名放生。

  題殺生炯戒

  論禽

  雞之育其雛也。鷹隼下於空。則奮翼而號呼以護其子。今人愛子亦然。乃日俟其雛之肥以腯也而殺食之可乎。雞特力不能敵人。而恨可知矣。況復食雞之不足而食鵝鴨。食鵝鴨之不足而食及於飛空之雀鴿。人生食止一飽。何無厭一至於是。悲夫。

  論獸

  虎食群獸。人共惡而捕之戮之。然虎有經旬月而不得一獸之食者。人烹宰無虛日。牛羊犬豕麂鹿獐兔之類不知其幾也。人之當捕而戮也甚於虎矣。悲夫。

  論鱗介

  人自謂應食肉。不知彼此相食者皆強陵弱也。故虎強於人則食人。然虎有時為人所食。猶迭相勝負也。誰有能食龍者。弱之肉。強之食。寧不信然。是故龍不可陵矣。魚可陵也而食之。鰍也鱔也鰻也螺蛤蝦蟹龜鱉也可陵也而食之。蓋與螳螂食蟬雀食螳螂等耳。人也而甘心乎螳螂。悲夫。

  論蟲

  蜂蟻之勿殺易矣。蠶則為用甚大。自古及今莫之能廢也。如之何。噫。夏之衣可葛也。冬之衣可花也。冕可麻。袍可佈也。蠶奈何其不可廢也。羅綺嚴身。蓋祇取其華飾耳。不羅綺固無害。而乃納百千萬億生靈於鑊湯之中。抽其腸肚。以為吾嚴身之具。忍乎哉。或又曰。蜂蟻之勿殺宜矣。蚊虱咂我如之何。噫。蚊可帳而避也。虱可放也。奈何蚊虱之必不可貸也。悲夫。

  刑戒跋

  有大長者呂叔簡氏。作筮仕要訣。鄒南皋先生刻石以廣其傳。中刑戒八章。尤為洞晰隱微。諄切懇苦。予三復之。合掌起敬。三贊三嘆而不能已。蓋予固有是心。而言非其分。茲何幸得聞仁人君子千古曾無道及之至訓乎。豈獨筮仕。初官而歷久任。一命而至三公。不可一日而不兢兢於懷也。何也。筮仕之始。刑人未慣也。乍而臨之。必有驚傷慘戚之情焉。今日習之。明日習之。撻人如擊土石矣。又習之。殺人如刈草菅矣。嗟乎。一芒觸而膚粟。片發拔而色變。己之身。人之身。疾痛痾癢寧有二乎。而昧昧殘毒何一至於是。人有恒談。刑官無後。誠守是戒。我知其必後而繁且長也。昔有子為刑官。母記之曰。天道昭昭。人不可妄殺。吾不意老見壯子被刑戮也。已而果然。則不守是戒者之明驗也。例而推之。治國治傢待人待物皆然也。佛菩薩之慈悲不過是也。遂忘其非分而重梓焉。

  題階梯聲光譽師

  創業難。善繼為尤難。善繼難。繼而傳之永遠勿失也為尤難。階梯建始於古潭老師。恢而弘之者聲光譽禪師也。予昔邂逅於京邸。已而年彌久。交彌親。臘彌長。德彌進。既增輝於前。而復思貽謀於後。於是匯輯其山顛末委細而類之為冊以授諸徒。後之人尚念其苦心。慎守世業。而精修道業。異日徜徉於七寶階道。進步於千仞梯頭。俾潭源流衍而不窮。光明照燭而無盡也。懋之哉。

  跋長慶集警悟選

  香山居士長慶集。今所傳凡七十一卷。中為詩三十有八。大都雅澹平易。不刻意而意已獨至。乃予更摘取其明瞭解脫。足於人世間警策懦頑悟覺迷醉者別為一小帙。名警悟選。若琵琶長恨等。雖感慨諷諭無忝風雅。而以模情寫思備極妍巧。恐失其旨者則翻滋欲本。姑置弗錄。唯此百篇。試展卷而誦之詠之。長歌而細味之。未必非大睡夢床前兩部鼓吹。入乎耳。動乎心。恍然而寤。瞭然拭目乎明空皎日之下也。不亦快乎。居士之自道也曰達哉達哉白樂天。是謂真語實語。

  重刻西崖先生擬古樂府跋

  予少時讀書月塘庵。友人周春江者。示予以西崖先生擬古樂府。僅半帙。且詠且嘆。作而曰。此古今絕唱也。予後偶獲全書。寶而藏之有年矣。恐遂淪沒。乃重錄而壽之梓。夫詩亡也而有樂府。樂府之漸變也而有歌曲。歌曲無論。即魏漢隋唐以來所稱樂府。乃至周柳秦蘇諸名傢詞調。雖各窮藻麗擅工巧。偉哉鳴當時而聲後世。然大都摹情寫思。緣物綴景。可以裨世道淑人心者千一而已。此諸篇什。一一從先生大學問中發而為大議論。豈惟雄盻百代。蓋直追風雅以前。天壤間殆不可多見者。顧自雲擬古樂府。古樂府安足擬先生歟。或曰子禪人也。是編非經律論。非尊宿註疏語錄文字。是世諦中言也。奚以刻為。噫。子獨不觀雪竇老人頌古乎。識者品題謂頌古之聖。今先生特未知究心禪道與否。假使參禪有悟。時而出之一拈一評一偈一句。其見力。筆力。斷案力。擒縱殺活神奇變幻不思議力。當必與雪老馳騁上下。可無傳乎哉。乃重錄而壽之梓。

  栗齋先生遺稿跋

  張太史陽和公著栗齋先生傳。中所紀錄。率多稱先生孝友廉節。以古聖賢道學為己任。而文字其緒餘也。然中所論議歌詠。又率多理性之談。曾不馳妍競華。亦不徒放情於山水竹木而已。如太極春秋河圖等篇。歷孔子而下顏曾思孟至濂溪二程橫渠晦庵諸名儒。各有贊頌。闡發幽秘。間附一二題贈遊覽。亦罔弗會歸身心。終不為閑漫語。噫。古謂醇明篤實之君子者非耶。僧智瑞者。持先生傳並雜著詩辭若幹首詣予請梓。予取其半梓之。名曰栗齋先生遺稿。智瑞於先生世孫。於予則法孫也。亦復賦性醇篤。有先生之風。乃能捐衣缽。充剞劂之費。以光揚其上世之美。而太史與予分深。又不妄語人也。因識之。末簡。

  讀周高士行實

  予往年過平湖。憩圓珠圩塔寺。時高士館於五臺陸公。聞予至甚喜。具威儀。趨舟致敬來訪。後予適越。與一時道學諸君子劇談止觀玄義。復邂逅。宿能仁堂中。先後語意頗符合。相信彌固。乃予禮清涼。歷燕京。尋匡廬之舊社。自白下南還。而高士墓柏拱矣。高士以仲尼顏子之心地。雅志內典。而名且未成。壽不滿半百。兼以無後。世眼觀之。可謂佛法無靈驗矣。夫學佛者果志於名壽子孫也。謂之無靈驗亦宜。而高士固己等成敗。齊彭殤。均續斷。則漫爾一期之報真浮漚起滅於滄海耳。夫焉足重輕。噫。我觀高士。豈不尊榮壽考。而蕃胤百世乎哉。夢幻界中未必無悟之者。

  為六夢居士書扇

  蓮之為華也。得水而生。得火而萎。今華從火生。誰復能萎之者。夫蓮以水為命。而曰火生。厥旨安在。豈不以大紅聚爐即清涼沼。蓋法爾如是。非神通使然。惟宜過量人。領此希有事。雖然。悟火之有蓮。而幻抽幻添。調護之功不廢。則此火號作陽和。恃蓮之出火。而任燔任熄。上慢之心一生。則此火名為毒焰。是知火稱發育。而亦解焦枯。與水本滋成。而兼能汜沒。二弊等耳。可弗慎歟。居士以至誠心。索增長火蓮之策於山野。山野不孤來問。寐語喋喋。若夫水火不相關一句。居士必已自道。

  記(散刻及遺稿俱增入)

  復古雲棲寺記

  予始入梵山之雲棲也。父老謂予。茲寺為洪水漂蕩。計今將百年。彼時無力營葺。墟其地。廬於半道。曰棲真別院。予猶及見一僧居之。而棲真系在冊籍。雲棲則山氓野樵所常稱也。予仍其便。以雲棲名庵。蓋三十餘稔矣。逮閱咸淳臨安舊志。則雲棲者。宋藝祖乾德五年吳越國王錢氏所建。至英宗治平二年乃易之以棲真。詳見錢塘寺觀類中第十五葉。予仍雲棲。暗與古合。事固有適然者。曩嘉隆之季。萬歷之初。修郡志者。據近而不稽遠。今復焉。無亦宿緣使之然歟。予既有感於無心合古。又重有感於古今沿革靡常寥寥乎。靈蹤勝跡久淪而未彰者何限也。吾郡古曰杭州。已而曰臨安。後復為杭。曰古杭。今寺亦爾。因額以古雲棲寺。而識其歲月雲。

  重修雲棲禪院記

  杭府治南連大江。西引明聖二湖。萬山繞湖而絡繹江滸。溯江西上行二十餘裡。山名五雲。先是山之巔有五色瑞雲盤旋其上。因以名山。已而五雲飛集山西塢中。經久不散。時人異之。號為雲棲塢。宋乾德五年。有僧結庵以居。塢多虎。僧至。虎輒馴伏。世稱伏虎禪師者是也。吳越王錢氏為之建寺。而雲棲於是創始矣。禪師一號大扇和尚。諱志逢。初築室五雲之頂。天禧中。降敕賜真濟院。遂並辟雲棲天池二院而成三剎。後治平二年改號棲真。今日雲棲者。復古也。雲棲居五雲之西。徑曲林幽。四山圍合。蒼翠樅然。東岡而上有壁觀峰。峰下出泉。名青龍泉。迤邐下中峰之傍復出一泉。名聖義泉。又下而西岡之麓復出一泉。名金液泉。筧引涓涓。潔洌甘芳。汲灌不竭。獨以荒僻寥落。人跡罕至。非忘形死心者莫能居焉。紹興初。有餘知閣者。扈蹕南渡。隱於寺側。後舍宅歸寺。聖朝弘治七年。霖雨發洪。廬宇經像隨水漂蕩。僧稍稍散去。頹耋者僦居民莊。而故院遂蓁莽。父老過之。傷感垂涕。衛將軍玉溪楊公。暨子念堂君。雅向三寶。時募僧重修。而頻苦虎患。居無何即引去。隆慶五年。袾宏行腳南還。愛其岑寂。孤形隻缽趺坐圮壁間。太學生陳如玉李繡等為之構靜室三楹。而宏晝與野鹿主賓。夜與鳴泉唱和。悠然若將終身。村之民怪其能久居也。環村四十裡。歲傷於虎者不下二十人。而雞犬不與焉。宏乃發悲懇。諷經千卷。設瑜伽施食津濟之。自是虎不傷人。適歲亢旱。禱於山。偶時雨澍。村之民又大悅。而慶其得安居也。相與累累然肩材木而至曰。茲吾祖所植也。荷鋤钁。發其塵坌之礎磉而指之曰。茲雲棲寺之故物也。禪師福吾村。吾願鼎新寺之遺址。以永吾一境之香火。繇是不日而成蘭若。外無崇門。中無大殿。惟禪堂處僧法堂以奉經律而已。宏自惟迂疏陋劣。寸長無稱。抱病入山。分與草木同腐。頃值幻緣。興此廢墜。惡容坐食。不思所以上報佛恩而下酬檀信乎。顧生平尚真實而賤浮誇。甘窮約而羞名利。因共一二同志相砥礪力行古道。盟而後進。犯而必退。大都主之以凈土。而冬專坐禪。餘兼講誦。日有程。月有稽。歲有表。凜凜乎使無賴者不得參乎其間。雖於法門無大裨益。庶幾救末學之弊以俟後之知識雲爾。宏。沈氏子。字佛慧。號蓮池。仁和人。是為記。

  重修上方寺鑿放生池記

  武林自宋蹕南駐。環湖山禪講律寺粲然棋佈星列。而郭以內稱焉。迨今多半淪沒。至不可考。諸傳志有上方寺者。背倚城垣。左右掖湧金錢塘二門。前通西井官道。蓋肇建後梁貞明七年。而國朝景泰四年。僧以難事作。散去。寺隨廢。漸蠶食為民居。僅存者什一。優婆塞沈善能者廬其中。嘉靖二十三年。尚寶卿六橋徐公得請於官。佃為圃。公無子。以畀女。遺命還寺。女孝且賢。持契歸王氏。遵父囑。以畀雲棲。遂復為僧地如初。無何。王謝世。居士化卿宋君聞其義而高之。化卿以世祿之裔。砥德礪行。樂善不厭。乃輸金贈二子。更與之契。予亦罄衣資。偕善信。旁贖其故址若幹。向明正位。別為回廊。旋所向。面城而門。取幽寂也。期世世承事三寶。因諗於眾曰。唯上方彈丸重興。伶仃衰微。何修何營而俾久遠。或議辟草萊。輪奐其殿堂。群之以僧。僧多則常住。予以為不然。時丁末法。塔寺靡堅。試屈指而計。凡三門乎闤闠者。揵椎之庭。不為樽罍之所能幾。僧雖多而行寡。奚以多為。顧茲地鄰城。城鄰湖。湖外高而城內卑。隨鋤成流。亢陽所不能涸。因而池之良便。以池放生。以隙地之敝室。稍葺其莛楹。守以二三誠信衲子。蚤莫禪誦。庶幾上祝皇圖。下濟含識。得之一舉矣。或謂物如塵如沙。池一勺耳。容有限奈何。而庸知夫鑿斯池也。為之兆也。弄引也。引而伸之。而又伸之。汪然遍域中矣。昔子產之畜魚。一勺也。使鄭之人若大夫若士若民皆然。鄭之與國若燕趙齊楚輩皆然。則池無量。所畜無量。不然。西湖古放生池也。謂普容天壤間物。寧有是乎哉。化卿曰唯唯。與其仲直卿。諸賢士夫。諸比丘凈人。有呈財者。裹糧者。疏其學而鍬者。畚者。梩者。枯橫泉之撓而戽者。槔者。埭者。固堤防之浸淫崩頹而埤者。堹者。 者。 者。捍貍與獺而 者。閑其外侮而版築者。憂其暑寒而上為之 。下為之 者。皇皇乎晝胼宵胝。勞不知息。兼工再閱月而池成。於時在筌而釋。當釜而逸。洋焉悠焉。出而遊焉。一勺之內足其從容也。予喜且懼。稽首而告於十方如來。主池神。主伽藍神。願以佛力。法力。賢聖力。諸神誓願力。慈護而威臨之。從於今日。盡未來際。常為鱗介諸水族等棲止安宅。又稽首而告於見住僧。後後住僧。願以戒力。悲智力。念流水之苦躬而澤焦 。天臺之抗章而斷簄梁。智覺之負辜成仁。蹈白刃而不悔。尚永持無斁以風四方。敢有叛先盟。師陶朱。媒利於網罟。或倍眾而售之乎白衣。是名違佛律。犯波羅夷。諸所稱釋子者。鳴以羯磨。遄擯絕之。勿共住。即朋比而阿。神必陰縶其魂。顯僇其形。無能逃者。脫免焉。其報盡也。墮泥犁中。嬰萬苦無竟。所以者何。好生惡死。天道也。人情也。前人捐。難舍之貲。役所愛之身。創五濁世不恒見之勝舉。以生必死之命置之安全。後人忍不一深思之。而惟便其私圖。於天道逆。於人情不祥。從逆兇。不祥者災逮。鼓桴形影。感應自然。非危言怖之也。化卿及諸大眾踴躍歡喜。嘆未曾有。作而曰。善哉。是緇與素之龜鏡也。不可使無聞於末法也。而碑上方。 頌曰。

始舉為興滅。而兼得放生。豈唯滅不滅。生亦無生相。生滅俱滅已。寂滅何有方。以明超於方。無方中說上。無方說西方。其意亦如是。作寺作池人。願共瞭斯旨。

  萬歷二十八年普門示現日記。

  北門長壽庵放生池記

  西湖古放生池也。法久而敝。實亡名存。敝之久而安焉。恒產乎水族。並迷其名若罔聞者。歲在乙未。予演圓覺於佛國山之南屏。南屏故有池當其三門。一時主會諸名公捐貲贖而出之。植蓮其中。斷魚業。人繇是知放生池為武林舊事。既而予復鑿池上方。既而北門有園。園有池。復贖之。園距上方南北相望者半拘盧舍。而城之內有二放生池矣。頃予碑上方。謂以是為之兆。兆且引而蔓延之。顧予德微年衰。不足以風。未知繼此而興起者更幾池也。上方苦隘。僅為池。餘少叢竹。羽蟲之獲逭其生者聊以依止。茲頗閑矌。池聯比。擴之。則濊然成浸。水涵而土出。壘之。則 然成山。循而界之。則幽然成徑。相其宜而樹之竹木。則鬱然蔭而成林。將使嚶嚶洋洋。樂而相忘。雖無繇擬飛泳亭之萬一。而猶冀想像其遺蹤。則上方所不逮也。園以東為興福禪院。旋而南為養濟院。又旋而西為得一道院。養濟昔號悲田。聖主賢臣哀煢民之顛連而無告者設也。今之困矰餌。伏質於刀砧。必不可逃而待烹。其無告尤甚。貿而畜之池。縱之林。俾終保殘壽。悲孰加焉。佛示三福雲。慈心不殺。而五福於箕疇。亦壽為其最。瀕殺而重壽之。福孰加焉。天地之大德曰生。舜之德曰好生。德一而已。上清下寧。侯王所以配兩問之久長。貞萬物之壽命者恒於斯。得孰加焉。儒道釋三聖人之偉跡。鼎峙夫三方。若環拱然。而園介乎其中。是曲阜之仁裡。摩竭之慈室。西華長生葆真之靈宅。天合而冥鄰也。豈偶然之故歟。夫救生之滅也而有生。求其生而未嘗生也而無生。無生然後無不生。則生滅一。生滅一。則福興於無相。悲濟於無緣。福不可得。悲不可得。一亦不可得。唯法性常住。不斷不續。同於虛空。彼梵網以放生為常住法。常住者。金剛身無量壽也。乃庵其園曰長壽。而園有荒廬數楹。飭治之。為供接引導師。及當來慈氏尊像。蓋津梁所放一切含靈先生安養息輪回苦。後於龍華而得授記也。廬止是。無增多。以凈戒僧守之。守之之方。具如上方記中語。時裡之父老聞予言。前執予手歔然太息曰。園之源吾弗知之矣。吾猶及見二禪人居焉。向稔其古為伽藍。而業已蔬圃。莫返厥初。吾何圖重睹今日也。是役也。始其事者。予與化卿宋君。而諸上善人樂助而成斯美利者。得例書碑左雲。萬歷二十八年歲次庚子佛誕日記。

  嘉善沉定凡放生池記

  予既鑿放生二池於郡城矣。未有繼者。而鹽官秀水湖松蘇常諸上善人從而應和者頗眾。今嘉善沈君豫昌來告予曰。唯昌傢積善。奉三寶。自宋歷元。有百五府君者。好施。旦至通衢。寒者衣之。饑者食之。率以為常。不倦。次有南宗者。舍俗出傢。結廬麟湖。感陸地生蓮。遂以凈蓮名庵。庵至今存。即百五府君行施處也。先妣陸孺人。修凈土行。亦好施。昌纘祖德。奉母儀。為善唯力。壬寅長至日。請楞嚴諸經。滿載以還。過蘆洲。且行且誦。洲四面水。簄罟之所交會。是時群漁掉簾合圍。冀截流罄取。中夜守簾者見紅光自圍中起。及晨舉網。遂隻鱗不獲。蓋魚聞經聲化去。愚兄弟睹此神異。繇是環洲為放生池。築庵其中。主之以行僧。董太史顏其額曰水月禪居雲。予聞此語。念同志之友未得於近而先得於遠。遠之又遠。功德無量矣。為之記。

  香光室奉安彌陀聖像記

  雲棲供彌陀接引眾生立像一軀。本如居士見其端正嚴好。囑予命工肖而刻之。甫成。其仲君自桐城來迎。予以金漆未固。舁而舟。慮或有損。於是易本像以行。而新像留山中。仲君扶像至北關。將買舟。而舟人夜夢金色丈夫求載。覺而需其至。意必大貴人也。凡問者皆弗允。乃仲君問亦弗允。既而知其有聖像也。又審而知其為像之佇立者也。則大喜。謂符所夢。至京口。將易舟入江。彼舟人復夢如前。無何。像抵傢。奉安於香光室。正慮無賢僧守。而僧大海者適至。海固嚴凈毗尼。足不逾閫。居七年。預知去時。邀居士言別。以七月朔日坐逝。遠近從而感化者甚眾。海亡。又慮無繼之者。得慧光焉。光之賢。海之侶也。夫夢於舟人奇矣。聯而入夢。不益奇乎。始得大海難矣。繼之以慧光。不益難乎。兼而有之。得未曾有。所以感之者。彌陀之威神。而所以感彌陀之威神者。居士之精誠也。楞嚴雲。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又言如染香人。身有香氣。此則名曰香光莊嚴。今可謂見佛不待當來。而香光已成莊嚴矣。因捃摭其先後而為之記。

  背盟惡報記

  瑜伽之教。自金剛智不空而下無傳焉。茲流通末世止施食一法。而習久弊生。浸失古意。予為較而正之。比丘某來從予學。予曰。子學是。應三自誓。不改師承。不受嚫。不退大恭敬心。所以者何。三業相應故名瑜伽。今閑文雜沓。宛類歌謠。唇舌翻騰。幾同戲劇。杜作三十五印。考之出自何經。蓋惟務悅人。不知其叛道矣。真言密意。字種玄機。作觀運心。瞭不加察。烏在其相應也。慎之哉。某唯唯。起向三寶立誓。無何。悉反之。遊口召請。不避昏夜。行坐結印。雜以笑談。一夕忽昏不知人。日益熾。遂不能言。鳴叫如鳥鵲。自嚙手指碎啖之。逢食奔往奪取連咽如餓鬼。傍觀者為泣下。而某自若也。浹月而逝。某背厥初心。三誓三犯。今日之報豈徒然哉。因筆以警來者。

  先考妣遺行記(有序)

  不孝年二十七。先府君見背。既而男祖植殤。既而婦張氏卒。續娶湯氏。既而先妣周孺人亦見背。不孝乃出傢。時年三十有二。今七十三。計之。則出傢四十年有奇矣。弟二人俱亡。問諸侄以先府君事。曰不知。問志銘在乎。曰未見。蓋先府君得子秋暮。不孝出傢。二弟復早世故也。不孝自惟身雖出傢。而二尊人懿德芳范胡可不使子孫知之。因記如左。

  記曰。先府君姓沈氏。諱德鑒。字用昭。別號明齋。世為仁和人。貫籍慶春門外之新塘。永樂間徙入城。宅於平安一圖忠清裡。高祖某。妣徐氏。曾祖某。妣王氏。祖林。妣周氏。考智。以耆德授冠帶。是為松軒翁。妣金氏。松軒翁二子。長曰月巖公。次為先府君。女一。適鬱友梅公。不孝生晚。松軒翁不及面。惟見金孺人。然聞於先府君。而知松軒翁殆無懷葛天之民焉。有盜者白日入室。脫衣將裹所得。松軒翁適出。盜棄衣而逃。松軒翁追呼還其衣曰。吾不忍子無得而反失也。人笑以為癡。其淳龐類如此。松軒翁卒。先府君與月巖公商京師。未幾傢被回祿。時延燒鹽菜二橋。上下計千有餘傢。沈氏屋宇資具悉煨燼無孑遺。惟基地僅存。先府君傾貲營構一新。重垣石門。堅固周密。蓋懲於火也。工畢。虛正樓以奉金孺人月巖公及三洲公兄弟姊妹。而自處於偏房。不孝兄弟三人始生。先府君天性孝友。不惟事父母竭力。而事兄如父。事嫂如母。視猶子厚於親子。與月巖公同居。白首無間言。朝暮曲盡甘旨。三洲公得安心學業。成進士。舉傢屬官北部。先府君米鹽酒脯等以時運入惟謹。後不孝兄弟漸長。居隘。不能容。乃出而買宅於菜市橋西。去祖居數百步。不孝時年十有七也。先府君雖不仕。而博聞強記。善真草書。旁涉陰陽醫卜諸裨官方技。靡不通曉。居常以諺語中格言訓不孝於兒童。如戒自足。曰。學到老不會到老。崇寬大。曰。忍難忍事。恕不明人。教斂戢。曰。帶一官字者慎勿為。謂領官錢。織官段。作官保。乃至入官府為吏書。交結官人。囑托公事之類是也。不孝信受奉行至於今日。知其所不足。力行慈忍。不敢親近王臣。雖佛制。亦庭訓也。其居傢。自少至老。惟恭惟巽。曾不與人爭一言。興一訟。傢僮為兇悍所毆。垂斃。或勸舁至彼。責以保辜。拒不允。曰。一動不如一靜。即死亦命也。伯母王氏。嫂焦氏。咸孀居。王無子。焦有子窘甚。皆迎歸。生養死葬如禮。三洲公有弟和叔。與不孝情義篤至。月巖公隨任。和叔孤然舊宅中。得瘵疾。先府君日夕奔馳。百計治療。竟不起。哀悼無已焉。平生教不孝習學甚殷。而進取成敗一任其自致。不行賄。不寄托貴族。不投禮有司之門墻。不孝猶憶年十六時。發憤讀書於黃泥阪之田舍。先府君覺其勤苦。以書來雲。功名富貴亦有天命。不可太執。不孝捧讀流涕。報書曰。兒負重行遠誠萬不及人。至於殫精文事殊不困。幸大人無慮。嗚呼。言猶在吾耳也。三洲公既貴。白先府君。欲援恩例授官如松軒翁。則堅辭曰。吾齒德不逾鄉人也。故佈衣終其身焉。先妣周孺人。與先府君生同年同月。先府君為七月十四。先妣十七。其卒也。先府君享年七十一。為嘉靖辛酉。先妣七十五。相隔凡四載。而同為六月二十一日。亦奇矣。先妣性柔婉質實。佐先府君隨順不二。事倪恭人如事姑。倪性剛直。或不懌。發之言面。先妣怡然承之。以是妯娌成至愛。及沒齒如同胞。倪恭人有幼男女。不能兼育。三洲公育於先妣枕席。三洲公弱冠。而不孝方幼。梳櫛等皆倪恭人撫之。蓋交相育雲。所奉孀伯妣王氏。晝不飲。惟入寢擁衾坐床上。先妣進酒一巨觴。飲竟。乃陶然而臥。率以為常。或傢冗稍遲遲。則微聲呼二娘子。先妣疾趨進觴。乃喜動顏色曰。吾何能報二娘子也。如是三十六年如一夕。他可知矣。平生衣敝食殘。好衣歲久敗於篋中。好食奉翁姑。下及諸子。已未嘗啖也。婢仆或為煎煮浣濯。左右服役。稱謝不絕口。不孝侍慈幃。自知人事以至屬纊逮二十年。曾不聞叱詈下人之聲。年七十二得疾。不孝勸念佛。初諉不能。後入佛室。大喜贊嘆。繇是高聲念佛不輟。疾久。昏昏如迷。然無諸痛苦。日起坐。食飲不廢。忽晨餐。放匕箸。垂臂不語。急扶掖歸榻。藥入口不受。吉祥而逝。乃啟先府君壙。合葬仙芝嶺松軒翁之傍。先府君初多男不育。僅存不孝兄弟三人。長不孝。仲曰淞。季曰瀾。二俱庶母孫出。女二。長適許孟禎。周出。次適孫文學培。孫出。不孝娶張。繼湯。淞娶耿。繼張。瀾娶楊。繼鐘。不孝子一。即祖植。張出。淞孝友天植。子亦殤。無後。瀾舉己卯鄉薦。未官而卒。子五。曰祖模。曰世楷。曰文彬。曰良棟。曰良樞。孫男四。曰大綬。大綺。彬出。曰貴。棟出。曰煥。文樞出。不孝婦湯氏。十九守志。今六十。亦落發為尼僧。無出。蓋曾孫男現前四人而已。易曰。積善餘慶。理或繩繩未量也。不孝出傢久。衰耄寢疾。伏枕命筆於侍人。往事多忘。此其大略雲爾。時萬歷三十五年歲次丁未孟冬十五日。袾宏曰。予生晚。曾祖而上無考矣。祖父則稔知之。使子孫世守焉。貧可也。賤可也。貴無忝於善人後也。使鄉之人願相若焉。無保伍可也。無官府律令可也。以比屋皆善人也。予稟戒不妄語。又平生恥諛墓者。況敢誣其尊人乎。諸所紀述。真實不虛。後人其勉之。

  附

  自傷不孝文

  禪宴之暇。偶閱魯論。至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不覺大愧且駭。汗浹背。追念二嚴君六十時。不肖茫然無喜懼心。俄而七十。有喜心。無懼心。遂三晝夜不寐。自惟平生非不孝人。夫子此言。又非甚高難行之語。奚為乃爾。反覆思之而得其說。蓋二嚴君齊年四十有五而生不肖。先所舉子皆不育。備極鐘愛無論已。五六歲前。日事梨栗。不知所謂孝也。七歲入小學。日事數行墨。聯對學書。不知所謂孝也。九歲漸通經義。知孝而不知所以行。十七為諸生。日事進取。孝悌忠信朝夕講究。為文辭靡不辨晢。知所以行孝。而不能行。二十七先父見背。然不孝兒童時自要。年立不舉於鄉。年不惑不第於春官。則山林而已。於是仕心頓輕。力行孝道。讀書於寢幃之傍。把筆膝下。以三年為期。得則祿養。不得則理前願。三十竟不成名。明年丁母憂。因決志剃染。乃知二十年勞心焦思。惟以紆青紫榮貴其親之謂孝。真孝則不知不行。行且弗力。甫力行之而無及矣。人生世間大約類此。其有登科入仕者。又日事官職。逮解綬歸田。而風木之恨亦略與不肖等。豈不大可哀哉。顧不肖何敢以一己例天下之仁人孝子。姑為此自責。使覽者惕然動於中及時行孝。毋貽後悔。不肖真誠懇苦之心。惟天地神明鑒之。惟夫子在天之靈鑒之。

  張內人志銘

  碩人姓張氏。仁和人。曾祖信。祖鎮。父峰泉公文贊。母凌氏。張為邑故傢。世有淳行。峰泉公尤簡直樸茂。以古德重鄉閭間。碩人其第三女也。自幼穎異。不漫意嬉笑。年十四。罹母孺人之憂。晝夜哭。備極酸楚。聞者為傷之。已而代總傢政。練事體如成人。內外斬斬。峰泉公以是特鐘愛之。曰。是女德性才識俱不尋常。吾必以配奇俊。十九歸蓮池居士。五年生子祖植。殤亡。又五年以疾卒。事居士凡十年。居士追惟十年間事恍焉一夢。顧夢中種種大得力於碩人。今雖鐘鳴漏盡。而夢境具存。烏得無述乎。思居士少褊介。頗恣無明。碩人善為周旋。大能當居士意。亦復觀居士顏色時進錐劄。有韋弦之功。居士素懶。擯世事。不以過眼。碩人乃身任勞瘁。無細大。百不以擾居士。居士遂以四大輕安。門生故舊。宴坐清談。參請熏修。隨心自在。不識有人間內顧之慮。居士平居禮佛。碩人躬制幢幡。舍奩資為供養具。不吝。居士平居齋食。碩人每膳必留心蔬品。口不及自奉。居士平居愛購內典。有持至者。不俟居士知。買而進曰。知君所重者此也。嗚呼。是居士不可無碩人也。至於用值空匱。則脫簪珥解衣。無幾微見言面。而出納盈縮勢得自繇。未嘗畔居士私毫發於母黨。尤為人所難者。所憾則居士欲忘情順逆。照瞭諸幻。行忍辱行。而碩人妍媸白黑。據理折衷。不能無不平之氣。居士欲勤行慈忍。刊落繩矩。而碩人傢法嚴明。罕有所假借。以故寬急相形。人多慍之者。居士每不滿焉。今乃知其為居士任怨也。怨歸已。恩歸居士。碩人雖道眼未明。可謂傢之賢妻也。已。始居士皈命覺王。碩人尚在疑信。久之發願施經。又發願禮大悲。又發願習大悲普門品。又發願忍辱行慈誓與居士等。不期抱願未竟。據爾長往。悲夫。方病革。一一囑後事。其大要憐居士孤危特甚。居士喟然曰。子且大錯大錯。碩人悟。因泣數行下。自此遂不復言。卒前一日。無他語。惟托侍疾者誦大悲聖號。時既困極。奄奄垂絕。忽起腕合掌。口誦大悲。戰掉殆不自勝。努力面西。一稱名。一作禮。居士曰。可以已乎。曰。我願此。不為疲也。禮誦不息。頃之憒亂無所知。逮夜。禮誦如前時。復曰。吾齋矣。慎毋以腥及我。天明遂奄然而逝。一時見者驚訝悲嘆。有從此念西方不輟口者。有從此永斷血味者。噫。碩人信心未幾。能具如是操略。固知十念成功的非虛語。惜其天年蚤終。不克瞭明大事。居士誠恨之痛之。然使所願不忘。般若種子當有日發生在。況沒其身而能俾人興起。沒吾寧矣。壽與夭一期之業報耳。又何論後嗣之有無哉。碩人生之日為嘉靖丙申四月二十四日。少居士一歲有奇。卒之日為嘉靖癸亥四月六日。凡享年二十有八。今將以(某)年(某)月日葬於(某)山之原。因泣而為之銘。銘曰。

 吾佛世尊  指歸凈土  金口叮嚀  其實非誤

 猗歟大悲  開攝引路  慈誓弘深  一切普度

 哀哉碩人  塵緣絆絡  瞥爾回光  亦得不錯

 婦人之身  大人之作  膽喪魂驚  末後一著

 惟此願王  勿相舍離  百劫千生  盡未來際

 寂寂青山  枯骨斯瘞  鶻臭佈衫  不勞掛系

  疏(俱遺稿。今增入)

  水陸疏

  疏為修設水陸勝會以普濟眾生事。宏念宿承佛力。微種善根。界處人倫。生逢禮國。幸中年而出俗。聞正法以披緇。悲喜何勝。慶憂交集。而以福輕業重。智淺惑深。痛有漏之難除。嘆無明之莫斷。四恩罔報。三有奚資。羞稱二字三衣。慚負十方諸佛。又復饑荒接歲。疾疫連城。斜日荒郊。漠漠而屍橫百裡。陰雲古道。嗚嗚而鬼哭三更。拯救未能。傷嗟曷已。既護四生。而彌增懇志。因憐自己。而復憫他人。發廣大無邊之心。起冥陽兼利之願。肇始於九月二旬之旦。適當甲子元辰。告成於孟冬十五之宵。正值下元解厄。況茲清眾。悉展精誠。兼此信檀。樂為輔助。鎔融九會。誦六十萬字之雄文。授受千華。諷五十八篇之大戒。十六妙觀。秘旨重披。四八願王。金章再炳。頓空萬法。闡金剛般若之威神。惟有一乘。演妙法蓮華之功德。洎乎滿散。爰起懺摩。罄七朝之力。五體翹勤。周十卷之文。諸愆殄滅。復次一期之內。午夜之中。按瑜伽焰口之經。施摩竭甘露之斛。伏願自親而疏。以至疏之又疏。若恩若冤。咸皆解脫。從今而古。以至古之又古。無久無近。靡不超升。方沉惡道者即越苦輪。已生善趣者益資德本。微該蜎蠕。大及諸天。凡盡豚魚。聖通四果。人人成等正覺。各各悟大菩提。又願堯年永壽。舜日長明。陰陽調而風雨時。百谷有豐登之慶。寒暑均而運氣協。萬民無夭折之虞。又願國產忠臣。傢生孝子。奸欺息於閭裡。仁義溢於寰區。戶持五戒而人道昌。門修十善而天眾盛。又願惡心之輩。改惡而興善心。邪見之徒。返邪而歸正見。習癡禪者。回癡而入那伽之大定。著狂慧者。歇狂而發實相之真明。謗大乘者。恥小而趣大乘。忽凈土者。覺苦而修凈土。宏也自揣凡庸。何敢薄德而求福。不忘精進。惟祈入道以無魔。修行匪滯於半途。參學終成於大悟。現生念佛。而至死不亂一心。臨終見佛。而往生高登九品。然後十身圓顯。度化遍乎群生。沙界齊周。津梁徹於三世。虛空有盡。我願無窮。情與無情。同圓種智。

  立誓疏

  切念世道純真。古皇垂衣裳而致治。民風雜偽。後王假盟誓以成功。況今佛法衰微。叢林秋晚。執僧事者但圖安逸。無復精勤。誤眾修行。孤佛恩德。若非質之神聖。莫繇策其身心。茲某等。承領本寺之職。謹以誓言自要。一誓願發真實好心。專為叢林大眾修行。不為己身貪圖利養。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一誓願發至公無私心。不私喜私怒。不私厚私薄。不怕人怪。惟怕天怪。不求合於人心。惟求合於天心。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一誓願發勤勞精進心。凡修行有利益事今廢沒者。必舉行之。凡修行不利益事今習成者。必革去之。十種條約。恪定遵守。不作虛文。虛應故事。茍且過日。以至敗落。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一誓願發慈悲顧眾心。老者逸之。幼者誨之。勞者撫之病者恤之。死者哀之。種種愛厚。一視同仁。如不然者。一任天神考治。唯神鑒之。

  禳虎疏

  萬歷二十四年十月。本府錢塘縣定北五圖。乃至各鄉村虎獸為災。傷人及畜甚眾。本鄉某等來求禳解。宏思人虎本同一性。傷害繇乎宿冤。捕之則彼此相夷。遣之則自他何別。必須修齋作福。庶可默化潛消。於是雲集僧伽。就於本境黃山妙凈寺中啟建禳解道場五晝夜。至某日圓滿。於中謹備香燭茗果之儀。命僧翹勤頂禮梁皇懺法一十二部。終宵設放瑜伽焰口。以此功德(雲雲)。又復祈禱自古伏虎聖賢。牒至諸方山神土地。承斯善利。伏願前生負虎之命者。悉皆解釋怨瞋。不相酬報。今日為虎所噬者。俱得早生善趣。不墮傷亡。人無害虎之心。發慈悲而永除殺業。虎絕傷人之意。盡此報而速脫苦輪。下至微類含靈。咸蒙護庇。遠及多生滯魄。俱獲超升。人人植菩提因。處處成安樂土。

  禳災疏代餘太守

  餘良樞等。端肅虔恭敢。昭告於娑婆世界釋迦如來。乞垂哀憫。願賜證明。情旨於今萬歷某年以來。伏逢天行疫癘。百姓半於死亡。歲值饑荒。眾生。全遭困厄。世醫難療天災。少谷豈周眾匱。匪於上帝之乏慈。亦乃下民而罔善。莫非十惡五逆。致使八難三災。靡憑三寶之慈悲。曷救蒼生之苦惱。良樞等既職民母。當援子殃。繇是特發虔心。謹請雲棲僧伽二十四員。恭就在城靈芝寺啟建祈禳災患福國祐民焰口普利道場一期。越七晝夜。擇今五月二十五日為始。備陳香供。雲集僧伽。就壇看念金剛般若波羅密經。梵網經菩薩戒心地品。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妙法蓮華經。普賢行願品。加諷咒章。所集功德。伏願佛慈普被。雨暘時若而五谷豐盈。法力冥資。氣運調和而三災頓息。百職弘太平之治。萬民慶安樂之年。積善慈以答天恩。行忠孝專祈國祚。

    又

  萬歷十幾年以來。伏值天道亢旱。風雨不時。人民疫癘。谷米價增。饑色盈城。餓殍滿野。痛思為民父母。焉敢坐視潸然。慮今本府。暨及他州。饑餒號呼。晝夜不息。生者瘟 少瘥。死者水陸橫流。欲祈存歿均沾。必須修齋作福。仰投佛力。救度蒼生(雲雲)。伏願皇圖永固。雨順風調。佛日增輝。民康物阜。

  薦先疏

  一乘圓頓。蕩罪障以全空。三業懺摩。解冤尤而悉殄。舉菩薩十重四十八輕之大戒。宣如來九品四十八願之弘慈。飯僧則集十方大德之威神。施食則濟六道含靈之淪溺。如斯利益。使先靈瞋恨斷滅。凡被瞋之輩永絕酬償。殺業潛消。俾罹殺之徒俱蒙解脫。多生而至今世。大過以及微愆。悉憑三寶之資薰。蚤得六根之清凈。往生樂土。親覲慈尊。蓮開上品之華。佛授一生之記。四恩總報。三有均資。法界眾生。同圓種智。

  重修朱橋緣疏

  夫朱橋者。近當徽杭嚴衢一水之要道。遠連江直閩廣數省之通途。外涉海潮山洚兩流激蕩出沒之樞機。內系臨淵傍崖萬戶參差安厄之形勝。自聖禪師之始建。歷多載而忽傾。洎眾善信之更新。僅八年而復毀。前郡主。大人餘翁。慈悲普發。工役方殷。而適以巨漫滔天。驚濤撼嶽。未遂輿梁之績。姑成略彴之功。不暢本懷。曾遺後囑。俟彼洪波甫息。續令故業重光。今父老某人等來詣本山。具陳上事。而我病僧片長不備。百務俱隳。寧無津濟之心。實乏經營之力。辭之甚固。請則彌堅。謂行旅以徑阻羊腸。荷擔者車馬者載道而興嗟不一。居民以勢傷龍口。流離者死亡者終歲而受禍盈千。繇是上與神謀。下僉眾議。人各八分為率。積成萬數而周。或一人兼出多人。大功獨擅。或多分止緣一分。得福惟均。蓋聞借溱消以乘輿。古稱遺愛。渡螻蟻而編竹。後掇巍科。徐宗仁繇此延三紀之齡。程夷伯因茲致五世之貴。佛無誑語。聖有明征。普願諸上善人。同生無量壽國。

  病僧苦辭不獲。勉順眾心。今但竭誠。隨緣聽命。其所化銀。本募僧送本境為首善人眼同收貯。僧不得私藏分文。俗不得克減毫忽。略存欺罔。果報不虛。伽藍神鑒之。江河神鑒之。天龍八部賞善罰惡一切神明共鑒之。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山房雜錄卷二目錄說潞安 沈王祈男為作積善生男說(一 二)骷髏圖說勸修作福念佛圖說歸戒圖說六齋月齋圖說念佛追薦亡靈往生圖說戒殺生祀神說釣弋說弭盜說釋客慍紀孝閩陳居士廣縉字說江居士廣 字說自聞說字張翁三子說偈頌慈聖皇太後遣內侍問法要敬以偈對法華疏偈勸修四料簡五十初度自詠(六偈)示廣位示廣照示大聞因性靈示眾僧大文求偈字無外號含空示大琸僧自恣日為惡口比丘懺罪性祥更性常求語新春日示眾宿地藏院還俗僧復祝發入靈隱答臺州王敬所侍郎采蕨嘆七夕放螺螄有感走馬燈示省吾示沈居士見衡向偈附此以戒妄言古語四頌(大音希聲 大器晚成 大智如愚 大巧若拙)贊銘多寶如來贊包氏繡法華經贊虛谷師像贊般舟心燈廣傳監寺像贊大司成真實居士馮公禪像贊方伯吳本如居士像贊許都閫元真像贊陳居士養源像贊履素吳仲虛居士像贊讀劉母貞壽編江陰馮居士像贊蘭谷居士鬱公像贊畫像自贊(三首)石像自贊

  諸銘具載共住規約集。詩歌警悟四首(有序)齋僧起會修造裝塑說戒講經即事(十首)義不可背恩不可忘情不可系怨不可藏示孫居士無高讀淵明詩有感因擬乞身有感示牙蟲驅烏嘆行腳歌喬村瞽跛腳法師歌自嘲自恣有感華亭萬竹林元宵有感鬼子母揭缽圖答頭陀袁希賢觀螟蛉二章擯僧直夜嘆上方開放生池即事有感雲棲積雪(有序)腐渣嘆送吳方伯蘊庵之任太常沈居士廣珊八十雪彌勒(得紅字)萬歷錢答張居士次韻答詹恤部赴潼關備兵(附原唱)題涅槃堂(有序)宗乘凈人落發山陰興浦庵次韻酬張陽和太史張太史構山房見留再用前韻奉謝興浦庵夜話用前韻寄張大華興浦庵夜話用前韻寄王龍溪武部興浦庵夜話用前韻寄王泗源凈慈講圓覺經雪中送別皖城劉景孟方伯次韻答朱春城太守(附原唱)次韻答王百谷居士(附原唱)山居贈東曙上人擬首尾吟(四首)擬古四首贈別楚僧真愚宿東昌謝居士傢有感懷古六首(陶朱 留侯 穆生 兩疏 子陵 淵明)雪師子芡實牽牛花舊溪丁先生別號雲棲六景(回耀峰 寶刀巃 壁觀峰 青龍泉 聖義泉 金液泉)詩石(三首)示騎驢者勉智清贈若愚贈捷堂勝上人題牛頭山庵九日登高自述興浦庵示禪者兼寄張太史陽和寄錢孝廉正峰偶成十首有感二首王嶠海居士廣宣解銀帶為贄以銅爐答之南關羅主政索題憩石園絕句示智音至伏牛山客有造謗者憐其愚示偈三首除夕上堂有出多娑婆三韻索偈者口占(二首)雪中掩關示乞戒者挽心燈廣傳比丘兄三洲公佃舍無門洞黃龍庵不受還歸常住小詩見意附西湖晚渡次高瑞南韻(二首)和高瑞南詠時事題靈隱寺前老松田節婦歌絲桐餘響題三教圖藍田一字至七字與長兄三洲公分詠風花雪月出傢別室人湯

  雲棲大師山房雜錄卷二

  說(散刻及遺稿俱增入)

  潞安沈王祈男為作積善生男說

  維摩經雲。善心誠實男。出男體也。法華普門品雲。恭敬禮拜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表生男之因也。然菩薩惟欲人為善。則二經一意也。惟願廣發善心。而復敬禮菩薩。則天必降祥。加以菩薩威神默佑。必有大善大福大慧吉祥之男生於王宮矣。宜贈法名曰廣善雲。

    又

  前既為積善生男之說矣。今又聞建清凈之靈壇。集德行之緇侶。誦秘密之真章。長永真固。期之以千日。展此精誠。感通於大士。麟祥抱送。豈遠乎哉。更冀敬田悲田雙行千日。所謂戒殺放生。恤貧救苦。種種方便罔弗興崇。則悲深而敬益廣善積慶餘。功德滋培篤生賢嗣。不惟具諸厚福。必當享有遐齡。因果不虛無足疑者。於是再書。

  骷髏圖說

  傅大士雲。漸漸雞皮鶴發。看看行步龍鐘。假饒金玉滿堂。難免生老病死。任汝千般快樂。無常終是到來。惟有徑路修行。但念阿彌陀佛。大士此語。正所謂萬般將不去惟有業隨身者也。如何是萬般將不去。人生所有官爵金寶屋宅田園飲食衣服玩好。乃至嬌妻愛子。無常到來。那一件是將得去者。如何是惟有業隨身。人生所造諸貪瞋癡業。非禮奸淫。恣意宰殺。為子逆父。為臣欺君。克眾成傢。陰毒害物。種種惡業。無常到來。這都緊緊隨著你者。既然如是。若不猛省回頭。改惡從善。洗心念佛。豈非徒得人身。虛生浪死。苦哉苦哉。我觀世人個個皆好念佛。今三等列之。一者極閑人。應當無晝無夜一心念佛。二者半閑半忙人。應當營事已畢即便念佛。三者極忙人。應當忙裡偷閑十念念佛。又復富貴之人。衣祿豐足。正好念佛。貧窮之人。安貧守分。正好念佛。有子孫人。得人替力。正好念佛。無子孫人。心無牽掛。正好念佛。無病之人。身力康健。正好念佛。有病之人。知死不久。正好念佛。聰明之人。通經達理。正好念佛。愚鈍之人。無雜知見。正好念佛。以要言之。天上人間。四生九有。皆當念佛。奉勸世人。何不趁此四大未作骷髏時早早念佛。直待萬般將不去。惟有業隨身。懊悔無及瞭也。

  勸修作福念佛圖說

 人天路上作福為先  生死海中念佛第一

  人間天上。快樂逍遙。皆因廣作諸福。最緊最要。故曰為先。若欲高出人天。速超生死。直登不退。則有念佛往生一門。最尊最勝。故曰第一。偈曰。作福不念佛。福盡還沉淪。念佛不作福。入道多苦辛。無福不念佛。地獄鬼畜群。念佛兼作福。後證兩足尊。

  作福 但作一福。福下一點。不論大小多寡。

 孝順父母  忠報君王  裝塑佛像  印造經典

 齋供僧伽  敬事師長  營修寺宇  流通善法

 禁絕宰殺  買放生命  飯食饑民  衣濟寒凍

 開掘義井  修理橋梁  平砌街道  普施茶湯

 看療病人  給散藥餌  伸雪冤枉  出減刑罪

 安養衰老  撫育孤孩  埋藏屍骨  給與棺木

 饒免債負  義讓財產  還他遺失  救濟患苦

 祈禳災難  薦拔亡魂  勸和爭訟  生全人命

  念佛 千聲填一圈。白黃紅青黑可填五次。

  無事身閑者時時勤念。有事纏身者早晚課念。至心發願。求生凈土。平日遇福便作。作訖還念。即以所作之福回向凈土。求願往生。 善人(某甲)受持。

  歸戒圖說

  歸依佛。不墮地獄。我今歸依佛。

  歸依法。不墮餓鬼。我今歸依法。

  歸依僧。不墮旁生。我今歸依僧。

  一不殺生 凡有命者。不得殺害。

  二不偷盜 一針一草。不問不取。

  三不邪淫 禮法持身。不犯外色。

  四不妄語 妄言綺語。惡口兩舌。悉禁不說。

  五不飲酒 酒名狂藥。亂性迷魂。禁不入口。

  既受歸戒。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一心念佛求生凈土。諸惡。謂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如是諸惡不能盡舉。但瞞天昧心等事便不應作。眾善。謂忠孝仁義。如是眾善不能盡舉。但上順天理下合人心等事便應力行。念佛。謂一心持念阿彌陀佛萬德洪名。每日或念一千二千三五七千。或至於萬。隨意多少。凡一千念則點一圈。先白。次黃。次紅。次青。四遍點過。滿四十八萬。持此佛前證明。乃議微細用心。參入玄境(弟子某甲)。受持。

  六齋月齋圖說

  六齋 每月六日。初八。十四。十五。廿三。廿九。三十。如遇月小。廿八廿九當持日齋。

  月齋 每年正五九三個月當持月齋。不能三月持齋。必須三月戒殺。

  經雲。四天王每月六日巡行南贍部洲。初八廿三使者巡。十四廿九太子巡。十五三十天王親巡。考察人間何人孝順父母。何人忠報君王。何人正直公平。何人慈悲方便。何人歸依三寶。戒殺持齋。廣修眾善。如是等人。加福增壽。何人忤逆父母。何人背叛君王。何人欺詐奸巧。何人剛很暴虐。何人不信三寶。宰殺生命廣造諸惡。如是等人。削福減壽。又正五九月天王分鎮南洲考察罪福。又玉皇天帝正五九月以大寶鏡正照南洲考察罪福。可不懼哉。可不慎哉。此六日。此三月。應當齋戒念佛。懺悔修省。其日念佛或六百或六千。記點一圈。每月六圈。可用二載。若不能月齋。必守六齋。儻更日日持齋。日日念佛。日日修德。大善大善。

  念佛追薦亡靈往生圖說

  首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二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三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四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五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六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七七念佛(幾)萬(幾)千(幾)百。

  通共念佛(幾)十萬(幾)千(幾)百。

  凡人於至親亡歿。悲傷不已。然亡者無益。生者有損。不若停悲。思為薦濟。經言人死皆於七七日內托生。當即此時作諸功德。今勸七七請僧誦經之外。更加自己念佛。每日持念一千五百。有餘力或至二三四千。七日總計若幹。填註七下。七七日滿回向焚化。能令亡者罪障消滅。冤愆解釋。早生善趣。不滯冥途。孝子思親。慈親憶子。兄弟姊妹。夫婦眷屬。師生朋友。念恩欲報。皆可行之。儻其初喪未及見此圖說。亦可補念十萬八千。或更多。隨意福資亡者。功德不可思議。

  信(士某人女某氏)為薦亡親某人持念。

  戒殺生祀神說

  藥師經言。殺彼眾生。呼諸魍魎。請乞福祐。終不可得。經言如此明白。而世人惑於師巫。或保病。或禳災。或求財。或求官。或求子。大則用豬犬牛羊。小則用雞鴨魚肉。祭獻鬼神。希求感應。不知分定於天。鬼神不能移易。其保病病愈者。命自不絕也。其禳災災滅者。悔自當脫也。求財求官求子悉亦如是。非鬼神之力也。然而殺他之命。延我之生。將他身宰割烹煮。望我身富貴康寧。天理之所不容。陰律之所不赦。現世減其壽年。死後墮於地獄。來生受其酬報。無功有禍。良可悲哉。奉勸世人。何不將此獻神之費而作善事。或興崇三寶。或買放生命。或濟貧救苦。或砌路修橋。凡諸善事。隨力為之。為善延壽。為善消災。為善萬事平安。為善子孫昌盛。知音君子。明理高賢。請試思之。儻芻蕘可采。伏乞俯從。幸甚幸甚。

  釣弋說

  語雲。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疑有脫文也。何也。聖人者仁之至也。故堯之仁如天。釣矣弋矣。直不綱不宿耳。是仁有未至也。或曰。舜德好生。不廢四兇之誅。釣弋奚病焉。不知四兇罪人。魚與鳥何罪。文王澤及枯骨。枯骨無知。魚鳥有知。胡。孔子不諳物情至是。人饋魚。子產畜之池中。子產之所畜。孔子之所釣。子產惠人。孔子其忍人耶。賜生而畜。共雉而不食。孔子之仁之德之澤之惠必不減於堯舜文王子產明甚。是知中和致。萬物育。聖王治世使鳥獸魚鱉咸若。弗育弗若。何以為孔子。然則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獨何與。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從王事也。不得已也。若釣弋。則孔子自為之也。於可已而弗已也。故不足信。意者子下或有曰字。子曰釣而不綱弋不射宿。俗習未易挽。姑就其習而為末世示仁術也。蓋孔子之言也。非孔子事也。

  弭盜說

  九月望日。眾僧說戒。有出眾長跪。自陳其過曰。某甲犯偷盜。視之。則居士含虛也。予曰。居士素循謹奉法。何以有此。居士曰。非然也。眼盜色。耳盜聲。乃至意之盜法也。皆取非其有也。謂之非盜可乎。一針一草亟懺之。心寇熾然。終其身不知懺。是舍攻城據邑之渠魁。而穿窬之察也。願師弘慈。為我雪罪。予曰。天下之言盜者二。我往彼而取之者。竊盜也。物自來而取之者。攘盜也。居士試思之。眼之盜色。其諸眼至於色。取色而歸之眼歟曰。眼未嘗至色也。其諸色至於眼。眼隨而取之歟。曰。色未嘗至眼也。如是。則非竊也。非攘也。曷為而盜。居士曰。眼不至色。色不至眼。而潛通其間者識也。如青黃等。遇之目。而攬之乎識田。是故識為盜。予曰。證盜者出其贓。是青黃等。試取而出之。居士曰。爛然青黃。昭我心目。是贓也。是故識為盜。予曰。得其贓。當治其盜。色有青黃。而盜青黃者。青歟黃歟。居士曰。識本自無。從緣而有。體性空寂。誰睹青黃。予曰。能盜之人既無。所盜之物何有。兩悉虛幻。盜果安在。反覆窮之。盜不可得。而子將奚懺。居士撫然曰。快哉論。不懺之真。懺也。上士其行之矣。中下之士如之何則可。予曰。盜之入人室也。必瞰其睡眠。境之入人心也。必乘其昏昧。未有室主惺惺而盜肆其志者。未有心王歷歷而境得其便者。居士大悅稱善。予曰。未善也。止是而足矣。則室主無宴息之日。敵國有終身之防。暫安之計雖得。永固之圖未良。必也元惡授首。亂流歸降。一人無為。兆民惟康。行盜者絕。捕盜者亡。外戶設而不閉。高枕臥其奚妨。居士再拜稽首曰。今而後知弭盜之良方。

  釋客慍

  客有來遊雲棲者。既辭而歸。未半道而返。茫然曰。吾慍矣。吾慍矣。向歸也。有儒士遇諸途問曰。聞雲棲構禪室。眾安而修凈業有諸。吾應曰。有之。曰。曩雲棲謂天地吾廬矣。今胡曠天地之廬而廬棟宇歟。吾無以對。是以慍而返。雲棲曰。彼以言問。子以默對。何謂無對。客固請。乃告之曰。彼儒也。盍以儒喻。浮雲富貴。仲尼之言也。樂道畎畝。伊尹之言也。不觀其攝相於魯。佐時於殷乎。夫無恒者遇也。有主者心也。聖人不能易時。能不易心而已。相魯之心。佐殷之心。泗濱莘野之心也。彼其所以大過人者以此。豈曰服章縫以終身。荷犁鋤而畢世。然後為仲尼伊尹乎哉明於此義。則獨宿孤峰。以巖穴為廬。非孑也。群居萬指。以海眾為廬。非混也。席不暇暖。以雲水為廬。非蕩也。足不逾閫。以屏榻為廬。非固也。尚友千古。以曠劫為廬。非高也。俯就今時。以目前為廬。非卑也。蓋至人洞萬遇之夢幻。等一心如虛空。以虛空心。應夢幻遇。其去不追。其來不拒。任運焉爾矣。天地吾廬。意蓋如是。豈真瓦霄漢而階堪輿哉。且知道者患內省之疚。而不患外論之侵。求合乎天。而不必求人之不我議。故自信者不以稱譏貳志。正己者不以安危動心。子之慍。亦見理猶未明耶。客意於是頓釋。

  紀孝

  李居士至自蘭溪。稱其友趙偉為母刲股。母命獲延。乞一言以贈。時有客從傍問曰。為人子。親有疾。刲股以進。孝歟。曰。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歟。曰。然。客愕曰。師言前後矯亂。惑且滋甚。曰。吾明告子。毀傷雲者。謂不修其身而罹刑戮。與不慎重其身而折肢敗面之謂也。非刲股之謂也。不然。爪蕃而翦。背痛而捶。瘍生而針且艾也。皆名不孝矣。夫身既親之遺。不刑之戮之折之敗之以為親羞。而刲之以為親壽。不孝者固如是歟。雖然。知刲股為孝則可。必刲股然後孝則不可。執刲股為盡孝之道亦不可。何者。四大非有。五蘊本空。故所刲者與土木等。能刲者與虛空等。母子之恩情與夢事等。毀傷不毀傷與漚之生滅等。如是。則不損一毛而稱大孝。彼居士既歸心內教。其幸以予言思之。

  閩陳居士廣縉字說

  職官九品。人世之縉紳也。蓮臺九品。凈土之縉紳也。濟濟多士。諸上善人。其義一也。然則生凈土亦求名乎。眾生執戀娑婆。如來標示凈土。且令舍劣取勝。亦因其勢而利導之耳。無土而土。無生而生。無品而品。夫是之謂極品。

  江居士廣 字說

   。空也。宜號空有居士。龐老雲。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世間萬事皆悉虛幻。本來是無。故願空之。慎勿實之也。知有非有。妄想自消。諸妄既消。不真何待。

  自聞說(為江右王萬基廣眷)

  眷(音卷)回顧也。回光反顧義也。楞嚴雲。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故字自聞。又雲旋汝倒聞機。又雲反聞聞自性。皆此意也。因擬而為半偈曰。將念念彌陀。隨應自念念。

  字張翁三子說

  清溪張先生有子三人。名其長以省。曰。是子盲於眼。省者。為其少目也。名其次以劣。曰。是子短於身。劣者。為其少力也。名其季以步。曰。是子諸相始足。步者。少自此止也。因見予曰。仆三子命名如是。幸為我字之子乃於省也字之汝明。夫一無所見者斯能發天下之真見。省。無目而有目矣。故受之以明於劣也字之汝勝。夫養勇於怯者。斯能成天下之大勇。劣。無力而有力矣。故受之以勝。於步也字之汝進。夫有目斯能照矣。有力斯能行矣。能照則進不迷。能行則進不阻。大有所為。非此子其誰與。故受之以進。清溪公博學好禮。力行古道。孝慈廉介之行推重於鄉評。我知其昌厥後也。三子雖賦形不齊也庸何傷。於是乎為之說。

  偈頌(遺稿增入)

  慈聖皇太後遣內侍問法要敬以偈對

尊榮豪貴者。繇宿植善因。因勝果必隆。今成大福聚。深達罪福相。果中更植因。喻如錦上花。重重美無盡。如是修福已。復應慎觀察。修福不修慧。終非解脫因。福慧二俱修。世出世第一。眾生真慧性。皆以雜念昏。修慧之要門。但一心念佛。念極心清凈。心凈土亦凈。蓮臺最上品。於中而受生。見佛悟無生。究竟成佛道。三界無倫匹。是名大尊貴。

  法華疏偈

惟妙法華。盛傳震旦。有信比丘。欲重梓之。詣彼逃名。大居士所。求於疏文。募化四眾。居士作偈。以文屬我。我亦無文。而作偈曰。此法華經。板百二十。計一板直。正十二銖。積六十金。板則成就。我見巨室。服玩宴樂。少分之費。足構全經。雲何世人。為彼弗惜。為此則吝。而於其中。顛倒行事。昔佛明誨。能於末法。演說此經。盡世難事。難中之難。所不能及。我謂末法。能刻此經。亦復如是。嗟乎此經。書者名筆。模者名木。鏤者名刃。成者為字。而今此經。當在何處。明星熒熒。所不能證。雙林寥寥。所不能滅。丈六尺身。所不能縮。千丈遍界。所不能舒。藥王焚身。所不能供。大牛之車。所不能載。火宅熾焰。所不能燒。觀音千眼。所不能睹。惡魔眾類。所不能傷。諸陀羅尼。所不能護。久持法達。所不能誦。亡句曹溪。所不能泯。嗟乎此經。若為刻之。是故我說。能刻此經。是為甚難。願聞難者。共成所難。

  勸修四料簡

作福不念佛。福盡還沉淪。念佛不作福。入道多苦辛。無福不念佛。地獄鬼畜群。念佛兼作福。後證兩足尊。

  五十初度自詠(六偈)

我見世人作生日。僧道設齋俗設席。設齋我亦畏奔波。一榻蕭然坐虛室。念念回光不背恩。是則名為作生日。

我見世人賀生日。酒脯金珠並綺縠。更饒錦字滿華堂。衲僧分上毫無益。降魔高豎太平旗。是則名為賀生日。

我見世人避生日。裹糧潛形入山谷。怪我翻從山谷來。六街三市無人識。覓伊生處瞭然無。是則名為避生日。

我見世人認生日。形骸初向胞胎出。便道身心自此成。昧卻明珠捫影跡。豁然父母未生前。是則名為認生日。

我見世人數生日。一二三歲乃至百。從頭甲己又庚壬。卻是空中論鳥跡。瞭知四十九年非。是則名為數生日。

我見世人怕生日。一年年老無常逼。趁時作樂何太癡。煉形永世終無實。請君努力悟無生。是則名為怕生日。

  示廣位

病從身生。身從業生。不造諸業。禍消福增。娑婆念佛。極樂標名。一心不亂。上品位登。

  示廣照

不須索偈。偈亦性空。真照不滅。是汝己躬。

  示大聞

持戒念佛。乞食支命。如是做去。法語已竟。

  因性靈示眾

聾啞癡僧。名曰性靈。世間好惡。何足評論。是非長短。何必強分。以此不說。即杜禍門。以此勿聽。即塞謗門。以此不疑。成就信門。人能學我。萬禍無侵。再或精進。聖道可成。

  僧大文求偈字無外號含空

萬象之中。唯空為大。空在我心。眇如一芥。大哉心乎。誰與對待。無對待故。是以無外。

  示大琸

有生必有死。長短安足論。今得圓僧相。平生願已滿。當生大歡喜。切勿懷憂惱。萬緣俱放下。但一心念佛。註想極樂國。上品蓮華生。見佛悟無生。還來度一切。

  僧自恣日偈

有過如病人。舉過如醫王。諱病而惡醫。是名大愚癡。

  為惡口比丘懺罪

口出穢語。如流蛆蟲。爾身如廁。屎尿所叢。死在地獄。號曰烊銅。犁耕拔舌。痛徹心胸。報滿為人。下賤貧窮。聲啞口臭。無辜招兇。言縱有理。人不聽從。嗚呼哀哉。銘刻於中。

  性祥更性常求語

作善致祥。善滅祥滅。有物永存。綿彼曠劫。非善非惡。非祥非殃。是故舍幻。住於真常。

  新春日示眾

今日賀新春。歲時重換卻。昨日作麼生。十二月廿八。

  宿地藏院

濟寧城。地藏院。隱隱猶聞發弘願。巧禪和空缽還傢。癡道人賣衣買面。吃面人。休亂咽。照管胸中石頭片。

  還俗僧復祝發入靈隱

數年佛殿蔓延。一瞬魔宮震肅。即非新起規模。原是本來面目。

  答臺州王敬所侍郎

  問。夜來床頭老鼠唧唧。說盡一部華嚴經。師雲。貓兒突出時如何。王無語。師自代雲。走卻法師。留下講案。因書頌曰。

老鼠唧唧。華嚴歷歷。奇哉王侍郎。卻被畜生惑。貓兒突出畫堂前。床頭說法無消息。無消息。大方廣佛華嚴經。世主妙嚴品第一。

  采蕨嘆

雲棲主人愛食蕨。衲子山前群采折。采歸食已洗足坐。忉忉喚我談心訣。心訣何須待我談。蹉過山前好時節。蕨蕨。豎起拳頭向汝說。

  七夕

舊年今日乞巧。生鐵犁頭笑倒。一拳打破死生關。露出堂堂師子貌。

  放螺螄有感

盤盤曲曲。深深密密。出門則帶水拖泥。閉戶則泯蹤絕跡。險遭玉鼎調和。幾被金針挑剔。今來復入波濤。但願永離羅織。休嫌肢體廉纖。莫怪廊房窄塞。若知圓覺作伽藍。眼前便是金剛窟。

  走馬燈

因緣動暖濕堅。和合青黃赤白。靈明一點無虧。輪轉千回不歇。圓融首尾交參。行佈後先莫越。且道劫劫波波。誰是到傢時節(咦)。一回火滅煙消。管取安閑寂默。是則是。恐汝黑暗裡坐。覷破向上機關。任取光輝洞徹。

  示省吾

曾子吾省吾。莊生吾喪我。莊若犯異端。夫子亦難躲。意必固我四皆無。無我喪我同一夥。

  示沈居士見衡

五十年前詠見衡。一似描形不識面。要將無見當玄修。野狐偽作金毛現。願依夫子真實言。念念存誠心不變。一朝悟取首楞嚴。見見之時非是見。

  向偈附此以戒妄言

跨上白牛車。尺木橫當面。頂門眼圓睜。正見時時現。千程復萬程。永劫何曾變。畢竟是甚麼來。黑臉胡僧坐壁邊。一物不存如是見。

  古語四頌

  大音希聲

  空谷幽然也。一呼而響應十方。雷霆寂然也。一鼓而震驚百裡。若夫春禽晝啼。秋蟲夜鳴。繁其聲者。小音而已矣。故世尊默然良久。而外道謂開我迷雲。空生宴坐不言。而帝釋雲善說般若。大音希聲。非此之謂乎。頌曰。

不音之音。名曰至音。沉沉寂寂。吼動乾坤。無叩而鳴。古人所箴。學道之士。默以養真。

  大器晚成

  楩梓在山。千歲而巨材成室。幹將鑄冶。九載而神光燭天。若夫槿花早發。而萎不終朝。蜉蝣易生。而壽不逾夕。速其成者。小器而已矣。故長慶七破蒲團而卷簾大悟。趙州八旬行腳而傑出叢林。大器晚成。非此之謂乎。頌曰。

不器之器。名曰上器。積厚養深。一出名世。欲速不達。古人所刺。學道之士。靜以俟勢。

  大智如愚

  連城之璧。隱頑石而藏輝。照乘之珠。孕深淵而秘彩。若夫象以齒而焚身。翠因毛而殞命。炫其智者。小智而已矣。故曹溪妙契五祖。而執勞負辛以韜光。慈明親見汾陽。而含垢忍恥以匿跡。大智如愚。非此之謂乎。頌曰。

不智之智。名曰真智。蠢然其容。靈輝內熾。用察為明。古人所忌。學道之士。晦以混世。

  大巧若拙

  騏驥負千裡之能而跡濫駑駘。栴檀值大千之價而形同枯木。若夫振螳臂於齊輪。呈驢技於黔虎。售其巧者。小巧而已矣。故馬師具大機大用。而初守鈍於磨磚。香巖能答十答百。而終甘心乎學圃。大巧若拙。非此之謂乎。頌曰。

不巧之巧。名曰極巧。一事無能。萬法俱瞭。露才揚己。古人所少。學道之士。樸以自保。

  贊銘(散刻遺稿俱增入)

  多寶如來贊

非玉非金銀。非珠犀瑪瑙。猗頓失其富。海藏慚乏少。普應眾生求。是名曰多寶。

  包氏繡法華經贊

四十九年間。開示佛知見。得此一毫端。一切塵中現。人皆用筆墨。爾則針和線。葉葉蓮華生。字字光明遍。心相本無形。即境能通變。我以筆為舌。今用斯為薦。共結菩提因。永轉空王殿。

  虛谷師像贊

撫松攜琴。悠然自適。外儀堂堂。內心寂寂。寂而能應。是名虛谷。

  般舟心燈廣傳監寺像贊

流動兮如舟。亮達兮如燈。老而不倦兮。如舟長行燈長明。是之謂傳法度眾生。

  大司成真實居士馮公禪像贊

古有馮公。殫心梵夾。續慶喜風。輕財護法。今有馮公。朝市林泉。被達磨衣。跏趺入禪。先後二公。殊行一軌。似空合空。如水投水。是之謂惟有真實。復何論乎皮髓。

  方伯吳本如居士像贊

其心直。其容愉。其願廣。其懷虛。恩加藩臬。功被釋儒。潔心飫羊公之菜。禮賢駐文侯之車。解脫岸東坡之幘。圓明握龍舒之珠。護法也不妨政教。安禪也時親簿書。本來面目自如如。

  許都閫元真像贊

將軍身。菩薩心。劍戟場。栴檀林。不離幻。我。得自性之元真。

  陳居士養源像贊

孝悌躬修。溫良世守。請額者則曰儼太丘萬石之風。議謚者則曰兼仲尼德容之有。而復歸心覺路。積行檀門。尚志乎凈名龐叟。是謂聖代之醇儒。樂邦之善友。

  履素吳仲虛居士像贊

敏而無驕。積而能施。學優而倦於仕。生存守道而飭躬。臨行以理而正志。誠哉素不染塵。虛不留滓。夫是之謂寰中開士。

  讀劉母貞壽編

貞以節稱。壽以仁植。譽播鄉評。榮來 帝錫。孝哉令子。光揚母德。

  江陰馮居士像贊

貌古而心亦古。學優而祿未優。晚榮章服。老賁園丘。非聲色貨利能移志。唯琴書竹石以消憂。是則敦儒道乃士林之逸品。修凈業實蓮土之高流。

  蘭谷居士鬱公像贊

其心真。其行篤。其念佛惟日不足。潛德自生輝。蘭香在幽谷。

  畫像自贊

瘦若枯柴。衰如落葉。呆比盲龜。拙同跛鱉。無道可尊。無法可說。問渠趺坐何為。但念阿彌陀佛。

    又(柳纂法幢上人請題)

依肉像。出紙像。紙像固不真。肉像還成妄。那個是雲棲和尚。

    又(願禪人請題)

十畫九不像。惱殺丹青匠。庶幾此近之。權留作供養。若道這便是。依然成兩樣。不兩樣。三十棒。

  石像自贊

這老漢。頑如石。硉矹兮臞容。硠砊兮瘦骨。守癡呆矻矻乎孤危。沒伎倆硜硜乎固執。堅以實。鐫不得。打摹人。徒白黑。

  諸銘具載共住規約集。

  詩歌(散刻及遺稿俱增入)

  警悟四首(有序)

  屋可蔽風雨。慈受深禪師作也。予以衣食器三足之成四。黏置座右。用以自警。非敢聞於賢者也。

  原作

屋可蔽風雨。何苦鬥華麗。堯舜古聖君。光宅天下被。茅茨未嘗翦。土階亦不砌。不知爾何人。鱗鱗居大第。

  今擬

食可充饑腸。何苦尚腴靡。孔顏古聖師。悅心飽義理。一簞復一瓢。飯蔬食飲水。不知爾何人。肥甘滿砧幾。

     又

器可足使令。何苦作淫巧。釋迦三界師。萬德備天藻。一持缽多羅。四綴猶未瞭。不知爾何人。杯箸嚴七寶。

     又

衣可蓋形體。何苦競文飾。迦葉首傳燈。聞譽千古溢。頭陀百結鶉。老死終弗易。不知爾何人。遍身皆綺縠。

  齋僧

齋僧本善緣。因果非細事。或侵或那移。惡報繇此致。不見火枷燒。焦檻垂後世。

  起會

起會本善緣。慎勿圖利己。圖利而起會。會起殃亦起。寶池諸上人。此會佳無比。

  修造

修造本善緣。罪福於中伏。即此造天堂。即此造地獄。暫時誇壯觀。後悔不能贖。

  裝塑

裝塑本善緣。莫以佛為貨。克取佛身錢。一過是百過。自己好佛堂。冷落無人坐。

  說戒

說戒本善緣。須己戒明備。如瞽引諸盲。彼此共顛墜。況復王制嚴。違制先得罪。

  講經

講經本善緣。應觀年與解。年少解未精。韞匱時有待。速成不堅牢。早發還先敗。

  即事(十首)

為眾司藍若。掉頭出三門。應募典廚局。踴躍如飆奔。晝烹兼夜炮。仆仆甘勞辛。嗟哉復嗟哉。凈穢胡不分。

    其二

參訪鄉邑間。動以路遙辭。應緣疆域外。束裝疾驅馳。山水幾登涉。饑渴渾忘時。嗟哉復嗟哉。輕重真弗思。

    其三

東鄰有傢士。身恒處伽藍。西鄰出傢兒。心惟戀塵寰。舍離清凈眾。善友呼不還。嗟哉復嗟哉。賢愚隔天潭。

    其四

先時出火宅。妻子如仇仇。少時返火宅。恩愛仍綢繆。忘失最初心。黃金變成鋀。嗟哉復嗟哉。升墮誰之尤。

    其五

古聞久積德。皓首猶陸沈。今見小有才。年少而自尊。堂堂據高位。如雛強凌雲。嗟哉復嗟哉。止進繇人心。

    其六

大聖垂金口。為度諸有情。癡僧習古教。資之以營生。所得極微鮮。所失如丘陵。嗟哉復嗟哉。貴賤淆其評。

    其七

習聽無生法。如嚙木札羹。一聞長生術。酷嗜努力行。棄彼吠琉璃。堅持沼中冰。嗟哉復嗟哉。取舍難為情。

    其八

昔人憫後學。註疏通蒙求。今人背古德。笑斥同謠謳。千賢盡成非。惟己與佛儔。嗟哉復嗟哉。妍醜曾無羞。

    其九

春開講演席。掛缽聲相鳴。秋結禪那期。孤存二三僧。終身披輿圖。曾不舉足行。嗟哉復嗟哉。真贗何時明。

    其十

堂堂圓顱客。臨終兒女顏。裊裊蛾眉流。坐脫如入禪。古來僧化俗。今俗為僧先。嗟哉復嗟哉。主賓誠倒顛。

  義不可背

兩情始相歡。結義重金石。一朝變故生。背棄已如擲。嗟哉禽獸心。鬼神瞰其側。不見漢曾孫。故劍殷勤覓。毋以新情牽。頓令舊情失。新舊總歸空。大夢何時極。願言盡此身。同生極樂國。

  恩不可忘

壯士有烈心。不忘報一飯。況復知道者。忍作瞞心漢。顛危賴扶持。過眼不相看。試於靜夜思。寧不愧流汗。平生是男兒。方寸常自勘。畢竟瞭此恩。同登極樂岸。

  情不可系

古稱君子交。汪汪澹如水。非彼情獨疏。見道者如此。明皇得太真。漆膠誰能比。傷心馬嵬驛。一別千年矣。恩愛竟何存。空華眼前美。痛哉無始來。四海別離淚。大苦永棄捐。同歸極樂會。

  怨不可藏

袁盎殺晁錯。遂成千古冤。脫令無盎計。錯豈終長年。大命非人為。冥冥使之然。四大自生死。於我何與焉。聖哉黃面叟。談笑錐刀前。冤親本平等。同遊極樂天。

  示孫居士無高

人苦凡夫名。超之欲入聖。操此上人心。窮高不知病。我觀聖與凡。無欠亦無剩。廓然平等門。高下何足競。抑之又抑之。乃見真如性。

  讀淵明詩有感因擬

  淵明責子詩雲。白發被雙鬢。肌膚不復實。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阿舒年十六。懶惰固無匹。阿宣行志學。而不愛文術。雍端年十三。不識六與七。通子垂九齡。但覓梨與栗。天運茍如此。且進杯中物。

發膚日衰毀。所遭仍更奇。彩衣何翩翩。不殊五男兒。中年強力者。乃至旄與倪。聰明負耳目。靈林兩相齊(性靈病聾。大林病瞽)。空山乏紙筆。幸喜多栗梨。稍知六與七。傲然超等夷。一飽無復事。念此堪涕洟。達哉陶彭澤。忘憂且銜杯。我亦巧作喻。如病寧廢醫。膏肓不可治。強治徒勞疲。何以代杯酒。高歌聊自怡。

  乞身

一日十二時。十一在床臥。半時彳亍行。半時蹲踞坐。形骸久尪羸。心神復摧挫。如春冰欲泮。如殘月將墮。置我無何鄉。懇祈諸上座。

  有感

終日我求去。終日人求來。來者理若是。去者何為哉。去者理若是。來者真癡呆。法食四料簡。詳審毋張乖。

  示牙蟲

憶昔甫幼沖。斯齒為爾食。工如匠鑿山。狡如狐處窟。覓之不可見。驅之不可出。殘缺我門戶。崩頹我垣壁。比鄰失所侶。配偶亡其匹。幾年百之半。已落三之一。或陳戟刺方。或獻火攻策。客憐而教我。我笑而謝客。祇因咀嚼礙。所以討治急。段食棄如唾。水飲甘如蜜。此樂常有餘。彼害奚足戚。殷勤報爾蟲。安隱寓吾室。佛尚舍全身。吾何吝纖骨。吾骨及爾躬。二俱是幻色。

  驅烏嘆

萬樹喧啼烏。好鳥絕音響。毒啄所殘害。慘酷甚羅網。身在袈裟下。能無慈悲想。嗟此濁惡林。我願生安養。

  行腳歌

  路過安山驛。阻雨。宿千佛閣。聞眾笑聲。書此以警。

挑包頂笠辭鄉曲。才出門時又愁宿。長伸兩腳旅邪眠。夢醒惟思一甌粥。粥罷抽單問路行。午齋念念生饑腹。從朝至暮隻如斯。不知身是沙門屬。安山風雨阻征途。千佛樓前憩勞足。飽飯嬉然百不憂。時聞笑語聲相續。問渠行腳事如何。面面相看口如木。生死事大非等閑。瞎走狂遊恐非福。莫道平生止自知。閻傢老眼明如燭。一朝打算草鞋錢。祇恐笑聲翻作哭。

  喬村瞽

  過喬村。齋於村民某傢。眾方列坐受食。有丐而瞽者。策杖徐至。從容言曰。飯不敢望。乞少湯飲。辭貌高古。殆隱者也。感而賦此。

喬村瞽。何其賢。百結伶仃兮。意氣閑閑。辭多受少兮。心絕攀援。誰雲無目兮。雙眸燭天。彼持缽而登壟兮。胡不為之汗顏。潔其名而污其行者有矣。明於目而盲於心者皆然。籲嗟乎。喬村瞽。何其賢。

  跛腳法師歌自嘲

跛腳法師胡以名。良繇能說不能行。我今行說兩俱拙。不應無實當斯稱。春王正月才過十。午間隨例入浴室。失足俄沈百沸湯。不起床敷五十日。瘡痍甫平筋力疲。左長右短行參差。東行夾輔二童子。西行交倚雙筇枝。是故此師名跛腳。跛去跛來人笑殺。笑殺平生好放生。善因惡果理難合。頗有市肆旃陀羅。刲羊擊牛烹鳧鵝。鱉鱔蟹蛤殺無數。而反康豫無纖痾。放生誠有長壽理。因果無差休亂擬。我昔殺業今須償。身痛心生大歡喜。傍人問我喜者何。我以此腳成蹉跎。趨奔無始至今日。步步趁入無明窠。或趨名兮據高位。沖寒踏。遍金階地。或趨利兮走天涯。歷盡燕秦並楚魏。或趨豪勢候門墻。不減立雪之遊楊。或趨女色越垣閫。繇此暮夜遭傷亡。或趨檀施求無已。匍匐泥塗沒其趾。或趨友朋時往來。破夏踐殞諸蟲蟻。或趨五嶽及三山。南馳北騖芒鞋穿。所以如來苦呵責。舉足動足皆冤愆。幸哉今跛損成益。思欲閑行行不得。潛形斂跡守林巒。多種狂心一朝息。客來恕我不起延。兀兀似入磨磚禪。閉門無事且高枕。欲學翠色煙嵐眠。祇愁此腳不終疾。趨奔萬境仍如昔。願君不跛如跛人。勝彼長年掩關客。

  自恣有感

古自恣。協金蘭。今自恣。生棘刺。口談地獄忿起爭。目對毗尼盲不視。何怪乎正法衰魔軍熾。雲棲主人發長嘆。一則傷我心。一則慰我志。君不見。愛禮故存羊。宣尼曾告端木賜。

  華亭萬竹林元宵有感

庭前爆竹聲初歇。又是上元燈火節。彈指流光去不停。衲衣下事何時決。細尋思。堪痛切。各各這回須猛烈。提起陳年舊話頭。直教打破疑團徹。

  鬼子母揭缽圖

鬼母失兒情太戚。天上人間求未得。缽盂指示空睹形。盡其神力不能出。回光省過大歸依。剎那母子重相識。重相識。遲八刻。自傢懷裡抱嬰兒。何必向如來膝下殷勤覓。

  答頭陀袁希賢

須知有念終無念。千丈綺羅無一線。誰識無情卻有情。庭前鐵樹發新英。無亦非。有亦非。偏南倚北莫相譏。無亦是。有亦是。東行西去隨我意。君不見。虛空本。自絕中邊。東西南北何曾異。

  觀螟蛉二章

螟蛉螟蛉何其靈。得種歸來兮呼謍謍。非己所生兮肖己形。巧矣乎。人不如螟蛉。

螟蛉螟蛉何其冥。不憚劬勞兮育而嬰。羽翼既成兮去不停。悲矣乎。人亦如螟蛉。

  擯僧

擯之出。牽之入。不解此意堪太息。本人抱恨傍人譏。譏議雲棲多是非。是非兩忘豈不好。攝折門中胡可少。君不見。祇園庭無長臂蹤。杏壇鳴鼓猶冬冬。

  直夜嘆

堂內身。堂外身。薄皮裹血痛癢均。堂內蚊。堂外蚊逢人則唼無疏親。籲嗟兮。堂內之身帳復帳。素膚綽約如天上。堂外之身赤 眠。肢體班駁珊瑚鮮。秦人歌。趙人哭。法門平等兮。何不損有餘補不足。寄語執事。僧。古人曾有囑。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

  上方開放生池

寺放生。人所居。池放生。魚所廬。懷吾居。愛吾廬。僧生情不殊。奈之何。造寺不憚勞與劬。開池愀然眉不舒。安知魚之不為人。人之不為魚。而但知居之可懷兮。何太愚。

  即事

沉痾憚應酬。頹齡倦趨步。蓬門深谷中。高車忽相顧。非敢傲王侯。不欲為妾婦。知我必見原。罪我則生怒。知我與罪我。如電亦如露。勞他介紹人。切切懷憂怖。君不見。銜花巖下老古錐。無暇抬頭拭涕吐。

  有感

士俗不可醫。祇為居無竹。種竹若成竿。俗士應不俗。惟人號曰呆。呆毒從胎來。封結甚牢固。千聖無能開。世間儻有醫呆術。何繇敗傢與亡國。

  雲棲積雪(有序)

  雲棲四面皆山積雪之後。真銀色世界也。有禪者謂今居穢土求凈邦。還許出穢韻求凈偈否。予可之。因出韻雲。狗醜韭酒紐。偈畢。禪者大悅。合掌曰。善哉。誠然乎不越娑婆是名安養。

萬山無人縱鷹狗。頑石高低盡遮醜。糝遍苔痕白似氈。壓翻莆葉青如韭。寒膏時煮竹爐茶。潔體不陪金帳酒。水晶城外一聲梆。玉關頓地開銀紐。

  腐渣嘆

水溺其體兮磨碎其骨。拔其精華兮剩其滓質。勞人力而成兮。人復厭之而不食。暴殄天物兮是誰之責。不如炒作豆豉兮。物不損而人益。

  送吳方伯蘊庵之任太常

吾翁與浙何多緣。黃堂藩臬恩綿聯。浙人失翁如失母。翁獨登比如登仙。仙凡路杳奚足恨。會見日月揚中天。甘棠遺愛被泉石。紫薇花共優曇鮮。

  沈居士廣珊八十

我適生年八十一。君逢初度齊八十。我生正月二十二。君生先我才一日。筵前羅綺粲如花。門外賓朋密如織。世間祝壽比罔陵。我祝惟期安樂國。國中教主阿彌陀。超出人天壽無極。願君憶念似慈親。老去光陰莫虛擲。

  雪彌勒(得紅字)

巧塑天花屑。逡巡出聖躬。曾聞兜率院。今見水晶宮。玉液滋蟠腹。銀光溢笑容。已空凡世黑。何必太陽紅。

  萬歷錢

頑銅初出冶。大寶已成文。外示團圓相。中存方正心。見逢三九運。更祝十千春。獨有林間子。無卿亦不貧。

  答張居士次韻

真誠學道人。惟圖道眼親。在地離纖土。居廛絕四鄰。空華非有質。明鏡本無塵。但自心成佛。何妨跡是民。

  答詹恤部赴潼關備兵次韻(附原唱)

  憶問楞伽日。蹉跎又六年。談將千裡隔。影共一燈懸。野色通江島。秋聲入暮蟬。遙遙塵役者。幾度法堂前。

心是矜刑日。身當討賊年。慈威機迭運。文武事非懸。劍氣初侵鬥。琴聲欲墮蟬。佇看邊燒熄。重話綠蘿前。

  題涅槃堂(有序)

  真歇瞭禪師有涅槃堂詩一律。淒惋警切。令人悲感興起。予乃續成四律。置之堂中。未必非病僧藥石雲。

  原作

訪舊論懷實可傷。經年獨臥涅槃堂。門無過客窗無紙。爐有寒灰席有霜。病後始知身是苦。健時多半為人忙。老僧自有安閑法。八苦交煎總不妨。

  今和

幻質寧知有敗傷。舉頭驚到涅槃堂。一生盡也殘更夢。萬慮灰來皎日霜。過去業多心主亂。前趨路險腳跟忙。而今欲問安閑法。臨渴開池事已妨。

徒入空門最可傷。涅槃今是試僧堂。炎燒五內魚遊釜。痛切諸根草被霜。獨抱癡禪成底事。旁修外術枉幹忙。人人道有安閑法。爭奈臨行一句妨。

脫體無依絕毀傷。沉痾終日自堂堂。心燈破暗明如月。慧劍降魔凜似霜。藥病兩非何足辯。死生雙幻不須忙。從誰更覓安閑法。才說安閑便有妨。

  宗乘凈人落發

年少嶄然遠利名。出傢何幸得成僧。丹臺頓斷絲千縷。佛殿新除草萬莖。無見頂 全顯露。本來面目倍分明。宗門正啟羅英傑。及第須登最上乘。

  山陰興浦庵次韻酬張陽和太史

玉殿傳臚第一人。杖藜今到衲僧門。剡溪興在連宵宿。蓮社情多盡日論。定水凈除心地垢。慧燈高爍性天昏。一朝勘破香巖缽。雙報君恩與佛恩。

  張太史構山房見留再用前韻奉謝

七尺蘅茆百結鶉。安貧無事謁侯門。因過古寺酬先約。卻荷仙舟接素論。出岫閑雲難駐跡。埋塵寶鏡欲磨昏。青山且辟維摩室。他日從來謝此恩。

  興浦庵夜話用前韻寄張大華

今代衣冠太古心。慎言常鎖是非門。參禪志已齊張拙。好學名堪入魯論。蓮棹兩移來白社。繩床幾度坐黃昏。他年定慧功成日。須念從前止觀恩。

  興浦庵夜話用前韻寄王龍溪武部

道學權衡正屬君。絳帷風動馬融門。三傢古教隨緣說。二字良知極口論。靜力偏從忙裡得。壯懷不為老來昏。陽明洞水今方涸。霖雨蒼生莫負恩。

  興浦庵夜話用前韻寄王泗源

早結仙遊出世塵。又從庭訓入黌門。揚州夢斷瓊花興。海浦情牽貝葉論。攝念僅能收掉舉。體心方可破迷昏。休將止觀顢頇語。孤負天臺教主恩。

  凈慈講圓覺經雪中送別皖城劉景孟方伯

薇垣瑞彩動南屏。佛國重開瞭義經。千指飽分香積界。一官清沁玉圍城。現身宛是初玄度。弘道慚非舊永明。歌唄滿途休恨別。行看霖雨慰蒼生。

  次韻答朱春城太守(附原唱)

  訪道東歸似悟真。又辭火宅出紅塵。雪鴻到地雖留跡。天女飛花不著身。面壁九年心尚炯。放生一疏物皆春。獨憐盛世無知己。未必金丹誤洞賓。

孔老依希未識真。千傢異計等微塵。一乘堂奧迷心眼。三界囹圄鎖幻身。金紫光中荒白業。槧鉛叢裡失青春。十年前得逢知己。早作空王幕下賓。

  次韻答王百谷居士(附原唱)

  六十高僧雪滿顛。泥塗老叟亦齊年。可容凡侶為禪侶。已罷塵緣結凈緣。施食每分香積飯。放生何惜鶴林錢。庭前一畝滄浪水。也學東林種白蓮。

人世真嗟事倒顛。彭殤徒自各論年。繁華冷淡燈前戲。會合分離夢裡緣。紫燕情多悲舊壘。青蚨恩重托飛錢。知君已釋琵琶恨。錦字新題七寶蓮。

  山居

平生命坐太孤星。峭似高峰冷似冰。自主自賓還自仆。空庵空榻復空鐺。藤蘿入戶無人翦。燈火消煙借月明。獨有纖毫孤未盡。白雲時至伴幽清。

  贈東曙上人

乾坤大夜正茫茫。雲擁金輪起震方。萬裡乍驚天眼豁。千山初現佛頭蒼。繁星麗月難呈彩。毒霧堅冰敢恃強。佇看升騰當午運。普周群有沐恩光。

  擬首尾吟(四首)

蓮池非是愛栽蓮。蓮是華中大覺仙。華發蓮生因帶果。蓮成華落實摧權。展開千葉全機現。攝入孤房眾德圓。醒盡長安紅紫夢。蓮池非是愛栽蓮。

蓮池非是愛栽蓮。蓮是華中混俗仙。內協魚龍成凈侶。外連萍藻結良緣。畫船簫鼓涼風夜。青笠絲綸細雨天。身在污泥渾不染。蓮池非是愛栽蓮。

蓮池非是愛栽蓮。蓮是華中忍辱仙。幸自深根埋濁土。從他名卉占高原。顏開赫日烘偏艷。實墜秋霜凜倍堅。一點翠心含造化。蓮池非是愛栽蓮。

蓮池非是愛栽蓮。蓮是華中解脫仙。潔體迥離紅粉鬢。清香不戀綺羅筵。密通千孔除諸礙。秀出孤標絕眾纏。碧水青天長自在。蓮池非是愛栽蓮。

  擬古四首

畏寒時欲夏。苦熱復思冬。妄想能消滅。安身處處同。

    其二

忖得翻成失。擬東仍復西。未來杳無定。何必預勞思。

    其三

蠶出桑抽葉。蜂饑樹給花。有人斯有祿。貧者不須嗟。

    其四

草食勝空腹。茆堂過露居。人生解知足。煩惱一時除。

  贈別楚僧真愚

世人重如愚。真愚世所棄。祇恐愚不真。愚真道成易。

  宿東昌謝居士傢有感(憨山大師拈作悟道偈)

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裡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

  懷古六首

  陶朱

戰罷潢池鬢已皤。綠蓑青箬任煙波。功成莫謂長安樂。安樂須知患更多。

  留侯

魂驚博浪命如絲。誰料終成帝者師。萬戶滿心方解組。赤松嫌我已歸遲。

  穆生

鯨腸鼴腹量難平。常感君王設醴情。故谷小溪春溜碧。欲烹新茗滌餘酲。

  兩疏

十年聯袂事春宮。占 經生伎已窮。今日九天雲雨近。何須螻蚓伴神龍。

  子陵

不脫芒鞋入帝閽。一衾春夢眷懷深。星臺祇恐章頻上。未必時時念故人。

  淵明

塵網依依三十春。昨非今是不須論。息交豈獨忘知己。為愛吾廬夏木陰。

  雪師子

掃聚成形勢便雄。通身皎潔玉光濃。幻裝也解驚群獸。不是尋常一色功。

  芡實(俗名雞頭)

懶向人間報五更。昂藏野水足平生。不須罔象深深覓。突出明珠本見成。

  牽牛花

朝著青衫午著緋。夕陽無復午時衣。榮光過眼真成夢。巢父從來不飲溪。

  舊溪丁先生別號

溪水本無新與舊。久居方表舊溪名。自從認得溪邊主。不趁桃花入武陵。

  雲棲六景(一載雲棲紀事)

  回耀峰

東方初出漸當陽。使得人間萬事忙。轉軸西來山欲暮。寶光依舊映紗窗。

  寶刀巃

從來利刃號吹毛。萬樹松絲系獨牢。莫謂鈍根虧斷德。此中原是活人刀。

  壁觀峰

九年少室坐岑崟。此地何人更效顰。拂袖便歸千嶂外。不來從爾問安心。

  青龍泉

百竿青筧出流泉。飛舞東西起伏眠。玉乳不知來處遠。祇疑香積有龍涎。

  聖義泉

不依雙岫不中巒。湛出當央第一泉。隻恐老胡猶不肯。從教千裡自涓涓。

  金液泉

安養池中寶似綿。玉洄珠溜正潺湲。何年分得金剛種。來作雲棲一派泉。

  詩石(一載雲棲紀事)

  掘地得斷碑。題曰宋隨龍餘知閣宅界。傍爛石隱隱有詩。蓋護宋蹕南來。因傢此。後乃舍宅為寺。想見其人高士也。以意補葺石上詩。錄如左。

幾年魂繞浙城西。十裡荷花漾錦陂。踏遍兩峰三竺路。又隨青嶂入雲棲。

    其二

千裡旌旗擁六飛。投簪欲上釣魚磯。無端忽被閑雲引。回耀峰前掩竹扉。

    其三

洛邑名園歌舞沈。亂鴉啼破幾黃昏。何人學得香山老。千載精廬有梵音。

  示騎驢者

雙耳披風老敝驢。長途力倦步行徐。低聲說與揚鞭者。一念差來爾即渠。

  勉智清

病瞋艾火恩成怨。蠅入窗欞暗作明。寄與雲棲清侍者。好從閑夜自評論。

  贈若愚

眼洞秋毫看更拙。耳聆鬥蟻聽還遲。不因米價探消息。爭識王椽不是癡。

  贈捷堂勝上人

擒卻魔王得勝回。普天齊樹納降旗。千門萬戶歡聲溢。正是將軍報捷時。

  題牛頭山庵

崢嶸頭角入青雲。尾激東南大海渾。背上無人吹牧笛。老僧聊借作蒲茵。

  九日登高自述

胸中一點雲俱盡。頭上千莖雪未消。老步隻宜平直去。不知何意又登高。

  興浦庵示禪者兼寄張太史陽和

雪山大士輪王子。麻麥支身樂有餘。何事缽盂三度濕。更教學士解金魚。

  寄錢孝廉正峰

知君覓句為陶情。別有仙方藥更靈。誰信鼻端纖點白。妙過江上數峰青。

  偶成十首

孤峰千仞立江心。八面洪濤愁殺人。奈是根深自堅固。幾回經古又逢今。

    其二

素履難欺自反尋。死生禍福等浮塵。瞭知心與天心合。笑聽幹戈逼耳根。

    其三

劍戟林中樹法幢。大人境界不尋常。翻思南嶽顛危日。千載恩深恨未償。

    其四

燁燁黃金瑞吐花。鉗錘爐炭任交加。臨機何事渾無怯。體白純真不雜沙。

    其五

昭代叢林遍幅員。百千龍象正聯翩。平原驀地生波者。卻是渠儂眼未寬。

    其六

沮溺當年笑仲尼。仲尼亦恐解幽棲。應憐古德淆訛處。未許傍人取次知。

    其七

落魄平生倦倚攀。赤條條地任孤寒。休因蘿蔓依他活。千尺喬松一例看。

    其八

繇來直道世難行。枉道求容我不能。萬裡滔滔大江水。從教百折也東傾。

    其九

木石巖居老此身。招提忽就本無心。如何水月空花境。惱得時人眼不禁。

    其十

二十年來破衲衣。終朝相伴不相離。會當乞食王城也。寄與時人更莫疑。

  有感二首(有序)

  山中一鴝鵒。晝則飛行。飲啄自如。夜則歸宿。人以其能誦佛名也。籠而致之中使。至則緘口不語。復遣還山。適有載法師某入京師者。感之賦此。

能言好鳥陪雕輦。樂說高僧逐畫船。深谷無人問靈啞(寺有啞沙彌。字性靈)。一龕閑臥不知年。

    其二

好鳥知幾頓絕言。不才仍得返林泉。憑誰寄語船中客。此事勞君入講筵。

  王嶠海居士廣宣解銀帶為贄以銅爐答之

玉帶雖珍體不堅。朱提百煉色彌鮮。頭陀未舍雲山衲。唯有爐分劫外煙。

  南關羅主政索題憩石園絕句

重華帝子居成侶。五柳先生醉作茵。今日使君無米癖。息機聊爾寄閑身。

  示智音至伏牛山

伏牛此去三千裡。終日騎牛卻外尋。短笛一聲春正好。知音猶恐未知音。

  客有造謗者憐其愚示偈三首

皮毛脫盡肉消磨。體露堂堂白似珂。枯槁已非塵世相。從他稱譽與譏呵。

    其二

枯骨群銜莫笑癡。淡中滋味少人知。一回咬徹金剛髓。何必肥甘始療饑。

    其三

王宮太子雪山僧。尊貴繇來習自成。千二百人隨左右。也應都是為虛名。

  除夕上堂有出多娑婆三韻索偈者口占二首

六字真經攝義多。總持一似唱也娑。自從驀直西方去。閑殺臺山指路婆。

    其二

苦行無能學杜多。衲衣終歲尚娑娑。明朝又是新年也。借得婆衫卻拜婆。

  雪中掩關示乞戒者

六花裝就玉乾坤。室有維摩示疾身。一夜毗尼談未瞭。獨憐孤負老婆心。

  挽心燈廣傳比丘

六十餘年照世來。炷殘膏盡夢初回。誰言入滅光沉沒。灼地輝天正不埋。

  兄三洲公佃舍無門洞黃龍庵不受還歸常住小詩見意

蓮花隨水便為池。不染黃龍洞口泥。鬱鬱香林真種在。依然舊果發新枝(常住師號香林。名真果)。

  附(此下系大師未出傢時作。在傢弟子陳如玉筆記)

  西湖晚渡

買棹入平隍。翩翩萬柳傍。亂煙迷野色。殘照映湖光。駭鹿呼群切。寒鴉擇樹忙。詩成天欲瞑。新月下前塘。

  次高瑞南韻二首

肉身本傳舍。迷人自難曉。障緣苦縈牽。煩惱何時瞭。知君起大慧。心似木已槁。跳出醉夢關。西方孰雲杳。借問何能然。燈花發枯草。

    其二

人生似春宵。繁華奈將曉。君從鬧裡逃。一笑大事瞭。煉形且多奇。朱顏詎能槁。我欲傳禁方。天機恐深杳。聊將願學心。殷勤付詩草。

  和高瑞南詠時事(時嘉靖乙卯)

海上妖氛萬裡浮。年來閭巷盡戈矛。幹城武士渾無策。投筆書生競覓侯。樂土嗟今民力憊。戰場何日淚痕收。窮簷固有匡時手。姓字憑誰達帝州。

  題靈隱寺前老松

北海蒼龍舊有愆。謫來塵世不知年。萬重雲裹遺蹤在。千仞溪邊舞爪懸。豪氣自能蟠宇宙。靈胎豈得老林泉。他朝吸取清流去。散作甘霖遍九天。

  田節婦歌

舊時窗下青鸞剖。母為紅顏兒襁褓。高堂今日羅綺筵。母為白頭兒壯年。鐵石心。四十載。虛空有盡情無改。撫遺嬰。現頭角。為報幽冥已如約。籲嗟乎。一生身世真辛苦。換得芳名照千古。眼中似母能幾人。荻筆熊丸傳裡尋。

  絲桐餘響

道人鼓琴不會按。平淡平淡復平淡。平平淡淡信手彈。自覺心頭脫羈絆。曲終展卷寫新詩。帶得餘音筆端散。謾說絲桐解繞梁。卻笑今朝在書案。

  題三教圖

胡須秀才書一卷。白頭老子丹一片。碧眼胡僧袒一肩。相看相聚還相戀。不知說甚的。萬古常不厭。想是同根生。血脈原無間。後代兒孫情漸離。各分門戶生仇怨。但請高明玩此圖。尋取當年宗祖面。

  藍田

藹藹平畦瑞起煙。山翁懷玉正高眠。春深莫訝犁鋤靜。不是人間稻黍田。

  此予為父執藍田陳先生作也。先生子名如玉者。乃於萬歷辛亥午日持此詩懇予重書。追憶之蓋四十八年於茲矣。夫先生以熟仁之田。種比德之玉。詩之作也。田尚腴。玉始立。今玉已從心。而頑石之壽復逾其七。田安在哉。時移物遷。惘然如夢中過耳。漫漫長夜夢覺何期。因有感而識焉。

  一字至七字與長兄三洲分詠風花雪月

花。千枝。萬葩。紅燦錦。彩鋪霞。陪羅綺席。戀王孫傢。曉露新妝濕。春風舞袖斜。青帝俄歸幻化。玉容已付塵沙。洛陽園上無顏色。西土池中有物華。

月。時圓。時缺。玉鉤懸。銀鏡徹。然昏衢燈。生虛室白。斜穿鶴鸛巢。直透蛟龍穴。無端雲霧盤旋。頓把本來磨滅。掃開萬裡黑朦朧。依舊一天光皎潔。

  出傢別室人湯

君不見。東傢婦。健如虎。腹孕常將年月數。昨宵猶自倚門閭。今朝命已歸黃土。又不見。西傢子。猛如龍。黃昏飽飯睡正濃。遊魂一去不復返。五更命已屬閻翁。目前人。尚如此。遠地他方那可指。閑將親友細推尋。年去月來多少死。方信得。紫陽詩。語的言真不可欺。昨日街頭猶走馬。今朝棺裡已眠屍。伶俐人。休瞌睡。別人與我同一類。狐兔相看不較多。見前放著傍州例。鉆馬腹。入牛胎。地獄心酸實可哀。若還要得人身復。東海撈針慢打挨。我作歌。真苦切。眼中滴滴流鮮血。一世交情數句言。從與不從君自決。

  山房雜錄

  菩薩戒弟子劉慧聞率子性澤施資敬刊

  光緒二十五年春三月金陵刻經處識

嘉興大藏經 雲棲法匯(選錄)(第卷-第卷)

  雲棲大師遺稿卷一目錄書一(附來書)答 荊王答 樊山王答龍池一心禪師(二首)答潞安交光法師(二首)答蘇州曹魯川邑令(二首)答四川黃慎軒太史(三首)答黃慎軒王墨池諸居士(附黃太史回書)答桐城吳觀我太史廣瀹(五首)答方伯本如吳公答嘉興包心弦孝廉答湖廣汪靜峰中丞答紹興王墨池京兆答江西郭青螺司馬答湖廣曾金簡儀部答嘉興郡伯槐庭蔡公答昆山王孟夙居士廣鉞答太倉王弱生駕部廣嶢(三首)

  雲棲大師遺稿卷一

  書一

  答 荊王

  予系樊籠。不能覽名山之勝。具香敬命香火僧可性朝禮雲棲。請領法名。以種來因雲。

  計請法名

  荊王 荊妃李 次妃周 荊世子 第四子長陽 第五子寶陽 第六子復陽 三侍長理珍

  法名如命奉上。處尊榮之地。不昧宿因。投誠內教。更精修凈土。求願往生。即樊籠成大解脫境界矣。

  答 樊山王

  竊伏江漢。稔聞夙德。欲屢通心。恐石頭故事。無益懸馳。脫有浮湛。為人增業耳。大師以一人兼三藏之正權。出茲手眼。利盡人天。一切有情。次第歸正。上佐皇朝沕穆之風。內合佛祖泥洹之旨。現機密行。弟子固早悉之矣。蓋繇世緣未瞭。至道待時。跡混小王。暫棲弘應。以圖不負佛祖。茍有借手禪門。旋顏樂國。則此奪胎五濁。更起三生。實弟子之方便。亦隱俗之微指也。大師成就法界巨細功德。久具佛眼。玄識默會。必知傅大士之不誣。陳智者之有據。則弟子以所著似上。儻得目擊而道存乎。偶廬山禪者定虛入浙。一念附呈。至於定虛之與弟子。夙有金針投缽之緣。弟子傢居所作所為。及平素馳仰慈德者。定虛自能譚。茲不贅語。伏惟鑒念。季秋五日弟子鉹手書。

  遠荷德音。兼以佳刻。捧讀初贊。蓋古今一息。生佛等觀。雖未卒業。而卓然之見已概得之矣。又於定虛師處得聞高范懿行。千裡如面。曷勝慶快。豈非乘夙願力。示跡王傢。而弘度末法者耶。定虛行甚促。不及致詳。聊奉山刻數種備一覽。

  答龍池一心禪師

  弟寓京師普照。計俟瞑目矣。自戊申春。被諸徒捉歸還龍池。方冬底。已是氣衰力弱。務要強我再據胡床。胡說亂說。謂之上堂小參等。隨說隨記。至庚戌冬。因病顧之。已累帙。分而為二。曰閑談。曰晚話。緣小故。匍匐入城。遇吳之矩諸公索語。出示。見故勉刻與諸方共之。然弟慚無福。茲言也。諸方信否未可必。念當斯世。所難遇者。具金剛正眼。兼罕得亡性命底漢子出頭為我印正。作倡導語。與諸方增信。是歉。忝吾兄乃同參。故走徒祈一言為引。庶曹源涸而仍流。覺。樹枯而再茂雲。幸弗吝教之。極荷極荷。

  憶與吾兄參笑巖和尚於京師柳巷。三十年於茲矣。而兄佩單傳之印。倡導東南。廢朽臥疾深林。如在井底遙聞雷霆之聲而已。慚愧慚愧。向辱手書。兼以諸刻。忻暢夙懷。緣乏便人。久疏音問。偶以貴邑人至。聊寄寸楮。以代問安。諒之諒之。

    又

  老病殘軀。終日床席。忽承談話遠遺。強力略展一二。爽豁鄙懷。惜困甚。未能卒業。久禁筆硯。序引不能奉命。但佛燈久晦。幾欲熄滅。而吾兄以振起先宗為己任。弟何敢辭。今實病劇。姑遲遲雲爾。

  答潞安交光法師

  久聞吾師以鴻儒望族。科第世傢。而能頓裂樊籠。高蹈方外。必卓然有見於竭生死盡性能者惟佛堪依。是以披剃居山。清修化世。兼聞一方緇素縉紳靡不宗仰。然猶未詳見諦何似。每欲發心參訪。輒為緣業所羈。恒以祜薄障深為恨。五載前。忽於蒲之山陰殿下邊得師彌陀疏鈔讀之。見其一文一字。徹上徹下。盡其表裡精粗。視昔人或偏於事或偏於理者皆當北面矣。且其文固隨經簡約而義則汪然浩然莫可涯涘。其於佛之法。藏總持殆盡。然則我師祖關得髓教海窮源者乎。抑或法身大士應現指迷者乎。何盡其意味如此哉。於是率山陰南向稽首再拜。即日命工重刻廣施。第鑒之楞嚴疏刻。已刻成矣。為潞人所督。匆匆北行。不及敘其顛末。無何。蒲中彌陀疏板亦成。寄百部於潞。以獻之沈千歲。千歲披閱。極其尊稱。隨以散施緇素知音者。而王公大人縉紳善信莫不喜奉。亦潞所未有之勝事也。緣是鑒於我師益深傾渴神馳莫可為喻。仰間忽值無外師受托朝海之便。聞千歲亦有師問訊禮數。因附寸楮代參座前。兼奉僭刻楞嚴著疏。計十二冊。百叩乞師海印照臨。是非莫隱。更祈不吝回音。遙為示教。則百城不舉足。而萬裡如面侍矣。幸甚幸甚。臨楮不勝馳仰之至。統希愍鑒。諸不盡。

  重蒙佳刻遠頒。乍閱一二。已覺精粹微密。如獲異寶。忻感忻感。來師返旆甚促。未及遍觀。尚俟虛心卒業以揚法施。不肖年衰。況復山川迢遞。雖不能親炙。而神交萬裡矣。

    又

  前自無外師北旋。拜領手翰。如面慈顏親領法語。乃雲尚未卒業。故無印證可否。三嘆至人珍重。不輕臆斷也如此。然日夕南懸。未聆音耗。想無風便故爾也。且於無外轉付我師佳刻。開發鄙心蒙昧者極多。不勝縷謝。獨於論楞嚴處有一二可以請益。別載副啟。乞師靜閱後務示回音。至祝至祝。我師彌陀疏鈔。極為時機洪益。當時極力獎山陰。元峰重刻。印百部獻沈國主。凡遇學人及知音居士。極口稱贊。令熟閱之。以種西升緣種。今秋八月間。一方縉紳宗室及士庶。懇請鑒於今冬立百八期。升座細講師之疏鈔。獨懼我師該博精深。旨趣微奧。恐不勝任。勉強領荷。業已成矣。擬於九月半間祝香於師。乞我師遙為加被萬萬。諸不盡。

  伏讀我師刻中論楞嚴征心處有雲。若論妄心。實在身內。愕然驚悚。斯言若是。則鑒註全差矣。重復披玩經意。最初所征者。元是征妄心。非征真心也。其言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等。正說妄心。非說真心。然此義人多易迷。正以真心亦有三不在義。彼則別有其義。所謂宗同而因別也。然妄心以無體為因。真心以體遍為因。試立量雲。妄心是有法。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為宗。因雲。無體故。又量雲。真心是有法。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為宗。因雲。體遍故。是則宗雖似同。而因實天淵也。故斯經破妄心則雲無處無體。名畢竟破也。他經於真心雖不立處。而實不破體。以體實有。非可畢竟破也。圓覺雲諸幻滅盡非幻不滅是也。十傢註解差處固多。至於經初所征之心。皆知征破妄心而已。獨或問錯誤。與師見乃同。雖已入藏。不可從也。至於妄心實在於內。惟人天教中獨有此執。全是生死深根。小乘有學但存此疑。而無學位中全證我空。徹悟妄心無體而不在內也。若曰實在。則為有體。又曰於內。並其有處。體處俱有。何以謂之妄心。經雲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夫既謂之惑者。表其元不在內而誤執在內也。若實在內。何以謂之惑哉。蓋眾生所執在內我心。如龜毛兔角畢竟無體。故名我空也。此是小乘證極。大乘初門。故涅槃名此為半字教也。然師心或見教中有去後來先之說。而言八識為一期果報之主。結命於身中。故言實在於內耶。此是法相宗中如來順世間法相而談。到般若已即破盡。何況頓圓。故般若謂壽者相即謂此也。當知八識中有一分真一分妄。其真即遍法界真心。其妄即身中性命主宰。既謂之妄。豈是實有耶。蓋性命在於身中。如月影在於水中。脫體全似。而畢竟實無。正因詐偽如此。所以人乘仙乘天乘皆沉醉於此。不達全空。虛費許多功力。三界尚不能出。敢望佛道。是誠可憐愍也。又當知眾生具足真心。而亦具足無明。如金在礦。故現前無有純真之心。蓋純真即當失眾生名。極而言之。惟除如來一位如出礦之金。等覺以下猶在眾生之數。以猶有少分無明未全盡也。故眾生其心名如來藏心。即八識別名。蓋如來二字即其具足之真。而藏之一字即其具足之妄。故佛終實諸經皆作此說。然但泛言顯為深意。而不曾說破眾生。現前那個即是。惟楞嚴分明說破。即是六根中無分別見聞覺知是也。若有分別見聞覺知。即是前六識心。故愚者難分識與根也。又當知法相宗中菩薩雖知有賴耶勝心。卻全不知六根中具如來藏心即是黎耶實體。以彼教中將六根目為色法。作所緣唯識。不作最勝唯識也。楞嚴最初征處。呵非推明無體等文。全破前六識心。次指眼根中見性為心十番顯勝。乃至推廣四科七大。皆發明如來藏心而已。此楞嚴以前從來未說之旨。故經雲。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是也。然不是未說如來藏心。但是從來未說六根即是藏心。此正楞嚴獨異諸經處也。此旨泄後。非但教中無有秘密。即宗中無復可藏隱處。諸大老所以忌楞嚴箋註意在此也。故此經文雖十卷之多。而始終惟破識指根四字而已。故始令眼根中悟。一悟一切悟。終令耳根中入。一入一切入也。故五卷雲。汝今欲知俱生無明。生死結根。惟汝六根。更非他物。此即因黎耶中有一分妄故也。又雲汝復欲證菩提涅槃。安樂解脫。寂靜妙常。亦汝六根。更非他物。此即因黎耶具足全真故也。以是諸祖多言不離身中。不離當處。乃至面門出入。皆謂六根。非謂色身五臟中也。至於不容擬議。不許卜度。皆撥六識。豈復有異旨哉。此略辯別。詳在疏中。不知吾師高見以為何如。鑒嘗南仰尊師同佛。非敢我慢逞辯。但念生死關系匪輕。至人難遇。不敢錯過。所言是非。望師明斷。不留回互。幸甚。

  來諭妄心不在內外中間。甚為精確。又尊制正脈疏所論妄心。亦無不精確。但鄙見雲妄亦可在內者。為正在迷時言也。非的論心體也。故雲亦可。亦之一字意自明矣。其中又引水冰為喻。雖本自無體。然方其冰時。豈不堅凝一處而失其流動之性乎。妄可言內亦猶是也。非實以為內也。試以一事驗之。人正熟睡。欲覺之者。必手挃其身而後覺乎。抑亦手挃虛空而能使之覺乎。必近其身呼之而後覺乎。抑亦遠離其身他處呼之而能使之覺乎。此其理自明也。經雲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雖然是惑。然正惑時。豈不明明在內。而下即雲雖在色身之內。不妨體遍十方。正遍十方。不妨現在身內。則意自明也。尊疏自是經之正旨。鄙見傍出。願無疑焉。若不傍出此意。外儒相難。無以應之。來雲妄心不在內為宗。因雲以無體故。今雲妄心亦在內為宗。因雲以正迷故。冰亦堅凝為宗。因雲以正結故。正結之時。明明堅凝。不妨堅凝無體。全體是水。則二意互相成不相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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