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澤神會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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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澤神會禪師語錄

  [唐]神會

  (一)問:本有今無偈,其義雲何?答曰:據涅槃經義,本有者,本有佛性(胡適本有今無者三字,可從。),今無佛性。問:即言本有佛性,何故復言今無佛性?答:今言無佛性者,為被煩惱蓋覆不見,所以言無。本無今有者,本無者,本無煩惱,今有者,今日具有煩惱,縱使恒沙大劫煩惱,亦是今存。故言三世有法,無有是處者,所謂佛性不繼於三世。問:何故佛性不繼三世?答:佛性體常故,非是生滅法。問:是勿是生滅法?答:三世是生滅法。問:佛性與煩惱俱不俱?答:俱,雖然俱,生滅有來去,佛性無來去。以佛性常故,由如虛空。明暗有來去,虛空無來去。以是無來去故,三世無有不生滅法。問:佛性與煩惱既俱,何故獨斷煩惱非本?答:譬如金之與礦,俱時而生。得遇金師爐冶烹煉。金之與礦,當各自別。金即百煉百精;礦若再煉,變成灰土。《涅槃經》雲:金者喻於佛性,礦者喻於煩惱。諸大乘經論,具明煩惱為客塵,所以不得稱之為本。若以煩惱為本,煩惱為是暗,如何得明?《涅槃經》雲:按,雲字疑衍。隻言以明破暗,不言以暗破得明。若暗破明,即應經論自共傳,胡適本無自字。經論既無,此法從何而立?若以煩惱為本,若將煩惱為本,按,此句疑衍。不應斷煩惱而求涅槃。問:何故經雲不斷煩惱而入涅槃。不應勸眾生,具修六波羅蜜。斷一切惡,修一切善。以煩惱為本,即是(棄)本逐末。《涅槃經》雲:一切眾生,本來涅槃,無漏智性,本自具足。譬如木性火性,俱時而生,值燧人鉆搖,火之與木,當時各自。經雲:木者喻若煩惱,火者喻如佛性。《涅槃經》雲:胡適本有以智火燒煩惱薪,經雲:智慧即佛性,故知諸經十八字。具有此文,明知煩惱非本。問曰:何故《涅槃經》雲,按,雲梵恐衍。第十五梵行品說,本有者,本有煩惱;今無者,今無大般涅槃。本無者,本無摩河般若,今有者,今有煩惱。答:為對五陰色身故,所以說煩惱為本。又經雲:佛言,善男子,為化度眾生故,而作是說。亦為聲聞辟支佛,而作是說。又第三十六驕《陳如品》,梵志問佛,身與煩惱,何者於先?佛言,身在先亦不可,煩惱在先亦不可,胡適本有身與煩惱俱亦不可八字。要因煩惱然始有身,驗此經文,故知煩惱與身為本,非謂對佛性也。又經雲:有佛性故,得稱為常。以常故,得稱為本。非是本無今有。第十五卷雲:佛性者,無得無生,何以故?非色非不色,不長不短,不高不下,不生不滅故,以不生滅故,得稱為常。以常故,得稱為本。第十九雲:如暗中有七寶,人亦不知所,為暗不見。智者之人,胡適本智者作有智。然有明燈,持往照燎,悉得見之。是人見此七寶,終言今有,佛性亦非今始有,以煩惱暗故不見。謂言本無今有,亦如盲人,不見日月,得值良醫療之,即便得見,謂言日月本無今有。以盲故不見,日月本自有之。第廿五雲:一切眾生,未來之世,定得阿耨菩提,是名佛性。一切眾生,現在具有煩惱諸結,是故不見,謂言本無。又第十九雲;有佛無佛,性相常住,以諸眾生煩惱覆故,不見涅槃,便謂為無。當知涅槃,是常住法,非本無今有。佛性者,非蔭界入,非本無今有,非已有還無。從善因緣,眾生得見佛性,以得見佛性故,當知本自有知。問:既言本自有之,何不自見,要藉因緣?答:猶如地下有水,若不施功掘鑿,終不能得。亦如摩尼之寶,若不磨冶,冶當作治。終不明凈,以不明凈故,謂言非寶。《涅槃經》雲:一切眾生,不因諸佛菩薩善知識方便指授,終不能得。若自見者,無有是處。以不見故,謂言本無佛性。佛性者,非本無今有也。

    (二)真法師問:雲何是常義?答:無常是常義。又問:今問常義,何故答無常是常義?答:因有無常,而始說常;若無無常,亦無常義。以是義故,得稱為常。何以故?譬如長因短生,短因長立。若其無長,短亦不立。事既故。義亦何殊?又法性體不可得,是常義。又虛空亦是常義。答:虛空以無大小亦無中邊,是故稱為常義。謂法性體不可得,是有。能見不可得體,湛然常寂,是為常義。若準有無而淪,則如是。若約法性體中,亦不無於有。恒沙功德,本自具足,此是常義。又不大不小,是常義。謂虛空無大,不可言其大;虛空無小。不可言其小,令言大者,小傢之大,今言其小者,乃是大傢之小。此者於未瞭人,則以常無常而論。若約法性理,亦無常,亦無無常,以無無常故,得稱為常。

    (三)戶部尚書王趙公,以偈問三車義。問曰:宅中無三車,露地唯得一,不知何所用,而說此三車?答曰:三車在門外,說即在宅中。諸子聞說時,已得三車訖。今者在門外,先是乘車出。又問:宅中既得車,出外何須索?答:諸弟子雖得訖,不知車是車,既不自證知,所以門外索。又問曰:何處有人得道果,豈不自知乎?答:下文自證,所得功德,仍不自覺知,以此。問:諸子不自知,容可門外索。父應知子得,何須更與車?答曰:諸子不自知,所以門外索。長者今與車,還是先與者。問:三車本無實,所說乃權宜,與者是舊車,那應得假物?答:長者意在一,方便權說三。前者說三車,三車本是一。問:一車能作三,三車能作一。何不元說一,辛苦說三車?答;若為迷人得,一便作三車;若約悟人解,即三本是一。

    (四)崔齊公問:禪師坐禪一定已後,得幾時出定?答曰:神無方所,有何定乎?又問:既言無定,何名用心?答曰:我今定上不立,誰道用心?問:心定俱無,若為是道?答曰:道隻沒道,亦無若為道。問:既言無若為,何處得“隻沒道”?答:今言“隻沒道”,為有“若為道。”若言無“若為”,“隻沒”亦不存。

    (五)廬山法師問:何者是中道義?答曰:邊義即是。問:今問中道義,何故答邊義是?答曰:今問中道義,何故答邊義是?答曰:今言中道者,要因邊義立;若其不立邊,中道亦不立。

    (六)補部侍郎蘇晉問:雲何是“大乘”,何者是“最上乘”?答曰:菩薩即“大乘,佛即‘最上乘'”。問曰:菩薩即“大乘”,佛即“最上乘”。問曰:“大乘”“最上乘”,有何差別?答曰:言“大乘”者,如菩薩行檀波羅蜜,觀三事體空,乃至六波羅蜜,亦復如是,故名“大乘”。“最上乘”者,但見本自性空寂,即知三事本來自性空,更不復起觀。乃至亦度亦然,是名“最上乘”。又問:若無緣起,雲何得知?答:本空寂體上,自有般若智能知,不假緣起。若立緣起,即有次第。

    又問曰:見此性人,若起無明,成業結否?答:雖有無明,不成業結。問:何得不成?答:但見本性體不可得,即業結本自不生。

    (七)潤州刺史李峻問曰:見有一山僧禮拜嵩山安禪師言:“趁粥道人。”又一授記寺僧禮拜安禪言,禪下脫師字。“措粥道人”。問此二若為?答:此二俱遣。問:作沒生遣?答:但離即遣。問:作沒生離?答:我今隻沒離,無作沒生離。問:為復心離,為是眼離?答:今隻沒離,亦無心眼離。問:心眼俱不見,應是盲人。答:自是盲者唱盲,他傢見者,元來不盲。經雲:是盲者過,非日月咎。

    (八)張燕公問:禪師日常說無念法,勸人修學,未審無念法有無?答曰:無念法,不言有,不言無。問:何故無念不言有無?答:若言其有者,即不同世有;若言其無者,不同世無。是以無念不同有無。問:“喚作是沒勿?答:不喚作勿。問:異沒時作物生?答:亦不作一物。是以無念不可說,今言說者,為對問故;若不對問,終無言說,譬如明鏡,若不對像,鏡中終不現像。爾今言現像者,為對物故爾所以現像。問曰:若不對像照不照?答曰:今言對照者,不言對與不對但常照。問:既無形像,復無言說,一切有無,皆不可立。今言照者,復是何照?答曰:今言照者,以鏡明故,有自性照以;若以眾生心凈,自然有大智慧光,照無餘世界。問:既若如此,作沒生時得?答:但見無。問:既無,見是物?答:雖見,不喚作是物。問:既不喚作是物,何名為見?答曰:見無物即是真見常見。

    (九)和上問遠法師言:曾講大般涅槃經不?遠法師言:講大般涅槃數十遍。和上又言:一切大小乘經論,說眾生不解脫者,為緣有生滅二心。涅槃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未審生之與滅,可滅不見滅,為是將生滅生滅,為是將滅滅生,為是生能自滅生,為是滅能自滅滅?請法師一一具言答。遠法師言:亦見諸經論,作如此說。至於此義,實不能瞭。禪師若瞭此義,請為眾說。和上言:不辭為說,恐無解者。法師言:道俗有萬餘人,可無一人能解?和上言:看,見不見。遠法師言:見是沒。和上言:果然不見。遠法師既得此語,結舌無對,非論一己屈詞,抑亦諸徒失志,勝負既分,道俗嗟散。

    (十)和上問澄禪師:修何法而得見性?澄禪師答曰:先須學坐修定,得定已後,因定發慧,以智慧故,即得見性。問曰:修定之時,豈不要須作意否?答言:是。既是作意即是識定,若為得見性?答:今言見性者,要須修定,若不修定,若為見性?問印今修定者,元是妄心,妄心修定,如何得定?答日:今修定得定者,自有內外照,以內外照故,得見凈,以心凈故,耶是見性。問日:今言見性者,性無內外,若言因內外照故,胡適本無故齊元見妄心,若為見性?經雲:若學諸三昧,是動非坐撣,心隨境界流,雲何名為定?若指此定為是者,維摩請即不應河舍利弗宴坐也。

    (十一)和上阿諸學道者:今言用心者,為是作意,不作意?若不作意,即是聾俗無別。若言作意,即是有所得,以有所得者,即是系縛故,何由可得解脫?聲聞修空住空,即被空縛。若修定住定,即被定縛。若修靜住靜,被凈縛。若修寂住寂,被寂縛。是故《般若經》雲: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又《維摩經》雲:調伏其心者,是聲聞法,不調伏心者,是愚人法。人者既用心,是調伏法。若調伏法,何名解脫者?須阤含亦調伏,阿那含阿羅漢亦調伏,非想定及非非想亦調伏,四禪亦調伏,三賢並皆調伏,若為鑒別?若如此定者,並未解脫。

    (十二)神足師問:真如之體,以是本心,復無青黃之相,如何可識?答曰:我心本空寂,不覺忘念起。若覺忘者,覺忘自俱若滅,此即識心者也。問:雖有覺照,還同生滅,今說何法,得不生滅?答曰:隻猶心起故,遂有生滅,若也起心既滅,即生滅自除,無想可得。假說覺照,覺照已滅,生滅自無,生即不生災。

    (十三)崇遠法師問:雲何為空?著道有空,還同質礙;若說無空,即何所歸依?答曰:隻為未見性,是以說空,若見本性,空亦不有,如此見者,是名歸依。

    (十四)和尚告諸知識,若欲得瞭達甚深界者,直入一行三昧。若入此三昧者,先須誦持《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修學般若波羅蜜。故《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雲: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於此經中,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為人演說,其福勝彼。雲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不取於相者,所為如如。雲何所渭如如?無念。雲何無念?所謂不念有無,不念善惡,不念有邊際無邊際,有念有限量,不念菩提,不以菩提為念,不念涅槃,不以涅槃為念,是為無念。是無者,即是般若波羅蜜。般若波羅蜜者,即是一行三昧。諸知識,若在學地者,心若有念,即便覺照,若也起心即滅,覺照自亡,即是無念。是無念者,無一切境界,如有一切堵界,即與無念不相應故。諸知識,如實見者,瞭達甚深法界,即是三行三昧。是故《小品般若波羅蜜經》雲:善男子,是為般若波羅蜜,所謂於諸法中無所念,我等住於無念法中,得如是金色身,三十二相,大光明,不可思議智慧,諸佛無上三昧,無上智慧,盡諸功德,諸佛說之,由不能盡,何況聲聞辟支佛。能見無念者,六根無染,見無念者,得向佛智。見無念者,名為實相。見無念者,中道第一義諦。見無念者,恒沙功德,一時等備;見無念者,能生一切法;見無念者,即攝一切法。

    (十五)侍郎苗晉卿問:若為修道得解脫?答:得無住心,即得解脫。問若為得無住?答曰:《金剮經》具有明文。又問:《金剛經》道沒語?答曰:復次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凈心。不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但得無住心,即得解脫。又問:無住若為知無住?答曰:無住體上,自有本智,以本智能知。當令本智而生其心。

    (十六)魏郡乾光法師問:何者是佛心,何者是眾生心?答曰:眾生心即是佛,佛心即是眾生心。問:眾生心與佛,既無差別,何故言眾生言佛?答:若約不瞭人論,有眾生有佛,若其瞭者,眾生心與佛心,元不別毋生。

    又問:常聞禪師說法與天下不同,佛法一種,何不同?答:若是佛法,元亦不別。為今日覺者各見淺深有別,所似言道不同。問曰:請為說不同所由?答曰:今言不同者,凝心取定,或有住心看凈,惑有起心外照,惑有攝心內澄,惑有起心觀心於取於空,或有覺妄俱滅,不瞭本性,住無記空。如此之輩,不可具說。此本性虛無之理,時人不瞭,隨念而成,以是不同。非論凡夫,如來說無為一切法,一切賢聖,而有差別,何況今日一切諸學道者,若為得同?問曰:金剛經中四句偈義,何者是?答曰:見諸法師說四句偈者,或以八字為句,卅二字為四句,或以五字為句,或以四字為句。或有人取經後一切有為法偈為四字偈,或有人取若以色見我偈為四句偈義。無著菩薩雲:“廣大第一常,其心不倒,為四句義。”或有人取無我相無人指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為四句偈義,今即不然,何以故?因有我相,始言無我相,因有人相,因有壽者相,始言無壽者相。今看此義即不然,何以故?,無無我相,無無壽者相,即名真四句偈義。又見《大智度論》雲:般若波羅蜜者,喻如大火聚,四面不可取,以不可取,是名真取。此即真四句義。

    (十七)鄭璇問曰:雲何是道?答曰:無名是道。又問:道既無名,何故言道?答曰:道終不自言,言其道,隻為對問故。問:道既假名,無名是真否?答曰:非真。問:無名既非真,何故無名是道?答:為有問故,言有說,若無有問,終無言說。

    (十八)乾法師問:《金剛般若經》雲: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若為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輕賤故,是人先世罪業,則為消滅,某義雲何?答曰:持經之人,合得一切人恭敬禮拜,今日雖且得經讀誦,為未持經以前所有重罪業障,今日持經威力故,感得世人輕賤,倍復能令持經人持經人所有重罪業障悉皆消滅。以得消滅故,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又有理義釋雲:先世罪業者,喻前念起妄心;今世人輕賤者,喻後念齊覺。後覺為悔前忘心。若前心既滅,後悔亦滅。二念俱滅既不存,即是持經功德具足,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又雲:後覺喻輕賤者,為是前念起妄心,若起後覺,亦是起心,雖名作覺,覺亦不離凡夫故,喻世人輕賤也。

    (十九)哲法師問,雲何是“定慧等”義?答日:念不起,空無所有,即名正定。以能見念不起,空無所有,即名正慧。若得如是,即定之時,名為慧體,即慧之時,即是定用。即定之時不異慧,即慧之時,不異定,即定之時即是慧,即慧之時即是定,即定之時無有定,即慧之時無有慧。何以故?性自如故,是名定慧等學。

    (二十)嗣道王問曰:無念法者,為是凡夫修,為是聖人修?若是聖人修,即何故令勸凡夫修無念法?答曰:無念者,是聖人法,凡夫若修無念者,即非凡夫也。又問曰:無念者無何法,是念者念何法?答曰:無者無有二法,念者唯念真如。又問:念者與真如有何差別?答:亦無差別。問:既無差別,何故言念真如?答曰:所言念者,是真如之用,真如者,即是念之體。以是義故,立無念為宗。若言無念者,雖有見聞覺知,而常空寂。

    (二十一)志德法師問:禪師,今教眾生,唯令頓悟,何故不從小乘而引漸修?未有升九層之臺不由階漸而登者也。答曰:隻恐畏所登者不是九層之臺,恐畏漫登者土堆胡塚。若是實九層之臺,此即頓悟義也。今於頓中而立其漸者,即如登九層之臺也,要藉階漸,終不向漸中而立漸義。事須理智兼釋,謂之頓悟。並不由階漸,自然是頓悟義。自心從本巳來空寂者,是頓悟。即心無所得者為頓悟。即心是道為頓悟。即心無所住為頓悟。存法悟心,心無所得,是頓悟。知一切法是一切法為頓悟。聞說空不著空,即不取不空,是頓悟。聞說我不著,即不取無我,是頓悟。不舍生死而入涅槃,是頓悟。又有經雲:言自然智無師智,於理發者向道遲,出世而有不思議事,聞說者即生驚疑。今見在世不思議事有頓者,信否?間曰:其義雲何?願示其要。答曰:如周太公殷傅上說,皆竿釣板築,而簡在帝心,起自匹夫,為頓登臺輔,豈不是世間不思議之事?出世不思議者,眾生心中,具足貪愛無明宛然者,但遇真正善知識,一念相應,便成正覺,豈不是出世不可思議事?又經雲:眾生見性成佛道。龍女須臾頓發菩提心,便成正覺。又令眾生入佛知見,若不許頓悟者,如來即合偏說五乘,今既不說五乘,唯言眾生入佛知見,約斯經義,隻顯頓門,唯在一念相應,實更不由階漸。相應善也,謂見無念。見無念者,謂瞭自性。瞭自性者,謂無所得。以其無所得,即如來禪。維摩話言,如自觀身實相者,觀佛亦然。我觀如來,前際不來,後際不去,今則無住。以無住故,即如來禪。又經雲,一切眾生,本來涅槃,無漏性智,本自具足。欲擬善分別自心現與理相應者,離五法、三自性,離八識、二無我,離內見外,雖有無二法,畢竟平等,湛然常寂,廣大無邊,常恒不變。何以故?本自性清凈,體不可得故。如是見者。即是本性。若人見本性,即生如來地。如是者,離一切俱寂。如是見者,恒沙清凈功德,一時等備。如是見者,名一字法門。如是見者。六度圓滿。如是見者,名為無漏智。如是見者。名法眼凈。如是見者,謂無所得,無所得者,即是真解脫。真解脫者,即同如來,知見廣深遠,一無差別故。如是知者,即是如來應供正遍知。如是見者,放大智慧光,照無餘世界。所以者何?世界即心也。言心應正遍知,此者正言心空寂更無餘念,故言照無餘世界。諸學道者,心無青黃赤白黑,亦無出入去來,遠近前後,亦無作意,亦無不作意。若得如是者,名為相應也。若有出定入定及一切境界,非論善惡等,皆不離妄心;並有所得,以有所得,並是有為,全不相應。若其決心證者,臨於三際,白刃相向下,逢刀解身日。見無念,堅如金剛,毫微不動。縱使恒沙佛來,亦無一念喜心;縱見恒沙眾生一時俱滅,亦不起一念悲心者。此是大丈夫,得空平等心。若有坐者,“凝心入定,住心看凈,起心外照,攝心內澄”者,此是障菩提,未與菩提相應,何由可得解脫?解脫菩提若如是,舍利弗宴坐林問,不應被維摩詰河。訶者雲:“不於三界現身意,是為宴坐”也。但一切時中,見無念,不見身相,名為正定。不見心相,名為正慧。

    (二十二)常州司戶元思直問曰:何者是空,雲何為不空?答曰:真如體不可得,名之空。以能見不可得見體,得見之見恐衍。湛然常寂,而有恒沙之用,故言不空。

    (二十三)蔣山義法師問曰:一切眾生,皆有真如佛性,及至中間,或有見者,或有不見者,雲何有如是差別?答曰:眾生雖有真如之性,亦如大摩尼之寶,雖含光性,若無人磨冶,冶當作治。終不明凈。差別之相,亦復如是。一切眾生,不遇菩薩善智識教令發心,終不能見差別之相,亦復如是。

    (二十四)義聞法師問曰:雖有真如,且無有形相,使眾生雲何得入?答:真如之性,即是本心。雖念無有能念可念,雖說無有能說可說,是名得人。

    (二十五)廬山簡法師問:見覺雖然行,還同生滅,今修何法得不生滅?答:今言見者,本無生滅。今言生滅者,自是生滅人見也。若無生滅,即是不生滅。

    (二十六)潤州司馬王幼琳問:雲何是無法可說是名說法?答日:般若波羅蜜,體不可得,是無法可說。般若波羅蜜,體自有智,照見不可得體,湛然常寂,而有恒沙之用,是名說法。

    (二十七)牛頭寵法師問:懺悔罪得滅否?答:見無念者,業自不生。何計妄心而別有更欲懺悔滅之,滅即是生。問曰:雲何是生?答曰:生者即是於滅也。

    (二十八)羅浮山懷迪禪師問曰:一切眾生,本來自性清凈,何故更染生死法,而不能出離三界?答曰:為不覺自體本來空寂,即隨妄念而起結業,受生造惡之徒,蓋不可說。今此修道之輩,於此亦迷,唯隻種人天因緣,不在究竟解脫。又若不遇諸佛菩薩真正善知識者,何由免得輪回等苦?問曰:心心取寂滅,念念入法流者,豈非動念否?答:菩薩向菩提道,其心念念不住。猶如燈焰焰相續,自然不斷,亦非燈造焰,何以故?謂諸菩薩趨向菩提念念相續,不間斷故。

    (二十九)問曰:門人劉相倩雲,於南陽郡,見侍禦史王維,在湍驛中,屈神會和尚及同寺僧惠澄禪師,語經數日。於時王侍禦問和尚言:若為修道得解脫?答曰:眾生本自心凈,若更欲起心有修,即是妄心,不可得觸脫。王侍禦驚愕雲:大奇。曾聞大德,皆未有作如此說。乃為寇太守張別駕袁司馬等曰:此南陽郡,有好大德,有佛法甚不可思議。寇太守雲:此二大德見解並不同。王者,為澄禪師要先修定以後,定後發慧,即知不然。今正共侍禦語時,即定慧俱等。《涅槃經》雲:定多慧少,增長無明。慧多定少,增長邪見。若定慧等者,名為見佛性。故言不同。王侍禦問:作沒時是定慧等?和尚答:言定者,體不可得。所言慧者,能見不可得體,湛然常寂,有恒沙巧用。即是定慧等學。眾起立廳前,澄禪師咨王侍禦雲:惠澄與會阇梨,剛證不同。王侍禦笑謂和尚言:何故不同?答,言不同者,為澄禪師先修定,得定已後發慧,會即不然。正共侍禦語時,即定慧俱等,是以不同。侍禦言:阇梨,隻沒道不同。答:一纖毫不得容。又問:何故不得容?答:今實不可同,若許道同,即是容語。

    (三十)牛頭山袁禪師問:佛性遍一切處否?答曰:佛性遍一切有情,不遍一切無情。問曰:先輩大德皆言道,“青青翠竹,盡是法;鬱鬱黃花花,衍一花字。無非般若。”今禪師何故言道,佛性獨遍一切有情,不遍一切無情?答曰:豈將青青翠竹同於功德法身,豈將鬱鬱黃花等般若之智?若青竹黃花同於法身般若者,如來於何經中,說與青竹黃花授菩提記?若是將青竹黃花同於法身般若者,此即外道說也,何以故?《涅槃經》雲:具有明文,無佛性者,所渭無情物是也。

    (三十一)蘇州長史唐法通問曰:眾生佛性與佛性同異?答:亦同亦異。又問曰:何故亦同亦異?答曰:言其同者猶如金,言其異者猶如碗盞等器,是也。問曰:此似是沒物?答:不似個物。問曰:既不似個物,何故喚作佛性?若其似物,不喚作佛性。

    (三十二)廬山簡法師問:明鏡高臺,即能照萬像,萬像即悉現其中,此若為?答:“明鏡高臺,能照萬像,萬像即悉現其中”,古得相傳,共稱為妙。今此門中,未許為妙。何以故?且如明鏡,則能鑒萬像,萬像不現其中,此將為妙。何以故?如來以無分別智,能分別一切;豈有分別之心,而能分別一切?

    (三十三)揚州長史王怡問曰:世間有佛否?答:若在世間即有佛,若無世間即無佛。問曰:定有佛,為復定無佛?答:不可定有,亦即不可定無。問曰:何故言不可定有不可定無?答:不可定有者,《文殊般若經》雲:“般若波羅蜜不可得,菩提涅槃亦不可得,佛亦不可得。“故言不可定有。不可定無者,《涅槃經》雲:“有佛無佛,性相常住,從諸眾生,從善因緣方便,得見佛性”故,言不可定無。

    (三十四)齊寺主問曰:雲何是大乘?答曰:小乘是。又問曰:今問大乘,因何言小乘是?答:因有小故,而始立大,若其無小,大從何生。今言大者,乃是小傢之大,今言大乘者,空無所有,即不可言大小。猶如虛空,虛空無限量,不可言無限量,虛空無邊,不可言無邊;大乘亦爾。是故經雲:虛空無中邊,諸佛身亦然。今問大乘者,所以小乘是也。道理極分明,何須有怪。

    (三十五)行律師問曰:經雲:“受諸觸如智證,”此義雲何?答曰:受諸觸者,言本性不動也。若其覺異,即是動,猶如鏡中約人種種施為舉動為無心也。今受諸觸,亦復如是。其智證者,本覺之智也。今言智證者,即以本覺之智能知故,稱為智證。借牛角以為喻立義,正覺之時,覺當作角。不可言如意;即如意之時,不可名為角。其角則雖含如意性,未滅角時,不可稱為如意。如意雖因角所成,成亦不可稱為角。經雲:“滅覺道成”其義若斯。“若見遍則覺照亦不立”,今存者,約見解遍而論。若約清凈體中,何所覺,亦何所照?人以世物為有,我即嘆世物為無,人權虛空為我以虛空為無。何以故?世物緣合即有,緣散即無,遇火則焚,遇水即溺,不久破壞,是以言無。虛空火不能焚,水不能溺,不可破壞,不可散故,是以稱為常,故得為之有也。

    (三十六)相州別駕馬擇問:擇比在朝廷,問天下內供奉僧及道士,決弟子疑不瞭,未審禪師決得擇疑否?答:比者以來,所決諸人疑,亦不落莫,未審馬別駕疑是物?馬別駕言:今欲說,恐畏禪師不能瞭擇疑。答:但說出,即知得與不得,元來不說,若為得知?時有別駕蘇成、長史裴溫、司馬元光紹三人言:與他禪師說出。馬別駕遂問:天下應帝廷僧,唯說因緣,即不言自然;天下應帝廷道士,雖說自然,即不言因緣。答曰:僧唯獨立因緣,不言自然者,是僧之愚過。道士唯獨立自然,不言因緣者,道士愚過。馬別駕言:僧傢因緣可知,何者即是僧傢自然?若是道傢自然可知,者何即是道傢因緣?和尚答:僧傢自然者,眾生本性也。又經文所說:“眾生有自然智無師智。”此是自然義。道士傢因緣者,道得稱自然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道以下,並屬因緣。若其無,一從何生。今言一者,因道而立;若其無道,萬物不生。今言萬物者,為有道故,始有萬物;若其無道,亦無萬物,今言萬物者,並屬因緣。

    (三十七)弟子比丘無行問:無行見襄陽俊法師渚法師等,在和尚堂,共論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及龍女剎那發心,便成正覺,如是等義,無行於此有疑。和尚言:汝見諸法師作何問?答曰:見品法師問俊法師等,何者是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俊法師答:借法師身相,可明此義。何者是法師,若言眼不是法師,口亦不是法師,乃至耳鼻等一一檢責,皆不是法師,但有假名,求法師終不可得,即空。假緣有故,即色。無行令所疑者,見俊法師作如此解,願和尚示其要旨。和尚言:如法師所論,自作一傢道理,若尋經意,即未相應。俊法師所說,乃析物以明空,即不知心境高於須彌。汝令諦聽,為汝略說:是心起故即色。色不可得故即空。又雲:法性妙有故即色,色妙有故即空。所以經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又雲:見即色,見無可見即空。是以經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又問曰:眾生煩惱,無量無邊,諸佛如來,菩薩摩訶薩,歷劫修行,由不能得,雲何龍女剎那發心,便成正覺?和尚言:發心有頓漸,迷悟有遲疾。若迷即累劫,悟即須臾。此義難知,為汝先以作事喻,後明斯義,或可因此而得悟解。譬如一綟之絲,其數無量,若合為一繩,置於木上,利劍一斬,一時俱斷。絲數雖多,不勝一劍。發菩提心,亦復如是。若遇真正善知識,以巧方便,直示真如,用金剛慧,斷諸位地煩惱,豁然曉悟,自見法性本來空寂,慧利明瞭,通達無礙。證此之時,萬緣俱絕。恒沙妄念,一時頓盡。無邊功德,應時等備。金剛慧發,何得不成。又問:見俊法師說,龍女是權,不得為實,若是實者,剎那發心,豈能斷得諸位地煩惱?見俊法師作如是說,無行有疑,願和尚再示。和尚言:前絲引喻以明,即合盡見,何乃更疑?《花嚴經》雲:十信初,發金剛慧,便成正覺。菩提之法,有何次第?若言龍女是權者,法華經雲圓頓不思議教,有何威力?

    (三十八)弟子無行同,見俊法師雲:法華經說如來五眼義言,從假入空,名為慧眼;從空入假,名為法眼;非空非假,名為佛眼;都城道俗,嘆不可思議。無行於此有疑,未審所說定否?和尚言:汝有何疑?今試說看。無行疑者,所謂經雲:如來天眼,常在三昧,悉見諸佛國土,無有二相,雲何慧跟要從假入空?雲何法眼乃從空入假?若如此者,皆是相因。若不相因假,相字疑衍。即不能人空,若不因空,即不能入假。當知入空即不假,即不假即不空,假空二途,法惠殊隔。佛圓真眼,不應有異。如此見疑,伏垂決示。和尚言:人有利純故,即有頓漸。法師所說,蓋謂迷人。若論如來五跟,實不即如是。如來示同凡夫,則說有肉跟。雖然如是,見與凡夫不同。復白和尚,願垂決示。和尚言:見色清凈,名為肉跟,見清凈體,名為天跟,見清凈體,於諸三昧及八萬四千諸波羅蜜門,皆於見上,一時起用,名為慧跟,見清凈體,無見無無見,名為法跟,見非寂非照,名為佛服。

    (三十九)給事中房綰問:煩惱即菩提義。答曰:今借虛空為喻,如虛空本來無動靜,不以明來即明,暗來即暗,此暗空不異明,明空不異暗空,明暗自有去來,虛空元無動靜,煩惱即菩提,其義亦然。迷悟雖即有殊,菩提心元來不動,又用有何煩惱更用悟。答:經雲,佛為中下根人,說迷悟法,上根之人,不即如此。經雲,菩提無去來今,故無有得者,望此義者,即與給事見不別,如此見者,非中下之人所測也。

    (四十)峻儀縣尉李冤問自然義。問曰:最初佛從因得道否?若言不從因得道,約何教得以成佛?答日:眾生本有無師智自然智。眾生承自然智,得成於佛,佛將此法輾轉教化眾生,得成等正覺。又問:以前眾生,說有自然智,得成於佛;因何如今眾生,具有佛性;何謂無自然智,即不得成佛?答:眾生雖有自然佛性,為迷故不覺,被煩惱所覆,流浪生死,不得成佛。問曰:眾生本來自性清凈,其煩惱從何而生?答曰:煩惱與佛性,一時而有,若遇真正善知識指示,即能瞭性悟道,若不遇真正善知識指示,即造諸惡業,不能出離生死,故不得成佛。譬如金之與礦相依俱時,而不逢金師,隻名金礦,不得金用;_若逢金師烹煉,即得金用。如煩惱依性而住,如若瞭本性煩惱自無。和尚卻問曰:如世間禮,本有今有?李少府答曰:因人制今故有禮。和上又問言:若因人制即今有者,豺祭獸獺祭魚等,天然自解,豈由人制,若袁此理,具明先有,如眾生佛性,亦復如是,此即本來自有,不從他得。

    (四十一)內鄉縣令張萬頃問:真如者似何物?答曰:比者諸大德道俗皆言,不遷變為真,神會令則不然,今言真者,無可遷變,故名為真。所言如者,比來諸大德道俗皆言。兩物相似曰如。會今即不然,無物相似曰如。又問:佛性是有是無?答曰:佛性非邊義,何故問有無?又問:何者是非邊義?答曰:不有不無,是非邊義。又問:何者是不有,雲何是不無?答曰:不有者,不言於所有;不無者,不言於所無;二俱不可得,是故非邊義。

    (四十二)問人蔡鎬,見武皎,問忠禪師中道義,問:有無雙遣中道。又問經五六十年。忠禪師答雲:是空。叉問:空更有是勿在?答曰:想非想更有俱生識。是以忠禪師作如是答,武皎將此問問和上。和上言:武八郎,從三月至十月,唯問此一義,會今說此義,與忠禪師有別。武皎曰:雲何得差別?答曰:有無變遣中道亡者,即是無念,無念即是一念,一念耶是一切智,一切智即是甚深波若波羅蜜,波若波羅蜜即是如來禪。是故經雲;佛言,善男子,汝以何等觀如來乎。維摩諸言:如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我觀如來,前際不來,後際不去,今即無住。以無住故,即如來禪,如來禪者,即是第一義空,第一義空,為如此也。菩薩摩訶薩,如是思維觀察,上上升進,自覺聖智。

    (四十三)洛陽縣令徐鍔問曰: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未審佛先,未審法先,即稟何教,而成道。經所說,眾生有無法智,有自然智,眾生承自然智,任運修習,謂寂滅法,得成於佛,佛即遂將此法轉教化眾生,眾生承佛教修習,得成正覺。

    (四十四)南陽太守王弼問曰:《楞伽經》雲生住異滅義。答曰:此義有二種。又問:若為是二種?答曰:此義有二種。又問:若為是二種?答曰:人受胎之時,名之為生,長至三十,名之為住,發白面皺,名之曰異,無常到來,名之為滅。又如谷子初含其芽,即是生義,既生已即住,是為住義,生既即異於未生時,是為異義,即生已含滅,是為滅義。菩薩摩訶薩,發般若波羅蜜心,既具此四相義。又問:禪師,為是說通?為是宗通?答:今所說者,說亦通,宗亦通。又問:若為是說通,若為是宗通?答:口說菩提,心無住處;口說涅槃,心唯寂滅;即是說通,宗不通。又問曰:若為宗通?答曰:但瞭本自性空寂,更不復起觀,即是宗通。又問曰:正說之時,豈不是生滅否?答:經雲,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四十五)揚州長史王怡問曰:佛性既在眾生心中,若死去入地獄之時,其佛性為復不入?答曰:身是妄身,造地獄業,亦是妄造。問曰:既是妄造,其入者何入?答日:入者是妄入。問:既是妄入,性在何處?答曰:性不離妄。即應同入否?答:雖同入而無受。問:既不離妄,何故得有入無受。答曰:譬如夢中被打,為睡身不覺知,其佛性雖同入,而無所受,故知造罪是妄,地獄亦妄,二俱是妄受妄,妄自迷真,性元無受。

    (四十六)志德法師問:生住異滅義若為?答:生住異滅者正言一,以有一故即有四。無始無明,依如來藏,故一念微細生時,遍一切處。六道眾生所造,不覺不知,無所不遍,亦不作不知,不作恐當作不覺。從何所來,去至何所,即此眾生體有六道。何故如此,眾生亦念遍知六道苦樂,以曾受。故知假識即有生住去來,真識如如,都無去來生滅,猶如人跟睡時,無明心遍一切處,覺時有其粗細,故遍不遍。如谷子初含其芽,即有生義,既生已即住其生,住已即異未生時,即生中已含滅義,此即生住異滅義。

    (四十七)遠法師問:何者不盡有為,何不住無為?答曰:不盡有為者,從初發心,至善提樹成等正覺,直至雙林入般涅槃,於中一切善,悉皆不舍,即不盡有為。不住無為者,修學空,不以空為證,修學無作,不以無作為證,即是不住無為,坐念不起為坐,見本性為禪。

    (四十八)遠法師曰:禪師修何法行可行?可當作何。和尚答言:修般若波羅蜜者,行般若波羅蜜行。遠法師問曰:何故不修餘法,不行餘行。和上答曰:修行般若波羅蜜者,能攝一切法,行般若波羅蜜行,即是一切行之根本,是故,金剛般若波羅蜜,最尊最勝無第一。無當作最。無生無滅無去來,一切諸佛從中出。《勝天王般若經》雲:雲何菩薩摩訶薩,學般若波羅蜜,通達甚深法界,佛告勝天王言大王,即是如實。世尊,雲何如實?大王,即不變異。世尊,雲何不變異?大王,所謂如如。世尊,雲何如如?大王,此可智知,非言能說,何以故,過諸文字,無此無彼,離相無相,遠離思量,過覺觀境,是為瞭達甚深法界,發心畢竟二不別,如是二心先心難,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我禮初發心菩薩,解脫菩薩言。世尊,無生之心,有何取舍,住何法相?佛言,無生之心,不取不舍,住於不心,住於不法。心王菩薩言:尊者,無生般若,於一切處無住,於一切處無利,心無住處,無處住心,無住無心,心無生住,心即無生。尊者,心無生行,不可思儀。心王菩薩言:如無生行,性相空寂,無見無聞,無得無失,無言無說,無知無相,無取無舍。雲何取說?若證者,即是諍論,無諍無論,乃無生行,千思萬慮不益,道理則無生滅,如實不起諸識,安寂流註不生,得法眼凈,是謂大乘。

    (四十九)遠法師問曰:禪師,口稱達摩宗旨,示審禪門有相傳付囑,以為是說?答曰:從上以來,具有相傳付囑。又問曰,復經今幾代?答曰:經今六代。請為說六代大德是誰,並敘傳授所由?

    (五十)第一代後魏嵩山少林寺有婆羅門僧,字菩提達摩,是南天竺國王之第三子,少小出傢,悟最上乘,於諸三昧,證如來禪。附船泛海,遠涉潮來至漢地,便遇慧可。慧可即隨達摩,至嵩山少林寺,奉侍左右,於達摩堂前立,其夜雪下,至慧可腰,慧可立不移處。大師見之,言曰:汝為何事在雪中立?慧可白大師曰:和尚西方遠來至此,意欲說法濟度於人,慧可不憚損軀,志求勝法,伏願和尚,大慈大悲,聞佛知見,聞當作開。救眾生之苦,拔眾生之難,即是所望也。達摩大師言曰:我見求法之人,咸不如此。慧可自取刀,自斷左膊,置達摩前。達摩可慧可為求勝法,棄命損軀,喻若雪山舍身以求半偈。便言:汝可在前,先字神光,因此立名,遂稱慧可。達摩大師,乃依《金剛般若經》,說如未知見,授與慧可。慧可授語巳為法契,便傳袈裟,以為法信,如佛授娑竭龍王女記。大師雲!《金剛經》一卷,直瞭成佛,汝等後人,依般若觀門修學,不為一法,便是涅槃,不動身心,成無上道。達摩大師接引道俗,經於六年,時有難起,六度被藥,五度食訖,皆掘地出。語慧可曰:我與漢地緣盡,汝後亦不免此難,至第六代後,傳法者,命如懸絲,汝等好住,言畢遂遷化。葬在嵩山。於時有聘國使宋雲,於蔥嶺上,逢一胡僧,一腳著履,一腳跪足,跪當作跣。語使宋雲曰:汝漢傢天子,今日無常。宋雲聞之,深大驚愕,於時具見日刀。見恐當作記。宋雲遂問達摩大師,在漢地行化,有信受者不?達摩大師雲:我後四十年外,有漢地人,當弘我法。宋雲歸至朝廷見帝,帝早己崩,遂取所逢胡僧記日月驗之,更無差別。宋雲乃向朝廷諸百官說,於時朝廷亦有達摩門徒數十人,相謂曰,豈不是我和尚不?遂相共發墓開棺,不見法身,唯見棺中一支履在。舉國始知是聖人,其履今見在少林寺供養,梁武帝造碑文,見在少林寺。

    (五十一)第二代北齊可禪師,承達摩大師後,俗姓周,武漢人也。時年四十,奉事達摩,經於九年,聞說《金剛般著波羅經》,言下證如來實無有法即佛,菩提離一切法,是名諸佛,得授記已。值周武帝滅佛法,遂隱居舒州峴山,達摩滅後,經四十年外,重開法門,接引群品,於時璨禪師奉事,首末經六年,經依《金剛經》,說如來知見,言下便悟受持讀誦此經,即為如來知見,言下便悟受持讀育此經,即為如來,密受默語,以為法契,便傳袈裟,以為法信。即如文殊師利授善財記。可大師謂璨曰:吾歸鄴都還債,遂從峴山至鄴都說法,或於市肆銜巷,不恒其所,道俗歸仰,不可勝數,經一十年,時有災難,競起扇亂,遞相誹謗,為妖邪壞亂佛法,遂經成安縣令翟仲侃,其人不委所由,乃打煞慧可,死經一宿重活,又被毒藥而終。揚楞伽《鄴都故事》第十卷具說。

    (五十二)第三代隋朝璨禪師,承可大師後,不得姓名,亦不知何許人也,得師授記,避難故,佯狂市肆,托疾山林,乃隱居舒州司空山。於時信禪師,年十三,奉事經九年,師依《金剛經》,說如來知見,言下便證實無有眾生得滅度者。授默語已為法契,便傳袈裟,已為法信,如明月寶珠出於大海。璨大師與寶月禪師及定公同往羅浮山,於時信禪師亦欲隨璨大師,璨大師言曰:汝不須去,後當大有弘益。璨大師至羅浮山,三年卻歸至山,所經住處,唱言汝等諸人,施我齋糧訖,食訖二字恐衍。道俗咸盡歸依。無不施者,交置齋,人食訖。乎齋場巾,存一大樹,其時於豺下立,合掌而終,葬在山谷寺後,寺內存碑鍺彤像,今見供養。

    (五十三)第四代唐薊倍祥師,承璨大師後,不得姓名,亦不知何許人也,得師授記,避難故,佯狂市肆,托疾山林,乃隱居舒州司空山。於時信撣師,年十三,奉事經九年,師依《金剛經》,說如來知見,言下便證實無右眾生得滅度者。授默語已為法契,便傳袈豁。已為法信,如明月寶珠出於大海。璨犬師與寶月撣師及定公同往羅浮山,於時信撣師亦欲隨璨大師,璨大師言曰:汝不須去,後當大存弘益。璨大師至羅浮山,三年卻歸至峴山,所經住處,唱言汝等諸人,施我齋糧食訖,道俗咸盡歸依。無不施者,安置齋,人食訖。於齋場中,有一大樹,其時於相下立,合掌而終,葬在山谷寺後,寺內有碑銘形像,今見供養。

    (五十三)第四代唐朝信禪師,承璨大師後,俗姓司馬,河內人也。得囑已,遂往吉州,遇狂賊圍城,經百餘日,井泉皆枯,信禪師從外入城,勸誘道俗,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其時遂得狂寇退散,井泉泛溢,其城獲全,便逢度人。吉州得度,乃來至廬山峰頂上,望見蘄州黃梅破頭山上有紫雲,遂居此山,便改為雙峰山。於時忍禪師,年七歲奉事,經餘三十年,依《金剛經》,說如來知見,言下便證最上乘法,悟寂滅,忍默受語已為法契,便傳袈裟,以為法信,如雪山童子得全如意珠。信大師重開法門,接引群品,四方龍像,盡美歸依,經餘三十年,至永徽二年八月,忽命弟子元一,遣於山側造龕一所,至閏九月四日,問龕成未?報已成訖,遂至龕所,看見成就,歸至房,奄然遷化。大師春秋七十有二。是日大地震動,日月無光,林木萎悴,葬經半年,龕無故自開,至今不閉,杜正倫造碑文,其碑見在山中。

    (五十四)第五代唐朝忍禪師,承信大師後,俗姓周,黃梅人也。得師授記以遂居馮墓山,在雙峰山東,時人號東山法門,是也。於時能禪師,奉事經八個月,師依金剛經,說如來知見,言下不證,不當作便。若此心有住,則為非住,密授默語,以為法契,便傳袈裟,以為法信。猶如釋迎牟尼授彌勒記。忍大師開法經三十年,接引道俗,四方歸仰,奔湊如雲,至上元年,元下恐脫元字。大師春秋七十有四,其年二月十一日,奄然坐化,是日山崩地動,雲霧蔽於日月,閭丘均造碑文,其碑見在黃梅。

    (五十五)第六代唐朝能禪師,承忍大師後,俗姓盧,先祖范陽人也。因父官嶺外,便居新州,年廿二,東山禮拜忍大師。忍大師謂曰,汝是何處人也。何故禮拜我,擬欲求何物?能禪師答曰:弟子從嶺南新山,故來頂禮,唯求作佛,更不求餘物。忍大師謂曰:汝是嶺南獦獠,若為堪作佛?能禪師言:獦獠佛性,與和尚佛性,有何差別?忍大師深寄其言,更欲共語,為諸人在左右,遂發遣,令隨眾作務,遂即為眾踏確,經八個月。忍大師於眾中尋覓,至確上見,共語,見知真瞭見性,遂至夜間,密喚來房內,三日三夜共語,瞭知證如來知見,更無疑滯,既付囑已,便謂曰:汝緣在嶺南,即須急去,眾生知見,必是害汝。能禪師曰:和尚,若為得去?忍大師謂曰:我自送汝。其夜遂至九江釋,當時得船渡江,大師看過江,當夜卻歸至本山,眾人並不知覺。去後經三日,忍大師言曰,徒眾將散,此間山中無佛法,佛法流過嶺南訖。眾人見大師此言,咸共驚愕不已,兩兩相顧無色,乃相謂曰:嶺南有誰。遞相借問。眾中有路州法如雲言:此少慧能在此,各遂尋趁。眾有一四品將軍舍官入道,俗姓陳,字慧明,久久在大師下,不能契悟,即大師此言,當即曉夜倍呈奔趁,至大庾嶺上相見。能禪師怕極,恐畏身命不存,所將袈裟,過與慧明。慧明禪師謂曰:我本來不為袈裟來,大師發遣之日,有命言教,願為我解說。能禪師具說正法。正法恐當作心法。明禪師聞說心法巳,合掌頂禮,遂遣急過嶺。以後大有人來相趁。能禪師過嶺至韶州居曹溪,來住四十年,依金剛經,重開如來知見。四方道俗,雲奔雨至,猶如月輪,處於虛空,頓照一切色像,亦如秋十五夜月,一切眾生,莫不瞻睹。至景雲二年,忽命弟子玄楷智本,遣於新州龍山故宅,建塔一所,至先天元年九月,從曹溪歸至新州。至先天二年八月三日,忽告門徒曰,吾當大行矣。弟子僧法海問曰和尚曰:以後有相承者否,有此衣,何故不傳?和尚謂曰:汝今莫問,以後難起極盛,我緣此袈裟,幾失身命,汝欲得知時,我滅度後,四十年外,豎立宗者即是。其夜奄然坐化,大師春秋七十有六。是日山崩地動,日月無光,風雲失色,林木變白,別有異香氳氳,經停數日,曹溪溝澗斷流,泉池枯竭,經餘三日。其年於新州國恩寺,迎和尚神座,十一月,葬於曹溪。是日,百鳥悲鳴,蟲獸哮吼,其龍龕前,有白光出現,直上沖夭,三日始前頭散。殿中丞韋璩造碑文,至開元七年,被人磨改,別造文報鐫,略除六代師資相授及傳袈裟所由。除當作敘。其碑今見在曹溪。門徒問曰:未審法在衣土,即以將衣以為傳法,大師謂曰:法雖不在衣上,以表代代相承,以傳衣為信,今佛法者,得有稟承,學道者,得知宗旨,不錯不謬故,況釋迦如來金蘭袈裟,見在雞足由,迦葉今見持著此袈裝,專待彌勒出世,分付此衣,是以表釋迦如來傳衣為信。我六代祖師,亦復如是。我今能瞭如來性,如來今在我身中我與如來無差別,如來即是我真如。

  大乘頓教頌並序

    敘曰:入法界者瞭乎心,達本源者見乎性,性凈則法身自現,心如則道體斯存,天地不能變其常,幽明不能易其理。粵有無明郎主,貪愛魔王,假虛空以成因,蘊塵勞而成業。是以能人利物,妙力無邊,演八萬四千之教端,闡三十七道之法要。故有摳迷悟頓漸細指師,細之上下恐有脫文。又按,樞疑當移在細下。悟之乃煩惱即菩提,迷之則北轅而適楚。其漸也,積僧隻之劫數,猶處輪回;其頓也,如屈身之臂頃,旋登妙覺。由此高礭遠則遠焉,誰其弘之?則我荷澤和尚,天生而智者,德與道合,源將並年,在幼稚科,遊方訪道,所謂諸山大德,問以涅槃本寂之義,皆久而不對,心甚異之,詣嶺南,復遇曹溪尊者,作禮未訖,巳悟師言,無住之本,自慈而德,德恐當作得。尊者以為,寄金惟少,償珠在動,付心契於一人,傳法登於六祖。於以慈悲心廣,汲引情深,昔年九歲,已發弘願,我若悟解,誓當願說;今來傳授,遂過先心,明示醉人之珠,頓開貧女之藏。墮疑網者,斷之以慧劍,溺迷津者,濟之以智舟。廣本深源,咸今悟人。明四行以示教,弘五忍以利喜,不乾於祖者,斯之謂歟。然則心有生滅,法無去來,無念則境慮不生,無作則攀緣自息。或始覺以滅妄,或本覺以證真,其解脫在於一瞬,離循環於三界,雖長者子之奉蓋,龍王女之獻珠,此之於此,復速於彼,所謂不動意念而超彼岸,不舍死生而證泥槃,系頓悟之致,何遠之有?釋門之妙,咸在茲乎!於是省閣簪裾,裡閈耆耋,得無所得,聞所未聞,疑達摩之再生,謂優曇之一現,頌聲騰於遠邇,法喜妙於康莊,醫王大寶,自然而至。弟子昧道懵學,幸承奧義,昔登迂路,行咫尺而千裡;今蒙直指,覽荒裡於寸眸;翰黑不足以書懷,軀命寧堪似酬德;輒申短頌發明,要亦猶培塿助蓬瀛之峻,畎澮增漸渤澥之深,吾儕學者,庶斯達矣。

  杳冥道精,清凈法性,瞭達虛妄,堅修戒定。

  奉戒伊何?識其本性。修定伊何?無念自凈。

  克勤慧用,方除法病;虛鑒不疲,霧埃莫映。

  朗如秋月,皎若明鏡;不染六塵,便登八正。

  大道好夷,而人好徑;喜遇其宗,倍增欣慶。

  稽首歸誠,虔心展敬,頓悟妙門,於斯為盛。

    唐貞元八年歲在未,沙門寶珍,共判官趙看琳,於北庭,奉張大夫處分,令勘訖,其年冬十月廿二日記。

    唐癸已年十月廿三日比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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